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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是秋天来了的缘故。
八月初,仲秋的杭州下了一场小雨,阴雨靡靡,半雨半雾半烟,笼着整个院子的时候,笼着门前那条青石板的小巷的时候,纤细秀美的江南小街就有一种水墨画般的迷蒙。
这迷蒙轻柔得似乎将她身上的那种爽利棱角磨得圆滑了些,磨得给她一种错觉,觉得自己也似变成了如水的江南女子一般,于是,最近的这些天,因为下雨,她整日窝在房里,感受这润柔的江南,走走神,翻翻书,半天光阴,一眨眼就虚度过去了
有些恹恹地,有些懒懒地,又有些想想地
“少奶奶,少奶奶”小秀快乐的大嗓门自院中传来,吓了苏瑾一跳,瞬间也把她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一点点气氛给破坏得荡然无存。
苏瑾正起身子微微皱眉,“什么事这样高兴?”
“是是少爷回来了”小秀只顾高兴,一时也没顾得上,自己家少奶奶最近有些心事了呢,听她声音不对,方才连忙缓了声音,以一种轻柔的声调躬身答道。
回来了?这下换苏瑾的大嗓门儿,伸头往外瞧,“人在哪里呢,在哪里?”
小秀和随后跟来的常氏,不由抿嘴儿笑了,她们都说呢,日子好好的,反倒整日恹恹地,原来是这样忍着笑,轻声回说,“往三夫人院中说句话儿就来。”
苏瑾抬脚出去,倚着房门,望院中蒙蒙细雨等他,约有两刻钟的功夫,陆仲晗一身青衫,撑着一把黄纸桐油伞,出现在院门口。
细雨。书生。黄雨伞。
苏瑾倚着门不动,含笑看着。
陆仲晗大步上了台阶,身上带着风尘仆仆,自远方归来的气息,青衫下摆湿了半截,原本眉目俊朗的脸,经雨气一染,愈发显得发如墨,眉如剑,长身玉立,俊雅不凡。
修长手指间握着的黄纸雨伞还滴着水,在台阶上泅出一圈水渍。
苏瑾好似突然进了一个梦,一个倚门等待某人来的小女孩的梦
陆仲晗倒怔了,伸手在她发虚的眼前晃了一下,“怎么了?”
苏瑾一个转身扯了他进了厅里,小秀等人极有眼色,极快地都退出正房。
陆仲晗因有上一次地乌龙事件,生怕再会错意,倒吓住了,两手无措地微张着,跟她进了内室,方还要问,怀中一重,就结结实实地多了一个人。
手臂紧紧环着他的腰身。
“原是想我了。”陆仲晗微微一怔,收拢双臂,将她紧紧揽在怀里,下巴轻放在她头顶,笑音低沉。
苏瑾没说话,猫一样偎在他胸前,他身上雨水泥土的气息,似乎就是想念的味道。
陆仲晗拥着她不语。这样小女孩态的依恋,似乎从来没有过,很是享受
前院里,陈尚英和赵君正枯坐许久,茶喝了一杯又一杯,还不见人出来,陈尚英忍不住到门口张望,守门地小厮瞧见,忙上前来呵呵地笑问,“陈相公要换茶水?”
陈尚英无奈摇头,又缩了回来。
那小厮也知他不是要茶水,可请人进去看了两回,都说正说话儿呢。他才不想去扰人。
陈尚英退回来和赵君正抱怨道,“几年不见,好容易遇着了,他倒把我们扔在这里不管不问了。”
赵君正呵呵一笑,端起杯子老神在在地吃茶,“你急什么,离家甚久,人也是要说几句贴心话儿地?”
