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里有人来报:“晋军跟巡检司的人打到了如意坊。”
过不得一时又有人来报:“晋军打到了天街,京畿大营在后面紧咬着不放…胜负难解。”
孙意远坐在府邸内,只能听到下面人来报,若非顾忌形象,恐怕早已经急的抓耳挠腮。只亲耳听到却远不及亲眼所见来的震憾。
晋军到达长安城外之时,其实京畿大营已经得报,只是夏景行按兵不动,等晋军直冲进长安城内,京畿大营才动起来。
夏景行手下心腹将领等侯军令,也有心中急躁的恨不得将晋军就地截杀,不使他们进城,还催促他:“大将军,末将请求前去剿灭晋军!”却被夏景行阻止了。
“晋军远途而来,此时不好撄其锋芒,总要放他们进长安城之后,才好瓮中捉鳖。”其实他还有未尽之语,不好讲出来。
晋王起兵造反,无论他是为着太子还是为着自己,总要打到宫城门口,让全长安城的官员权贵都知道此事,哪怕齐帝再宠爱偏纵这个弟弟,事无挽回也不得不做出决定了。
晋军从西面的金光门入城之后,便遭遇了巡检司的拼死抵抗,还未控制整个京城防务,京畿大营随后从正南的明德门入城,开始了攻防之战。
晋王带兵至朱雀大街,与夏景行率领的京畿大营将士们迎头撞上,两人皆是战甲束身,刀刃出鞘,隔着宽阔的朱雀大街遥遥相望,杀机凛然。
两人素有旧怨,也曾有过想要置对方于死地的想法,晋王也曾付诸现实,只是那都是私人恩怨,比不得今日杀机之盛,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晋军入城之后,很快便有人将此事报到了齐帝面前。
彼时燕王与太子皆在齐帝身边侍疾,连带着其余几名皇子皆随侍在侧。
“晋军…杀进城来了?”
齐帝犹不能信晋王会做出这种举动,若是他对皇位早有垂涎之意,齐帝也不可能宠了他这么多年。
前来禀报的禁军额头冷汗都要下来了,恨不得将整个脑袋都埋在紫宸殿的金砖之下。
“…晋军由晋王带领入城,怀化大将军得信已经带了京畿大营的将士们冲了进来,如今两军已经到了承天门下。邬统领已带人关闭了承天门。”
禁军统领邬信向来只听从齐帝号令,乃是他多年倚重的臣子。
齐帝本来龙体欠安,被此消息打击的脑子里嗡嗡作响,好半晌才定住了神,嘶哑着嗓子喊道:“朕要亲自上承天门上去瞧瞧晋王!”事不在眼前,尚有一丝侥幸。
太子从旁相劝:“父皇龙体违和,承天门到底情况如何,此刻尚且不明,不如派三弟去看看?”
齐帝睁着一双浑浊的老眼,深深瞧了他一眼,却反手抓住了燕王的手,“三儿就在朕身边护驾!”
谁亲谁疏,一目了然。
太子心中恨极,但此刻晋王还未入宫城,齐帝虽年老病重,宫城防务却还在他手里握着。况且齐帝还很信任燕王,就连太子想要将燕王从他身边调开也不能。
在齐帝的一再坚持之下,内侍不得不服侍他乘坐龙辇直奔承天门,诸皇子随侍在侧,另有宫中重臣闻讯而来,有心劝齐帝,但见他白发病容,满目执拗,顿时不忍,也只能跟在龙辇之后一起前往承天门。
承天门下,晋王与夏景行遥遥对峙,两军阵前厮杀,断肢残骸血肉横飞,将宽阔的朱雀大街挤占的严严实实。
晋王横槊立马,遥指夏景行暴喝一声:“姓夏的小子,还不过来受死?!私自带兵入内城,难道忘了大齐律法?!”
京畿大营保长安城安危,乃是为着防范震慑藩王以及地方兵力,非奉召不得入内城。内城防务却是巡检司的职责。
夏景行顿时被气笑了:“敢问晋王爷可是奉诏带兵入京?又是以何名目入京呢?不妨说来本将军听听!”
“本王除佞王谗臣清君侧,你跟燕王仗着军功累盛,在陛下身边屡进谗言,中伤太子殿下,本王今日就替陛下斩杀尔等逆臣!”
城楼之上,才被内侍抬上来的齐帝恰听得二人之间这番喝问,顿时气的肺子都快炸了。
“真是朕的好皇弟啊!”齐帝一字一顿,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这句话,扭头问身旁的太子:“太子以为如何?”
