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难得一个明白人。”站在两人侧前不远的阿夏猛一个转身,吓的丁泽安连往后退了四五步,圆瞪着双眼,差点惊叫出声。

李文楠也跳转过来,看着吓的脸都白了的丁泽安,手指点过去:“真是噢,这人小心眼真多。”

“到时候,得好好打一顿。”李夏往前几步,站到李文梅面前,眯缝着眼,盯着丁泽安看了一会儿,招手叫李文楠,“咱们走,你们慢慢说话吧。”

李夏和李文楠往茶坊进去,丁泽安惊魂未定的看着两人背影,“那个,就是秦王妃?”

“嗯,没吓着你吧?阿夏可淘了,不过阿夏人可好了,可好可好了。”李文梅语气中带着几分热烈,是阿夏先要帮她的,她知道。

第三百七十一章 教坏小孩子

李文梅和丁泽安的亲事议定下来的很快,苗太夫人走了趟徐家,请霍老太太做了这个大媒,进腊月前,下定了细帖子,只等年后出了正月走小定礼等诸般繁琐讲究的礼节。

眼看议定了亲事,李夏从徐家回来的路上,弯了趟郭胜那间小院。

李夏并不往里进,站在院子里和郭胜道:“八姐姐和丁家的亲事议定了。”

“听说了,恭喜姑娘。”郭胜欠身,其实他对他家姑娘怎么看上了这门亲事,十分不解,不过姑娘的事,他不解也寻常。

“你去一趟丁家,就说五哥的话,从现在起,丁泽安由你和舅舅教导。”

郭胜一个怔神,由他和徐焕教导,教导什么?

“知道丁泽安是怎么长大的?”李夏看到了郭胜那一个怔神,她今天心情好。

郭胜又呆了下,随即若有所悟。

“他和你,还有舅舅,异曲同工。舅舅性子豁达愉快,他能学到一分两分,就是大福了。”李夏看着郭胜。

郭胜拱手欠身,“姑娘的意思,在下明白了,姑娘放心。”

“嗯。”李夏露出丝笑意,转身正要走,郭胜突然又问了句,“姑娘,教到什么程度?”

“你看着办,他能学到什么程度,你就教到什么程度。”李夏脚步没停,一边往外走,一边应了句。

郭胜呆了片刻,下意识的低低吹了声口哨。

能学到什么程度,就教到什么程度,这是让他收个徒弟吗?

两场大捷,风调雨顺,今年简直就是皇上登基以来,最繁盛最喜庆的一个年头,刚进腊月,整个京城就热闹的不堪。

郭胜和徐焕带着丁泽安,虽然有富贵和金贵带着人前冲后挡,三个人挤进南城瓦子最大的那间象棚时,也挤出了一身薄汗。

“怎么热闹成这样?哪儿来的这么多人?”徐焕在象棚雅座站定,拂着衣服,看着眼前乌泱泱的人头,颇有几分心悸。

“今儿脂粉小姐和樱草小姐要一场分高下,能不热闹么,这个地方,早两个月就订下了,要不然,出多少银子都没用,除非请出爷的名头……当然小的绝对不敢,爷吩咐过。”富贵接话答道。

“我不是说这里,是今年这京城,到处都是人,怎么能这么多人?”徐焕坐下,示意丁泽安也坐下,端起茶抿了口。

郭胜一进雅座,就站到栏杆前,环顾四周,见丁泽安坐下了,招手叫他,“你也过来看看。”

丁泽安忙起身,站到郭胜旁边,郭先生往哪儿看,他就往哪儿看,可他一头雾水,不知道郭先生这回又要让他看什么。

“小的略略打听了下,”富贵站在郭胜旁边,抬下巴示意着正对着彩台,和他们斜对的一大片雅座。

丁泽安急忙凝神细听。

“捧脂粉小姐的,是都水监常监事最小的儿子,行三,常定远常三少爷,捧樱草小姐的,是一个叫赵永富赵大少爷的,这赵永富的老子,叫赵贵荣,是皇庄一个三等管事。都是财大气粗的主儿。”

富贵嘴角往下扯了扯,自从跟着郭爷到了这京城,他越来越会说话,越来越委婉了,明明是两个愚蠢比银子多得多的傻货!

