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层褥子,当不会冷了罢?!复又躺下来。

烛火中似是搀了某种香料,方才不觉,此时安静下来,闭上眼,那股若有若无的香气,便觉浓郁起来。陌生的床帐,靡靡的香气,以及床侧那道绵长的呼吸,苏瑾身体困涩,脑子却异样的清醒。

安静躺在,在红帐里睁着眼睛,盯着帐顶的鸳鸯戏水图,呆呆地看着。

“睡不着么?”不知过了多久,床侧响起询问声,低沉,醇厚,似是带着些在被窝中捂出的温暖惺忪。

苏瑾确实睡不着。一是因这环境,二来是脑中有些事她多少年来养成的坏习惯,心中一旦认为有极其重要而且未解决的事,往往会习惯性失眠。

索性支起头,盯着帐外,轻“嗯”了一声。

“在想什么?”陆仲晗睁开眼睛,亦支起头,看向帐内,乌黑地长发绕着脖子侧垂下来苏瑾躲在帐内,毫不客气地将他上下打量一番。

才轻声道,“那个今日吴掌柜没到么?”

“到了。”陆仲晗轻笑。

“到了?”苏瑾一微怔。头又支得高了些,想了想又问,“那,徽州那边”

陆仲晗轻笑,许是太冷的缘故,复又躺下来。身影被床板档住,看不到人影,苏瑾亦平躺下来。然后便听到低醇的声音自床侧传来,他说,“徽州地事,你只当作不知。”

顿了好一会儿,又自床板下传来一声含笑的声音,“一切有我,别怕。”

苏瑾轻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徽州的事,她当作不知。这是将她的责任全部揽了去。将她推到完全不知情的境地,由他承担全部的责任在暗红的光线内,她忽然笑了笑。脑中那些纷乱的念头,似是都消失了一般,不知何时沉沉睡去。

次日醒来时,睁开眼便是一片清白透红的光线,苏瑾一刹那的失神,呼地坐起身子。下意向床前地上扫了一眼,那里只余下泛着青白光线的青砖地面,显然那人已早早起了床。

外头鸟雀叽叽喳喳叫得欢快,香烛味儿已淡了下去,空气中有一股含着泥土腥气的凌烈气息。是雪的味道。

苏瑾赶忙翻身下床,刚穿戴停当,外间便传来脚步声,紧随而来的是一般食物香气。

她挑帘看去,陆仲晗正端着托盘走到当门正间儿的桌前,听见动静,扭头看来,看见她一脸惺忪的模样,轻笑,“睡得好么?”

苏瑾囧得无地自容,这些日子常氏和常夫人不止一次在她耳边唠叨为人妻该如何如何,新婚第一日她便起晚了,还叫男人准备早饭虽然在她熟悉的世界这没什么,可

她讪笑两声,赶忙表明自己的态度,“你放着,这些我来便好。”

陆仲晗将碗筷摆好,偏头轻笑,“你会么?”

苏瑾又是一阵尴尬,这么简单的事儿,以她家的家境,她必然会做这些事地。可事实上,她确实不会。虽然不算什么难事,可没做过,自然不会。

只得又讪笑道,“不会可以学嘛。”一边走到桌前,扫到桌上的早饭,她愣了下。

桌上只有两只白瓷碗,碗中那不是她昨日吃过的糯米圆子么?看样子不象新煮的,凑近还能闻到一股焦糊的味道。疑惑看向陆仲晗,他头偏了一下,错开她的目光,“先凑合吃些,饭后我去请个厨娘。”

苏瑾笑起来,原来他也不会。大家都不会,谁也不嫌谁。苏瑾霎时放松了许多,连连摆手,“不须请,年后不是要去忻州么?也没多少日子了,不会就学嘛。”

说着挑帘进了里间儿,当窗梳洗。

虽然早饭有些糊了,一向挑嘴的她,却吃得极香甜,一边吃,一边以眼神调侃对方,陆仲晗被她笑得赫然,再次提议,“饭后去请个厨娘如何?”

