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么看?该回哪儿回哪儿去,没看见我要接待首长啊!”秦昊阳安抚着拍拍媳妇的背,随即佯怒着冲闲杂人等示意,示意他们先回去,都站这儿他怎么跟媳妇说话?

众人见他这副嘴脸,知道他是真没事了,个个贼笑着,还有人偷偷冲他竖了竖拇指,亦或——中指?

“老婆,你不能老这么趴着啊,这样我看不到你。”秦昊阳轻抚着胸前正紧紧搂着他脖子的唐昕。

唐昕没理他,而是隔着病号服听着他的心跳声——砰——砰——砰——坚强而有力,好久好久之后才找回被吓飞的三魂七魄,但依旧不愿起身,“你不是说没事么?”他前两天打电话跟她说自己完好无缺。

“是那个‘兽医’跟我说没事!”妈的,当时那军医还跟他说:没事儿,包扎一下,吃两片消炎药就行,结果一下飞机直接给他推进了手术室,“别怕,我又没事,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

这时,唐昕的三魂七魄终于全部归位,不知为什么,魂魄归位后,她的火气蹭的一下蹿出了三丈高,大概是因为他这种无所谓的态度,或者是因为他的欺骗,总之她很生气,他是病人,又不能真逮着他锤他一顿,只能上手掐,掐他的脖子,掐他的胳膊,掐他的手,总之没受伤的零部件看在她眼里都不是好东西。

“我军一向是禁止虐待俘虏的。”秦昊阳被掐得龇牙咧嘴。

“我又不是你军的。”她现在急需要一个发泄口把身体里的过度惊吓和失而复得的喜悦宣泄出来,幸好他没事,幸好。

打一打,闹一闹,归于平静后,看着他腹部的绷带,唐昕又吧嗒吧掉眼泪,没办法,心疼嘛。

秦昊阳最怕她哭,她一哭他就不知道怎么办,讲笑话逗她吧,她说你怎么这么没良心,抱着亲亲她吧,她又说你个流氓,唉,男人有时真的很难做。

两人这边正闹着,张子锋敲门进来。

“怎么样?现在不喊着要回基地了吧?”张子锋坐在床前,揶揄一句手下,他刚出手术室,麻药还没过就嚷着要回基地。

秦昊阳笑得贼贼的,“听领导指挥嘛。”

“听指挥就好好在这儿养伤。”张子锋拍拍他身上的被子,起身就要走,却被秦昊阳一把拽住。

“领导,这算工伤吧?得给点慰问金吧?”他的工资可都打到老婆账上充公了,得弄点钱买结婚戒指啊。

张子锋眉头一皱,继而又缓缓舒展开,“等上边通知吧。”他又不知道他这次干了什么事,“你不是找了个有钱老丈人?还用得着计较这点慰问金嘛。”他可听洪葛法说这小子老丈人开了个不小的公司,连婚房都是对方出得钱。

这是人话吗?“我计较的。”没钱就没戒指,他不能让老婆手上光秃秃的嫁给他啊,“我身上现在一分钱都没有。”

张子锋听罢哼哼一笑,随手摸了摸口袋,从里面掏了张五十的纸币,“私人赞助,多了没有。”他的钱也都在家里首长那儿。

我去!“领导,这样下去没积极性啊。”

“没积极性?一有任务你小子蹿得比兔子还快,老五老六后面拿枪顶着你都不让,还没积极性。”张子锋整理一下被抓皱的衣袖,头也不回地走向门口,正巧在走廊上碰到打饭回来的唐昕,两人寒暄了两句。

唐昕回到病房,把饭放到小饭桌上,回头就见秦昊阳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忍不住问他:“怎么了?”

“我在想从哪儿搞点钱回来。”双手往脑后一垫,歪脑筋打起来。

“你要用钱啊?我那儿有啊。”上次休假时,他把钱都打到了她的户头,加上她的存款,也算是笔不小的数目,“要用的话,我一会儿帮你去取。”

“不是这个钱。”他怎么能用老婆的钱!

