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是想让老爷…。?”琳琅问。

“不,别告诉他。”夏研手指渐渐收紧,眼中闪过一丝恨意:“千万不能让他知道。”若是从前也就罢了,从前蒋超聪慧,又是蒋权的骄傲,有了蒋超,蒋权眼里哪里还会有蒋信之的影子,就算蒋信之生了副将,为了蒋超,也会睁一只闭一只眼,甚至会暗中相助。可如今蒋超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同僚经常因为这件事嘲笑蒋权,蒋权心中怕是对蒋超生了厌弃之心,眼下蒋信之如此风光的回京,难免蒋权有别的打算。

若是那样,就糟糕了。夏研抓紧了裙裾。

“那…。夫人,去求侯爷帮忙?侯爷会帮忙吗?”琳琅问。前几日蒋素素惹了夏诚发了好大一通火,又因为夏俊的事情俞雅恨不得与她拼命,夏研母女在夏家已经极为不受待见,又怎么会出手相助。

“二嫂自然不会相助,父亲却会帮我。”夏研道:“就算是为了夏家,父亲也会不遗余力的帮我。”蒋家多少也算是个助力,就算夏诚对蒋素素再多不满,也不会因为这点矛盾就愿意令一个外人夺了蒋家的势。若蒋信之真的在京城崛起,对蒋超来说都是一个莫大的威胁。一个不受控制的蒋府要来无用,为了保证蒋府随时随地的与夏府站在一条船上,夏诚也不会袖手旁观,在铲除蒋信之这件事情上,甚至会比他们更加上心。

“你去拿纸笔,我要给父亲写信。”夏研道。

她微微勾起嘴角,夏家会帮忙,况且,还有一个离家,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李家二少爷李安今日频频对她和蒋素素示好,不过,倒也可以利用一次。

夏家和李家一起,任蒋信之九条命,也插翅难逃。

..

第八十二章林中死局

春雨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大锦朝的春日却没有因为春雨而带来勃勃生机,反而笼罩在一层沉沉的阴郁中。好在城中的施粥一直未停,而有的善良的富商也纷纷加入捐粮的队伍中,京中的城守备军增加了一倍,闹事的流民少了许多,除了日子仍旧艰难外,其他的和洪涝灾害前没什么区别。

百姓吃不饱穿不暖,更加不会留意朝廷中的大事。不过即便是这样,关将军班师回朝的事情还是成了最近京城街头巷尾谈论最多的话题。关良翰领着的这只骁勇善战的军队,今日夜晚便能到京。

百姓嘴里的关良翰此刻却在东风楼里捧着新酿的关山晴雪喝的欢实,一边的莫聪看着他道:“二哥,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今日回京,你真不做个样子?”

“假模假样,”关良翰嗤之以鼻:“我早就回京了,做什么样子,再说都到了晚上,谁会留意这些。庸人自扰。”

莫聪耸了耸肩:“雨下的这样大,不知他们此时到了哪里,能不能按时归京。”

“放心。”关良翰抹了抹嘴:“我手下的人不是软柿子,再大的雨都没关系,此刻他们应该到了乌林道。”

乌林道不是官道,官道前些日子被涨上来的大水冲毁了,马儿过不去。乌林道连着大片的乌木林,绵延千里,地势复杂,树木葱葱叠叠,一不小心很容易迷失方向,林间还有野兽出没。不过一整只军队在此,倒也无妨。关良翰仰头往嘴里灌酒,含糊道:“安心等着吧。”

蒋府里,蒋阮正坐在窗前望着雨水出神,不知为何,今日一大早心中便心神不定,虽强自按捺下去,仍旧有些心不在焉。

连翘匆匆忙忙跑进来,道:“姑娘,奴婢瞧着一个脸生的婆子进了妍华苑,出来后似是十分高兴,妍华苑里的人也喜气洋洋。”

蒋阮眼睛一跳:“你可看清楚了?”

