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我原因。”皇上轻咳一声,收回他的错谔。
袁枫沉默,他怎能告诉皇上是因为宝儿?宝儿现在回到了奇王府,和奇王爷过着幸福的日子,再没他什么事了。出征之
前原本还残留有一点希望,如今,全没了。宝儿与奇王爷的爱,到了生死相随的地步,早不是他能插足了。
皇上见他沉默,一副了然的样子。只是心中依然不甚同意,道:“那么,朕的华安公主呢?你预备把她如何?” 袁枫一愣,这个问题他想过,可是他没想过要怎么回复皇上。
皇上佯怒,训道:“七尺男儿!既经不住这儿女情长!”这么训着,不由也想到他的宝妃,他不是也一直忘不掉?
有道是红颜祸水呀!
袁枫被踩中了心事,心中大为窘迫,宝儿原也是皇帝的妃子,他理应生气。
“臣无能。”
皇上睨着他,思量许久后轻叹一声道:“朕给你一年时间,一年后不管你愿不愿意,必须回朝。”
“谢皇上恩典。”袁枫磕头谢道。
走出阅天殿,他捋了捋衣领,皇上答应了他,为什么他却感觉不到半点开心呢?潜意识里,他并不想离开京城吧?
逃?他逃得掉吗?
皇宫,依然一片辉煌,映在一片朝晖中
。
正属早朝时刻,王公贵臣却同聚宁门大殿处,殿中央,粗衣裹身的兰妃被吊在半空,身下是熊熊燃烧的烈火。 大臣,妃嫔们面面相视,不明所以地望向龙椅上的皇帝。
只有符相国差点晕倒在地,一副站立不稳的样子。
皇上睨了他一眼,冷笑。
符相国‘扑通’一声跪地,老泪纵横频频磕头:“皇上,小女有错,已经被贬为奴,何以如此残忍呵!”
皇上冷酷地将目光投在奄奄一息的兰妃身子,扬声道:“胆敢对我朝军队投毒,本就该诛九族,朕念在符相国辅佐朕那么多年,功劳丰厚上,不想伤及无辜。”
闻言,众人又是一阵面面相视。
“小女深居后宫,怎会是投毒之人,望皇上明鉴呀!”符相国见自己女儿这副模样,痛心大哭。毒本是他使人投的,为的是报复皇上将兰妃贬为奴。更为了打压袁家气焰,袁符两家,向来势不两立。只是,他死都没有想到这一战会是这种结果。
“请皇上明鉴!”大臣们齐齐跪地求饶,
毕竟就这么活活烧死一活人,太过残忍,对皇帝的自身影响也不好。
皇帝当然知道是他所为,只是,他想为女儿报不平,他偏就要让他眼睁睁地看着兰妃化为灰烬。这是不忠者需要付出的代价。 冷笑一声,皇帝起身,行至滋滋作响的火堆旁,道:“兰妃,这罪,你认么?”
兰妃艰难地睁眼,怨恨地盯着他,昔日的情,昔日的爱,早被他的狠毒磨光。眼前的他,就像一只魔鬼,生吞生灵的魔鬼。她咬牙逼出两个字:“我认!”
“不!兰儿!不能乱认呀!”符相国哭得更见肝肠寸断,手脚并用地往火堆处爬去。
兰妃幽怨地转向他,泪水一颗颗落下,打在火堆中。她真的没有想到她的父亲会糊涂到做去做这种事,事情做了,再没有回头的余地。她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父亲死去,反正她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那奴隶生活,让从小娇生惯养的她受尽了折磨,不过也罢。
“这一招,叫杀鸡敬猴,朕让大家来的目的,只是想要大家都记住这一刻。
”皇帝转向人群,声音里没有丝毫的不忍。
“皇上饶命呀!不关小女的事!”符相国伏在地上,头已经磕出了血水。 “朕一万精兵的命,难到比不上一个婢女吗?符相国!朕要听你怎么说!”
符相国一愣,抬首茫然地看着他,不敢再说话。然后俯下头,嘤嘤地哭着。
此刻的皇帝,犹如嗜血动物般,双眸发红,布了满满两眶杀气。动了动唇角道:“朕今天就让胆大妄为的符兰枝给枉死的一万士兵陪葬!”
话音犹落,便是绳断的声音,兰妃凄历的尖叫划破长空,然后漠入熊熊火光中。
全场惊叫一片,不敢目视那熊熊烈火。那火,熊熊舞动着光芒,吞嗜着一条鲜活的生命。
“兰儿!”符相国喊出最后一声,终于体力不支倒地。
皇帝,他终于又成为万人口中残暴之君!