太子正在默默估算两军兵力,但见城楼之下晋军想要破城而入,而京畿大营的将士们却在拼死力阻抗,一时胜负难分,不由谨慎回答:“这个…父皇不是一向很疼王叔吗?怎么来问儿臣!”
齐帝被太子这句话噎的一口气喘不上来,差点吐出一口血。
太子这句话还真没有错,站在齐帝的立场上,他这么多年宠信偏纵弟弟,就连诸皇子的地位都不及这位弟弟,也就近几年才宠爱日减。
众臣与诸皇子听得太子这句话,皆默默注视城下战况,生怕被齐帝揪着问。
城下战况未明,晋王点名叫阵,夏景行却不应战,一招手便有身后部将趋前,战马之上横着个麻布带子,里面有活物挣扎。
夏景行的亲卫上前去亲手解开了麻布袋子,将袋口卷了上去,露出个黑黑的脑袋来,嘴里的布巾子被掏出来之后,立刻听到一声振耳的嘶叫声:“外祖父救我!我是阿宁!外祖父救我!”
晋王万没料到竟然会有这番变故,顿时气的眼睛都红了,指着夏景行大喝:“丧心病狂的贼子,竟然连你弟弟也敢绑来要挟?!”
夏景行轻蔑的瞧一眼宁景世,放声大笑:“本将军姓夏,哪里来的姓宁的弟弟?!况且晋王爷的外孙子心怀歹意,竟然敢绑了本将军的儿子要挟,今日夏某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敢问晋王爷,您是要权啊还是要骨肉血亲?!”
宁景世落到了夏景行手里,大将军虽然未曾发话要教训他,但是京畿大营的将士们可没手软,除了留下他一张脸能看,身上却着实添了许多伤,直揍的宁景世哭爹喊娘。他自出生至今,还真没受过这份苦楚,只觉得一刻钟也挨不得了,揍的狠了屎尿齐出,爷爷奶奶的胡叫,叩头求饶。
军中向来崇敬硬汉子,见到他这等绵软无骨的鼻涕样,顿嫌鄙视恶心,反倒不再下死手揍他,这才让他能够直着嗓子呼救。
晋王还不曾回答,宁景世已经扯开了嗓子大喊:“外祖父救命啊!他们要打死阿宁了!外祖父救命啊——”一声声叫的惨不忍睹。
夏景行似笑非笑骑在马上,还要添柴加火:“宁世子,叫的再大声点,让你外祖父听听!你外祖父不是最疼爱你娘跟你们兄妹嘛,既是他的心肝宝贝,你叫的再厉害些,说不定你外祖父心疼之下还真会罢兵救你一命呢!他若是不肯罢兵救你,本将军可要将你的四脚斩下来丢去喂狗!”
晋王的脸色极度难看了起来,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要面临这样艰难的选择,在亲情骨肉与权利之间选择。
宁景世再混帐不听管教,烂赌好色,那都是他的外孙子,被夏景行折磨,都不是他所乐见的。
他旗下将士们不由自主便停了下来,往主帅身边退了退守,静待他的回答。
京畿大营的将士们看好戏一般也往后退了几步,等着晋王做决定。
城上城下,一时之间千万人都等待着晋王的回答。
并没有多少时间留给晋王去做决定,在宁景世的呼救声中,晋王咬牙做出了决定,扬声道:“阿宁,你别害怕,等外祖父杀了姓夏的会给你报仇的!”此时若退兵罢战,便是死路一条。
不止夏景行不会放过他,就连齐帝也不会放过他。
唯有拱了太子上位,才是长存之道。
可宁景世哪里管得了这么多,他从来只顾眼前快活,对朝局又一直稀里糊涂弄不清楚,他脑子里如今只有一个念头:外祖父重兵压城,居然对他见死不救?!