郭胜斜着丁泽安,丁泽安迎着他的目光,他只觉出了这后头只怕有事儿,别的……

“这两个人不对付?前头结仇了?”徐焕也站过来,随口问道。

“不就是爷们捧个女伎捧个角儿什么的,瞧舅爷说的。”金贵笑接了句。

“这是打擂台。”徐焕手里的折扇不客气的敲在金贵头上,“你们爷带出来的人,都是猴精猴精的,怎么到你这儿……”徐焕啧啧。

“我能打,力气大。”金贵抬了抬胳膊。

丁泽安噗一声笑了,还真是,郭先生那一群不怎么象下人的下人里头,就这个金贵,最实诚心眼少。

“他的好处跟磐石差不多,憨是憨,要论坑人,富贵也不如他。”郭胜抬手在金贵胸前拍了几下,“我就吃过他的大亏。”

“爷过奖。”金贵顿时一脸红光,没往下躬身,反倒挺了挺胸膛,看样子,坑到过一回他家郭爷这事,是他极大的骄傲。

郭胜斜着他,金贵赶紧躬下身子,陪着一脸嘿嘿的笑。

“来了来了。”徐焕眼睛盯着台子上,回手拍了下郭胜。

郭胜忙转身看向台上,丁泽安下意识的先扫向那一片还空着的雅座,郭胜眼角余光瞄着丁泽安,嘴角挑出丝丝笑意。

姑娘说的半点不差,这个丁泽安,确实,是做他们这一行绝好的材料。

台子旁边的小门帘子高高掀起,一串儿十一二个十来岁的曼妙女子踮着脚尖,侧身提气,沿着台子一溜小跑了两圈,在台前站定,齐齐行福礼。

丁泽安是头一次到瓦子,以及象棚这样的地方,看的大瞪着双眼,稀奇无比。

徐焕瞄着他那一脸的惊呆,轻轻捅了捅郭胜,“这么个半大小子,你把他带到这种地方,学坏了怎么办?”

郭胜斜了徐焕一眼,带着无数对徐焕的鄙夷,哼了一声。

台子一角的丝竹声变了个调儿,那群女子走了几下并不怎么太优美的舞步,正中一个女子越众出前一步,一把揪下背后的薄薄的细纱披风,举着旋了一圈,往还空着的雅座一边密集的人群中扔过去。

丁泽安看傻了,这是什么意思?

徐焕又捅了下郭胜,指了指丁泽安,“先让他出去一会儿,这又不好看,等会儿再让他进来。”

郭胜再次鄙夷无比的斜着徐焕,“你头一回看这个,多大?”

“哎!”徐焕点着郭胜,“这能一样么?你还不如说你自己呢。”

“我真不如你,二十大几才头一回看到这个,挺好看的,佛家不是说,心中有佛,看什么都是佛?”郭胜这话越歪越远。

“你别打岔……”徐焕话没说完,台上一个女子,已经一个转身,双手撑开短衣,手一松,衣服滑下,上身只余了一件大红绣花肚兜。

丁泽安喉咙里响亮无比的呃了一声,瞪着那个只穿了件肚兜、在满堂的瞩目拍手叫喊催促中,笑的花枝招展,不停的扭着腰肢的女子,目瞪口呆。

第三百七十二章 台上台下都是戏

“你看看你看看!”徐焕指着丁泽安,一巴掌一巴掌拍着郭胜。

“看什么看?你头一回不是这样?还没到时候呢。”郭胜用折扇推开徐焕的手。

“那个!”丁泽安猛咽了口气,僵直的拧过头,指着外面,“先生,舅舅,我还是到外头……”

“到外头能看得着?”郭胜抬手按在丁泽安头上,推着他的脸面向台子,“就是一点小热闹,别那么没出息。你舅舅不是教导过你,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就算看山想到水,也没什么,人之常情。”