连翘点点头。蒋阮道:“我立刻要出去,白芷,连翘跟我走,露珠你留在府里,那边问起来,就说我与文小姐一同出去挑首饰了。”

露珠点头,道:“姑娘小心些。”

夏研这几日忙着自己的事情,无暇顾及到蒋阮,或许认为蒋阮翻不起什么风浪来,待蒋信之一死,蒋阮更加不足为俱,是以对她十分宽和。蒋阮和董盈儿几个的关系也变得亲密了起来,偶尔拿这个借口出门,也是十分便宜。

蒋阮三人出门,白芷去寻了辆外头的马车,三人直奔将军府。刚一到将军府门口,便看见赵毅,赵元风带着一众侍卫正要出门。建了蒋阮,赵元风也是微微一愣,随即开口道:“爹在夏家安的眼线传消息回来,夏家人今天一大早就去了乌林道。”顿了顿,他继续道:“李家也参与了此事。”

蒋阮挑眉,赵毅也跟着道:“祖父不方便出来,我和三叔一起,这些人都是赵家军,为了掩人耳目才装成这样。表妹你现在府里等等,我们一定会把信之救回来的。”

蒋阮摇头:“我和你们一起去。”

不等赵毅开口,赵元风断然拒绝:“不行,太危险了,你留在这里。”

“三舅舅,如果我不去,我一辈子都不会安心,事情十万火急,三舅舅就别在这里浪费时间。我能保护我自己,若事情真的凶险到了连我也保不住,想来就更加棘手,我和哥哥死在一起也是福气。”她语气淡漠,更有种对生死漠然的拒绝,教赵元风不禁心下一沉,再看蒋阮心意已决的模样,想起昨日赵光评价蒋阮的话,心下一横:“好,不过你要小心些。刀剑无眼,若你真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向你死去的娘亲交代。”

蒋阮微微颔首,赵毅犹豫了一下,没办法便从后面牵来一匹马,问:“表妹,可会骑马?”

蒋阮不等他说完,便一脚踩上马镫,一个漂亮的翻身,端端的坐在马上,随机拿过斗笠戴在头上。利落的姿势令周围的侍卫都不禁眼前一亮。上一世宫中来了个会骑马的西域美人,马术漂亮的出奇,后宫中便掀起了一场骑马的热潮,可惜她从小就无人教习马术,最后是宣离亲自教习的马术,虽然不算特别出众,可为了令他刮目相看,蒋阮夜以继日的练习,到底也成了其中的佼佼者。重活一世,没料到第一次展示马上功夫,却是为了救蒋信之。

白芷和连翘不会骑马,不能跟去,只能留在将军府等待,俱是有些担忧的嘱咐蒋阮:“姑娘,一路小心。”

时间紧急不能多留,赵元风一样马鞭:“走吧!”

一行人跃马扬鞭,朝城外奔去。马蹄激起的水花一路,迸溅出清脆的响声。

赵毅和赵元风起初还有些担心蒋阮,毕竟姑娘家身子骨娇弱,这样快速的马上颠簸恐怕有些吃不消,可蒋阮一路上却没显出不适的表情,便放下心来。马儿跑的更快了些。

再说莫聪和关良翰刚下了东风楼,见萧韶在底下便打了个招呼,正要说话的时候便看见一行人骑着马奔驰而过。激起的水花溅到了莫聪身上,莫聪往后跳了一步,怒道:“喂,本少爷的衣服都弄脏了!”

关良翰哈哈大笑:“男人嘛,做什么斤斤计较,咦,那不是赵元风那小子?”

萧韶微微怔住,顺着关良翰的目光看去,一眼就看见马上队伍中一个纤细的身影,在一众大汉中显得尤为醒目。虽然戴着斗笠,可是看看身边骑马的赵元风和赵毅,再想想最近调查出的蒋家嫡女频频进入将军府,便不难猜到马上人的身份。

“他们这是去干什么?”关良翰沉吟道。

“他身后的人是赵家军。”萧韶提醒:“打扮成侍卫的样子。”

“私自用兵?哟呵,赵家这小子不怕死了?”关良翰乐道。

萧韶皱了皱眉,突然转身就走,关良翰见状,连忙跟在他身后问道:“老三,你去哪儿,我还有事跟你说。”

萧韶走到楼下拴马的地方一边解开马缰绳一边道:“回头说。”

关良翰看着他:“你想跟着赵元风?”

萧韶没有说话,只是一心一意的只顾自己动作,算是默认,关良翰突然哈哈大笑:“有意思,我也想看看赵家那小子到底在搞什么,老七,去把我的马牵来。”说罢拍了拍萧韶的肩:“我跟你一起去。”

莫聪不情不愿的把关良翰的马牵过来,问:“二哥,三哥,能不能带我一道去?”

