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若傲自是听出他的不满,淡淡道:“周帝内政修明,有明章之治,朕尚为皇子之时,就很想一见,可惜一直没有这个机会,实在可惜!”
江越意味深长地道:“楚帝心怀远大,非一个西楚或者南昭能够装下,以后一定会有机会与我国陛下相见。”
萧若傲一举消除南昭之举,令六国争霸变成了五国争霸的同时,也令其他诸国明白,这位新继位的楚帝,比谁都要有野心!
事实上,周帝已早是视其为心腹大患,若非受齐国与东凌的牵制,怕是这会儿已经大军压境。
至于另一大国——齐国,也是一样的局面,怕一旦发兵西楚,会遭到北周与东凌的攻击。
而萧若傲正是料准了这一点,才敢当着全天下人的面,消灭南昭,明目张胆地扩充西楚领土。
江越拱手道:“江某已经将事情都说了,还请楚帝将璇玑公主带出来,好让江某回去覆命。”
萧若傲面色微微一冷,“朕刚才说过,慕千雪是西楚的皇后,除了西楚之外,她哪里都不能去!”
江越忍着冷笑道:“楚帝若真视璇玑公主为皇后,就不会发兵南昭,屠城数日了;南昭已尽归楚帝所有,何不放璇玑公主一条生路,我国陛下也会领楚帝这个人情。”
萧若傲盯了他片刻,忽地道:“贵使刚才说,迎回慕千雪,是庄亲王慕临风之意,而非周帝对吗?”
江越隐约觉得他这句话问的有些不对,但一时之间又想不出,逐点头道:“不错。”
“那就是了,既非周帝之意,那周帝又如何会领朕这个人情;至于慕临风…他若真想将慕千雪接回去,就自己来!”
江越没想到他会揪住自己话语中这么微小的一个漏洞,一时倒是不知要怎么接话了,至于让慕临风自己来接,那简直就是笑话了,一旦踏入西楚之境,慕临风还有命离开吗?
他沉眸道:“接回璇玑公主一事,我国陛下在国书中写得清清楚楚,还请楚帝务必依国书所写为之,以免令两国交恶!”
“朕对周帝一向景仰佩服,绝无交恶之意,但慕千雪…”他长身而起,盯着站在台阶下的江越,冷冷道:“也绝不可能离开西楚之境,就算周帝亲来,朕也是这个答案!”
他清楚周帝不可能为一个亡国亲王或者一介女流,亲来西楚要人,故而敢如此言语。
不过,若周帝见识到慕千雪的惊世之才,那就又另当别论了,所以,即便彻底得罪北周,他也绝不会让慕千雪踏出西楚一步!
江越脸色难看地道:“如此说来,楚帝是坚决不肯应这件事了?”
萧若傲嘴角噙了一缕冰冷的寒意,“不是朕不肯应,而是朕无法应。”不等江越再言语,他已是让李昌递回国书,“贵使请回!”
见他态度如此坚决,江越暗暗一咬牙,冷声道:“既是这样,能否让江某见一见璇玑公主,也好让江某回去覆命。”
萧若傲淡淡笑道:“慕千雪素来生性胆小,再加上体弱多病,所以…怕是要令贵使失望了。”说着,他对站在一旁的李昌道:“还不送贵使出去。”
“是。”李昌应了一声,来到江越身前,举手示意,“贵使请!”
“希望楚帝不会后悔今日的决定!”扔下这句话,江越拂袖离去。
望着江越远去的背影,曹氏冷眸道:“想不到慕临风不仅逃去了北周,还说动周帝遣使者来此要人,这慕氏一族的人,还真是个个都不简单!”说着,她不无担心地道:“陛下今日拒绝了周帝的要求,会否招来祸患?”
萧若傲扶正她髻上一枝微斜的白玉响铃簪,语气深沉地道:“北周固然强大,但与他毗邻的齐国还有东凌,皆不是省油的灯,在没有十足把握抗衡他们之前,北周断不敢轻举妄动。再说,慕千雪绝不可落在朕以外的人手中,这一点,你是明白的。”
“臣妾明白。”这般说着,曹氏眼波轻转,似殿外婉转柔媚的春意,“刚才陛下说不能落在您以外的人手中,难道连臣妾也不可以吗?”