经过几天的调养,宝儿的身体恢复完好,只是面容依旧有些憔悴。
天,万里晴空,虽冷,万物却不再那么潮湿得让人心烦意乱。
萧奇执了她的手,感受这难得一遇的好空气。 立于奇王府的石阶上,宝儿看着满街的白,不解地看向萧奇。
萧奇噫叹一声,拥紧了她的身子,道:“皇后在宫中薨逝了。”
皇后?宝儿的心无来由地一紧,打量着满街的白。一直以来,她做梦都希望皇后早死,如今,皇后终于死了,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的兴奋。
是她太残忍,忘了母亲的枉死了吗?
一滴泪由她的眼角滴落。
萧奇有些微愣,注视着她,她为什么哭?
179.皇后之死
宝儿忙眨去眼中的水气,不好意思道:“不知道为什么,听到皇后薨逝我居然会心痛。”
“让我来告诉你可好?”萧奇伸手捧上她的脸。也许,这就是母女连心,血浓于水。
“因为宝儿太过善良了。”
“不。”宝儿摇头,吸了口气道:“因为我想起了我的母亲。”
萧奇不忍看她的落寞,转过身子,也在看那一街的白。这个悲惨的身世,就让他埋在心里吧,埋藏一辈子。
再不能让宝儿经受失去亲人的痛楚了。
“她,为什么会死?”本不想管,宝儿终究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心。
“自杀。”萧奇说得简短。
皇后为了保全林宝儿和四皇子,服七时散自杀。这是她为自己一直以来所犯下的罪过赎罪吧。她在害怕,怕后宫嫔妃相斗中会有那么一天触碰到了这个秘密,到时,不仅她活不了,连林宝儿和四皇子都跟着遭殃。
为了林宝儿和四皇子能平安一生,她唯有这么做。
以前,她休会不到这种危机,只到林宝儿差点在她的眼前死去,方觉亲情的可贵。 这一切,只有萧奇和林夫人知道。
本想再问,却见小玉和阿丰正从外边走来,小玉一副兴奋的样子,尚有一段距离便冲宝儿道:“小姐,老天开眼了呢!”
“小心被管府抓进去蹲牢房!”阿丰警告地瞟了她一眼。
“这本就是件很值得高兴的事嘛。”小玉嘻嘻笑道,原本健步如飞的身子却不知为何一个不稳,直直往路面趴去。幸好阿丰眼明手快,一把将她从地上捞起。
小玉的臭骂声尚未还得及骂出,硬生生地被一阵婴儿的啼哭逼了回去。
众人备感意外,齐齐循着哭声望去。只见一个人影缩在路边,宽宽的头巾遮住了她的半张脸,倒也看不出是男是女。怀里的小婴儿正发出虚弱的啼哭。
“你没事吧?”小玉打量着她,刚刚她那一脚,也不知伤到她没有。或许是伤到小孩了?
地上的人搂紧了怀里的婴儿,爬向正往她们行来的宝儿,抓住她的裙
角磕头哭道:“娘娘,救救我的孩子。”
“程程?!”宝儿大惊,忙蹲下身子要去扶她。她只知道孩子不是萧奇的,只知道程程带着孩子离开了,可怎么会弄成这样呢? 程程捂着被毁掉的半边脸,泪如雨下,回到奇王府,实在不是她想要的,只是除了这里,她再也找不到可以求助的人了。
此时,她只是无助地哭着,无助地低喃:“救救我的孩子。”
宝儿惊疑地从她怀里抱过孩子,孩子的哭声越见虚弱,小脸通红。一摸,原来是发烧了。
“奇,去找个大夫吧。”宝儿抬头冲萧奇道,萧奇却无动于忠,脸上没有同情,倒浮着满满的恨意。
这女人,曾把宝儿害成什么样他一刻都没有忘记。
“阿丰,你去!”宝儿转向阿丰,阿丰应了声,便急急跑了。
“小姐,我先把孩子抱进去暖和一下吧。”小玉道,宝儿点头,将孩子交到她手里。小玉便一溜小跑着进去了。
再次注视程程时,她的嘴角,衣襟早已一片焉红。
“你?!”宝儿无措地盯着她,不明白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程程凄然地苦笑,艰难道:“谢谢你愿意救~~~我的孩子,我就知道善良的你不会拒绝~~~”说着,惭惭往地上趴去。
“奇,救救她呀!”宝儿抓上萧奇的衣角,摇晃着乞求。
“救不了了。”萧奇残忍地冷笑。
程程嘴角的血不断溢出,再一次开口:“娘娘~~~~以前是我对不起你,我唯有以死谢罪,以报你救了我的孩子的大恩大德。”
“难道你就不想守着你的孩子么?他在生病呀。”宝儿痛心道,身为母亲的心情,她最了解不过。
“我想~~~~”程程哭着,目光紧紧地盯着奇王府的大门处,她想又有什么用?她自身都保不住了,怎么养一个孩子?
