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恒心中一动,追问道:“有人威胁你?”
李仵作沉沉点头,“那天,小人接到刑部的命令,去牢里验尸,走到半道上时,突然被一个叫花子拉住,当时小人也没往心里去,就随便掏了几枚铜钱给他,哪知他并不接过,反而威胁小人到了刑部之后,必须一口咬定所验尸体是自尽,否则小人还有小人的家人全部都要死。”
“小人当时根本不相信,还骂了他一句,哪知他让小人回头往后看,小人看到…说到此处,李仵作面露恐惧之色,颤声首:“小人看到了还没满周岁的儿子,他被一个陌生人抱在怀里,小人的娘子就在旁边,她看起来很害怕。”
“到了刑部,小人才知道这桩案子与太子有关,小人不想冤枉太子,可…”李仵作痛苦地道:“小人死不要紧,可家中还有老母与妻儿,所以…”
予恒冷冷接过他的话,“所以你就昧着良心撒谎。”
李仵作垂泪道:“小人真的无心害太子,不然小人也不会…冒险告诉殿下。”
予恒讽刺道:“这会儿就不害怕连累你家人了吗?”
“怕!”李仵作倒也回答的干脆,哀求道:“所以小人希望殿下在查明对方身份之前,不要声张此事,暗中追查。”
予恒盯了他半晌,轻轻叹了口气,“罢了,总算你有几分忠义之心,本王答应就是了。”
李仵作大喜过望,连连磕头,“多谢殿下垂怜小人一家老小,多谢殿下!另外…”他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就说。”
得了予恒的话,李仵作鼓起勇气道:“恕小人直言,银针刺脑,确实可以快速取命,但那是在只有少数人的情况下,现在一下子十几个,不可能一点动静也没有,更何况还要将他们伪装成上吊自尽的模样。”
予恒若有所思地道:“你是说…有狱卒串通此事?”
“小人只是猜测,但确实有可能。”
予恒一言不发地盯着他,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他道:“去把那些人头皮里的针都取出来吧,我有用。”
李仵作满口答应,很快便将所有银针取出来递给予恒,后者接过后,突然走了出去,李仵作不明所以,跟着他一并走了出来。
予恒一路走到后院,那里有一具水井,只是已经很久没人用了,井口青苔丛生,清冷的月光洒落在井上,显得异常残旧。
予恒走到井口前,在众人注视下,松开手,任由数十根针掉入井中,李仵作大惊失色,急忙想要去接,但已经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银针在溅起几朵小小的水花后,沉入井底不见。
“殿下你这是做什么?”李仵作一边说一边四处找绳,想要下去捞起来。
予恒一把拉住他,冷冷道:“你听清楚,从来就没有什么银针,这些人都是自尽身亡,没有人害他们。”
冷月下,予恒眉眼透着渗人的阴冷,犹如地狱来的恶鬼;只是一眼,李仵作便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战战兢兢地道:“小人…小人不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只需照本王的吩咐做。”予恒眸光森冷地盯着他,“如果有人问你,那些人是怎么死的,你该怎么回答?”
“他们是被人…”见予恒便了颜色,李仵作赶紧咽下嘴边的话,改口道:“他们是自己上吊自尽的。”
“很好。”予恒满意地松开手,替他整好衣襟,“本王最喜欢识实务的人,只要你好好做事,本王不会亏待你的。”
“小人知道!小人知道!”李仵作拼命答应,到了这个时候,他就算再笨也看出来了,齐王根本不想太子脱罪,相反,他要坐实太子贪污赈灾粮银的事情,所以才会毁灭对太子有利的证据。
虽说令人诧异,但也不难理解,当今陛下膝下单薄,只有两位皇子,一旦太子定罪,齐王就会取而代之,成为大周的储君。
一直以为齐王没有争权夺利之心,没想到他竟隐藏的这么深,如此看来…
李仵作眼底掠过一丝隐晦的暗光,小心翼翼地道:“殿下要是没别的事,小人就先告退了。”
予恒微笑道:“去吧,记着,千万别做一些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在李仵作离开后,憋了半天的王虎迫不及待地道:“殿下,您真打算瞒下这件事?太子和贵妃可待您不薄啊。”
予恒似笑非笑地道:“你这是在教训本王?”