钱还分这个那个?唐昕没睬他,坐到床头,伸手把保温壶打开,她特地让食堂师傅做得,补元气的,“一会儿吃完,我下楼去看看刘真姐。”刚听张队长说刘真姐就在楼下妇产病房待产。

“我跟你一块去。”他不想一个人在这儿,尤其还躺在床上。

“美的你,刚动完手术不许乱跑,乱跑我就打电话告诉叔叔阿姨。”他爸妈和她家里人都不知道他受伤的事,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不让两边老人知道,一来怕他们担心,二来唐昕也怕家里对他们的婚姻会提出异议,未免爸爸怀疑,刚才她还找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幸好爸爸没多问,知道真相的只有张可,因为她让张可帮忙寄了些东西过来,“对了,你那个发小,叫廖和平的,怎么脸皮这么厚,老是打电话骚扰张可。”弄得她觉得很对不住闺蜜。

“他们两人的事,你跟着操什么心。”秦昊阳边吃着老婆的喂来的排骨,边考虑怎么弄钱给老婆买戒指廖和平,对啊!一拍大腿,有了,他小子有钱啊,天天在海上飘着,有钱也没地儿花,就是他了,“老婆,手机递给我。”

秦昊阳发给廖和平的短信是这么写得:打一万块给我,我帮你套到张可的情报,保证360°全方位、无死角的帮你打听清楚。

当天下午,一万块就到了他户头,第二天一早,秦昊阳把媳妇骗到楼下陪刘真,自己则在“恰巧”来探病的老六的掩护下,溜出医院,到某商场买了枚戒指,晚上医生查房时,因为他的伤口渗血,被主管医生狠狠扎了几针——小子,别以为装傻我就不知道你偷溜的事,早摸清你们这群人的德性,要不是当着你漂亮媳妇不好拆穿你,早上粗针头了,你就配那玩意!

也就是这之后的第三天,在一次例行的闺蜜电话里,张可略带怀疑,又有丝不确定地问唐昕:我知道不可能是你,但那个史密斯的事就咱俩知道啊(史密斯,A大外语系外教,正试图追张可。),廖和平从哪儿听来的?

唐昕当场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想了半天突然想到前天跟某人聊天时不小心说了几句,肯定是那家伙告的密,当下挂了电话就急冲冲杀回病房,好你个秦昊阳,我和青梅竹马你还敢选后者!结果到病房一看,空无一人——这家伙不会发现事态不对跑了吧?

唐昕当下气不打一处来,医生交待过不许他乱跑,还敢偷偷跑出去!那就新仇旧账一起算!

沿着病房一路找到大厅,当电梯门打开的一刹那,本来还气势汹汹的唐昕一下就傻了,因为电梯外的大厅里齐刷刷站了一排穿得绿油油的子弟兵,见电梯门一打开,有人喊:“敬礼。”然后一声几乎能把屋顶冲破的“嫂子”把唐昕震得晕乎乎的,接着便是站在队前的某人拖着戒指向她走来。

唐昕是感动的,感动的捂着唇流泪,可是同时又觉得好丢脸——她一向不喜欢出这种风头,而且还是当着里三层外三层的观众。

就在秦昊阳向她走来时,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电梯门关了,惹来周围观众一阵哄笑,这可不在计划之中,秦昊阳快走几步,把电梯门摁开,然后一手托着戒指,一手伸向唐昕,并郑重地向她说出求婚誓词:“我或许给不了你富贵的生活,也给不了你二十四小时的陪伴,甚至可能常常会让你担惊受怕,但我会像爱我的祖国和这身军装一样爱你,你——愿意嫁给我么?”手停在她的身前,静静等待着她的答案。

唐昕从没听过这么矫情的话,也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成为这种矫情戏码的表演者,但当下她真觉得很幸福,因为她认定他说得都是真的,只是她没有及时的点头,而是忍着眼泪对他说:“我不是个坚强的人,还有很多毛病。”