萧若傲望着她娇媚的眉眼,似笑非笑地道:“你想说什么?”
“臣妾想必陛下将慕千雪交给臣妾处置。”曹氏耳下的赤金垂心坠子,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寒芒。
萧若傲一怔,他知道,曹氏素来痛恨慕千雪夺去本该属于她的一切,哪怕是她亲自点头答应的,这怨愤之意也未削减半分,一旦落入她之手,慕千雪必死无疑!
突然间,脑海中毫无征兆地掠过第一次见到慕千雪的模样,那是他得曹相点拨前去南昭求亲之时,与各国皇族贵公子一起,见到了站在南帝身边的慕千雪。
惊为天人!
这是他在那一刻唯一的想法;一直以为青梅竹马的曹氏已是绝色美人,可当他见到慕千雪,方才知道,曹氏的美只在于人间;而慕千雪的美却是犹如天上谪仙!
在按着曹相所教的法子,一步步得到慕千雪垂青,最终抱得美人归之时,他曾犹豫过,是否真要如之前计划的那样,将其视做一枚棋子;最后,对权力的渴望还有与曹氏十多年的感情,压倒了这份犹豫!
慕千雪是助他登上皇位的棋子,也仅仅只是一枚棋子!
曹氏等了一会儿,始终不见萧若傲回答,眸色顿时冷了下来,“怎么,陛下不舍得?”
她的话惊醒了沉思的萧若傲,压下那丝微弱到几乎不可察觉的怜惜,摇头道:“当然不是,既然你喜欢,朕就将她交给你发落。”
听得这话,曹氏转怒为喜,“多谢陛下!”说完这句话,她即刻出了万象殿,快步往永德宫行去,她迫不及待想要看到慕千雪在自己面前哀嚎求饶的样子,忍了四年,今朝终于可以痛痛快快地一雪前耻!
曹氏并不知道在她赶去之时,另一群人已是先一步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宫中,并且他们的目的地也是永德宫。
第一卷 第七章 夏月
第七章 夏月
自从那群内监如狼似虎地将她们推入永德宫中看押起来后,夏月就一直伏在地上哭,反倒是慕千雪,显得异常平静,仿佛适才万象殿所发生的事情,于她而言,只是一场荒诞不稽的梦。
静静坐了半晌,慕千雪起身走到夏月身前,蹲下身替她拭去脸上的斑斑泪痕,“莫哭了,你不会有事的。”
夏月抬起朦胧的泪眼,抽泣着道:“奴婢不是担心自己,陛下还有曹贵妃,他们…怕是不会就此放过娘娘!”
“我知道。”慕千雪的神色还是一如刚才那般的平静,仿佛是在说别人之事,夏月抹了把泪,疑惑地望着慕千雪,“娘娘,您不害怕吗?”
慕千雪扶着她起来,淡淡道:“怕又如何,他们会放过我吗?”
想着适才万象殿上萧若傲的无情,夏月泪顿时又下来了,怎么也不想明白,为何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明明这四年来,陛下对娘娘疼到了心尖上,每次娘娘生病的时候,都是陛下整夜整夜衣不解带的照顾,结果…不仅这一切都是假的,就连娘娘所有的至亲之人,也都死在陛下的屠刀之下,她无论如何都不能理解,陛下怎能狠心到这等程度;现在是废中宫之位,下一步,恐怕就要娘娘的性命了!
想到此处,夏月抓住慕千雪的手,急急道:“娘娘,趁着现在陛下还没对您怎么样,快逃吧,逃得远远的,永远都不要回来!”
夏月毫不作假的关心令慕千雪冰凉如雪的心泛起些微暖意,“永德宫外有人把守,宫中更是守卫重重,如何逃?”
夏月低头想了一会儿,小巧的眉眼浮起一抹坚韧,“奴婢会设法引开他们的注意力,到时候娘娘就趁机离开。”
慕千雪盯着她清透的眼眸,轻声道:“但这样一来,你会死的,不害怕吗?”