苏瑾嘴里含着汤园,连连摇头。收起笑意,正色道,“女子合当主持中馈,操持家务,这些事自当是我来做。不要你操心,安心读书便是。”

陆仲晗含笑看着她,眼睛却盯在她那双纤细白晰的手上,虽然没说话,表达的意思却是不赞同。

苏瑾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将手举起来,在他眼前晃了两下,笑道,“放心,我学东西是极快地。嗯头两日不是还有摆喜宴余下的吃食么?”说完站起身子,收拾碗筷,又笑道,“就这么说定了。”

抱着碗筷便要出去。

陆仲晗一把拉住她,将碗筷自她手中取过来,轻笑道,“自午饭起,再施展你地本事。”说着指指外面,“下雪了,水冷呢。”

苏瑾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确实,阴沉了好几日的天气,终于下雪了,这雪还不小,想到那刺骨的冰水,她不由的打了个哆嗦。

陆仲晗看看她身上单薄的衣衫,笑道,“去添件衣衫,我去去便来。”

苏瑾点头,等看他走出正房,往西厢房一侧的厨房走去,身影消失不见,才回里间将丁氏所赠的绣花羊毛小袄翻出来,又换了双羊皮小靴子,走到当门,斜靠在门柱上看雪景。

约有五寸厚的白雪将院子罩得一片素白,有几只鸟雀在地上枝头跳跃,在雪地上留下淡不可见的印迹,远处又有哪家迎亲嫁娶的人家,放起了炮竹,声声脆响,在昨日之前,她听到这些声音,心头是烦燥和惶恐,而现在,这一切终于与她无关了。

她闹哄哄的生活,如这雪后的幽静的小院一般,霎时安静下来。那些困扰她的犹豫,和往左不是,往右亦不对的迷茫通通都散去。余下的只有选择过后的安宁,和未来要面对的有可能的责难。但那些责难也许在很久之后才到来,不是么?最起码现在她安宁下来了。

且,余生的岁月里只余下一个目标,便是跟着他向前走。嗯,她没想过第二个选择。

咯吱咯吱的踏雪声传来,苏瑾回神,向那发声处看去,片刻,陆仲晗出现在视线内,白雪,青衫,长身玉立的墨发男子,温雅踏雪而行,虽然有雪无梅,虽然这院子简陋,虽然青衫不甚华丽。

但这朴素的安宁,并不华丽的氛围,以及那些淡而温暖的话。对她来说,刚刚好。

156章成婚(三)

陆仲晗看见她倚门而立,脸上浮上笑意,缓缓走近,在四五步开门站定,“在看什么?”

苏瑾直起身子,摇头,“没什么。嗯,今日我们做什么?”

陆仲晗看看仍然在飘着细雪的天空,上前两步,在她面前立定,“无特别地事。一起整理礼单如何?”

听他提及这个,苏瑾心中一动,笑道,“好。”成亲过后拆红封,大约是最快乐的事了罢。虽然这银子日后是要还地。

两人进了室内,陆仲晗将礼单找出来,苏瑾习惯性地扫视一圈儿,想去找算盘,扫到一半儿才愣住,这里如何会有这话东西?忙将炭盆挪近,自他手中抽了笔,笑道,“你来念,我来算。我算帐快着呢。”

陆仲晗笑了下点头,将礼单展开念将起来,苏瑾快速记着贺礼的数目,一面心中默算着,每念过五个数字,便写一个总额出来。

如梁小青说的那般,昨儿来的人竟然不少,贺银五两以下的大约都是他的同窗之类,常夫人除了陪嫁时,送的贺银之外,亦在昨日送了五十两的贺银,而她最在意的程记茶庄,送了二十两的贺仪。按说这个数字已算十分丰足了,如果不去考量程记的规模和他的关系的话。只是现在。

苏瑾听到这个数字,微怔了那么一瞬间,脑中一闪而过:这意味着什么?便将它丢在一旁。他说不要她管,她便不管了罢。

安心躲在男人背后,亦没什么不好地。

另有大宗的银两,大约是当地的乡绅富户们送地,毕竟是解元公成亲么。约小半个时辰,两人看完礼单,苏瑾已算出大至数目来。

“竟然有四百多两?”苏瑾怔了怔,抬头看他一眼,盯着眼前的红纸笑起来,“这下有银子了。这些够你赶考用了罢?”

陆仲晗尚未说话,她又拧了眉,摇头,“不够。你等等,我在家里算了个数目,我去找来看看。”

“是么?”陆仲晗诧异挑眉。

苏瑾呵呵笑了两声,为自己找借口,“我一向爱拨弄银子,列计划。”说着匆匆进了里间去翻找。听着身后的笑声,苏瑾又开始尴尬。不由哼道,有什么好笑的,两个人过日子做计划不很正常么?

将那早先算好的纸张找到,扫过上面的数额,五百两。

拿着出了里间儿,递给他。陆仲晗看到这数目有些诧异,“这么多?”