“我不嫌弃。”秦昊阳张开双臂。

唐昕破涕为笑,向前跨一步,走出电梯,与他相拥——此后经年,唐昕每次回忆起这段依然觉得很幸福——女人一生的确是要被认认真真求一次婚。

因为这个完美的结局,大厅里充斥着欢呼声和口哨声,像赢了一场很大的胜利。

五楼栏杆处,刘真一边笑看楼下的求婚,一边训斥身边的老公,“看看人家小秦,你怎么还有脸在这儿站着。”

张子锋笑意融融地瞅着大厅里这群胡闹的手下,心里纳闷这臭小子都是怎么想出来的?回去得让他给那些没找到媳妇的人传授传授,“我没这小子的鬼心思,不过——我会像爱我的祖国和这身军装一样爱你,这点你绝对不用怀疑。”

刘真欣喜又带点羞涩地轻轻推一把老公,眼角带着些微湿润,七年了,头一次从他嘴里说出“爱”这个字眼。

啪啪啪——

一朵绚烂的烟花在窗外的夜空绽放。

新年来了。

☆、十五 医院趣事

新年伊始,唐家人、杜家人、秦家人,包括张可、廖和平、洪葛法这些朋友都不约而同地收到了一条同样的彩信,彩信的图片上是一只白皙而修长的纤纤玉手,玉手的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闪亮的戒指,众人知道这是某人在炫耀他求婚成功了。

尼玛,这戒指是我出钱买的——这是廖和平的心声。

得赶快把婚礼的各种清单列出来——这是唐家、杜家、秦家父母的心声。

看来重孙是有谱了——这是某秦家祖父的心声。

好羡慕——这是张可的回复。

接着,下面是N条叫骂,出自于很多年纪比秦昊阳大的战友。

秦昊阳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一边吃着老婆喂来的水果,一边瞅着手机回复傻笑,看见那些骂得凶的,笑得更大声。

“不把人惹得火冒三丈,你不舒服是不是?”唐昕凑到他身边,跟他一起看回复。

“老婆,来,拍张照片,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叫郎才女貌!”秦昊阳打开手机摄像头。

唐昕拧他一把,不过还是顺手整了整自己头发,两人脸贴脸,找了个最好的角度,来了张自拍,果然是男的帅女的靓,发出去绝对有效果。

没过多会儿,回复便滴滴的响起来。

:滚!

一连三条“滚”,把秦昊阳乐得够呛。

:呦,美女旁边怎么竖了根棒槌!(有直接的,就有委婉的。)

秦昊阳回复:看,那边有条黑背被棒槌捶了。(此人外号“黑背”)

:按这个标准,限你小子三个月内给哥找个嫂子。(还有人直接要求介绍对象的。)

秦昊阳回复:抱歉,老子标准太高,你没戏。

又是N条对骂,大年初一,秦昊阳基本是在骂声中度过的。

年初二晚上八点,刘真顺利诞下一女,可把张子锋给乐坏了,抱着闺女吃,抱着闺女睡,禁止任何陌生人靠近他闺女,违令者拉出去毙了,被禁止的人中包括秦昊阳和前来探视的其他手下——一群没轻没重的东西,少碰他宝贝闺女。

秦昊阳觉得小丫头长得漂亮,回身对唐昕说:咱也生吧,生个儿子,把丫头给娶过来,话没说完,差点被张子锋一脚踹出去。

年初五上午,医生查房,觉得秦昊阳的伤势恢复的不错,可以适当出去散散步,但不能走太久。

一得到医生的特赦,秦昊阳便拿着鸡毛当令箭,穿上常服,拉着老婆就溜出医院。

新年假期的缘故,城里有些空荡,车开出好几条街都没看到什么人,商店之类的也基本没开门,想给老婆挑几样新年礼物都没得挑,只得吃了碗兰州拉面悻悻然回医院继续躺着,百无聊赖啊,遛到走廊里,发现走廊没人,转身就顺手把病房门给关上,然后一头钻进卫生间。

