两人抽身而退。

她们并没有留意到远安恰在此时稍稍睁开了眼睛,看见了她们的背影,可片刻之间她又晕了过去。

星慧所说的证人究竟是谁呢?

破晓时分,暗洞的深处,腹部受伤的铃铛老师从昏迷中醒来,剧痛,挣扎着起身,虚弱地自言自语:

“这,这是哪里呀……?啊……我想起来了……有人要杀我,有人刺伤了我……”

铃铛摸着墙爬出小间,来到暗洞大厅,看见四处皆是死者的脸皮和昏迷中的远安穆乐与血肉人小可。

三人正渐渐醒来。

小可手里拿着刀子看见了铃铛。

铃铛瞬间就想起了自己被她刺杀的场面,当下大骇叫道:“别杀我!别杀我!”

小可不明就里:“……我?”

铃铛:别过来!

小可忽然想起了什么,摸了摸自己的脸,哎呀,皮呢?皮呢?!

小可挣扎着上前,想要跟铃铛老师解释,可劫后余生的铃铛哪里肯听,拼死与之搏斗。就在同一时分,一直追踪凶徒的赵澜之等人跟随着回巢的乌鸦找到了乱葬岗,众人下马。

猎犬带路,衙役们沿着一条小路通向了暗洞。

衙役们赶到,却正巧看见小可与铃铛纠缠在一起,还有苏醒中的远安与穆乐。

所有人都愣住了。

赵澜之大骇:“远安!”

远安迷迷糊糊:“赵澜之…… ”

铃铛师父一见衙役感到,大声呼救:“救命!救命呀!”

血肉人小可害怕极了,着急要跑,却被衙役们摁住。

小可猛然回头,露了那一脸血肉,衙役们吓了一跳。

穆乐大叫:“放开她!”

他话毕上前与衙役们揪斗,赵澜之咬牙,抄了兵器上前。

穆乐刚刚苏醒,手脚筋骨尚未展开,之前的药劲儿没过,哪里是赵澜之的对手,几下就被他制住了,赵澜之刀刃摁在穆乐的脖子上,他一动不动。

远安急得要命:“赵澜之你放开他们!他们不是杀人的凶犯!你放开他们!”

赵澜之指着血肉人小可和穆乐对四下命令:“把这个怪物,这个小奴,还有叶远安全部给我带走!”

众衙役:“……是!”

血肉人小可凄厉的惨叫:“我不是怪物!放开我!放开我!是南景王府的水月小姐害了我!是她害了我呀!”

三个人挣扎着却还是被衙役们带走。

负伤的铃铛老师瑟瑟发抖:“大人……大人……你们晚来一步,我就要被那怪物害死了!”

赵澜之面色冷峻:“快送铃铛师傅去医治!”

众衙役这时方向四周看看,只觉得无比恐怖:“大人你看,这里都是之前那些死者的脸皮呀!”

孝虎道:“真相大白!”

洛阳城的凶残大案,如今凶犯归案,时不可待,没过两日,县令升堂审案,可那束手就擒的血肉人小可却指正南景王府的大小姐水月姑娘才是元凶,水月姑娘被带到,在县衙大堂上与小可对质。没有皮肤的小可指着恢复了原貌的水月姑娘:“是你,你原本是个没有皮的怪物!那些人都是你杀的,跟我无关!”

水月早已经做好准备,此时摇着扇子,镇定无比:“天大的笑话,我都看不见你的脸,我都不知道你是谁,什么事情得罪了你,居然编排如此无稽之谈来诬陷我!剥皮换脸?从来没有听说过!大人!这样杀人害命的怪物,你不杀了她,还留着干什么?!”

小可大喊:“我没有!我没有杀人!”

县官胆小甚至不敢看小可:“是不是你杀的人,除了险些被害的铃铛花房的师傅。我还有证人!来人啊,把那个乞丐带上来!”

之前侥幸脱险的乞丐上来,看着血肉模糊的小可,可不就是之前那人?乞丐颤抖着:“是她……就是她……!我看到的就是她!

水月冷笑:“你还有什么话好说!大人,我还要回去照顾祖父,不能在这里就留了。告辞!”

县官起身相送:“水月小姐慢走,我改日一定去看望老王爷。”

水月得意洋洋,转身就走。

县官:“这个怪物杀人剥皮,人证物证俱全,三日后处斩!”

