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宸被他给说笑了起来,脑中想象着娄庆云在吩咐这番话时的表情,突然觉得心口暖暖的,这个男人总是不管什么时候,都能给薛宸难以言喻的感动,好像他就是发自内心的,没有任何一刻会忘记她似的,总是会替她多考虑一些。

“既然世子吩咐了,那你就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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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

薛宸这些天都自府中静养,娄庆云这些天都没有回来,派人回来拿了衣裳然后就直接跟着皇上和太子去了西山的别宫。薛宸知道,娄庆云不能直接阻止皇上和太子去西山别宫,所有的事情只能在暗地里进行。

离约定的日子越来越近,严洛东如今也只能探得一些表面上的消息,因为西山别宫那儿他是不可能去刺探的,所以,只能从李达他们这些日子的行为来判定他们事情进行到哪一步了。

从西山别院阅兵回来的皇帝兴致很高,穿着一身金色软甲,看着威武不凡,太子与二皇子随之入内,太子俊美端正,行走间自有一股君子之风,容貌更肖似皇上,而二皇子容貌阴柔,承袭瑾妃的艳丽,谈吐也是不俗,文质彬彬,恭谦有礼,皇帝对这个两个儿子都很喜欢,太子刚正不阿,乃为君之才,二皇子聪慧谦和,乃辅臣之最,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帝是想将太子和二皇子培养成一代贤君,一代良臣,只不过,皇帝是这心思,下面的人就不一定都是这个心思了。

“父皇先前那一箭射的极好,儿臣在旁边瞧着受益良多,若是能得父皇指教一二,想必儿臣的箭术也能突飞猛进。”二皇子亲自上前接过了皇帝的马鞭,奉承说道。

皇帝笑了笑,解开了软甲,自有随行宫女上前替他除下,威声说道:

“你呀,少哄骗朕了,先前你和太子都射的不过,看来平日也是下了不少苦功的。”

太子在一旁微笑,没有说话,二皇子来到太子身边,说道:“太子哥哥的箭术我也是敬佩的。”

“二皇弟过谦。”

一派兄友弟恭,和乐融融。皇帝看着满意极了。

二皇子走出营帐之后,便回了自己的营帐,屏退所有人之后,就有一个人从屏风后头钻了出来,二皇子瞧了瞧门口,对李达挥了挥手,让他一同去里间说话。

“准备的怎么样了?”

李达信手捏了一只梨子,随意啃了一口,说道:“殿下放心,我的人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只要等殿下一声令下,保管将那象鼻山夷为平地。”

二皇子似乎还有些犹豫,只听李达说道:“殿下不必担心,此次绝对是最佳时机,也是老天有眼,助我们一臂之力,让我在这个时候收服两个得力干将,这回的事情,就是长宁候宋安堂献策,文士何元渠计划实施的,只要殿下能将太子引出大营,让他率先回京,我们就能保证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钦天监夜观天象,说两日后有暴雨倾盆,我想就暂且将日子定在两日后好了,到时候暴雨声中引爆炸药,总会嫌疑又少了些,务必一定要将事情做的滴水不漏,让父皇相信那是天灾。”

李达听了二皇子的话,脸色认真了许多,点头说道:“殿下放心。此事事关重大,我必不辱使命。”

李达心里知道,这次的机会不仅仅是二皇子的机会,还是他李家的机会,他虽与二皇子是一起长大的表兄弟,但是毕竟身份有别,他又阔别京城这么长时间,要尽快的得到二皇子的信任,怎么能够不做出点成绩来?这回算计太子,就是一个很好的敲门砖,只要他做好了这件事,将来在二皇子身边,他便是第一谋臣,李家的地位自然也会水涨船高。

所以,当天晚上,李达又去象鼻山上检查了一番,炸药已经埋入了土,只要点燃,那么象鼻山必定会遭受最强烈的冲击,只要是雨天行动,雨水会冲刷一切,是最佳的行动时辰,这一回的炸山行动,想要了太子的命,估计不太现实,太子身边高手如云,就算是遇见天灾,也有能人保他性命,他们要做的,是叫太子受伤,只要太子受了伤,右相就有本事将二皇子的地位推上去,等到太子养好了伤,二皇子早就站在与他比肩之地,再不能轻易除去了。

何元渠已经在这山中潜藏好几天了,李达与他碰面之后,两人再次确定信号,无误后,李达才悄悄的又潜了回去。

何元渠又在山中守了大概两三天之后,傍晚时分,暴雨倾盆而下,雷鸣闪电不绝于耳,他差遣众人去了平底等候,不敢立于树下,身旁的人凑过来对他问道:“何先生,约定的不就是今儿吗?这雨也下了,怎么还不让炸呀!”