他们自那年秋试落榜之后,先是苦读半年,觉得没甚趣儿,就结伴各处游玩,没想到游着游着倒上了瘾。自那年离了忻州府之后,又一道去了华山,还有泰山,再有是黄山,这几年来,游山玩水是畅快爽意了,功课却拉下了,今年的秋试,必然又要错过去。
不过,走了这么久,心性倒也开阔了不少,一时得失竟也不在意。现今,其实有许多与他们一样的人,为了四处多走动,多看,误了考试功名地大有人在。
人有也伴儿,大约也不觉自己在浪费光荫,这二人一逛就逛到了现在方才回家。在京城略作逗作时,不想就遇上了陆仲晗。
陆仲晗也正纳闷,他们如何没了消息,再次遇见岂有不多叙些时日的道理,这就一道回了杭州。
反正是要错过去了,再耽搁几日也无妨。
院中的细雨蒙蒙,绵延不停地下着,陈尚英急躁了一回,倒也稳下来了,只是偶尔要和赵君正感叹一下,当年在归宁府时初见如何如何。
恍惚又回那景隆五年四月的暖阳里,书市熙熙攘攘中,他们初见那个小女孩带着丫头奶娘,细声细气的问,“贵店可有国朝史略之类的书。”
谁想,那时他们一见,却就是一辈子。
陈尚英又是感叹,又是好笑。
第一卷:梁家巷子308章这边日出那边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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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8章这边日出那边雨
赵陈二人的到来,让苏瑾也甚是高兴,极力多留在他们在杭州住些日子。这二人听闻林延寿随岳家在杭州小住,自然也不肯早早地走,都道等他高中归来,贺他一场方才能走。
陆仲晗销假顺利,回来初时往总督府衙门忙了几日,随后便只等听消息了。
雨后天晴,倒陪着赵陈二人在杭州周边游玩了几日。
日子过得也快,一转眼十几天过去。
秋试已结束,苏瑾整日挂心另一件事儿,一大早就使人往朱府打探。朱家二房的一位二表兄,读书也甚是用功,上一届是没中的,今年亦参加了乡试。希望他能中。
孙辈里头没出类拔萃的,一直是老太爷的心头憾事。
半午时分,往朱府探信的人带回来消息,“回少奶奶,二舅太太家的表少爷,也中了。不过名次低了些。”
低低的中举,也算是中了。
苏瑾极高兴,忙叫常氏,“快将备的礼取来,咱们这就去贺一贺。”
今儿陆仲晗也知有这一宗事儿,并没出去,一时将他叫了来,二人带着礼,就往朱府去。他们到时,朱府大门前已是满地红红喜气洋洋地鞭炮屑。
才刚下了马车,苏士贞也就到了,苏瑾忙上前笑,“爹爹的信儿也怪灵通呢。”
一言未完,已见曹掌柜带了人,满脸喜气儿地下了车,见苏士贞拱手笑呵呵,“苏老爷恭喜,恭喜。”
苏士贞忙还礼,亦笑容满面,“同喜,同喜。”
苏瑾就在一旁闷笑,今儿这倒真是算同喜了。
与众人一道进了前厅,朱老太爷早换一身崭新地衣裳端坐在正堂,原本总是十分严肃的脸儿上,总算有些了点点笑意。
虽然他面对宾朋的恭贺,总要冷冷地来一句,有什么好贺的?不过占了尾巴
但可以看得出他仍然极开心。
自朱府出来,已是半下午,雨后的秋阳,又明媚起来,半斜的秋阳爽落又不乏轻柔,让苏瑾的心情格外好。
二人一时兴起,没乘车,款步慢行,沿街边,穿小巷,就那么缓缓地走到西边晚霞火烧。
又是科举年,又是桂榜高挂时,满杭州城里,整日有听不完的炮竹声,街上亦有一种节日里才有的热闹,皆是哪家孩子得了功名,沾亲带故的结伴前去恭贺地。
这时候,苏瑾自然也希望常家的小院里,也适时响起炮竹声,那说明林延寿也中了。
不过,归宁府离杭州少说也要十五六日路程,消息再快,总也要等。
因想常夫人和林寡妇等人心焦,苏瑾这日家里没事,叫陆仲晗自陪着赵陈二人出去游玩,她便去了常家。
才到常家门口,就听见潘家人住着小院里,隐隐有争吵声,听声音,却不象和自家人吵。
疑惑下了马车,往院中去,听声音似是从掌珠那院儿传来的。也不顾去见常夫人,急急进了掌珠院的后花园。
一进园子果见两架高梯竖在东墙,林寡妇极愤怒大嗓门儿传来,“死老婆子,老娘不理你,你反倒来撩老娘,咒我家寿儿,今儿老娘要和你没完。”
“哟,你家儿子没中,你还怪老娘”隔墙传来汪婆陈氏的挑着嗓子的兴灾乐祸声。
苏瑾气笑了,这汪家人还真是眼皮子浅,秋试才刚过去七八日,这就急不可耐了。
掌珠气得立在墙着也跟着婆婆骂汪老陈氏,“死老东西,不看看你家儿子什么样儿,还敢惹我们,你等着,我叫人来,给你们一顿好打”
说着就滑下梯子,气鼓鼓地要去找人,苏瑾赶忙拦着她,又叫林寡妇,“林大娘,下来罢。林大哥是什么样的人,旁人不清楚,咱们还不清楚?”