“奴才们怎么敢,只是意外殿下的决定,毕竟…您一直说要追查真相,还太子清白。”说话的是王豹,他和王虎是两兄弟,都在予恒手下当差。
“如果本王真有心害太子,你们会怎么做?”
王氏兄弟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犹豫,他们是予恒一手带出来的,按理来说,该忠心予恒,可现在害的是太子,这个罪名实在…太大了,今夜之前,他们连想都没有想过。
第一卷 第九百一十八章 赈银下落
予恒看出他们的为难,摆手道:“行了,不说这个了,本王现在有一件事要交待你们去做。”
王虎二人悄悄松了一口气,拱手道:“请殿下吩咐。”
予恒谨惕地看了一眼四周,压低声音道:“设法偷一具尸体回王府。”
王氏兄弟被他这个要求吓了一跳,王虎愕然道:“殿下您…您要尸体做什么?”
“本王自有用处,记着,一定要悄悄行事,不要被人发现了。”见予恒坚持,二人只得应下来,费了好一番功夫,终于悄悄运了一具尸体出来。‘
尸体运到齐王府的当夜,一个人被连夜请了过来,天亮之前又悄然离去,同一时间,尸体也借着夜色的掩护下送回义庄,一切如旧,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没人知道予恒要尸体做什么,也没人知道这一夜发生了什么,一切都是一个迷。
二月二十九,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提审予怀一案,林默和予恒也有份调查此案,得以在公堂旁听。
涉及此案的人被一一提审,虽然他们的说词不尽相同,但矛头都无一例外指向予怀和江越,最后被传召的是李仵作。
“啪!”做在正当中的刑部尚书一拍惊堂木,肃然道:“那十几名差役的尸体可都验仔细了?”
李仵作被惊堂木的声音吓了一大跳,战战兢兢地道:“回大人的话,都…都验仔细了。”
“他们是怎么死的?”在刑部尚书问出这句话时,所有人都屏息看着李仵作,这群官差的死因,足以左右予怀一案的结果。
“他们…”李仵作悄悄看向予恒,四目相对的一刹那,他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警告,心中一慌,急忙收回目光,“他们…都是自尽。”
听到这话,刑部尚书眸光一沉,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站在堂下的予怀,若真是自尽,恐怕…
他不死心地问道:“果真是自尽?”
“是。”到了这个时候,李仵作已经不可能改口,只能一口咬定是自杀。
林默若有所思地看着予恒,虽然李仵作看予恒的动作很细微,而且双方目光一触即分,但还是没能逃过林默的眼睛。
大理寺卿皱一皱眉,侧过身子在刑部尚书耳边轻声道:“查了这么久,所有证供都指向太子,看样子这件案子真是太子做的。”
旁边的左都御史听到他的话,摇头道:“在没有十足把握之前,这话说不得,毕竟涉案的是太子,相信陛下不会想听这样的话。”
“证据确凿,不想听也得听啊,总不能让咱们几个…”大理寺卿压低了声音道:“窜改证供吧?”
左都御史眼皮一跳,迟疑道:“要真是这样…
“二位慎言!”刑部尚书阻止了他们继续说下去,凝声道:“虽说现在表面证供对太子不利,但二位别忘了,失踪的赈银还没有找到,也就是说,还没有物证,现在说结果还为时过早,”
“尚书大人说得是。”二人也意识到自己说得有些过了,连连点头。
这个时候,坐在一旁的林默道:“杨尚书,能否让在下问几句?”
林默是东方溯的亲信,又有份调查此案,问几句话是合情合理的事,杨尚书当然不会拒绝,“林统领只管问就是了。”
“多谢。”在简短地道了声谢后,林默来到李仵作身前,绕着他徐徐走了一圈,负手道:“你做仵作多少年了?”