她的话令夏月眼底掠过一丝惧意,但很快便道:“怕,可如果不是娘娘,奴婢早就已经活活饿死了,能多活四年,已经算是赚了。”
夏月是个孤儿,从她记事起,就一直跟着一群乞丐以乞讨度日,用别人施舍的剩饭剩菜填饱可怜的肚皮,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每年冬天都是他们最难熬的时候,经常讨要一整天,也没有什么收获,只能靠喝水来撑饱肚皮。
四年前的冬天,京城爆发了小范围的饥荒,夏月连着几日都没讨要东西吃,又饿又冷,晕倒在慕千雪送嫁的队伍前,慕千雪可怜她,便让人将她抬上马车,醒了之后又喂她东西吃,令夏月捡回一条命;夏月感念慕千雪救命之恩,便跟在她身边当差。
夏月见慕千雪不说话,以为她答应了,当即道:“奴婢现在就去收拾东西,衣裳稍微带两件就行了,太多了容易引人注意,倒是银两多带一些,还有银票,对了…还有药,奴婢记得内殿有一些止血化瘀,清咳润肺的药,全部都带上。”
慕千雪拉住欲奔去内殿的夏月,摇头道:“不必收拾了,我不会走的!”
夏月不能相信地盯着夏月,回过神来后,焦灼地道:“为什么不走,难道娘娘真想在这里等死不成?”
慕千雪抚着她拧成一团的眉心,“傻丫头,那么多守卫不是你一个人能够引开的,再者…我若走了,谁来替他们报仇!”
“他们…”夏月喃喃重复了一句,下一刻,骇然惊道:“娘娘您还想杀陛下?”
慕千雪颊边肌肉用力抽搐着,眸光森寒如铁,“父母之仇,亡国之恨,岂能不报!”
“不要!”夏月拼命摇头,“陛下身手高超,您杀不了她的,反而会提前招来杀身之祸,娘娘,奴婢求您了,逃吧,不管怎么样,总还有一线生机!”
慕千雪挣开她的手,走到供在花梨木步步锦支窗前的双耳方瓶前,里面供着浅粉的合欢花,花瓣粉软轻盈,在照落入殿中的春阳下,曼曼如飞羽,散发着若有似无的淡雅清香。
“合欢”寓意“言归于好,合家欢乐”之美意,也往往象征着夫妻恩爱,两两相好。
萧若傲知道她喜欢合欢花,便在昔日的王府中遍植此树,登基之后,还特意命人将那些树全部移植到宫中,许诺每一年都要与她共赏花开花落,直至他们慢慢老去。
这些合欢花曾是她与萧若傲爱情的见证,如今却成了最大的讽刺!
慕千雪紧紧攥着一朵合欢花,待得松手之时,刚才还盈盈如一朵粉云的合欢花已是变得不成样子。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夏月。”慕千雪的出声,令夏月心中一喜,以为她改变了心意,连忙走过来道:“可是要奴婢去收拾东西?”
慕千雪微一摇头,道:“我记得去岁除夕之时,内务府送来的烟花还剩了一些是不是?”
夏月不明白她现在怎么还有心情说烟花,但还是如实答道:“是,去岁内务府送来的烟花足足有十大箱,除夕之时用了八箱,剩下的都按着娘娘的吩咐收在库房之中,说是…”后面的话,夏月没有说下去,但足够慕千雪回忆起当初的事情。
除夕之时,萧若傲定了年后进攻燕国,慕千雪便让夏月收起两箱烟花,说是等萧若傲得胜归来之时再放,哪知…萧若傲最后灭掉的却是南昭。
慕千雪痛苦地闭一闭目,“都去拿来。”
“娘娘您要烟花做什么?”夏月虽然纯良没有什么心机,却也不会天真的以为慕千雪这会儿突然心血来潮,想要放烟花了。
“你只管去拿来就是了,快去。”在慕千雪的催促下,夏月只得去取了烟花来,满满两大箱,里面整齐的排列着一个个烟花,幸好当时慕千雪嫌麻烦,没有将烟花送回内务府。
刚从箱中取出烟花,慕千雪的眉头便立时皱了起来,“才放了三四个月,也没下什么雨,怎么就霉变的这么利害?”
夏月诧异地望着手里的烟花,明明都是崭新的,何来霉变一说,这个念头尚未转转,耳边再次响起慕千雪担忧的声音,“霉的都发黑了,也不知还能不能用?”
第一卷 第八章 东方溯
第八章 东方溯
一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后,夏月小心翼翼地道:“娘娘,这些烟花好好的,并不曾霉变啊。”
慕千雪蹙眉道:“怎么没有,你自己瞧,全部都黑了,不是霉变是什么?”