只要宝儿愿意收养孩子,要她死十次都愿意,只要孩子好。
她的目光越显暗淡,泪也不再流,脸枕着地,睡去。
宝儿扯着她的衣袖,唤着她的名字,程程的眼睛,却再也没有睁开过。
“这种方式谢罪,对我又有什么用呢?”宝儿低喃,痛心。斗了近一年,却是如此的下场,她对她的恨,不至于要用死来摸平呵。 房内,宝儿一面晃着摇篮,一面逗着小婴儿笑,一副乐此不彼的样子。
“小世子长得真像王爷。”新请来的奶娘媚着笑脸,在一旁道。
宝儿小愣了一下,随即宛尔一笑,没有答话。
门吱的一声被推开,萧奇行了进来,见宝儿又在陪小婴儿玩。眼一凛,将她从摇篮边抓起,冲奶娘道:“把他抱走。”
“是。”奶娘忙抱着小婴儿退了出去。
“放开我。”宝儿挣扎着,瞪着奶娘离去的背影。
“天晚了,该睡了。”萧奇手一收,打横抱起她往床的方向行去。
“我不要那么早睡。”宝儿嘟着嘴,不满他的专横霸道。萧奇可不听她的,将她扔在绣床上,放下帐帘。
宝儿坐起身子,盯着他撒娇道:“小孩子是无辜的,你就让他留在奇王府嘛。”
“不行!”萧奇依然一副不容商量的表情。
宝儿气得转身睡去,不理他。萧奇眼观着她赌气的模样,微弱的烛光下,小嘴嘟得老高,可爱的就像个孩子。 他欺身上去,吻着她的颊,哭笑不得道:“你能不能把你的善良收一收?”
“可是我想照顾这个命苦的孩子。”宝儿睁开眼,注视着他温和的目光。
萧奇邪笑道:“你就不怕以后他会和我们的孩子争宠么?”
宝儿被他说得小脸一阵烧红,她和他的孩子,多美好的愿望。想了想,她含羞带怯地摇头:“我会把爱平分在他们身上。”
“那么我呢?算是局外人了么?”
“你这吃的是哪门子的醋呀?”宝儿吃吃地笑着,萧奇不愿听她再取笑,俯身,唇压上她的,霸气而深情地吻着。
宝儿不由自主地搂上他的腰身,感受着他的深情。
窗外没有月,宁静的能感受到树中飘落的声音,哗哗作响。
萧奇一惊,忙翻身下床。
180.午夜弑杀
一时间,整个后院笼罩在漫天的杀气中。
“阿丰,领她们退下。”萧奇鬼魅的声音乍响,阿丰长剑一挥间,提身冲出人群。萧奇将宝儿往他身边一推,专心迎战。
阿丰一手拉着宝儿,一手拉上刚从院外进来一脸迷糊样的小玉,往南院的方向退去。黑衣人却并不打算放过他们,紧追而至。
小玉被这么一扯,蓦然清醒,哇哇乱叫着躲过来势凶凶的刀剑。
宝儿躲过一人的长剑,急急道:“阿丰,躲不是办法,你快去帮王爷呀。”
“我也去帮忙。”小玉虽惊,但爱凑热闹的个性毫不收敛,往人堆冲去。
阿丰一把将她拎了回来,历色道:“别添乱,你护着娘娘和下人退往南院。”说完,长剑扫出,击退一位黑衣人,加入大战中。
“谁添乱了!”小玉冲他的啐道。
“快走。”宝儿扯上她的手,避过刀光剑影往南院退去。
一阵婴儿的啼哭响起,宝儿回头,回廊处,奶娘抱着孩子瘫坐在地上,早已被吓呆。宝儿忙从
她手里接过孩子,紧紧地护在怀里。
眼观着这一群不顾死活的黑衣人,不知如何是好。 萧奇见对方没有弃战的意思,而且步步紧逼,不得已,只能使出弧云剑法。剑法虽震慑,凌厉,却并不至人性命。他,收起了他的残忍。
不一会,黑衣人便伤倒了一地。人手再多,终是敌不过萧奇的弧云剑法。为首的黑衣人见大势不妙,喊了一声‘撤’后带头越过房顶,离去。
阿丰正准备追去,被萧奇喊住。