唐昕正在卫生间帮他洗袜子,见他进来还有些好奇,“不是累了嘛,怎么不去躺着?”吃完拉面他就一脸的无精打采,问他怎么了,说累,她急忙拉他回医院,免得伤口又崩开。

秦昊阳也不说话,伸手从身后搂住老婆的腰。

唐昕从洗手台的镜子里看他一眼,凉道:“你最好老实点,小心伤口崩开多住几天。”他不怕伤口崩开,但绝对怕医生不让他出院。

他又抱着她开始各种叽歪——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只要想做“坏事”她不答应时,他就会叽歪,跟吃不到糖的孩子似的,各种恶心,偏偏她就吃这套,他一叽歪,她就会心软,可能潜意识里她喜欢看他这个样子,“小时候跟你妈也这样么?”好奇这是不是他小时候养成的习惯。

摇头,他没跟任何人这样叽歪过,除了她,他也不清楚只有他们俩时,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亲一下,就一下。”

“你搞清楚这是什么地方!”唐昕抬拳作势要打他,可惜动作没他的快,被一口咬了去,这么一来两人可就纠缠不清了,你咬一口,我咬一口,正咬得饶有兴致时,忽听外面有房门响动。

听见动静,卫生间里的小两口瞬时停止一切动作,齐齐竖起耳朵。

“老四。”卫生间的门被敲了两下。

秦昊阳认得这个声音,是老五王亮。

“干吗?”秦昊阳松开搂在老婆腰上的手,没好气地问一句。

“司务长给你熬了骨头汤,我放桌上了啊。”

因怕门外人瞎想,唐昕伸手冲了一下马桶,那意思秦昊阳刚才只是在上厕所。

就听门外人忍着笑道:“呦,生活还不能自理啊?嫂子,你这工作做得不到位啊。”

听了这话,唐昕想死的心都有了,狠狠踢一脚身边的人,都是因为他!

秦昊阳眉毛一挑,不急也不慌道:“你嫂子力气小,老五,进来帮个忙。”

老五心道,你当我傻啊,“我还得下楼看老大家闺女呐,再说有些忙我也帮不上啊。”

尼玛!

就在秦昊阳迅速拉开卫生间门时,王亮也迅速拉开了病房的门,两人一前一后追出了病房,但听楼道里一阵嘈杂,某个嘴欠的最终被逮到了,唐昕伸出半颗脑袋,偷偷看一眼楼道里被“揍”得不轻的老五,心道:揍得好,狠狠揍!让你嘴欠!

结果?结果当然是两人都被小护士给教训了,这是哪儿?这是医院,不是你们部队,想玩是吧,想玩把伤养好回去玩——这话是教训某个病人的。还有你,你来探病的吧?不知道他身上有伤不能乱动啊?多大人了,这点事不懂啊?——这是教训某探病访客的。

一个少校,一个上尉就这么被个小护士给训了一通。

完事之后,王亮才反应过来,小丫头片子才多大年纪,教训起人来怎么这么厉害!

秦昊阳拍拍王亮的肩膀:“交给你了,去拿下。”伶牙俐齿,长相可爱,很适合培养成他们XX队的后备力量。

王亮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决定要好好参详参详——自从老四找到媳妇后,他们几个老觉得哪里空牢牢的,看来是要考虑发展后备力量了,整整衣角,决定去跟小护士好好谈谈他哪里不懂事了。

被他们基地的人盯上了,不死也得残呐,小姑娘你自求多福吧——这是秦昊阳的心声。

*****

正月十五元宵节时,701病房又来了两个探病的,不同于以往的绿军装,这次是白的。

廖和平刚完成护航任务,一着路就马不停蹄地赶来探视青梅竹马,被他一道拽来的还有无辜的张可,她刚从老家回来没两天,正在家里补眠呐,这人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搞得她一头雾水,更搞得她妈想入非非,逮着人家整整问了一上午,完事之后非要留人家在家吃饭,还偷偷跟她竖了个拇指:不愧我闺女的眼光,要模样有模样,要身高有身高,还是军校毕业的高材生,家里背景也不差。看她妈那副嘴脸,俨然已经看到了当丈母娘的曙光,都想着在哪儿安家,孩子将来上什么幼儿园了,我去!姐姐我的梦想可是星辰大海,你却直接给我拉进了洗碗池里,从此孩子、老公,老公、孩子,还让不让人活啦!