苏瑾点头,带着些得意在他对面坐下来,笑道,“我爹爹早先在家的时候,与我说过放高债地事情。曾提到过京中有一种放京债地人。说有些书生家穷,中了进士之后,朝廷派了官,没银子去上任,便借那种‘四扣三分’利的京债。名义上借银一千两,实则只按‘四扣’支付,即只给四百两现银,还要按每月三分生利他说这种债还逼死过官员呢。所以准备五百两银子给你。嗯,忻州到京城是多远?到时,你银子不够用,提早送信儿去”

陆仲晗低头看着那张纸笑起来,好一会儿,抬头,“若不中呢?”

苏瑾眨了下眼睛,她可没想过不中的事。不中也有可能,不过,若真的不中,那麻烦可大了

陆仲晗将纸张合起,笑道,“银子只带三百两便好。余下的你收着罢。去忻州要赁宅子,开铺子,都要银子呢。”

三百两?苏瑾微怔,她虽不懂官场那些套路,但这几日亦打听了不少。春闱当是在三月初,春闱若中,便是殿试,殿试之后便是按名次将新进进士派到各部观政。一直到六月开始铨选派官,原则上这段日子中了进士的士子们是不能离京地,这近半年多的日子,若只单是穿衣吃饭,三百两是足足有余了,可要应酬,要走动,五百两银子的预算,她还是算少了些。

但是留自己手中的银子又不甚多,这些礼金和她收到的,以及之前的存银,共计三千三百两多两,到忻州要做的事情很多,余下三千两的本钱,也不知能做些什么。再看陆仲晗神色坚决,想了想便道,“这件事先不说罢,到了忻州之后,看看情况再说。”

陆仲晗点头,两人合力将那红纸封悉数退去,苏瑾将成锭的银子挑出来,在摆盘中摆得整整齐齐,又将余下的碎银子,按成色分好。

就在这二人正在折腾银子的当口,常夫人踏雪到了苏家。常氏正和梁富贵商议着梁小青地事。突听是她来了,十分诧异,笑着将人迎到室内,客套着上了茶。才问起她的来意。

常夫人叫了半杯茶,沉默了一会儿,才抬头笑叹,“老嫂子,我也不瞒你,今儿来是与你打听个人。”

常氏微怔,随即笑道,“您气客了。想问哪家只管说,可是为了常小姐?”

常夫人点头,早先苏瑾没与她提林延寿,她倒没想起这人来。常家与她娘家本都是商人,也没刻意想过叫女儿嫁个读书人。可自打苏瑾与她提了之后,这事她仔细想想,嫁个读书地倒也可。将来有官场的人帮衬着,也少叫人欺些。

可又因林寡妇此人,她左右决策不下。原本是想等苏瑾的事完了之后,回湖北老家暂避一阵子。可不知哪里来的传言,说湖北亦点秀女。再加这突然一场雪,路途难行,而掌珠这些日子虽没明说,亦有些闷闷不乐。

她思来想去,还是来苏家再问问这户人家究竟如何。

常氏听她说打听人,下意识便想到林延寿。又连忙笑道,“常夫人只管问,我自然实话实说。”

常夫人叹息一声,指指东侧,“来找问,你必然猜到是问谁。”

常氏点头。想了想道,“若说这东邻一家。林相公的人才人品自是好地。想必常夫人也听说了。只是这林奶奶”说到这儿,她顿了一下,“林奶奶好说嘴儿,人又有些贪财,与您说实话,她心头是想攀个富户姻亲。”

常夫人微微点头,这些都是苏瑾与她提过的,这些日子在苏家张罗亲事,亦见过林寡妇两回,大体情况她都知道。想了想,压低声音问道,“这些事情我倒是知地。若说钱财,我家虽没多少,但只这么一个女儿,嫁妆自会体面地。只是人都道寡母粘儿”

常夫人这话不好和苏瑾说,常氏却是听明白了,笑着摆手,“这个您别担心,这林奶奶虽说爱拿林相公说嘴儿,却没见她怎粘儿子。她呀,平素只要自已快活,有酒吃,有钱儿挣,极少管儿子去哪里。”

常夫人脸色松下来,又笑起来,“这人倒是奇怪。”

“可不是!”常氏也笑,说着又捂嘴儿悄声道,“早先听四邻们说,早些年有人与她说亲,叫她再嫁,她宁死不肯,道是自己一个人快活得很,她才不要去再去哪家受闲气,做人家免费的仆妇咧!”