莫聪天不怕地不怕,最怕就是骑马。年纪小的时候有一次骑马被马从马背上摔下来,在床上养了三个月,是以再也不肯单独骑马。

萧韶道:“不行。”

莫聪摸了摸鼻子,听关良翰也道:“你就乖乖留在这里。”说罢翻身上马,再也不看莫聪,一扬鞭,马儿顿时跑了开去,莫聪在后面气的面目铁青,却也无可奈何。

两匹马一前一后跟着前面人跑去,关良翰追上萧韶的马,面色一变,神情严肃的问道:“老三,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萧韶和将军府的人平日里没什么交情,总不能是追上去叙旧,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同为武官,关良翰常年不在京,也想知道赵家是否有什么秘密。

萧韶闻言,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淡道:“他们走的是出城的方向。”

“是,那又怎么了?”关良翰问。眼下只有进京的流民,没有出城的百姓,比起外头来,京城已经好太多太多了。而且赵元风叔侄带着装成侍卫的赵家军,一定是有别的什么原因,到底是什么原因?关良翰虽然远在边疆,同朝为官却也能摸清一些同僚的性子,赵元风这个赵家的三少爷,平日里莽撞冲动,却也不是个挑食之人,且赵家家风严谨,军风也一样,不可能随意将士兵拿去做其他事情。

“你的军队,眼下大概在什么地方?”萧韶问。

“官道毁了,应该是乌林道,我是从乌林道回来的,算行程,应该马上就要经过乌林道了。”关良翰道,随即想到什么,惊讶的看向萧韶:“老三,你该不会说赵家是冲着我的军队去的?赵家和我关家军没有一星半点的关系。如今只有你和老七知道我回京的事情,赵家去乌林道总不会是迎接我,一定不可能是冲着我。”

萧韶摇头:“不是,和你没关系。”

“那你是什么意思?”关良翰被他说的更加迷惑。

萧韶夹紧马肚子,马儿箭一般的往前冲去,他垂下长长的睫毛,道:“我也说不清。”

连日来的雨水将沿途的路冲的泥泞不堪,山石倾滑更是给路程平白增添了许多难度,三日的脚程定是要五日后才能到。关家军连日来赶路,士兵也已经有了些微的疲惫姿态。前方就是乌林道。雨水冲垮了官道,乌林道中丛林密布,容易迷失方向,更是连绵不绝。军队留在乌林道前方停下休息。

关良翰不在,整个军队听从蒋信之的指挥。有兵士热络的与蒋信之招呼道:“副将,坐下来吃点东西吧。”

蒋信之笑着摇头:“不必。”

那兵士便不再多言。从小小的烧饭兵到在战场上有一方天地的副将,蒋信之用了整整五年时间。蒋家人重文轻武,他从小又是读四书五经长大的,从来不曾习过武,然而直到连自己妹妹都保护不了的时候,才明白百无一用是书生的道理。就算到了军营,最初也受过不少冷眼,战场上刀剑无眼,以他这样的资质,能保住一条命已经是上天眷顾。然而蒋信之终于还是走到了今天这个位置。

他摸了摸马儿的头,心中竟有些怯意。当初决定从军也是一时少年意气之下,后来上了战场后身不由己,竟是五年不曾回京。如今想来,将蒋阮放在蒋家那样吃人的境地下,实在不是一个好的主意。这些年,他也曾换过名字偷偷让人给蒋阮带信儿,却从来没有回音。越是离京越近,蒋信之心中就越是担忧起来,这么多年过去,蒋阮会不会过的不好,会不会遭遇不测。赵眉去世后,夏研便是个面甜心苦的,蒋权又向来不喜他们兄妹,蒋阮孤家寡人,会不会被蒋府的兄弟姐妹们欺负。越是这么想,蒋信之心中便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有一种莫名的烦躁在渐渐升起。

他想的出神,身边的马儿低下头来用嘴拱着他的身体,前蹄有一下没一下的刨着地面,蒋信之笑道:“知道了,黑风,这就带你去饮水。”

一路走来没有水源,地上的水混合了太多死畜和泥巴,唯恐喝了生病,水都留给了虚弱的兵马,黑风早已口可多时。乌林道林中有一条小溪,蒋信之便嘱咐身边一个兵士:“我带追风去打点水回来,你让弟兄们先在此歇歇,我速速回来。”

兵士领命离去,蒋信之翻身跃上马背,亲昵的拍了拍黑风的脖子:“走。”

黑风从鼻子里唔了一声,便撒开腿儿朝前跑去,虽说乌林道中容易迷失方向,但老马识途,蒋信之倒也并不担忧。

黑风没跑几步,眼看着前方出现一道蜿蜒的小溪,因着是在乌木林中,结实密布的树枝挡住了大部分雨水,是以远远的见那小溪晶莹剔透,完全没有被泥土弄脏,蒋信之一喜,黑风却就在这时停了下来。