“唐昕,我跟你说,你惹来的骚,你给我摆平,我跟你讲,学校我可都申请好了,这要是上不了,我直接把你头砍了当凳子坐。”张可咯吱咯吱的咬着黄瓜,几乎是口沫横飞地威胁唐昕。

唐昕擦擦脸上被喷到的口水,“你少把责任推到我身上,我让你给人留电话了?我让你跟人通电话了?是谁觉得某人长得其实也不错,又是谁大呼小叫地说某人居然通四国语言!”手指往张可眉心一指,“我看你才是真正的战五渣!”还不如她呢,至少她没那么快就崇拜秦昊阳。

张可放慢嚼黄瓜的动作,不服输的赖账:“食色性也,嗜才德也,我哪里做错了?我承认我欣赏他,可没有法律规定我欣赏他就得跟他谈恋爱,嫁给他吧?”

“你直接拒绝他不就得了!”跟她吼有屁用!

张可叹气,“问题就出在这儿,他光撩妹,什么明示都没有,人家又没说喜欢我,我拒绝个屁啊。”所以她才郁闷啊,拒绝又找不到理由,只能整天白白受骚扰。

唐昕一副看傻瓜的表情看闺蜜:“你是不是傻啊?委婉暗示你有喜欢的人不就行了?”

说到这个,张可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怎么什么话都跟秦昊阳说!”她的那点老底全在人家手里攥着,她说鬼啊说!

唐昕咬唇,她已经很注意了呀,“自从你说了史密斯那事,我再没跟他提过你的事,按说他不可能知道那么多。”

两个女孩缓缓蹲到楼梯口,开始思考对方到底是怎么打听的那些消息,大概十秒后,两人同时抬头——

“杜琳!”一定是她,她们俩的事从不瞒杜琳,那家伙又八婆,又有闲,除了她没别人。

张可气势汹汹地打电话给杜琳,不想杜琳一口就承认了,笑呵呵地说:我觉得一对闺蜜跟一对好哥们恰好成两对,是件很花好月圆的美事啊。

跟杜琳打完电话后,两个女孩扶额叹气,根本就不该打这个电话,那女人就不是她们地球人。

“现在怎么办?我让秦昊阳跟他说?”说到底唐昕还是站在闺蜜这边。

张可叹口气,“我是那么没用的人么?”自己的事当然自己解决,何况她本身也有责任。

☆、十六 誓言

也许是觉得太过意不去,秦昊阳伤好出院后,张子锋又给了他两周假期——上次休假余下的天数。

应秦家爷爷的邀请,小两口回XX地XX干休所进行了为期一周的探亲活动。

唐昕很喜欢他的爷爷奶奶,尤其着迷于他们的爱情故事,奶奶粟孝章是位真真正正的大家闺秀,生在某江南古城,家里世代诗书传家,58年爷爷从朝鲜战场上退下来到某地修养时,一个巧合,两人相识了,然后据爷爷的说法,说是两人就两情相悦了,而据奶奶的说法,她当时年纪还小,完全没朝那方面想,然后在某个艳阳高照的日子,爷爷就去提亲了,结果自然是被委婉的拒绝了,而爷爷当时已经接到命令要求他立即回部队,左思右想,这个媳妇不能丢,就连哄带骗,顺带用了点非常手段让奶奶就范了,跟着他一走就是十几年,后来带着两个孩子回家时,奶奶的父母一开始还不愿意认,但天下没有拧得过儿女的父母,最终家里还是接受了爷爷这个满身"戾气"的女婿,爷爷也不孬种,把二老接到身边一直很孝敬,直到给他们养老送终。