“哟,她看得倒透。”常夫人一个惊讶,又失笑起来。

“是,所以四邻都说,这林奶奶除了那一样不好地。旁的,倒也叫佩服得紧!”常氏笑着将这话说完,敛了笑意,又道,“只是她这爱与三姑六婆来往,爱吃酒爱说嘴,爱四处串门子的毛病怕是改不喽。”

常夫人点头。有些为难,思量半晌,还是一叹,“难不成儿子做了官,她做了老太太,依旧如此么?”

常氏与林寡妇打交道多些,把这人看得透,虽然说出来叫常夫人失望,仍旧是要说地。她摇摇头,“难说咧。自打林相公五六岁时起,她便这副模样,这一晃十来年了,还能改么?”

常夫人又有些失望。和常氏叙了半晌的话,终是没下个论。眼看天将午时,便起身道,“这事儿我回去再想想。”

常氏亦站起身子,搓手笑道,“要说林相公的人品,我家人都知地。小姐也常夸他。”

两人说着话儿出了正房,常夫人看看天色,笑着道,“按说今日瑾儿第一日成亲,是不好前去打扰,可她那里没个侍候的人,也不晓得她能不能应付得来。”

提到这个,常氏也叹,“早上我本是要去瞧瞧地,可小青爹说,这不合规矩。我便没去”

“算了!”常夫人低头想了一会儿,摆手,“总是嫁了人,便是有难处,叫她自己解决罢!”

常氏含笑点头,将她送出院门儿。

梁小青自东厢房出来,问她,“常夫人来可是有事么?”

常氏笑了笑,不接她的话。抬头看看天色,已快到正午,不晓得这二人在家能不能吃上一顿热饭,想了想叫梁小青跟着进厨房,将自家宴客余下的几样菜,放到蒸笼里坐在灶下点了火,和梁小青道,“你去叫拴子和全福套车,待会叫他们去给小姐送些吃食。”

梁小青笑道,“这样冷的天,便是送到也凉了,小姐那里难道没有现成的吃食么?”

常氏叹笑一声,继续往灶里填火,“她在家一日饭食没操持过,能做成什么样儿?莫刚成了亲便叫人嫌弃。”

梁小青瞒脸不信,一边准备食盒,边道,“陆公子不会罢?小姐会做什么不会做什么,他难道不知么?”

常氏摇头,“这我哪里知道?”

母女两个一边说闲话,一边将饭食收拾好,装了食盒,叫人去送。

点个火有多难,苏瑾先前不知道,反正每次她到厨房,只是转悠两圈儿,偶尔搭手填个柴,但现在她知道了,对于生手而言,点个火实在很难。

软柴好点,可一放大柴,那火苗便被迅速压熄,苏瑾试了四五次,无奈抬头,看向倚靠在厨房门口的人,方才的豪言壮语荡然无存。

陆仲晗原本是含笑看着,等她抬起头,那被风箱吹起的柴灰在脸上形成一道灰黑的印子,嘴边儿亦乌青一圈儿,别过头冲着外面闷笑起来,苏瑾被笑得火气上来,哼哼地又转过头,继续点火绒,一边往灶里塞软柴,一边咕哝,“人都道常年在外地男子,必会一手厨活儿,你怎地丁点不会?”

陆仲晗笑了几声,直起身子,走到灶前,附下身子,笑道,“哪个说我不会?烧火是会地,是你不要我动手。”

苏瑾小心的软柴放到灶内,取了根细细的柴杆儿小心放进去,看着它慢慢燃起来,才得意转头道,“看,烧火我也会!”

她眼眸明亮,带着小女儿的得意,陆仲晗望着这张近在咫尺的娇颜,不自由的伸手,在她唇角的一点黑灰上一楷,轻笑,“好,你能干。去洗把脸,花猫一样。”

乍然亲昵的动作语气和神态,让苏瑾心中一跳,身子也跟着跳将起来,将身侧几根柴棍踢得凌乱飞起来。看着他坐在灶下眼含戏谑地笑,在想着要不要反击一下。

手动了几动,还是忍住了。正这时,院门响了,苏瑾一怔,望了望院门儿,向他道,“你去开门儿。我来做饭。”

陆仲晗起身,向她深深一辑,“是,娘子。”

苏瑾闷笑起来,推他出了厨房,将昨日余下的一碗笋烧肉,一盘子鱼放到蓖子上,盖上厚厚的木盖子,转到灶下填柴。

一边填柴一边笑,柴米油盐这种安静而琐碎的日子,偶尔尝试一下亦不错。

陆仲晗去了片刻,便拎着食盒回来。苏瑾看他身后无人,微微一怔,“是哪个来了?”