“王爷?!”阿丰不解。
萧奇扬起沾血的长剑,泛着白光的剑身上,鲜血滴滴往地上垂落。
“这么些武功高强的人,杀了自是可惜。”
“这都是什么人?!”宝儿哄着啼哭不止的孩子,往这边行来。
萧奇瞟了一眼地上哀嚎不止的黑衣人,冷笑:“宫里来的。”
“看来皇上这次是铁了心要至奇王府的人于死地了。”阿丰用白布拭去剑身上的血渍,道。
宝儿和小玉相视一眼,大感意外,刚刚为首的人说一个活口
都不留,皇上,他真狠。
宝儿想着,小玉气愤道:“皇上明明就说放小姐自由的,现在却要至她于死地,身为帝王,怎么可以出尔反尔?” “因为我们家爷现在不傻了。”宝儿道,讥诮地瞟了萧奇一眼。
萧奇被她这么一调侃,脸上一热,掩饰地摸摸鼻子,避了她的视线。
“那也不用这般赶尽杀绝吧?小姐又没惹他。”小玉依然不明白,这其间,是牵扯太复杂了,还是她太笨了?
阿丰笑眯眯地看着她道:“皇上对王爷向来心有介蹄,之前让王爷活着,是因为他以为王爷只不过是废人一个,现在王爷突然不疯了,他还能任由王爷活下去么?”
“爷,接下来怎么办?”宝儿担忧道。
萧奇投给她一记安抚的目光,道:“我会处理的了。”
“这些人怎么处理?”阿丰指着地上的伤员道。
萧奇略一思量,道:“找几辆马车,送回宫里去。”
皇帝的寝宫内,皇帝暴怒地瞪着眼前跪地的御前侍卫长,不敢至信,任务居然
失败。这么多的大内高手,既抵不过一个萧奇?
“皇上,奇王的武功真乃无人能敌呀。”侍卫长的身子抖如筛糖,汗如雨下。 “朕,就不信这个邪了!”皇帝冷哼一声,武功再高,能敌得过这么大一帮武功高强的人?
“奴才有事启奏!”门外突然进来一太监,跪地道。
王公公瞪了他一眼,轻喝:“什么事,非得深更半夜奏?!”
“奴才该死,奴才告退。”小太监一惊,往门口退去。
“等等。”皇帝叫住他,声音依然冷酷:“什么事?!”
小太监重新跪回地上,颤声道:“宫门口不知从何处运来四车伤员,说要献给皇上的。”
皇上暴怒的目光再次扫向待卫长,道:“你不仅事办不成,还暴露了行踪,朕命你,一天之内杀尽奇王府中人。”
“奴才尊命!”待卫长惶恐,连声答应。
皇上仰头,朗声大笑,垂头时,嘴角冰冷:“奇王爷,英勇呀!”
“有道是养虎为患。”王公公唯唯喏喏道。
皇上眼一凛,瞪了过去,咬牙道:“朕定能拔了他的虎牙,切了他的虎爪!” 当下没人敢再出声,皇上心中有气,也不愿再呆下去,径自往内阁行去。半张着手让婢女替他更衣,想着奇王府的事,心中泛着疼。杀宝儿,他当真下的去手呵。
宝儿再不可能属于他,萧奇不能留,那么,他只能让她随他死去。
萧奇突然清醒,让他震惊不小,历来贵族装疯谋略的人不在少数。
他与他,永不能并存。
婢女伺候他躺下,他却了无睡意,心中事儿太多,怕是睡着也不能稳。
突然帐前一片黑影晃过,皇上一惊蓦然起身,身子万般麻利。
“做了亏心事,睡不安吧。”萧奇长剑挑帐,剑尖直指他喉处,冷笑道。皇帝被这突如其来的气势惊着,喉间似是被棉花梗住,说不出一个字。
眼中的慌乱在看清来人后,略显安定。
“十年前,臣弟将剑抵在皇兄的颈间,没有抹下,十年后的今天,亦不会。”萧奇看着他,轻笑一声,收了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