小可喊冤却天地不应。

县官一拍惊堂木:“本案审结,快把这个怪物给我带下去!带下去!”

县衙外面,百姓围了几层,议论纷纷,其中人鼓动着:“大家都知道了吗?杀人剥皮的凶手在乱葬岗

被逮住了,那是个没有皮的怪物,专门害小姑娘!可是她不是一个人,她还有两个帮手!”

有好事的连忙问道:“谁呀?谁呀?”

“就是户部尚书叶大人的女儿叶远安和她的小奴才!如今县衙老爷把那个怪物判了死刑,可是两个帮

手仍然没有定罪,这不是官官相护吗?”

众百姓一听,更是群情激奋:“这怎么行?杀人偿命!偿命!”

县衙门口乱成了一锅粥,百姓们纷纷叫嚷要严惩远安和穆乐,鼓动者抹身来到了车子外面,对着窗子里面说话:“我照您的吩咐,把话都说了。”

一锭银子送了出来。

那人拿了银子跑了。

车子里面是星慧与水月。

水月看看星慧:“你是一定要治叶远安于死地呀。为什么?”

星慧看也不看她:“深仇大恨。与你无关。什么时候把珠子给我?”

水月转转眼睛:“着

什么急啊?这事情还未尘埃落定。等到所有知情者都问斩了,我一定会给你。”

星慧镇定地:“你最好信守诺言。”

南京王府的家奴老王在外面着忙地:“小姐!小姐!”

水月十分不耐烦:“什么事情?催命呢?!“

老王道:”是老王爷,老王爷他断气了!”

七(19) 越狱

深牢大狱,暗无天日。

捕头赵澜之进了牢房,支走了几个看守的衙役。

他有人要探望。

那人从牢房深处迎过来,正是被当成案犯小可帮凶而被他亲手捕获的远安。

她手抓着栏杆,迫切至极:“赵澜之!案子弄清了吗?是不是要放我们出去了?”

赵澜之陈脸道:“……案情查清,物证俱全,人证指明,作案杀人的正是那个怪物小可!她如今已经被关入死牢。而你们,你和穆乐,你们是他的帮手!”

远安难以置信:“胡说!胡说!这是无稽之谈。凶手是南景王府的水月!”

赵澜之并没接茬,却只问她:“你听见外面的声音了吗?”

外面有百姓呼声传来,远安却并不知情:“……他们在喊什么?”

赵澜之道:“这是外面的百姓,要求严惩坑害女孩们的凶手和帮凶。要求县令不要官官相护,要求给你判大刑!你听懂了吗?”

远安恼怒,忽然又笑了,指甲抓着栏杆,挖出了痕迹:“你信吗?你信我是帮凶?”

赵澜之摇头:“远安,你怎么还不明白?我信不信有什么用?认定一个人是否有罪,要看证据!那个怪物要杀害铃铛师傅的片刻被我们拿住。在哪儿?在她藏着所有死者脸皮的密室里!而你跟穆乐,也在那里!被我们拿了个正着!我不信你是帮凶。我当然不信。可是谁能给你们证明?谁能?!”

远安摆手:“……别,别说那么

多,放我们出去!我一定会给你拿住真凶!”

赵澜之看着远安:“你还不承认自己错了吗?”

“……我哪里错了?”

“我早就告诉你,不要多管闲事。你不听,到底把自己卷进这起事件里。远安,我确定你不会杀人害命,我可以放你走!可是你得跟我保证,你会接受教训,你不会在做这样的蠢事!”

远安略略沉吟:“……要是我承认我错了,你会放了我?”

“会。”

“会放了穆乐吗?会放了那个连皮都没有了的又被人栽赃陷害的小可吗?”

赵澜之摇头:“不会。铃铛花房的房梁上有穆乐的脚印。证人指证了你说的那个小可。”

远安还想要讨价还价:“我承认我错了,你也不会放了他们?”

赵澜之道:“可我会放了你。”

远安笑笑:“不。我没错。赵大人,我做不了你想要的那种女孩儿。送你的那个漂亮的插花也不是我插的,我这人从前这样,现在这样,以后也这样。你不肯放我就拉倒。现在我困了,想睡会儿觉。”

赵澜之皱眉恼怒:“冥顽不灵!”

他转身就走,剩下远安回到牢房的深处,穆乐坐在黑暗的墙角:“他都说放了你,你怎么不走?”