台子上那群女子,已经都只余了一件肚兜,正拎着丝绦在抽开。

“坐下看。”郭胜示意富贵挪把椅子过来,按着丁泽安坐到了椅子上。

丁泽安全身僵直的坐下,双手按在膝盖上,直直的看着台上几乎就要赤祼的女人们,脖子扭的简直咯咯有声,看向郭胜和徐焕。

郭胜和徐焕站在他侧前,一个背着手,一个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折扇,对着满台子几乎就是光着的女人,和看极其寻常的物件儿一样,半丝异样也没有。

丁泽安看了片刻,转头看向富贵和金贵,富贵根本没看台上,一双眼睛溜来溜去不知道在看什么,金贵倒是正看着台上,嘴角往下扯着,显的十分的瞧不上。

郭胜回头看了眼丁泽安,示意金贵挪把椅子过来,坐到了丁泽安旁边。

丁泽安下意识的拉了拉衣襟。

郭胜斜着他,轻笑了一声,徐焕也往后退坐到丁泽安另一边,晃着折扇,看着台上妖娆的拧着身子,在满堂轰然中退回后台的女子。

“有意思吧?”郭胜抬下巴示意台上。

“这也太……”丁泽安又羞又窘。

郭胜抬手在他大腿上拍了下,“这没什么,人之本性,圣人说,饮食男女,都是人的本性。”

“也是一切活物的本性。”徐焕晃着折扇,说不清是要反驳郭胜,还是替郭胜补充。

“你舅舅就是有学问。”

郭胜这一句夸的丁泽安莫名想笑。

“人……好吧,一切活物,之本性,这没什么好丢人的,你看小孩子,饿了渴了就哭,不高兴了也哭,没人笑话他,人之本性,长大了,束发受教,就开始约束天性,这约束,不是没有了天性,就是那些小内侍……我问过。”

见徐焕折扇一顿就要开口,郭胜抢先一步,先把徐焕的话堵回去,“秦王府就有不少小内侍,自小儿净身的,大了再净身的,都有,我都问过。”

徐焕哼了一声,接着摇折扇。

丁泽安微微拧着头,用力抿着嘴,忍着笑,他真是太喜欢这位先生,和这个舅舅了。

“就是内侍,那天性,也是有的,所以,这不可可耻,可耻的,是放纵天性,你舅舅刚才说了,这是一切活物的天性,人是万物之灵,不能凭天性活着。”

这几句话,郭胜说的极其郑重严肃。

丁泽安忙站起来,欠身受教,“泽安记下了。”

“坐坐坐,别显了眼。”郭胜一把将丁泽安拉回椅子上,“不光这天性,道德伦理,也是一样的道理,人性要压住天性,大于天性,乃至于视天性为无。所谓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就是人性之大成了。”

丁泽安微微欠身,听的恭敬专注。

“还有,天性这个东西,不能光约束,该放一放的时候,也要放一放,太约束了,对身体也不好,比如……”郭胜话锋一转,还没说完,就被徐焕打断,“这几句就是胡说了,天性要在人性内,人性之外,半点不能放纵。”

“别的不说,这饮食男女,怎么不能放一放了?饿了不该好好吃一顿?别跟我强辩什么偷抢,就是自己家里好好吃一顿,这男女……外头多的是,该给多少银子给多少银子,怎么啦?怎么就不行了?”郭胜半句不让。

“这几句更是胡说!”徐焕折扇点向郭胜。

丁泽安两根眉毛抬的一额头皱纹,上身紧紧靠在椅背上,大瞪着双眼,看着在他面前你点我一折扇,我点你一折扇,谁都一句不让的郭胜和徐焕。

“……安哥儿,我跟你说,郭胜这厮无法无天,他混帐的很,他的话,你最多听一半……不对,最多听三成,你听舅舅的。”徐焕突然一个掉头,折扇点向丁泽安。

丁泽安赶紧点头。

“你别理他,你是个有主见的,别听他的,你也不用听我的,你自己衡量,听你自己的。”郭胜的折扇也点过来。

“约束天性这个,我觉得,舅舅说的更好一些。我听太婆说过一回,说世家的好处,她年过半百才知道,别的不说,光从不放纵饮食这一条上,就大有学问。饮食如此,男女更该如此。”