李仵作估不准他这么问的用意,小心翼翼地道:“回大人的话,有二十年了。”
“二十年?”林默惊讶地道:“我看你年纪也不大,竟已入行二十年那么久?”
“小人十几岁的时候,就拜在一位老师父门下,他退休之后,就由小人接了差事,一做做到现在。”
“月钱多少?”
“一个月二两三钱银子。”
林默点点头,又问道:“这点银子,足够养家了吗?”
“省着一些用足够了,而且小人家里还有几亩地,也能帮补一下。”
“省着一些…”林默饶有兴趣地重复着他的话,“也就是说手头很紧,如果这个时候,有人给你一大笔银子,而代价仅仅只是在公堂上改几个字,把他杀说成自杀…”他目光一厉,牢牢锁住李仵作,“你会怎么做?”
李仵作没想到他会说这个,吓得连连摆手,“没有,没有这样的事,小人说得都是实话,那些差役确是自尽身亡,小人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害太子殿下啊。”说着,他又道:“大人…大人要是不相信的话,可以派人去重新验尸。”
那夜,予恒丢弃银针后,他怕尸体头皮上的伤口被人发现,又特意回去义庄处理了一下,相信不会有人识破。
“我当然会派人去验,只不过到时候…”林默拍一拍他僵硬的肩膀,唇角扬起冷冽如冰霜的笑容,“你肩膀上这颗脑袋可就要保不住了。”
“小人真的没有撒谎。”李仵作虽然害怕,但还是一口咬死。
“好。”林默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拂袖回到椅中坐下。
杨尚书正为难要不要再审问予怀时,一名差役快步走了进来,拱手道:“启禀大人,外面来了个人,说是有赈灾银两的下落。”
听到这话,众人精神皆是为之一振,杨尚书急忙道:“快传!”
不多时,一对父子走了进来,姓蒋,以打猎为生,在简单的问了几句话,杨尚书将话题转到了赈灾银两上面,“你说你有赈灾银两的下落?”
“是。”蒋猎户小心翼翼地从怀里取出一个布袋,打开后,露出两个明晃晃的银锭,银色雪白明亮,一看就是最好的足银锭。
杨尚书一接在手里,立刻翻看底部,只见底下印着“大周宝锭”四个字,只有进入国库的银锭才会刻这几个字,虽不知是否失窃的那一批,但属于国库是毋庸置疑的。
“这银子你从何而来?”
“回大人的话,小人前日带着儿子去城外打猎,下山的时候,突遇风雪,寸步难行,见山脚处有一座庄园,便想着去那里避一避,无奈门房拦着不让进,小人实在没办法,只能带着孩子依偎在石狮子旁边,想着好歹能挡一点风,本想等风雪小一点再走,哪知竟让小人听到一个天大的秘密。”
第一卷 第九百一十九章 失窃的银两
“什么秘密?”面对杨尚书的追问,蒋猎户像竹筒倒豆子一样,把自己听到见到的事情绘声绘色地说了出来。
那座庄园门口的石狮子雕的极大,将蒋猎户父子挡得严严实实,再加上风雪漫天,视线不明朗,所以没人发现他们俩个还在门口。
“轱辘辘…”风雪中传来车轮转动的声音,继而一辆马车停在宅子门口,不,不是一辆,是有好几辆。
马车上跳下一人,上门叩门,不一会儿,刚才驱赶蒋猎户的那个门房出来应门,这一次,他的态度与刚才判若两人,满面笑容地道:“张护卫,您怎么来了?”
被称为张护卫的人谨慎地看了一眼四周,“我有一些东西需要存放在庄子里,叫几个人出来帮手。”
“好咧。”门房一边答应一边进去叫人,不一会儿五个壮汉走了出来,在张护卫的吩咐下去马车里搬东西,是一个个三尺见方的黑匣子,这几个人都有一把好力气,随手能扛起百来斤重的米,可这会儿抱着这个并不算大的黑匣子,竟有些吃力。
门房看着一个个从身边经过的黑匣子,好奇地道:“张护卫,这里面都是什么东西?”