“真的没有,一根根都好好包着红纸,崭新得很,没有黑。”若非瞧着神色正常,夏月几乎要以为慕千雪受刺激过度,得了失心疯。
“不可能,明明…”话说到一半,慕千雪突然止了声音,愣愣地望着夏月,她记得夏月穿的是宫中宫女惯穿的鹅黄束胸衣裳,可是这会儿却变成了灰色,还有她赏给夏月的那对翠珠耳坠,都成了灰色。
不对,不是它们变成了灰色,而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眼中的所有东西都变成了黑、灰、白这三种颜色,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她曾在一本古籍中看到有这样的记载,称之为色盲症,但凡患有此症者,不辨红绿,不识五色,终其一生,只见黑灰白三色。
古籍记载,此症多为先天,但也偶尔有几例,是在受到极大的刺激之后,突然之间便得了色盲症,从此再也看不到五色缤纷的世界。
夏月见慕千雪一动不动地僵在那里,忧声道:“娘娘,您怎么了?”
慕千雪回过神来,淡然道:“没什么,只是一些小事罢了,帮我拆开烟花,倒出里面的火药,动作轻缓一些。”与亡国屠城的痛苦相比,区区色盲症根本算不得什么。
虽然每一个烟花里面的火药都不多,但两大箱烟花加在一起,也有不少,一旦爆炸,足以将这内殿夷为平地!
在将火药严严实实裹在一块羊皮中,并将空烟花藏起来后,慕千雪对夏月道:“去告诉守在永德宫外的人,就说我知道南昭先祖立国之时所埋的一处宝藏,里面所藏之物,皆是价值连城,我愿意用这份宝藏来换取活命的机会,让萧若傲来见我!”
“宝藏?这是真的吗?”夏月惊讶之余,眉眼间浮上一丝丝欢喜,有这份宝藏在,说不定真可以换取慕千雪活命的机会。
慕千雪眸底掠过一丝悲哀,“当然是真的,快去吧!”
夏月连连点头,心思单纯如她,并没有仔细去想,在说这件事之前,慕千雪为何要摆弄火药。
夏月手还没来得及触及门闩,殿门就主动开了,几名面生的内监快步走了进来;一瞧见他们,夏月顿时紧张起来,永德宫被封,这些人能够进来,必是出自萧若傲的授意,也就是说…陛下决定要杀娘娘!
想到此处,夏月急急张开双臂护在慕千雪身前,慌忙道:“不许你们伤害娘娘!”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五官明晰的男子,生得极是俊美,就是神色太过冷漠,生生坏了他脸部颇为好看的线条,令人望而却步。
那人没有理会夏月,只对她身后的慕千雪道:“快随我走。”
在第一眼看到他时,慕千雪便知道,这样的人绝对不会是内监,待得看到第二眼时,更是升起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她的记性素来极好,一面之见,就足以此生铭记;思忖片刻,一个尘封四年的名字跃然于脑海中,“你是东方溯?”
这句话令东方溯眼底出现一丝波动,不过很快便归于无形,颔首道:“公主好记性。”
东方溯,中原大陆第一强国北周的七皇子,四年前,他也在前往南昭求亲的贵公子之列,故而与慕千雪有一面之缘。
在确知来者身份后,新的疑问又浮上慕千雪心间,“你怎么会在这里?”
“萧若傲带兵进攻南昭之时,慕兄正好在城外狩猎,得以躲过杀身之祸,他知道萧若傲既然做出这样的事情,就绝不会放过公主,所以前往北周托我来此救公主。”
“三哥没死,他还活着!”慕千雪悲寂的心底泛起一丝欢喜,待得平复了激动后,她有些讹异地看着东方溯,“只因三哥一句托付,你就远奔千里,甘冒性命之险来救我?”
“慕兄乃我至交好友,既是他托付,自无不应之理。” 说着,他催促道:“请公主立刻随我走。”
慕千雪盯了他片刻,忽地自嘲道:“我一向自诩聪明,更有识人之能,却在此生最重要的事情上看走眼,以至酿下今日的苦果!”