“这人呐,可不是人家咒一咒就能坏事地。自己个儿用功,自已个儿身正,旁人说破嘴又有什么用?不象有些人,整日只会吃酒赌钱逛窑子,这样的人就是天天烧香,在菩萨跟前儿磕破头,菩萨也是不瞧一眼的。快莫理那些人了”
林寡妇听这话颇合心,指着汪婆陈氏哼笑,“这话儿倒是,有道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功夫用得深,铁杵磨作绣花针。我家寿儿见天用功苦读,我不信他不中。你家那死儿子,天天灌黄汤,我不信就他那样也能得进士等老娘明年开春再来瞧你家的笑话”
说着气鼓鼓地下了梯子,犹气愤担心不已,又往门口瞧,“我家寿儿怎的还没信儿来呢。”
苏瑾一边笑安慰掌珠,又叫她,“林大娘放宽心,这人世间的道理就是:有志者事竟成。用功地人,自然会成事地,你莫担心了。走,我们去常婶婶院里说话儿吃酒,解解闷儿。”
林寡妇担忧得很,生怕又和上一届,还是没中。借着吃酒,又吃得大醉,嘴里犹嘟嘟哝哝地说什么,若不中,等来家看老娘叫你吃一顿好打之类的话,叫丫头们扶了睡去。
苏瑾失笑了一场,看看常夫人和掌珠,宽慰她们,“莫担心,林大哥的才学也算好的。山东虽一届的名额少,但参考的人也少。这一算,比着杭州这边,能中的比例还大些呢。”
宽慰了一回,见常夫人和掌珠仍是不甚开怀,就忙拿别的话问掌珠,“那家人不是早吵嚷着要走,怎的还不走?”
“哼”掌珠重重一哼,气鼓鼓的说道,“那家的儿子因吃酒又遇上个什么有钱人家,说是那人有什么远亲,正在京里做官,真正是个实权地人物。若要中进士,只他一句话儿就成。这不,他们又不走了,专讨好那人,那家的儿子整日出去陪人吃酒玩乐呢。”
苏瑾笑了,“这话他们也信?不知是什么样的大官,敢夸这样的海口,一句话就能叫人高中进士。难道不知两个词儿,一个叫作‘舞弊’,一个叫‘骗子’么?”
掌珠登时来了精神,“这么说,那人是骗子喽?”
苏瑾摇头,“骗不骗的,我不知道。反正这种歪门邪道,若是好走,天底下那么多有钱的人家,怎没见旁人拿钱去买?就他汪家有银子么?”
“对对对,正是这样”掌珠被汪婆陈氏气狠了,这会子自然巴不得他家遇着就是骗子,被骗个精光,才解气。
在常家坐了半晌,和常夫人说笑一阵子,苏瑾回家,和陆仲晗说起这边的事儿来,陆仲晗连连摇头,人到这份儿上,却是让人不知说什么才好。
期盼中又过了七八日,陆府的院门儿被人拍得“砰砰”山响,小厮一开了门,就见冲进一人来,兴奋地向他道,“告诉你们家少奶奶,我家姑爷中了还是高高的中了呢,第二名,第二名”
陆府守门地小厮被他这癫狂模样吓了一跳,忙笑道,“高兴糊涂了。你家姑爷是哪个?”