蒋信之只道是马儿累了,便拍了拍它的头:“马上就到了,黑风,再往前走走。”

黑风鼻子里喷出几口气,重重抬起前蹄又落下,竟是不肯再往前走一步,蒋信之正在诧异,黑风已经焦躁的在原地踏起步来。

黑风是上过战场的战马,到底有几分灵性,蒋信之心中狐疑,不动声色的抚了抚黑风脖子上的鬃毛,黑风感受到了蒋信之的安抚,渐渐平息下来。蒋信之凝住眉眼,只听“嗖”的一声,林间传来破空之声,蒋信之猛地伸手,唰的一下将拿东西接住,竟是一根箭矢,上头缚着一个红布包。蒋信之狐疑的将红布包取下来打开,便见里头有半块琥珀。他一愣,随机紧紧地攥起双拳来。

赵眉在世的时候,曾有两块半月形的琥珀,两块琥珀分民是完整地两块,偏偏又能拼凑成一整块,琥珀中凝着的蝴蝶,也恰好是每一块中半面蝶翅,浑然天成,栩栩如生。赵眉将琥珀做了项链,一块给了蒋信之,一块给了蒋阮。眼前的这块琥珀,分明就是蒋阮身上的那块!

有人拿了蒋阮的东西。虽不知目的为何,但却与蒋阮有关。

蒋信之双手抚上自己脖子间的琥珀,双眼一眯,顷刻便散发出一种戾气。

此地里兵马休息的地方十分近,可再深入,就可能有未知的危险了。

林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便见丛林深处有一块衣角飞快闪过,径自朝密林中间去了。

蒋信之狠狠一拍马肚子:“驾!”

无论是不是阴谋,对方拿蒋阮威胁他,他就不能无动于衷,甚至不能去给兵马捎信。此刻蒋信之心中如同在烈焰中走了一遭一般,满满的都是急躁。

黑风感受到了他的愤怒,即便不愿意往前,仍是长嘶一声,跟着冲进了密林之中。

乌木林地势本就复杂,蒋信之也是头一遭走此地,偏生前方那人功夫极好,专挑崎岖狭窄小路往前走。黑风跟着向来,越往林中深处,乌木生的越是高大,几乎要把整个天空都遮蔽了一般,看不到几丝亮光,黑沉沉中,前方那人影子一闪,突然失去踪迹。

黑风骤然停下来,蒋信之端坐马上,一动不动,林中寂静的出奇,从离开小溪到此地,已经不知道离兵马有多远了。

而前方人的消失,只能证明这是一个圈套。

是谁设下的圈套,为的又是什么?

蒋信之神色平静,焦躁之色散去后,心中的担忧散去,竟是有几分庆幸。

既然证明是一个圈套,蒋阮也许就是安全的。

他缓缓地抽出腰间佩刀,刀锋出鞘,三尺青锋映照出他的影子。年轻的副将眉宇间自有杀气,到底是在战场中见过血腥之气的人。

“唰”的一声,蒋信之刀锋往前一横,与此同时,身子猛地伏下,堪堪避过身后之人的偷袭。他瞬间调转马头,瞧着眼前一溜侍卫打扮的陌生人。

一共五名陌生人。

他驾着黑风往后退了几步:“谁派你们来的?”

“蒋公子,识相的话,留下自己的性命,好让我五人回去交差。”其中一人道。

蒋信之冷笑一声:“不知死活!”说完,身子乍然而起,从马上跃下,提刀对准面前的一个陌生人。

那陌生人来不及避退,虽极力躲闪,仍是被蒋信之的刀锋划伤手臂,几人都没料到蒋信之功夫如此精炼。对视一眼,再不多说,一拥而上加入战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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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兄妹

蒋信之以一敌五,丝毫不落下风,几人与蒋信之叫了一会儿手,彼此眼中都有了就惊异之色。原是请看了蒋信之,到底是上过战场的人,与传说中文弱的蒋家大少爷判若两人,几名侍卫对了一会儿便有些吃力,耗费了许多体力,其中一人便对另一人使了个眼色,两人瞬间发狠,用了拼命地法子步步紧逼,另一人绕到蒋信之身后用力一劈马腿,黑风长嘶一声,前腿被刀划了重重一刀,双腿一曲跪了下来。蒋信之翻身下马,另外两人趁机攻来,蒋信之身子一侧,刚刚触到脚下土地,却觉得身子陡然一沉,他心中一惊,低头去看,果然,便是小腿没入泥浆之中,随着他的挣扎,竟是越陷越深。

几个侍卫便收了手,蒋信之看了看身下,只是片刻的功夫,泥水竟一惊没到了腰间。

竟是一大片沼泽地,上头用枯败的树枝盖满伪装,之前未曾发现,这几个交手之人原是想将他困在这里。沼泽地越是挣扎只会越陷越深,想通此事,蒋信之不再挣扎,只是冷眼看着面前几人:“谁派你们来的?”