当年选婿之时,身为她三哥的慕临风曾大力举荐东方溯,说他看似冷漠,其实重情重义,言出必行,乃是最好的夫婿人选。
虽有慕临风百般美言在前,但最终还是被慕千雪给否了,在她看来,东方溯少言寡语,面目阴沉,并不是她想嫁的那个人。
结果,她千挑万选的夫婿,带兵灭她国家,杀她父母,屠她子民;她不屑一顾的那一个,却因为一句承诺,不顾危险赶来西楚救她,真是天大的讽刺!
“时间不多,先离开此处再说。”说话间,东方溯鼻翼微微一动,拧眉道:“怎么会有这么重的火药味?”
夏月在一旁道:“那是因为…”
慕千雪打断她,淡淡道:“没什么,倒是你,总共带了多少人?”
“连我在内,共计十二人。”此言一出,慕千雪神色顿时变得极为古怪,“看来此事,并没有得周帝应允。”
东方溯默然片刻,道:“皇兄只答应派使者交涉,这会儿应该正在万象殿与萧若傲谈判,至于结果…不必我说,公主也能猜到了!”
虽然北周国力强盛,但掣肘同样多,东凌、齐国,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所以派使者向萧若傲施压,已是周帝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区区十二个人,你便敢闯入异国皇宫,不怕丢了性命吗?”
“我既应承了慕兄,就算粉身碎骨就一定会做到。”东方溯平静的说着,春风自未曾关严的窗缝中吹进来,吹起他垂在身后的乌黑长发,在半空中飞扬,明明神情一如刚才的冷漠,不苟言笑,却给慕千雪一种温暖的感觉。
慕千雪嘴角微扬,带着一丝浅不可见的笑容道:“你走吧。”
东方溯一怔,“你不走?”
慕千雪摇头道:“萧若傲是绝对不会放过我的,一旦发现我不见了,必会封锁全城,到时候,谁都逃不了,还是说,你觉得只凭区区十二人,就可以与整个西楚抗衡?”不等东方溯言语,她又道:“回去告诉三哥,他是皇族唯一的血脉,一定要复立南昭!”
东方溯盯了她道:“那你呢?”
第一卷 第九章 火药
第九章 火药
“若不是我,他不会成为今日的楚帝,父皇母后还有南昭千千万万的百姓也不会死,既由有而起,就该由我而终!”慕千雪话中透出的狠厉决绝,令东方溯瞳孔微缩,“你想与萧若傲同归于尽?”
慕千雪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徐徐道:“西楚的形势我很清楚,萧若傲膝下子嗣年幼,他一死,那几名被封至各地为蕃王的兄弟必会因为皇位而内斗不休,甚至令西楚四分五裂,齐国与西楚接壤,多年来又一直受北周压制,所以齐帝绝不会放过这个扩张领土的好机会;至于你那位皇兄会怎么做,想来不用我说了;可以说,杀了萧若傲,就等于毁了西楚百多年的基业!”
她咬紧牙关,一字一句道:“他害我国破家亡,我就要他成为西楚的千古罪人,悔恨终身!”
东方溯走到慕千雪身前,暗自嗅了一口始终索绕在鼻尖的火药味,目光最终落在慕千雪手边那个用羊皮裹成的小包上,沉声道:“若我没有猜错,这里面应该是火药,也就是你用来与萧若傲同归于尽的筹码。”
“不错,所以你赶紧走吧,万一被他们发现,想走也走不了了。”说罢,她转首对夏月道:“他们一走,就立刻照我之前吩咐你的话去传,引萧若傲来永德宫,然后你趁乱离去,远走高飞!”
夏月愣愣看了她半晌,下一刻,已是拼命摇头,慌乱地道:“不要!娘娘不要,那样您会死的!”
“我已注定是一个死人,与其白白死去,倒不如趁此机会毁了萧若傲与他最在意的东西!”话音未落,东方溯冷肃的声音已是在她耳边响起,“你以为萧若傲会后悔吗?不会,因为在西楚毁灭之前,他就已经死了,人死如灯灭,他什么都不会知道,更不会有所谓的难过与后悔!”
“再者,萧若傲能够骗你这么久,可见心思非同一般,你肯定他会中你的计,葬身于这些火药之下吗?”
慕千雪紧紧抿着唇,东方溯说的这些,她并非没有想到,只是…她已经别无选择!