张护卫横了他一眼,冷声道:“不该问的少问,对你没好处。”
门房被他冷冰冰的语气吓得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话,整整七辆马车,从上面搬下来四十多个黑匣子,五个壮汉来回搬了将近十趟,搬到后面已是气喘吁吁,其中一个壮汉没留神,被地上的石头绊了脚,跌倒在地上,匣子脱手飞去,重重摔在地上,掉出一个个雪白的银锭。
看到这一幕,那些壮汉皆直了眼,银锭…他们手里捧着的全部都是银锭?想到此处,他们突然有一种打开匣子的冲动。
如果全部都是银锭的话,按他们搬运的数量,只怕是有好几万两,甚至还不止。
其中一锭银子掉在摔倒的那名壮汉旁边,看得他眼睛发直,下意识地就要去捡,手还糊涂账碰到银锭,就被一条鞭子狠狠抽在手上,当即出现一条血印,急忙缩手,抬头看去,只见张护卫面色阴冷地盯着他,“你在做什么?”
壮汉被他心惊胆战,颤声道:“小人…小人想把银锭放回去。”
“快点!”得了张护卫的许可,壮汉赶紧捡起银锭放回匣子里,心慌意乱的他并没有发现银锭少了两个。
在所有匣子都送到庄子里后,门房小心翼翼地问道:“张护卫,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银子?”
张护卫面无表情地道:“刚跟你说过的话这么快就忘了吗?”
门房搓着手讪笑道:“小人…就是随口问问,不问就是了。”
张护卫轻哼一声,道:“王管家呢?”
“表叔他出门采办去了,怕是要到晚上才能回来,您要不要在庄子里等他?”
“我还有事情要去办,等不了这么久。”张护卫拧着眉头想了一会儿,道:“你待会儿去告诫那些人,让他们不要乱说话,否则小心丢了脑袋。”
门房被他说得吓了一跳,赶紧点头,“您放心,这些都是咱们庄子里使了好几年的老人,不会口无遮拦。不过…”
“不过什么?”
门房为难地道:“您这样突然拉这么多银子过来,又不说因由,万一…”他指一指上面,道:“问起来,小人实在不好交待。”
“放心,不会有人问的。”张护卫的话令门房掠过几分怀疑,试探道:“难不成…这银子就是…”
“噤声!”张护卫面色一变,急忙喝止,门房赶紧捂住嘴,虽然没有得到明确的答案,但他已经明白,这银子就是上头的。
张护卫平一平气息,道:“好了,从现在起,庄子闭门谢客,除了我和主子之外,任何人不得进出,听清楚,是‘不许进也不许出’。
“听清楚了。”门房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等表叔回来,我一定一五一十地告诉他,半个字也不会漏。”
“那就好。”在张护卫离去后,门房也回了庄子里,把门关得严严实实。
张护卫也好,门房也罢,都以为他们这番对话没人听到,却不知蒋猎户父子一直躲在石狮后面;更让他们没想到的事,有两锭银锭滚到他们脚边。
蒋猎户识字不多,但平日里闲着无事喜欢去茶楼听书,听得多了,便知道了一些事,譬如朝廷国库的存银都是五十两一锭的,又譬如银锭底部都刻有“大周宝锭”四个字。
赈灾银两失窃的事情在金陵闹得沸沸扬扬,如今突然出现那么多国库银子,又一副偷偷摸摸见不得人的模样,自然令蒋猎户怀疑,所以一回城,就立刻来了刑部报案。
一直苦寻无果的失银有了线索,堂上几位大人当然不会放过,大理寺卿亲自带人按蒋猎户提供的地址前去搜寻;除此之外,左都御史则去了京兆府,在那里有金陵所有房契地契的备案,可以借此查到那所庄园的主人。
“你可还记得那名张护卫的模样?”