其中一名侍卫笑了笑:“蒋大公子,怪只怪你挡了别人的路,要去问,黄泉路上好好问问阎王爷吧!”说罢一挥手,便见林中窸窸窣窣响起一阵响声,无数人头冒了出来,均是手上一张弓箭,搭弓射箭,堪堪要射杀他。

蒋信之恍然大悟,原来真正的后招却是在这里,这些人本就是想将他困在沼泽地中,然后乱箭穿心而死。其心可诛!可是,究竟是谁与他有这样的深仇大恨?

然而无人回答他的困惑,便只见有人一挥手,齐刷刷的箭头对准他,嗖嗖嗖的破空之声传来,雨点般的箭矢俯冲向他!

蒋信之手上还有刀,自然不能坐着等死,飞快的挥刀挡住一轮箭矢,弓箭被刀挡住,纷纷落在泥浆地中,蒋信之紧紧皱着眉头,一旦用力挥刀,身子便下沉的厉害,再这样下去,就算不被箭活活射死,也会被沼泽地淹没,从此消失在人世中。

左右逃不过一个死字,进退维谷的局面,好毒的计谋!

侍卫一挥手,新一轮的箭矢纷纷袭来,且更加密集,蒋信之缓缓提起刀,可还未等他挥刀,尚在空中的箭矢却像是中了什么邪一般,在半空中便栽倒下来,远方传来一阵“砰砰砰砰”刀剑相撞的声音,马蹄声急,他定睛一看,竟是从乌木丛林深处奔来一队人马,所到之处,尽是将那些搭弓射箭的人砍翻在地。

这一对人马来的突兀,不仅蒋信之心中诧异,侍卫也是大吃一惊,纷纷掉转头来对付那马上之人。隔得太远,蒋信之看的不甚清楚,为首的两名男子眉眼陌生,中间却有一匹马,骑得稍慢些,上头一袭红衣,戴着斗笠看不清模样,蒋信之却觉得心中有些异样。

马背上,蒋阮紧紧握着双拳,便是经过上一世痛苦的折磨后,以为已经将心性锻炼的坚韧冷淡,看清眼前的局面是,仍是自心底生出一股无法抵挡的怒火。

原来上一世,蒋信之死去的真相便是这样!

以为可以春风得意衣锦归乡的蒋家大少爷,就在这片阴森的乌木密林中,如一头困兽般的被陷在沼泽地中,万箭穿心而死!在离京城不远的地方,悄无声息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夏家,蒋家,李家,这一笔债,不讨回来,她蒋阮誓不为人!

埋伏在密林深处的弓箭手见情势不对,与赵元风带来的人吗纷纷交起手来,然弓箭手实在太多,一时之间竟分不清上下。眼见蒋信之身子还在沼泽地中缓缓下沉,蒋阮心中一凛,再也不多想,驾马便朝蒋信之直奔而去。

那几名侍卫本以为事情已经水到渠成,哪只半路上会突然杀出一队人马,自然恼怒不已,其中几人与赵元风和赵毅交上手,有一人却是注意到蒋阮。蒋阮在这对人马中本就显得有些特别,娇小的身躯很难让人不注意到她。那侍卫飞身跃起,唰的一刀就朝马上蒋阮身上劈来,赵毅他们离蒋阮较远,此刻又忙于与其他人缠斗,无暇顾及到她,蒋阮双眸一凝,见那刀锋劈来,身子猛地一矮,整个人平仰在马背上,堪堪躲过一刀。

那人一刀未成,手中的刀转向,猛地又朝蒋阮砍来,马儿被那刀锋带起的刀风惊住,猛地停下脚步,蒋阮退无可退,只得抬手去挡那刀风。她咬牙一闭眼,横竖只是一条手臂罢了。

然而那刀风到底没砍下来,蒋阮只听到“叮”的一声脆响和男子的闷哼声。再睁开眼的时候,面前的男子用左手捂住了手腕,右手有些颤抖,抖到拿不稳手中的刀。血液从他的指尖溢出。