他失控在马背上死命挣扎,拼尽全力大喊:“外祖父你不能这么狠心不管阿宁…外祖父你忍心看着阿宁去死啊?我娘会恨你的!我娘会恨你的…”
马上的将士不堪忍受他魔音穿脑,而晋军已经开始在晋王的指挥之下重新厮杀,他一把将马上的人掀下去,立刻就有人上前来拖到了一侧,对宁景世拳打脚踢,好让晋王领略一下他这抉择之下的残忍。
宁景世忽然惨叫一声,哪怕场中厮杀混乱,但对他动手的军士也听到了一声清脆的骨折声。
晋王虽然听不到骨折声,却能听得到宁景世的惨叫声,而且那些人将宁景世围在夏景行身侧暴揍,夏景行遥遥欣赏他的脸色,面上带着说不出的快意,丝毫不在乎宁景世的死活,似乎能看到晋王这种隐忍痛苦的脸色,十分开怀。
城楼之下,齐帝闭上了眼睛,耳边听得两军厮杀,很希望这是在寝殿陷入长久的迷梦,眼前的厮杀若是一场恶梦就好了。
但是睁开眼睛,却看见晋王拍马直奔夏景行,混军的两军都让开了一条道,夏景行趋马向前,手中长枪直逼晋王面门,似要在抬手间就取晋王首级。
太子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直到晋王避开了这一击,他才不由的松了一口气。
齐帝就在他身边,又正是多疑猜忌的时候,藩王私自带兵入皇城,就是不可敕的死罪,按理说身为储君的太子应该担心的是晋王得胜,而不是晋王危险。
他原本心中就存疑,又早有风言风雨吹进他的耳中,说是晋王投靠了太子,就算是他卧床多时,到底还是做过帝王多年的人,有些地方洞若观火,观察力不是一般人能够比拟的。
太子的神态就很好的说明了一切。
晋王与夏景行战成了一团,他多年前也是悍猛勇将,带兵打过仗的,只是这些年安逸日子过久了,又加之上了年纪,颇有几分力不从心,与夏景行拼起命来不免左右支绌,想要将夏景行立斩刀下,看来难度颇大。
城楼之上,太子捏着一把冷汗心中埋怨晋王:都一把年纪了何必逞英雄非要跟盛年将军对阵,只需要让手下将士围攻夏景行即可。
夏家门口,晋王府亲兵带着一队约两百人的晋兵强攻将军府。
夏景行使的这招,其实晋王早就想到了。听闻他爱妻如宝,只要擒获了夏景行的妻子儿女,不怕他不肯投降。
吴忠亲自带人布防,府内的亲卫们一次次射杀爬上墙头的晋军与晋王府亲卫,只盼着能够等来大将军的援兵。
夏家正厅里,夏芍药镇定的坐在首位,身后榴花以及几名丫环婆子侍立在侧,胆小的已经吓的小脸煞白,双股战战,但瞧瞧当家夫人的面色,似乎胸有成竹,又暗自给自己打气,希望能够稳稳站住。
正院里侍候的鹦歌听得外面喊打喊杀声,终于抗不住压力吓的晕了过去。夏芍药淡淡瞧一眼她眉目紧闭的模样,冷声吩咐:“拖下去,醒来之后贬去洒打园子,做个粗使丫头!”她身边自大丫环发嫁,提拔上来的红柳、绿鸳、鹦歌、蝶舞算是如今的一等丫环,平日看着也还伶俐难干,没想到鹦歌却是个不中用的。
立即有守在门口的小厮进来将鹦歌拖走,一点也不怜香惜玉。
其余绿鸳、红柳、蝶舞皆苍白着脸低下头去,既不敢为鹦歌求情,又不忍看她被拖出去。
榴花是个烈火般的性子,如今又是夏芍药身边的管事媳妇子,等鹦歌被拖下去之后才训斥身边的丫环们:“咱们的一身荣辱皆系于主子之身,夏家门第兴旺了才有咱们的好日子,若是不能与主子同担风雨,连点胆色都没有,要来何用?不如发卖了出去!”
其余丫环噤若寒蝉,等她训完了,才齐齐称是。
夏芍药原本紧绷的嘴角不由悄悄翘了起来,伸手拍拍榴花的手,满心赞赏。
第一百五十三章
整个长安城都陷入了战争的汪洋,不时有小股巷战,晋军与京中驻军狭路相逢。小民百姓闭门守户不出,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生怕祸及性命。高门大户家中有人在宫里的,后院女眷都恨不得求神拜佛,祈求家主平安无事。也有攀着太子一系的官员家眷暗暗希望晋王能够闯进宫城,家族富贵荣华就在此一搏。
孙侯府上就属于最后一种。
曾经的万千心思如暗礁藏石,全部掩盖在澹澹水波之下。今日晋军在长安城内掀起滔天巨浪,现出下面赫黑丑陋的暗礁,令得身在城楼之上的齐帝有幸得睹真相。
城楼之下,宁景世破口大骂晋王心肠狠毒,不肯顾惜骨肉亲情,见死不救,隔着厮杀的阵容,也能传到晋王耳朵里去。他紧抿了唇不肯稍做辩解,指望着一个嗜赌如命的毛头小子明白政治是怎么回事,难度太大。
当着千万人,祖孙俩形同反目。宁景世又被夏景行手下军士下死力狠揍,终于疼晕了过去,也不知道被扔到了哪个角落。
晋军与京畿大营将士浴血而战,晋王放弃了外孙,更无退路,带着晋军奋勇向前,还有热血的晋军高喊“斩佞臣清君侧!”前赴后继与京畿守军拼死一战。
齐帝的脸色越来越沉,前所未有的难看。
这一切都发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人如蝼蚁,互相抱团撕咬。晋军想要攻破承天门,前赴后继,而京畿守将拼死守护,互不相让,倒下去一波人又冲上去一波人,宫城门口的尸体堆的越来越多,到了最后都快堵成一座尸山了。
太子窥着他的脸色,在旁劝解:“父皇,皇叔喊着清君侧,他既然觉得夏景行是谗臣,不如让夏景行束手就擒,皇叔自然也就罢兵了。”听起来似乎是解决之道,何况齐帝与晋王向来兄弟亲密,比起一个外臣,自家兄弟自然更为亲近。
交出去一个夏景行,就能平息了这场兵祸,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齐帝叹息一声:“朕病着这许多日子,竟不知皇弟对朕多有怨言。听他的意思,对三儿也多有不满,除了让夏景行伏法,是不是将你三弟也交给你皇叔,来平息这场兵祸?”