蒋猎户摇头道:“我怕被他们发现,没敢探头张望,不过我记得他的声音,只要让我听到他的声音,一定能够认出来。”
这一等就是半日功夫,左都御史先回来,面色不大好看,他附在杨尚书耳边低低说了几句,后面豁然一惊,忍不住道:“看仔细了吗?”
“千真万确。”在说这四个字时,左都御史的目光在予怀脸上掠过,虽然很细微,但还是被予怀捕捉到,心不由得往下一沉。
“知道了。”杨尚书面色凝重地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大理寺卿也回来了,随他一起来的,还有四十多个三尺见方的黑匣子。
一看到这些黑匣子,蒋猎户便指了道:“对对对,小人见到的就是这些黑匣子,里面装的全是五十两一个的银锭。”
接下来的事情,也证实了蒋猎户的说法,黑匣子被悉数打开,一时间,明晃晃的银光照亮了整个公堂,让人有些睁不开眼。
第一卷 第九百二十章 吉凶难测
大理寺卿兴奋地道:“来的路上我已经算过了,恰好就是赈银灾窃的数目,分文不少,只可惜我们去的时候,那里已经没人了,不知是不是提前走漏了风声,得赶紧发文书缉捕,好问个究竟。”
杨尚书沉声道:“不用了,我已经知道那座庄园是属于谁的。”
大理寺卿好奇地道:“是谁?”
杨尚书看向旁边的左都御史,后者缓缓道:“太子殿下。”
予怀!又是予怀!
继人证之后,物证也指向予怀,难道赈银一案,真是他做的?
一时间,许多人心里浮起相同的疑问。
予怀自己也是震惊莫名,定一定神,他道:“我在城外确实有几座庄园,但并没有蒋猎户说得那一处,我也不认识一个姓王的管家。”
“但地契上确实明明白白写着太子殿下的名字。”左都御史有些无奈的说着,他初时也不敢相信,拿着地契翻来覆去看了好几次才敢确定。
“地契算不得什么证据,只要肯出钱,转到谁人的名下都可以。”予恒插话道:“那处庄园是什么时候转到太子名下的,在此之前的主人是谁?”
左都御史递过地契,“是半年前的事情,原先的主人叫吕平,是个无名小卒,不过他的主子大殿下应该听说过,叫万三。”
“当然。”予恒露出几分讶色,叫万三的人不少,但能被他听说过的,只有一人,那就是金陵首富。
此人是个传奇人物,发迹不过短短十几年,却做一行赚一行,名下产业无数,而且个个都赚的盆满钵满,简直是个奇迹。
“这么说来,吕平的宅子是万三给的?”
“这倒不是,那是吕平的祖宅,传了好几代了,至于怎么到太子名下就不得而知了,下官已经派人去传万三了,应该很快就到。”
吕平到的时候,已经是天黑时分了,审了一天又东奔西跑的,几名主审官都有些疲惫了,但还是得打起精神来。
吕平倒是干脆,把怎么丢的祖宅一五一十说了一遍,原来这个吕平是赌鬼,手头有银子赌,没银子也赌,为此还误了万三一桩生意事,后者一怒之下,把他赶了出去。
原先有万三约束着,吕平赌的还好,如今没了约束,那可就凶了,没过多久就赌得分文不剩,输红了眼的吕平祖宅也给押上了,妄想着翻本,结果自是输得一干二净。
至于宅子怎么到了予怀名下,吕平就不知道了,至于他口中的那家赌庄,早在前两个月就结业了,这会儿人去楼空,无从问起。
几名主审低低商量着案子该怎么报上去,除了庄园的怎么转到予怀名下的还有些疑问之外,其它的都已经清楚了,人证、物证皆指向予怀贪污赈灾银两…
可谁都清楚,东方溯最不想听到的这个结案陈词,着实是让他们犯了难。
予怀木然站在那里,眼神一片迷茫,似乎不知道该怎么为自己辩解,事实上,从进来到现在,他为自己说的话实在不多。
在长久的商量后,三位主审似乎达成了一致,杨尚书咳嗽一声道:“齐王殿下,林统领,如果你们没有其他问题的话,那就退堂吧。”
予恒眼皮一抬,道:“我还有一事想问。”
杨尚书虽有些意外,但还是客气地道:“齐王请便。”
予恒缓步来到蒋猎户身边,垂目道:“你说只要再次听到那个张护卫的声音,便能认出来,是真的吗?”