蒋阮低头,看见了一枚扭曲变形的铜牌,面前的侍卫要再举刀的时候,突然像是有一阵风刮过,一个人影跃了过来瞬间便与他交上了手。

蒋阮微微一愣,不过片刻,那侍卫便被一刀划伤了脖颈,捂着脖子躺在地上打滚。

便是蒋信之也与几人缠斗了许久,这人出手就解决了其中一个,其他几人见状,纷纷围将过来。

蒋阮还在马上,这人侧过头看了她一眼,却正是萧韶,他秀美英气的脸转过去,淡淡道:“到我身后去。”眼睛冷冷的盯着面前将他围住的两个侍卫,似乎丝毫未将他们放在眼里。

那边侍卫都来解决萧韶,赵毅得了空便驾马飞奔过来,担忧道:“表妹,你没事吧?”

蒋阮摇头,赵毅看到萧韶,又是一愣:“萧王爷?”

蒋阮对赵毅道:“事不宜迟,赶快救我大哥去吧。”

乌木林中厮杀之声络绎不绝,赵毅二话不说便朝蒋信之的地方奔去,埋伏在丛林中的弓箭手却比他们想的还要棘手。一来是人数众多,竟是比赵家军还多一倍不止,二来这些人并不像闲散人员,倒像是有组织有纪律的军队中人。剩下的侍卫矛头对准萧韶与赵元风两人,好在两人功夫都不弱,倒也没有落下风。

赵毅费了好大力气才将蒋信之从沼泽地中拉出来,正在此刻,却听得一声大喝:“信之,你他娘的怎么弄成这副模样?”

竟是尾随而后的关良翰。说话的功夫,在原地等了许久终于意识到不对,出来寻人的关家军也循声赶了过来。关良翰见状,便干脆下了命令:“格老子的,哪里来的毛头小子,算计到爷爷身上来了。去把那些弓箭手都给我灭了!”

关家军比赵元风带来的人可多得多,制服这些弓箭手更是不在话下,有了关良翰的帮忙,弓箭手很快便被制服在地。剩下的几个侍卫也被萧韶和赵元风挑在剑下,几人都是大惊失色,十拿九稳的事情,怎知此刻偏偏出了纰漏。

关良翰走上前,踢了踢为首的一个侍卫的下巴:“喂,给老子说清楚,谁派你来的?”

那侍卫瞪着他们,喉咙一动,蒋阮见状,立刻道:“不好,他们要自尽。”这些人竟然是死士,任务失败,回去交不了差,落在敌人手上自然要服毒自尽。但萧韶是何许人也,自十岁起接收锦衣卫的时候便深知此种门道,此举在他面前犹如班门弄斧,便是眨眼间便卸掉几人下巴,藏在舌头下的毒药无法吞服,几人痛的在地上打滚。

萧韶的突然出手,倒是省掉了许多事情。众人松了口气,蒋信之方逃过一劫,拱了拱手道:“今日多谢诸位,不过在下有个问题想请教…”他话还未说完,便听得一个轻柔的声音响起:“大哥。”

蒋信之一愣,蒋阮已经掀开头上的斗笠扔在一边,露出斗笠下的面庞来,见蒋信之呆愣的模样,她又微微笑道:“大哥。”眸中隐去细小水光。

蒋信之一动不动的盯着眼前少女,自五年前离开京城,他再也没有蒋阮的消息。面前的少女陌生的紧,眉目间却又有熟悉的感觉,那是谁,记忆中稚嫩可爱,拉着他的衣摆怯生生叫大哥的小女孩已然不见,面前的小姑娘眉目宛然,褪去了曾经的稚气,像是一株正在开放的花朵一般,已然有了青涩的风情。

他的妹妹,长大了啊,蒋信之眼眶一热,叫道:“阿阮!”

蒋信之打量蒋阮的时候,蒋阮也在静静打量他。蒋家从来重文轻武,蒋家子孙也不许入武行只得从文,蒋信之从来都是温文尔雅的少爷模样,然而如今眉目依旧英俊,却退去从前温雅少年的风致,皮肤比从前黑了些,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经过战场洗礼后的铁血。属于军人的刚毅。这和她记忆中的蒋信之完全不一样,再见面时,却已经隔了一生一世。

她慢慢走上前,蒋信之低头瞧着她,蒋阮轻轻张开双臂,不顾众人的目光,抱住蒋信之。她说:“欢迎回来,大哥。”

兄妹两人终于见面,赵元风揉了揉发涩的眼眶,对站在一边的萧韶和关良翰道:“萧王爷,关将军,你们怎么在此处?”