燕王两颊紧绷,心中翻江倒海一般,目不斜视注视着城下之战。似乎齐帝与太子正在讨论的事情与他毫无干系。本来他亦可参战,可将齐帝丢在太子身边,他着实不放心。
太子惊疑不定,暗自猜测是不是齐帝猜到了他的用心,才有此言?
他大着胆子去瞧齐帝,但见齐帝鬓角全白,神色萎顿苍老,一脸病容,似乎被这场兵祸给打击的厉害了,瞬间老态毕露,还朝他露出个疲惫的笑容:“这江山迟早是要交到你手里的,朕已经力不从心了,你若觉得此事可行,又能令你皇叔罢兵,不妨一试?!”
太子瞬间精神大振,既有齐帝这番话,他长久的担忧顿时烟消云散,况且以齐帝的身体状况,恐怕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齐帝在病中许久,对外面的事情几乎都没精力过问,能讲出这番话来,岂不是也认定了燕王与夏景行有异心?
这可是意外之喜!
太子露出掩饰不住的笑意,还装模作样偏头朝燕王礼貌做出个请的姿势:“三弟,请吧?!”
燕王冷冷瞧着他,中间隔着苍老憔悴的齐帝,两个成年的儿子互不相让,眼中杀机隐现,当着老父的面,到底瞬间又归于寂然。
“皇兄真是聪明过人,连这个法子也想得到。那如果为弟不肯呢?”
太子笑的胜券在握:“三弟没听到父皇说嘛,为了罢兵且委屈一时。况且皇叔只是对你有所误会,只要解释清楚了自然无事。又哪里会有性命之忧呢?”
有那精明的朝臣已经猜出来了,这是太子在借机除去政敌。燕王若落入晋王手中,就等同于落入太子手中,哪里会有个好?诸皇子中,二皇子败走就藩,其余皇子不足以构成威胁,唯有军功盛极又有强而有力的臂膀的燕王才是最大的威胁。
旁人能瞧出来,没道理燕王瞧不出来。他目光冷凝伫立不动,“那若是臣弟真落到了皇叔手里,他既想砍了臣弟,又不肯罢兵,皇兄该如何处理呢?”
“为兄自然有法子让皇叔罢兵,皇弟就不必操这些闲心了!”太子再等不得了,喝令城楼之上随侍的禁军:“还不快将燕王绑起来,打开城门迎晋王入宫?”
禁军似未听到他的号令,皆呆立不动。太子燥性上来,猛踹了最近的一名禁军一脚:“还不快去?!”
无人动作。
燕王唇边挂着讥诮的笑意:“皇兄还是别白费力气了。”
太子顿时恼羞成怒,他备位东宫多年,等到齐帝龙驭宾天之后,整个天下都将是他的。眼下却连个小小禁军都使唤不动,说出来可不凭白惹人笑话?!
他太子的威信何在?
太子“唰”的抽出那禁军的腰刀,直奔了燕王而来,中间还隔着齐帝。城楼之上众臣被吓出一身冷汗,齐齐惊呼出声:“太子殿下不可——”敢朝着齐帝挥兵刃,这却是大不敬之罪。
齐帝敛眉垂目,似乎并未瞧见眼前刀光,连躲一下都不曾。
燕王身在齐帝左侧,立刻闪身挡在了齐帝面前。他身形昂藏伟岸,将个久病年老的齐帝给挡了个严严实实,完全瞧不见眼前刀光。不等他动手,四下的禁军就刀剑出鞘,直朝太子而去。
太子大怒:“反了反了!你们听不到陛下方才的口谕吗?”