“林姑爷,常家的林姑爷”来人笑匆匆地补了一句,跳上马车就走,“我还要去苏老爷那里报信儿呢。”
陆府地人这才明白,原是他家,因陆仲晗和赵陈二人在前院的书房里说话儿,一人跑内院去回,一人就到书房去说。
赵陈二人一听此事,喜得忙站起来,问他,“常家那姑爷可回来了?”
小厮一怔,摇头笑,“报信的人欢喜糊涂了。没来及说就跑了。”
“管他来没来家,先去贺一贺”赵君正拉了二人就往外走。
苏瑾得了信儿,也忙忙的自内室出来,正好和三人在前院会合,几人见面笑了一场,二话不说,上了马车往常家去。
“这下林大娘的腰杆儿挺得可就更直了。”路上,苏瑾想到那日林寡妇和汪婆陈氏的争吵,忍不住感叹地笑。
陆仲晗也为林延寿高兴。和坐在外头的赵陈二人不时说着林延寿在归宁府如何如何的往事。
一时到了常家所在的米巷,远远就听见噼里啪啦的炮竹声,一股股吉庆地青烟在常家门口腾空而起,原本安静的巷子里,围了不少人,那常家的下人正在与围观地人散喜钱儿。
得了钱地,散钱儿地,无不喜笑颜开。
苏瑾几人到了门前,老侯管家赶忙上前迎着,听说有林延寿原先在归宁府地同窗来贺,更是殷勤地往里让,边向里头喊,“快叫姑爷来,叫姑爷出来,他地同窗到了。”
话音没落,一身淡蓝新衫的林延寿匆匆跑来,看见赵君正和陈尚英惊喜连连,“原来赵兄和陈兄也在,何时来了杭州,快,快请进来”
一言未完,一声极尖利地哭嚎蓦地响起。如濒死之人自喉咙里发出的,悲悲切切,缓不过来气来。在喜庆的气氛里,显得格外怪异突兀。
吓得众人一大跳,齐往西院看,里头静了片刻,只听见一个悲切地年老妇人大声喊,“你还老娘的银子来,你个不成器的瓜儿子”
“你个不成器的瓜儿子,你还老娘的银子来”反反复复总是这一句。
苏瑾和常家地人面面相觑,这是又怎么了?
那原本围在常家门口恭贺地近邻,听得那边儿动静热闹瞧,一哄地围了过去,有几个还把脸贴到人家门板上往里瞧。
完结进入倒计时,还有两章左右。
第一卷:梁家巷子309章喜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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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9章喜事(一)
林延寿中举那日,常家的人只顾乐呵,也没去细打听汪家到底又出来了什么事。不过后来,经由掌珠陆陆续续带回来的消息,却叫苏瑾听得直摇头。
原是经此一事,汪颜善发了狠,定要苦读,春闱高中,却不想家中又闹出那些烦心事体。他无心读书,整日出去吃酒,才吃不过三日,便有人在酒楼里与他搭话儿。
这就有了后来,掌珠说地他认得一个什么手眼通天的人物,这人的亲戚在京城做官云云,汪颜善原也是不信地。那人也会作态,自晓得汪颜善年纪轻轻中得秀才,又做了贡生在国子监读书一年,接着又中了举子。便夸他年年轻轻,如此高才,将来定然不凡。
这些事儿是汪颜善心头上第一等的得意之事,听人家夸赞自然受用。
这人号称是极有家财地,因赏识他的才华而愿意结交。自此之后,常带汪颜善四处吃酒耍乐,却从不要他给银子。又带他家去乐呵,其间,还有四五个年青人,置了厚礼,往这家去道谢。都云是本次乡试高中的举子,原是读书不甚用功地,因得了他的帮助,这才能得已高中云云。
这局做得精妙,有依有据,汪颜善看在眼中就有些意动。回家与汪公汪婆商议,至于他们如何说,苏瑾就不知道了,想来,先是不愿,后来叫汪颜善拿功名等话给说动了。