“不乐意。”

穆乐寻思了一会儿:“是因为我?”

“因为我是你主子。不能护着你,我还有什么用?”

穆乐:“……我原本好像不叫这个名字。小可说的,我叫托托。”

远安才不愿意听这个:“你是我家的穆乐。”

“那你,你还把我送人了……”

远安听了这话心里不高兴:我想着救你,你却在这个时候翻小账了?她刚要修理他,却见他眼波一转,当下她心里软了,竟看着他出神。

话说明慧的银子没有白花,户部尚书之女,叶家大小姐远安乃是洛阳城剥皮血案的帮凶一事激起了重重热议,一直闹到了朝堂之上,深宫之中。一叠折子呈到武后手上弹劾远安之父叶甫成。

这一日,武后传了叶大人还有一众官员训话。

众人垂手而立,武后缓缓走过他们面前:“这折子里面有一个挺有趣,弹劾的是叶大人。说他的女儿行凶杀人,正是洛阳城最近血腥的剥皮案的案犯之一。因此叶大人不应再任职户部尚书。叶大人,最近真有这事儿吧?”

叶大人跪拜:“天后容禀,臣对小女疏于管教,她,她认识了不该认识的人。成了嫌犯。但是洛阳县衙对此事尚未定罪。小女罪名没有坐实。臣对此更是并不知情呀!”

武后看看其他人:“诸位你们听清了吧?成了凶嫌的是叶大人的女儿,罪名却尚未坐实,更与他无关。我历来提倡官员之间互相监督举报,但是空穴来风我绝不采信。叶大人你平身吧,户部尚书你继续作着,活计职责还是你的!”

叶大人老泪纵横:“谢天后!”

其余几人互相看看,颇为不甘。

武后道:“你们退下吧。”

叶大人等人下。

武则天转到屏风后面,赵澜之在等待。

武则天道:“我想听你说,这血腥残忍的蹊跷案子办得怎样了?”

赵澜之回道:“正如天后所知,凶嫌已经捉到。为安抚民心,县令已经把捉到的无皮怪物判定了斩刑。只是以微臣所见,本案还有若干疑点没有合理的解释。”

武后道:“哎,剥人皮,画人皮的传说我听过,可从未见实……这件事情真的跟远安有关吗?”

赵澜之略略沉吟:“……无论如何,总得让她知道教训……”

武后笑笑:“澜之,你对她也真是一片苦心。可是你认为对的,对她来讲就是好的吗?”

一句话让赵澜之迟疑了:“……天后……”

“你下去办案吧。”

叶府中此时也是乱成了一锅粥,叶大人从朝堂上回家,带上些食物衣物要去看远安,却被那叶夫人把手里的食盒包袱一把夺下来:“老爷这是要到哪里去?”

“夫人,我想要去洛阳县衙给远安送些衣服吃食。”

叶夫人抢上一步:“老爷真是犯糊涂了吗?刚刚回来还说有人因为远安闯了大祸在天后面前参你一本,天后保了你没有追究,让你继续担任户部尚书,眼下正应该是撇清自己避嫌的时候,老爷怎么可以这么糊涂?”

叶大人为难:“可是,远安,那,那怎么也是我的女儿呀,她现在身在狱中,我得去看看她呀!”

叶夫人安抚道

:“老爷你在朝中当官,万不可有一点点的不谨慎。要去看望远安容易,我去!你放心吧!”

夏叔从外面进来,说有人求见。

叶大人只好松了手,嘱咐叶夫人道:“……夫人拜托你了。请一定代我去看看远安。”

“老爷放心!交给我吧!”

叶大人刚走,他老婆便哼了一声:“前些天还是天后的红人,如今进了大狱。还真是风水轮流转!我才没空管她呢!饿死在里面才好!”

老佣人夏叔低声叹气,心里面也是可怜自家小主子,那么好的姑娘,也没个爹娘来疼,他心里打定了主意,你们不去,我去!

话说夏叔趁叶夫人不备,摸去了厨房,在橱柜间找食物,可拿出来都是空碗:“怎么回事儿?怎么平时留的吃的都没了?!……”

再打开一个小柜子,他就知道为什么了,只见天枢像折叠扇一样蜷在里面,手里拿着鸡腿,正在大嚼大咬——敢情所有的东西都被这位大爷给吃了。

夏叔着急:“哎呀,大爷啊,你怎么在这里呀?快请出来,快请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