有了禁军的阻拦,太子劈向燕王的腰刀中途被阻,反被燕王欺身而上,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动作,就被空手夺了白刃。
燕王与太子小时候也是一起练武的,只是后来各自走的道路不同,太子养尊处优,就连练武也只是强身健体,陪练的侍卫们哪个敢伤着太子?多是陪着他耍玩,出出汗就罢了。而燕王却是与辽人真刀真枪搏过命的,连生死亦可置之度外,不过一招就制住了他。
太子还有些不明所以,腰刀呛啷一声落到了地上,右臂已经被燕王扭到了身后,再想挣扎却觉得扭着他的这双手似铁钳一般,力度吓人,直气的大声嚷嚷:“老三,你这是活的不耐烦了吗?!”
到了这时候,城楼之下同根相煎,尸积成山,齐帝满目苍凉,终于开口,:“孽子,你串通晋王意图逼宫篡位,这是要气死朕吗?!”
夏家是当日傍晚才获支援,解了被困之危。吴忠指挥得当,留下的大部分亲卫是夏景行从前锋营带出来的汉子,都是见过大阵仗的,所喜伤亡不大。
从头至尾,夏芍药一直坐在前院正厅,摆出与大家生死共存亡的态度,让家下仆从亲卫皆心怀敬意,誓让逆贼叛兵不能伤害到她一根汗毛。
宫门口的事情,夏芍药是之后才知道的。
据前来支援夏家的京畿大营军士盛赞:“…晋王那老匹夫试图攻破承天门,在大将军的带领下,他连承天门的铜钉都没摸到。”也不知是真是假。
总归一句话:晋王被他家大将军砍伤,生擒了!
夏芍药听到这个消息,霎时感觉头上的天都晴了。
这个人对童年少年时期的丈夫造成的巨大的心理伤害曾经让她很是痛恨,但是因为清楚的知道双方地位之上的差距,就算夏景行身为大将军,也没办法随意对皇室亲王有所还击,这让她还是遗憾了好长一段时间的。
现在好了,晋王自寻死路,无故调了藩军入京行乱,就算是齐帝能容得下他,这朝廷内外的官员,以及大齐律法也容不下他!
不然,由他开了这个例子,往后诸藩王岂不是人人可调兵前来长安,还不必担心兵败危及性命。
夏芍药心情极好的派人前往燕王府,向燕王妃表示慰问。
宫中情形暂时不明,燕王未来如何并不清楚,但这一点也不妨碍她对燕王妃的关心。大家都是坐在一条船上的,休戚与共,荣辱同担。
很快前往燕王府的人回来禀报,燕王妃与世子小郡主并无大碍,只有小股晋军,早被燕王府的亲兵给消灭了。
当晚,诸事平安,夏景行并未回家。
为稳妥起见,夏芍药并未派人前往王家接父亲女儿回家,只派人向王老爷子与夏南天报了平安,并且将平安的消息告诉了他们。
夏南天听得平安无事,喜的热泪盈眶。
京中大乱,他虽带着孙女儿在王家避祸,可是每每想到平安不知所踪,就心焦如焚。
王家老爷子与老太太也喜平安懂事聪慧可人疼,王老爷子尚能压下焦灼,老太太却已经哭了好几回了。
一直到了三日之后,夏景行才踏进家门,使得夏芍药知道了太子串通晋王逼宫的后续。
齐帝这一向病着,就算诸事不理,但身为帝王在朝中还是有几个耳目,探听诸臣动向。
晋王与太子私下联系频密这事,他早有耳闻,只是没想到这两人最后竟然能整这么一出,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晋军入京之时,齐帝就已经向禁军统领邬信传了密旨,传旨的人正是燕王,也就是说父子之间早有默契。
一场兵祸已经平息,晋王与太子都被押入天牢,拉开了大齐同光末年朝堂之上重新洗牌的序幕。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儿子与弟弟的双重背叛,置之死地而后生,原本卧床养病的齐帝竟然爬起来开始处理政事,一道道明旨从兴庆宫内发出去,先是晓谕天下,太子与晋王意图逼宫篡位,打着清君侧的口号害骨肉残手足,陷忠良行逆悖之事,夺爵抄家。
东宫太子妃蒋氏皇太孙萧铄,以及其余东宫嫔妾还有所生孩儿皆被打入天牢等侯最后的裁决。
太子妃所出的玉成郡主因一直养在深宫皇后处,幸免于劫,只是处境尴尬,再不是之前的天之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