东方溯看出她的心思,上前一步,目光烁烁地道:“你并非只有这一个选择,我虽没有千军万马,但只要我有一口气在,就一定会护你离开西楚!”
“慕兄与我说过,你虽是女儿身,却有惊世之才,与其这样死去,倒不如留着性命,让萧若傲亲眼看着他最在意的东西,毁在你这双手中,如此方才可以让他永生永世活在痛苦之中!”
“亲手…”慕千雪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低头看着自己素净纤长的双手,只要给她足够的兵力与后备,她确实可以毁了西楚,这一点,她从不怀疑,只是…南昭已灭,她只身一人,拿什么去与一个国家斗,除非…
她抬头,望着近在咫尺的那张冷漠容颜,“你会帮我吗?”
“会!”春光透过步步支锦窗照进来,在东方溯那张冷肃的脸庞上投下纵横交错的窗格影子。
他的回答总是这么简单,从不会说多余的话,更不会像萧若傲那样,说各种各样暖心体贴的话来讨慕千雪欢心,他就像一根木头,直直地立在那里,不论风吹,不论雨打,都不会弯折半分,无趣,却可以让人放心依靠。
“这是怎么回事,为何永德宫的宫人一个个都睡着了?”殿外突如其来的声音令殿中众人倏然一惊,夏月离着殿门最近,赶紧开了一丝门缝往外张望,只见身着华衣锦服的曹氏在众宫女的簇拥往这边快步走来,在他们过来的一路上,好几名永德宫的宫人或坐或躺在地上,无一例外皆是双目紧闭,昏沉不醒。
夏月赶紧关了门,慌声道:“不好,是曹贵妃来了!”
慕千雪暗自攥紧垂在身侧的双手,永德宫被下了禁令,曹氏能够踏进此入,必是得了萧若傲的允许,而目的…只有一个!
念头尚未转过,夏月身后已是传来重重的敲门声,“开门!快开门!”
夏月死死抵着门,不知所措地道:“娘娘,怎么办?”
一旦曹氏进来,就会发现东方溯还有这满屋子的火药味,到时候,就什么都瞒不住了。
这个时候,敲门声倏然一静,鸦雀无声,若非门外依旧可见人影,几乎以为他们离开了。
“来人,给本宫把这门撞开!”这个骄矜霸道的声音自是曹氏无疑。
趁着他们准备之际,慕千雪忽地道:“开门!”
夏月急急摇头,“不行,一旦开门,他们就什么都知道了。”
慕千雪瞥了一眼东方溯,道:“你不开门,他们是不会离开的,开门!”
见慕千雪执意如此,夏月只得开了门,她这一开,外头蓄足了力气打算撞门的内监顿时落了个空,收势不住跌倒在地上,哎哟哟地叫唤着。
曹氏看也不看那二人,一味盯着太监装扮的东方溯等人,随她一起进来的宫女用力嗅了几口后,脸色为之一变,凑到曹氏耳边低语道:“娘娘,奴婢闻到殿中有火药味,刚才他们又一直不肯开门,此间必有古怪,您小心!”
曹氏不动声色地点点头,长眸中的眼珠子微微一动,将目光移到慕千雪身上,“陛下要见你,立刻随本宫去万象殿。”
说完这句话,她转身就要往外走,却被东方溯一个移步,拦住了去路,脸色微微一白,喝道:“大胆奴才,你是什么身份,竟然敢拦着本宫,还不赶紧让开!”
她的喝斥并未令东方溯让开,甚至连动也不曾动一下,倒是曹氏身后,传来清冷如冰的声音,“萧若傲派你来,究竟是传我去万象殿,还是…杀我?”
曹氏脸色一变,别过脸不自在地道:“本宫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总之你随本宫去万象殿就是了。”说着,她绕过东方溯就要走,可惜没走两步,便被人牢牢抓住了肩膀,动弹不得,至于她带来的人,也在同一时间,被人先后制住。
第一卷 第十章 禁苑如牢
第十章 禁苑如牢
“你们想做什么?”这一次,曹氏的声音明显带上了几分颤意,早在看到东方溯的时候,她就意识到情况不对了,永德宫她经常来,每一个宫人她都识得,可东方溯等人却极其面生,再加上外面被人打晕的宫人以及弥漫在空气中的火药味,她料定事情不妙,所以故意说萧若傲要见慕千雪,想要借此离开永德宫,再唤侍卫对付他们,不曾想却被看穿了。
慕千雪冷冷扫了她一眼,走到之前提醒曹氏的宫女身边,冷然道:“去告诉萧若傲,我愿意用南昭多年前埋下的一处宝藏以及曹氏的性命,来换取我自己的性命。”
见宫女犹豫未决,慕千雪声音一寒,犹如秋日枯草上的白霜,“怎么,这么不想你主子活命?”