丁泽安一边说,一边笑,跟舅舅和先生在一起,他总是想笑,忍不住的笑。

“这个老子不懂,你舅舅也不懂,以后你跟你媳妇探讨吧。相扑的来了,这个不错,极有章法。”郭胜一句话了结了话题,指着台上。

丁泽安忙看过去,台子一左一右,各出来一个只穿着兜裆,光着上身光着脚的健壮妇人。

丁泽安呃了一声,抬手按在额头上,他今天真是大开眼界。

“看蓝衣服那个,这位的角斗,我看过好几回了,极有章法,是个真正的练家子,看门道,别盯着**净看热闹,看她的脚,要动了!看眼神!你看她这眼神……”郭胜指着台上你争我斗的两人,给丁泽安解释着。

丁泽安凝神听着郭胜的解说,看的兴致上来,见蓝衣服摔倒对方,拍掌叫好,“先生,我觉得这光着上身,最初只怕不是为了……噱头,听说北边那些蛮族角斗,不论冬夏,都是要脱光上身。”

郭胜拍着丁泽安,哈哈笑起来。

角斗的两女退下,台上丝竹声响起,象棚入品一阵骚动,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男子,歪戴着锦帽,白狐里织锦缎斗蓬歪斜的挂在肩膀上的,一路横进来,径直走到最前面的一排雅座中,猛一甩斗蓬,坐到了椅子上,几个小厮急忙上前,解斗蓬的解斗蓬,放脚踏垫脚,要帕子净手,再奉上香茶。

“这是赵永富赵大少爷。”富贵看的咯笑出声。

徐焕惊叹不已,“这都是从戏文里学来的派头吧?这一手斗蓬甩得好,精气神俱足,瞧这样子,大约水袖也耍的不错。”

丁泽安噗一声笑出了声。

赵大少爷刚刚接过香茶,另一边,都水监监事常家贵小儿子常定远常三少爷,也气派无比的入了场,另一边一通同样的忙乱之后,常三少爷也喝上了香茶。

看着两位少爷都翘起二郎腿喝上了香茶,台上的丝竹声调一变,高扬喜庆的曲调中,一左一右出来一红一绿两位十六七岁,颇有几分姿色的女伎。

从赵大少爷这边出来,走到赵大少爷面前,就站住不再动,曲膝福礼不停的抛媚眼,不用说,肯定就是樱草了,另一面的脂粉,自然眼里只有常三少爷。

两位气派不凡的少爷几乎同时吼了声赏,小厮捧着金光闪闪的金锞子,整匹的绸缎,亮闪刺眼的头面,从台子两边,送到樱草和脂粉面前,再一盘盘摆到两人身后大红绒面台子上。

丁泽安看的一阵接一阵的怔神,这京城的富贵少爷,就这作派?

“赵永富他爹赵贵荣快七十了,赵贵荣前三十年,一直混在京城下九流,饥一顿饱一顿,后来,饿的实在受不了,托门路投到了皇庄做庄丁,搭上了后来的皇庄总管事全具有,这赵贵荣,虽说大字不识几个,可对全管事一颗忠心,据说无人能及,很快就做到了三等管事,如今打理着京畿一带九座皇庄,一万多亩地。”

郭胜和丁泽安低低介绍。

丁泽安看着一替一盘往台上送金银锞子,几乎没断过的赵大少爷和常三少爷,纳闷道:“一万多亩,就富成这样?”

郭胜嘿笑了一声,压低了声音,“想不明白的时候,别说话,看着。”

丁泽安低低应了一声。

“都子监监事常家贵的母亲,是皇上的奶嬷嬷,三年前刚刚过世,常家贵母亲进宫做了皇上的奶嬷嬷当年,常家贵的父亲就领了这都水监监事的差使,常家贵父亲病故时,常家贵母亲进宫求了皇上,常家贵就接手做了这都水监监事。”

丁泽安听的连连眨眼,这水,好象深得很么……

“常家三少爷认输了。”一直看的津津有味,兴致盎然的金贵咋巴着嘴,十分遗憾的说了句。

丁泽安忙看向带着浑身尴尬恼怒,站起来就走的常三少爷。

“你徐爷有的是银子,让你徐爷拿一把银子把姓赵的砸趴下。”郭胜折扇捅着金贵。

徐焕急忙摆手,“这不是有没有银子的事,丢不起这人,你瞧瞧,他跟台上的那些女伎有什么分别?台上台下,两场大戏。”