就地将潘月婵带来地银子约有八百来两,还有自秦荇芷那里抠出二百两,拿了一千两银去给那人。原那人是不受的,汪颜善求成心切,反倒赖着不走,那人装作无奈受了这银子。
汪家才没高兴几日,那人就不见了踪影,再去那家打听,原不过是个租的宅子,里头一应家什仆从皆是租用
汪家吃了人家的骗,疯了一样地找这人,可哪里寻得着?他们这样做惯局地,早已惯熟,得了银子自然溜得快
后来,汪家寻了大约半月之久,没得着那人的音讯,银钱又没了多少,便举家回乡了。
要说这人的骗术也没高明处,不过这样简单地骗术却是经久不衰,可见,人一旦陷入某种狂热欲望,脑子自然就跟着糊涂了。
那家人走了后,常家倒清静了,常贵远因常夫人死活不同意他再出海,自此倒是好好地考量丁氏原来提的建议,专收自海外贩来的货物,他做个中转商。自林延寿中了举后,便去了松江府,去和那边的商户接洽。
而苏瑾除了又一年冬来到,要操心她那间成铺子的生意之外,余下的便是摆弄自己的小茶行,反正有铺子生利以供日常家用,也不太急切。
那小茶行只先开了门,做些零散买卖,其它的,等到开春之后,茶山上的新茶下来,再做打算。
日子缓缓地,一天一天过去,当风卷到树叶吹到人身上时,冬天已不知不觉到了。
※※※※※※※※※※※※※※※
十一月十六日,是苏士贞的大喜日子。
一大早儿的,苏瑾就将儿子带着,和常氏来旺媳妇儿小秀等人去了苏士贞府上。此时才用过早饭,整个苏州已是大红灯笼高高挂,龙凤喜烛置高堂。
各项迎亲事宜早已备妥当。虽是续取,因苏家重视,这亲事办得比人家那头一回娶亲还隆重。早五六日,苏府所在这一带就热闹起来。
苏家虽是杭州新住户,因朱家的关系,也因生意的关系,各家都约齐了贺,今儿倒更是热闹。
梁富贵梁直父子,一身的新衣,满脸的喜气儿,立在府门前迎客。看见她来,忙上前笑道,“小姐来得早”又逗陆文聪,“小少爷今个儿也好精神”
已满周岁的陆文聪,身着绛红地富贵团花小夹袄长袍,头上戴了顶同色六合统一帽儿,红色衬得他的小脸白生生地,极似其父的那双黑亮眼眸,灵气有神,窝在苏瑾怀里,向梁富贵招手,口齿不清地叫道,“叔爷爷”
梁富贵喜得一把接过他,抱在怀里掂着,“我们小少爷真是伶俐”
苏瑾在一旁就笑了,这称呼倒也没刻意教他,不知是听谁说地,指着梁直问他,“这个叫什么?可还记得?”
陆文聪歪了头,看已长成大小伙子的梁直,想了半晌,奶声奶气地道,“是直舅舅”说着完睁着一双黑亮地眼睛,看向苏瑾,有求证之意,更多地是显摆,讨人夸他呢。
梁直乐得伸手自梁富贵怀里接他过来,哄他,“走,直舅舅带你去放炮仗”
常氏急忙在后头喊他,“快打住,你自小没皮没臊的,小少爷能和你一样,莫吓坏了”
苏瑾进了院,和常氏笑道,“不碍,让他们放去罢。”又叫梁直,“你可当心些,莫炸着手,不然,你等我给你一顿好打”
梁直抱着陆文聪笑嘻嘻往前厅去,边叫,“小姐放心罢,有我呢。”
陆文聪窝在他怀里笑咯咯地向苏瑾招手。苏瑾笑了笑,也向他招招手,自往进头去。
苏士贞娶亲于情与理要和棠邑地老亲说一声,也要客套地请人来。原来,苏瑾想,有前头那一桩极不愉快的事儿,他们必是不来的。不想苏士贞的大伯父、三叔父,连带早先要过继给他家的儿子大老爷和五老爷一行,竟然都来了。浩浩荡荡地一大群,三日前到了杭州,就住在苏士贞的这府里。
初时来,苏瑾只跟他们浅浅地见了一面儿,这些日子不过打发人来问一回,并未多理会。今儿是苏士贞大喜的日子,这些人亦都在前厅说话儿,她也算半个主家,自然不好冷落他们。
叫陆文聪地奶娘和来旺媳妇儿去看着梁直两个,自己带了常氏往前院偏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