听到她话中的森森杀意,宫女连忙道:“不是,奴婢…奴婢这就去!”
一得了自由,她立刻快步离开,一刻也不敢耽搁,她一走,夏月蹙眉道:“娘娘,您让她去请陛下过来,难道是还想…”
慕千雪抬手打断她的话,对同样拧紧了双眉的东方溯道:“放心,你既应承了我,我自不会再做那样的打算。”
她的话令东方溯松弛了眉宇,转而道:“既是如此,你为何还要让他来?”
慕千雪走到殿外,望着庭院中蓬勃盛开的杏花与合欢花,徐徐道:“每隔一刻钟,羽林军就会巡查一遍各宫门的情况,这会儿,想必已经发现有人私闯禁宫,从而严守各处宫门,禁宫之中共有三千羽林军,就算你带来的人,能够以一敌十,甚至敌百,依旧逃不出这禁宫之地,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萧若傲亲自送我们出去!”
曹氏寒声道:“陛下绝不会让你离开此处一步,慕千雪,摆在你面前,只有死路一条,你若现在放了本宫,尚可死的痛快一些,否则本宫必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慕千雪眸色阴寒地望着她,忽地嫣然一笑,犹如百花齐放,美不胜收,纵然曹氏是女子,也不禁有那么一刻失神,“曹敏昭,你与我相识四年,除却被你们联手蒙蔽的这一次之外,你何时见我错过?”
曹氏被她问得哑口无言,确实,慕千雪多智近妖,从她开始帮着萧若傲踏出第一步起,就没有错过,敌人所走的每一步,甚至每一个念头,都在她的意料之中,即使偶尔有所偏差,也会在最短的时间内重新拟定计划,将之纠正过来。
可以说,若非她对萧若傲近乎盲目的信任,他们绝不可能骗到她,更不要说还是四年之久!
曹氏咬一咬细白的牙齿,道:“你确实很聪明,但现在是三千羽林军,就算你们有通天彻地之能,也不可能逃出去,本宫若是你,就不会再做无谓的挣扎!”
慕千雪唇角一扬,“你不会是我,因为你不配!”
曹氏何曾被人这样当面奚落过,一时气得满面通红,狠狠瞪着慕千雪,“你这个尖牙利嘴的贱人,等陛下与御林军一到,本宫看你怎么办!”
慕千雪面色一沉,狠狠掐着曹氏的下巴,一字一句道:“你最好祈祷我没事,否则我必拉你陪葬!”
不知是被她目光还是言语所慑,曹氏竟真的不敢再言语,不过很快,她就算想说也没得说了,因为慕千雪让夏月把他们所有人的嘴都给堵上,除了含糊不清的“唔唔”声之外,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在将他们一一绑起来后,慕千雪小心翼翼地捧起装满火药的羊皮袋,将之埋在一株合欢树下,只留了一根引线在外面,黑色的引线蜷曲在同样黑色的泥土中,若非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一阵疾风吹过,拂落粉软如飞羽的合欢花,与旁边浅红似凝脂的杏花花瓣交织着一道落在慕千雪月白色的裙摆上,一时望去,犹如印在上面一般,在这春日暖阳下,美的令人移不开目光。
可惜这座皇宫禁苑,于她而言,是犹如牢笼一般的黑暗存在,又何来“美” 这个字,更何况,如今慕千雪的眼中,只有黑白灰三色,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慕千雪毫不犹豫地转身,任那一片片娇嫩的花瓣自裙裾间扬起,随后落入黑色的春泥之中,她停在东方溯身前,询问道:“你说总共有十二个人,也就是说,还有八个人没有露面是吗?”
东方溯屈指叩于唇下,发出一声清脆的哨响,紧接着一道道灰色的人影在铺着琉璃黄瓦的殿面出现,不多不少,正好八个人,也不知是何时潜伏在殿顶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