萧韶还未回答,关良翰便道:“有人对我的副将下手,我还能袖手旁观?我倒要看看,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来谋害我?”

关良翰和萧韶突然出手,赵元风皱了皱眉,赵毅也有些不知所措,蒋阮微微一笑:“那就多谢王爷和将军了,这些人准备了如此多的弓箭手,瞧着也不似普通人能做下的事情,或许是他国的阴谋,或者是想要造反的军队也说不定,此事非同小可,关系到大锦朝时局安危,烦请两位大人查个一清二楚。”

她张口便将事情往造反阴谋上推,说的夸大其实,地上几人听了俱是怒视蒋阮,赵元风与赵毅两人却是啼笑皆非,萧韶意味深长的看着她,关良翰皱起眉,蒋信之摸了摸蒋阮的头:“阿阮,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蒋阮对他一笑:“我想大哥不过是初来京城,怎么会突然就惹得人围杀,或许其中有别的阴谋也说不定。”

“这些人都是死士,嘴巴可严的很,哪有那么容易就招了。”关良翰嗤笑一声。

“普通的刑法自然是用不上,他们一不怕痛,二不怕死,想要撬开他们的嘴巴,比登天还难。”蒋阮淡淡道:“不过我曾经听过一种方法,将人的头盖骨揭开,慢慢的往里灌滚烫的热油,人还未死,便能感受到脑子一点点被烫熟的滋味,那种滋味,便是最刚烈的人,也受不住。”

众人目瞪口结的瞧着她,便是听蒋阮说的那方法,就觉得胆寒。地上的侍卫听了此话,身子微微颤抖,赵毅吞了吞口水:“表妹,你这是打哪儿听来的说法?”

蒋阮微微一笑:“是听外来游历的人说的,这种方法并不是用来对付人的,是用来对付猴子的。他们那个地方的人喜欢吃一道菜,便是生食猴脑,将猴子固定在桌上,揭开头盖骨往里灌热油,一边烫一边吃,这样吃的新鲜。阮娘认为此举太过残忍,那些猴子吱吱吱的叫个不停。直到脑子被人夹空为止。”她瞧着地上的几人,语气是一如既往的柔和:“不知道这些人吃光自己脑子是什么滋味,想想还真是残忍。”

赵元风跟着笑道:“确实太残忍了,不过这都是为民办事,为了大锦朝的安危,谁让这些人居心不良呢。哎,关将军,你可要好好审问啊。”

这叔侄俩一唱一和,只教地上的人差点没被气晕了过去。蒋信之有些微微诧异,记忆中的蒋阮善良单纯,便是一只蚂蚁也忍不住踩死。而眼下这番话,他若是听不出其中的暗示就白活了这么多年。只是瞧见蒋阮如今的残忍,他丝毫未觉得不快,只是深深的心疼,让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变成如今这番模样,蒋阮一定吃了许多苦。

关良翰听了蒋阮的话,却是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蒋信之,又看了看萧韶,道:“你就是…。”莫聪说的那个毒妇几个字被他咽在嘴里,关良翰轻咳一声:“信之的妹妹?”

蒋阮颔首。

赵毅拍了拍蒋信之的肩:“毅表弟,我是你表哥。”他指了指赵元风:“他是我三叔,你的舅舅。”

蒋信之虽然诧异,见这几人刚才救了他一命,看与蒋阮相处也不像是有恶意的样子,便笑道:“表哥,三舅舅。”

赵元风道:“阿阮,如今信之回来,你们兄妹就住在将军府算了。”

蒋阮摇头道:“不必了,大哥,跟我回蒋府吧。”蒋信之如此春风得意的回来,不给夏研母女添点堵怎么行。怕是见到蒋信之完好无损也会呕的吐血。若是就这么回了将军府,接下来的戏还怎么唱。

蒋信之对蒋阮百依百顺,自然是应了。赵元风皱了皱眉,随即释然:“也罢,有你大哥,总也不至于被人欺负了去,真有什么不对,将军府永远是你们的依靠。”

将军府与蒋府多年前便没了联系,此刻与蒋家兄妹关系极好的模样,看在萧韶和关良翰的眼中又是另外一番意思。蒋阮走到萧韶面前,萧韶低头俯视她,蒋阮微笑道:“本来这几人应该交给表哥与三舅舅好好彻查一番的,不过关将军与萧王爷既然插了手,我们也就做个顺水人情,将这几人交给两位,要真的能查出什么,必然是大功一件,陛下赏了将军和王爷什么,别忘了其中也有赵家的一份功劳。”