郭胜一边笑一边站起来,“台下比台上唱得好,看好了,咱们走吧。”

丁泽安和徐焕跟着站起来,在富贵等人拱卫下,出象棚回去了。

第三百七十三章 他是真担忧啊

整个腊月,永宁伯府从严夫人到阿夏,都只有一个忙字。

李文山和唐家瑞长子恒哥儿的满月礼上,连金太后、江皇后都打发人送了东西。

再加上京城习俗,象样点儿的人家,腊月里必定要摆几回宴席,赏雪赏梅赏水仙,今年的永宁伯府,上到宫里的赏雪赏花宴,下到跟永宁伯府攀上攀不上的人家,几乎没有哪家会落下永宁伯府的。

严夫人每天最大一件大头痛要紧事,就是对着一堆请柬,甄选斟酌,哪家不能不去,谁去合适,哪家可以不去,整个腊月和正月,她看到请柬,头一个念头就是:这一张能不能不去……

永宁伯府也得照习俗至少有一场赏雪的文会,有几场赏花的花会,一整个腊月,照李文楠的话说:她象只花枝招展的陀螺,除了赴宴,就是待客。

就连李老太爷和姚老夫人,这个腊月也过的十分忙碌。

还没进腊月,先是李老太爷得意无比的宣布,他心爱的小妾怀孕了,没等他宣布完,姚老夫人就炸开了,挖地三尺一定要找到那个贱人狐狸精的奸夫是哪个,但凡能进后院的,连李二老爷都没放过。

等姚老夫人把李老太爷那座奢华套院抄了个底朝天,折腾了小半个月一无所获时,大夫宣布:先头诊错了,小妾是因为一直郁结恐惧,郁结于身,经血不行,脉象和有孕一样,其实是血块,是病了。

姚老夫人一口气松下来,李老太爷却爆开了,他心爱的美人儿这是郁结,这是吓的,他堂堂一个伯爷,有头有脸,他生出来的子孙个个出息,竟然护不住一个小妾,对着哭成一棵带雨梨花树的小妾,李老太爷再次雄心**,拎着棍子将姚老夫人上房砸了个稀烂。

小妾病着,姚老夫人病了,李老太爷用劲太猛岔了气儿,也病了……

李老太爷和姚老夫人都是过了七十的人了,常年病着太正常不过,严夫人眼皮不抬,只管打发人一天一趟的请大夫过府诊病,和徐太太,郭二太太一人轮一天的往姚老夫人处一天一趟的请个安。

年三十和大年初一,李老太爷和姚老夫人也各自愤恨着对方,病着不出院门。

永宁伯府这个年,过的分外轻松喜庆。

年前好些天,徐太太就打发人跟霍老太太说了,初二她就不回娘家了,在家里等着冬姐儿回娘家,严夫人也没回娘家,打发几个媳妇回娘家好好消散一天。

正月初二一大清早,天还没亮透,阮十七就骑马到了永宁伯府,见了严夫人,连连长揖,“冬姐儿昨天晚上吐的厉害,她说没事,谁知道半夜里又吐了……”

“怀上了?”不等阮十七说完,严夫人立刻问道。

“呃,是。”阮十七被严夫人这一问问的又噎又闪,顿了顿,才接着道:“大夫说脉象还浅,他不是很确定,说要再过个十来天,才能诊确实了,我问了丫头,说是这个月月信是迟了,可还没迟几天,迟几天这事又常有,怀没怀上,还不敢说,我是想着……”

“我知道我知道,从今儿起,让她静养,别出门了,好在你们府上过年清静,初九你们府上待客的事,也别待客了,就说冬姐儿病了,一会儿……我先不过去了,月份小不声张最好,让冬姐儿阿娘走一趟,悄悄儿的去看看。”

严夫人赶紧交待阮十七,阮十七连声答应了,再次长揖,“那就烦劳大伯娘跟阿娘说一声,我去趟柳太医府上,请他走一趟,再诊一诊,柳太医诊这个最拿手。”