唐昕特别喜欢听奶奶讲那个时候的事,讲她对爷爷的第一印象:“那会儿他穿着一身肥肥大大的军服,脸晒得乌七八黑,丑死了,哪个姑娘不爱俏?谁会一眼看上这么个人物!但是他们是最可爱的人呀,听他们的故事听得眼泪哗哗往下掉,就跟他多说了两句话,然后就惹祸上身了。 ”虽已年逾七旬,但从奶奶那白皙的皮肤和温柔恬然的声调里依然可以想象出年轻时的美丽。

“爷爷是怎么跟您说要您一块跟着走得?”唐昕好奇爷爷说了什么话才让奶奶就范。

“他呀。”奶奶哼哼笑一下,对那个场景似乎仍然记忆犹新,“前一天提亲被我父亲回绝了,然后他说第二天他就要走了,让我去车站送他,我心想这个要求没什么不好答应的,第二天就跟同学一块去了,站在月台上,他冲我敬个礼,然后问我——你是不是特别讨厌我呀?”奶奶学着爷爷的口音,“我说不讨厌,然后他就乐了,就突然一把把我拽到了火车上,我还什么都没反应过来呢,火车就跑了,只等跑了十几里地我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我这是被人绑票了呀,然后他说你要实在不愿意,就去领导那儿告我,把我踢回陕西老家,你就自由了,可以回家找你父母了,那我当时谁都不认识,也不知道他领导是哪个,朝谁告去?再说我也不希望他这么个大英雄被开除回家种地呀,所以这不就跟着他了嘛。”奶奶笑得暖暖的。

唐昕也跟着一起笑着,因为他们的故事实在有趣,也充满了那个时代的特色,眼神不经意间扫过奶奶那双依然纤细白皙的手,爷爷一定很疼奶奶,一辈子都没让这双手变得老茧丛生。

祖孙俩正在厨房聊着,忽听客厅里有谈话声,伸头去看看,是表哥表嫂来了——秦昊阳姑姑的儿子、儿媳,上次见过一次。

表嫂见唐昕在厨房,跟爷爷打过招呼后也过来厨房帮忙,她是名军医,比唐昕大几岁,因为住得近,所以每周他们都会过来这里跟二老一起吃顿饭,也正因为这样,表哥表嫂才更怕爷爷,主要是爷爷太想要重孙和重外孙,尤其在隔壁邻居的爷爷拉着重孙、重外孙站队列时,那简直能让他的血压飙升好几个百分点,瞅瞅你们一个个,竖着比人高,站着比人大得,怎么就生不出个东西来,没结婚的不论,你说你们都结婚好几年了,怎么就整不出个孩子来!

一说起这事,老头的火气就不打一处来,筷子往桌上一拍,“昊骏,你今年必须把孩子给我生出来。”还有个大外孙女,“你姐呢?怎么好久没见她打电话来?”

沈昊骏心道,她连婚都还没结,每次回来都被您骂得半生不死的,哪敢打电话来,“外公,您也知道她那边忙,估计是忙忘了。”

“忙个屁!”都三十好几了,正事一件没干,有什么可忙的!

秦昊阳感觉爷爷的视线扫向了自己,不紧不慢地抬起头,“我婚还没结呢,你不至于让我违反纪律吧?”

“臭小子,你以为我老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要不要我告诉你给你办结婚证的人姓什么?”老头子他老是老了,可侦查能力照样甩这帮小兔崽子几条街。

秦昊阳耸耸眉,“我老婆年纪还小,等两年再说。”他媳妇二十五周岁的生日都还没过,这么早当妈太可怜,何况他还经常不在身边,所以暂时不打算要。

老头听完差点扔筷子。

于是一场本来该其乐融融的场面硬生生被弄得剑拔弩张。

所以饭后,秦昊阳赶紧拉着老婆到房后的菜地除(躲)草(灾)去了,免得被老头给生吃了。

“这个认识么?”秦昊阳指着一畦莴苣问唐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