萧韶挑了挑眉,漂亮的眸子一动不动的盯着她。本来今日他们就是误打误撞帮了赵家,如今蒋阮这般说话却是他们还要反过来感谢赵家?她倒是一点亏也不肯吃,便是口头上也要占个便宜的主。不过…萧韶看向地上的几人,蒋阮做的,倒也不是一点用处也没有,譬如这几个人,就堪有大用。

赵元风和赵毅却是有些微诧,蒋阮直到这个时候也不忘帮赵家说话,倒是如她自己所说,她不会害赵家,至少赵家从此事中或许还能受到不少益处。

蒋信之温和的看着蒋阮,如今蒋阮行事得体,又自有主见,一举一动哪里还有小姑娘的模样,心中既是心酸又是欣慰,飞快成长背后的代价是什么,少年离家的他比谁都清楚。蒋信之暗暗下定决心,如今回京,定要护着蒋阮,不被蒋家任何人欺负,他的妹妹,自然会捧在手心里如同别的大家小姐一般受尽宠爱。

蒋阮似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般,轻轻拍了拍蒋信之的手:“大哥,这些年我过得很好,见到你就更好了。如今你回京,又立了军功,若是不骑马游街一番,简直辜负了战场上的累累战果,我要大锦朝京城中人都看到你的英姿,要你成为京中最年轻的英雄。”

要让曾经看不起他们的,将他们踩在尘埃的那些人看个一清二楚,纵然从前如何,如今相逢,他们兄妹二人在上,他们那些看笑话的人,却是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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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终于回来了,大家稍安勿躁,接下来重点虐宰相一家,渣母渣父一家作为剧情点,不能平平淡淡的虐…如果虐,请深虐xd~

第八十四章回府

水灾令京城中人整日疲于奔命,春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然而这几日八皇子与宰相府二公子连日治水已经初步取得成效,加上越来越多的人加入施粥的队伍,局面安稳了许多。京城中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秩序。

譬如今日下午,从边疆上凯旋的关家军提前回京了。整齐严肃的军队几乎要将整座街道沾满,为首的一人意气风发,魁梧有力,正是关良翰。与他并驾齐驱的一名青年,生的英俊无比,虽为武人,却并不显得粗鲁,反而有种京中贵族子弟的优雅。那青年陌生的紧,队伍后还有一辆马车,却不知马车中坐的是何许人了。

赵元风叔侄与萧韶已经离去,蒋信之依照蒋阮说的,骑马在京城的街道上游走一圈,他倒是没想许多,只道是蒋阮小女孩心性,想要炫耀的心思罢了。蒋阮坐在马车中,连翘偷偷掀起马车帘子一角向外偷窥,惊道:“大少爷真是好威风,老百姓都看着哪。”

白芷也笑道:“大少爷此番回来,姑娘可就有好日子过了。”

连翘转了转眼珠,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这下妍华苑的那位可要气翻天了。”

蒋阮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夏研见了蒋信之完好无损的回来,可不仅仅只是生气。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就结束,想要算计蒋信之,就别想从此局中全身而退。宣离,李安,还有一份大礼没送给他们两人呢。

蒋信之如今正是年少有为,瞧他和关良翰的姿态,众人也不难猜出他就是那位里了军功的副将,却没料到如此年轻。许多街边围观的大姑娘小媳妇儿都红了脸,纷纷往马上扔绢花。蒋信之嘴角噙笑,这么多年的历练,他的情绪收敛的也很好。乍一眼看去,儒将一般潇洒。

京中也有出身官家的夫人小姐,见此情景便开始打听起这位副将的身份来,就在此时,人群中不知是谁突然高喝了一声:“这不是蒋尚书府上的大公子么?听说五年前从军去了,没料到竟然立了军功回京啊!”

一石激起千层浪,此话一出,众人纷纷议论起来。

“我就说生的怎么如此面熟哪,原来是蒋家大公子,啧,这么多年连个音讯也没有,如今可算是扬眉吐气啦。”

“原来蒋家还有个大公子,似乎从未听蒋府中人说过。”

“哎?这有什么不明白的,蒋家现在可是继母当家,毕竟不是亲生的,那个蒋家大小姐不也是五年多都没了音讯么?想来蒋大少爷当初离家,怕也不是自愿的吧。”

“总归现在是好了,蒋大少爷立了军功,那蒋大小姐也是玉一般的人儿,比起来,蒋大少爷可比蒋二少爷出息多了。也不知蒋尚书是怎么想的,放着这么优秀的大公子不心疼,偏疼那二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