“你赶紧去吧,别急,稳着点儿。”严夫人交待了一句,看着阮十七三步两步出了门,忙让人去请徐太太。

徐太太听严夫人说完,脸先白了,头生孩子是道鬼门关……

“你瞧瞧你,大喜的事儿。”严夫人看着徐太太苍白的脸,微微一怔就明白了,“这是京城,守着太医院呢,你赶紧收拾收拾,先去一趟徐家,给老太太报个喜,再跟老太太悄悄去一趟阮家,看看冬姐儿身边人手够不够……算了,这些不急,先去看看吧,有你们老太太呢。”

严夫人话没说完,徐太太就急急站起来,冲严夫人急急摆着手,赶紧换了衣服,赶紧往徐家过去,会合了霍老太太,赶往阮府。

阮十七请了柳太医回到阮府时,徐太太和霍老太太已经到了。

柳太医是妇科圣手,祖传的医术,搭上脉诊了片刻,就确诊恭喜,李冬身康体健,脉象平和畅通,正常饮食保养就行了。

徐太太忙打发了人回去和严夫人说一声,自己和霍老太太两个,围着李冬,饮食起居,人手衣服,一件一件的过,霍老太太什么事都经过,就是怀孕生孩子这事没经验,跟着徐太太唯恐哪儿不周不到。

阮十七送走柳太医,在屋里站了一会儿,自己也觉得自己碍事儿,干脆从府里出来,站在大门口呆了一会儿,要了马,去寻郭胜。

郭胜也是难得清静一天,正和徐焕坐在廊下,围着炉子吃花生喝酒。见阮十七晃进来,郭胜和徐焕同时咦了一声,一起坐直上身,徐焕指着阮十七,“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儿,都在我家呢。”阮十七一进院门就看了一圈,寻了把竹椅子拎到两人旁边,找了个合适的地方坐下,郭胜站起来,给他拿了个杯子。

“都在你家?你媳妇病了?怀上了?”郭胜一边倒酒,一边随口问道。

“嗯。”阮十七看起来心事很重,端起杯子一口喝了,放下杯子,才嗯了一声。

“你这嗯是什么意思?病了?还是怀上了?”徐焕扶着椅子扶手,有点儿急了。

“你看他这张脸,肯定是病了,你去看看。”郭胜示意徐焕。

徐焕刚要站起来,阮十七忙摆手道:“是怀上了,冬姐儿阿娘和你太婆都在。”

“胎相不好?”郭胜脸几乎伸到阮十七脸上,仔细看着他问道。

“不是。”

“六娘子身体不好?不宜怀胎?”郭胜再问。

“不是。你这说的都是什么话儿?”阮十七把杯子拍在桌子上。

“你看看你这张脸!”徐焕一屁股坐下,指着阮十七,“到底哪儿不好,你赶紧说。”

“哪儿都好,请柳太医诊的脉,没有一点儿不好,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们想哪儿去了,我就是……”阮十七的话卡住,长叹了口气。

“这孩子,你不想要?”郭胜眯眼瞄着阮十七,慢吞吞道。

“老郭,你就不能想点好事儿?”阮十七瞪着郭胜。

“你这样子,我屋里有镜子,你自己去看看,你让人怎么想好事儿?”郭胜不客气的瞪了回去。

“好好好,唉!”阮十七一声长叹,往后靠在椅子里,靠的椅子一阵叽噶乱响。“我就是……唉,有点儿害怕,不是那个,不是怕冬姐儿,冬姐儿福大命大,比我有福,我就是,一想到……孩子!”

说到孩子这两个字,阮十七脸上带出了一大片惊悸,“要是随我怎么办?”

郭胜和徐焕两个人都直直的瞪着阮十七,好一会儿,郭胜猛啐了一口,“这是高兴过头失心疯了。”一边说一边站起来,拎着椅子挪了个方向,对着炉子专心挑起了花生。

徐焕在椅子上挪了挪,拎壶倒酒,和郭胜接着说阮十七没进来前的话题:“咱们接着说,我是觉得,今年肯定要开恩科……”

第三百七十四章 生计艰难啊

离上元节还有好几天,李文楠打发丫头和李夏以及李文梅宣布,第一她要好好念几天书,第二上元节她还没想好去不去看灯,十有八九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