“你们家的两个小家伙。”陆仲晗将食盒放到灶台之上,一边打开一边笑,“请他们两个进来,跑得倒快。”

苏瑾伸头看了看那食盒里,共有上下各有四个碗,里面塞得满满当当地。笑起来,伸手取了一碗红糟鱼,一碟风干鸡,放到锅内,想了想又转头道,“反正今儿无事,你去再烫壶酒来,如何?”

陆仲晗诧异,“这么说,你酒量尚可?”

苏瑾笑起来,前世么,是有些酒量。来此之后喝得却少,今儿左右无事,亦没亲人要应付,找些事做做也是好地。

陆仲晗点头,将食盒放好,向东厢房客坐而去。

窗外依然是白雪皑皑,灶内的火旺旺的烧着,厨房温暖起来。

157章玉成

苏瑾其实并未忘了掌珠的事,只是今儿不方便出门儿,再急,总要忍一日,倒是陆仲晗先提了起来,他一手扶桌,另一手以指捏着酒杯,递到唇边儿,将喝不喝地样子,笑道,“你叫我与林学兄捎地信儿,我已带到了。点选秀女之事,许是真的。余下来做何打算?”

提到这事儿,苏瑾有些头痛。自早上起来,外面的喜乐鞭炮声不绝于耳,这点选秀女的事,多半儿是真的。在女子急嫁的情况下,林延寿可算是个难得黄金王老五了,有才识,长得还不错。虽然呆了些,但人品却好。

只是这是不是桩好亲事,她却不敢轻易断言。婚姻的幸福与否,有一大半儿来自于那些血缘深厚的亲人。若男子有担当些,女人的日子自然好过,可林延寿有担当么?最起码在个人主见上不如眼前这人。

但又不好直说是因林寡妇,声名是一方面,而另一方面,她怕掌珠日后要过鸡飞狗跳的日子。

将杯子握在手中,想了半晌,笑道,“这事儿确实也难。我虽想叫掌珠心想事成,林大哥又是个不错地人选,却不晓得他是何等心思。”

陆仲晗微微点头,低头想了会儿,便道,“明日我要回请些同窗,借机问问如何?”

“请同窗?”苏瑾微怔,“在家里请么?”

陆仲晗看看她的手,摇头,“到酒楼罢。”

苏瑾倒不是心疼银子,只是担心她的声名,想了下笑道,“还是在家里请罢。反正下雪也无事,早先我家大爷爷来时,得你同窗地相助,还没谢他们呢。”

提及这件事,陆仲晗突然笑起来,闷头笑了许久,才抬头问,“我倒听陈兄提了两句,你可真的与你家大老太爷当面顶撞了?”

苏瑾嘿嘿笑了起来,将杯中的酒喝了,站起身子,“我这去就东厢房看看还余什么酒菜,你吃完且听我来收拾。”

说着便进里间找出一件半旧的棉衣来,出了正房。

东厢房里空荡荡地,成亲时置的肉食还余下许多,干品亦有不少,象火腿、笋干之类,另有些现成的熟食。苏瑾正在东厢房盘算着,突听院门响儿,忙自东厢房出来,走近隔门问道,“是谁?”

掌珠的声音传来,“瑾儿姐姐是我。”

苏瑾微怔,忙开了门儿。

掌珠见到她愣了一下,上下打量她。苏瑾顺着她的目光往自己身上一扫。半旧的大棉袄,下面系着的是做午饭时特意换上的半旧棉裙儿,头发亦是简单的妇人发髻,她嫌累赘,没带丁点头饰。

便明白她诧异什么,拉她进来笑道,“你来可是有事儿?”

“有!”掌珠回神,叫莲儿上前,指着食盒道,“我娘差我来看看瑾儿姐姐。”

苏瑾有些诧异,还是带领着她往正房走。小厮长顺顺势将马车赶了进来。

陆仲晗闻听有人来,已在正房门迎着,见是掌珠,遂笑着问候。掌珠一张脸儿红扑扑地,亦行礼道,“姐夫好。”

苏瑾闷笑起来。拉掌珠进房间,看了眼陆仲晗,他指指外头满地的雪,“你们叙话,我去铲雪。”说着向掌珠一辑,自去转到后面去。

掌珠看着苏瑾捂嘴闷笑,眼神闪烁,脸蛋笑得红扑扑地。苏瑾瞪她一眼,莲儿帮着将当门桌上的饭食收走,清理好桌子。

“瑾儿姐姐,你怎的这样打扮?”一见外面没了人影儿,掌珠微微皱了眉头。

苏瑾点了她一下,“嫁了人不就是如此么?”

“我娘不是说他家”掌珠小声地道,说到一半儿,话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