蒋猎户信心十足地道:“当然。”
予恒唇角微弯,“如果认不出呢?”
“一定…”没等蒋猎户说完,予恒已是道:“那就以命相抵。”
“这…这不对…不是…”蒋猎户没想到他一张口就要自己性命,被吓得语无伦次。
“没什么不对的。”予恒淡然道:“冤枉太子,当以死赔罪。”说着,他看向予怀,“太子可记得府里有多少姓张的护卫?”
予怀吃力地想了一会儿,不确定地道:“应该有四个…不,是五个。”
林默暗自皱眉,予怀最近的记性还有反应力都似乎差了许多,要换了以前,他不可能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记错。
“好。”予恒点点头,对杨尚书道:“请杨尚书派人去东宫将这五名护卫传来,另外再传二十五名其他护卫,全部换上一样的服饰,好让他辩认。”
在杨尚书将事情安排下去后,予恒目光重新落在忐忑不安的蒋猎户身上,冷冷道:“我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指的人不姓张,那就怨不得人了。”
蒋猎户吓得快哭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就是好心来报个案,还扯上自己小命了,可惜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一更刚过,三十名护卫一字排开站在蒋猎户身前,在一样的服饰下,他们的面容也仿佛变得相同。
“我有一些东西需要存放在庄子里,叫几个人出来帮手。”
每名护卫都按要求重复着这句话,蒋猎户在旁边竖着耳朵听,事关自己性命,他可不敢不认真。
在第二十五名护卫说这句话时,蒋猎户神色一动,指着他道:“你再说一遍。”
护卫面色微变,但还是按他的要求说了一遍,再次听完后,蒋猎户激动地道:“是他,就是他!”
“你确定?”予恒面色有些难看。
“肯定是他!”蒋猎户斩钉截铁的说着。
这一次,不止是予恒,所有人的面都不大好看,若说在指认之前他们还存着一丝幻想的话,那现在就是彻底没了。
蒋猎户指认的这个人,不止姓张,还是予怀最倚重的心腹——张远。
予恒双手捏得咯咯做响,自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滚出去!”
在蒋猎户父子连滚带爬的离开后,他脚步沉重地来到予怀面前,痛声道:“太子放心,不管怎么样,我都会找出证据,还太子一个清白。”
予怀涩声道:“都到了这个时候,大哥还愿意相信我吗?”
“我们是兄弟,我不信你信谁。”予恒用力抹了一把脸,道:“相信大哥,一定会没事的!”
第一卷 第九百二十一章 夜路
予恒步出刑部的时候,天上正好飘起细细的雪花,偶尔落在脸上,泛起一丝冰凉,王虎惊讶地道:“这都快三月了吧,怎么还下雪啊。”
王豹紧了紧领子,皱眉道:“可不是啊,白天还挺暖和的,一下子就冷了,真是见鬼了。”顿一顿,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小声道:“我听说人间出现大冤情的时候,老天爷就会降雪示警,这场雪会不会是…为太子下的?”
他这番话虽轻,但还是落入予恒耳中,后者脚步一顿,回头道:“什么时候你也相信这种怪力乱神的东西了?”
王豹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干笑道:“小人就是随口一说,而且太子他确实是被冤枉的,这一点殿下您最清楚不过。”
“我?”予恒挑一挑眉,凉声道:“我清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