“…”何元渠迎着暴雨,像天上看了看,雨已经下了快一个时辰了,兄弟们身上早已湿透,可是却终究没等到送信号来的人,他和李达约定了,只要太子一出大营,经过象鼻山,他们就引爆埋山的炸药,让整座山崩塌。很多弟兄都不知道他们接下来做的事情是什么,只知道拿了钱要炸山,如今都有些等不及了。

就在何元渠两边为难的时候,在大营的方向,不偏不倚的亮起了三道烟花,夹杂着雨水,不是很明显,但这对于久盼之人来说,这样的信号就已经足够了。

一个手势下去,几个人就撤走,往源头走去了,炸药早就埋进了山里,只要点燃几个火点,就可以顺利完成这一次的任务了。

何元渠一声令下,他和李达约好的就是看见信号就点火,所以那信号发送的时间就尤其重要了,要算准了人什么时候来,快要到达爆点地的时候,才发出信号,以便不会错过机会。

爆炸声在雷电交加的夜晚显得并不是很突兀,一对骑兵正好到达那山脚下,只觉得地壳一阵爆裂的颤动,山上就开始有乱石滚下,开始只是一些小石子,可是到后来却都是一块一块半人大小的石头,山下的马队乱作一团,只听见粒粒雨石中传出‘保护殿下,保护殿下’的声音。

何元渠潜伏在远处,根本看不清现场情况,不过倒是对这句话听得很分明,勾唇笑了笑,然后便爬起身来,趁着大雨雷声跑入了雨中,走上了他的撤退之路。

这一回只要事成,他就再也不是那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了,有了二皇子这个靠山,今后他还不是前途似锦,早晚有一天,衣锦还乡。何元渠带着满腹的欢喜,奔走在暴雨倾盆的山路之上,一点都不想去管身后那滑坡的山体,和那些正在挣扎的人们。

太子正在黄账内对皇帝算一笔江南的开支,今天下午的时候,江南地税送来了一批税折子,其中明显有好几处破绽,宫里皇后传来不舒服的消息,太子原本是想今天晚上就提前回宫去的,谁料这批折子送了过来,皇上派心腹早早的就回宫去看皇后,留着太子和他一同看折子,说是等今晚暴雨过后,明日一早与太子一同回宫。

因为太子身兼户部之职,所以,这些地税的折子交给太子来看是最合适不过的了,太子虽然惦念皇后的身子,不过,在得知皇后只是风寒,并无大碍之后,太子还是决定留下来将这些折子看完了,明天一早再回宫去。

皇帝坐在主位上批奏折,太子坐在下手看地税折子,营帐外雷声大作,雨势庞大,一声声的打在营帐之上,倒是叫人心里变得平静起来,似乎整个世界就只有雨声,其他纷乱繁杂什么都听不见了。

娄庆云在帐外求见,身穿钢甲蓑衣,外头所有值勤的全都这副打扮,他自然也不例外,进来后,便站在门口大声对皇上和太子禀报道:

“启禀皇上,启禀殿下,二殿下在象鼻山遭难,此时生死未卜,还请皇上派兵前往支援。”

这一声禀报让皇上猛地从龙案后头站了起来,拍桌怒道:“你说什么?”

娄庆云处变不惊,喊进来那个逃出来报信的人,只见那人狼狈不堪,跪在地上就给皇帝磕头,语速极快的说道:

“启禀皇上,傍晚时分,二皇子府的管家前来禀报事情,二皇子很急,当即就要赶回京城,属下等拦不住,皇上和太子又在商量大事,不许任何人进出,我等只好追随二皇子一同回京,谁知途经象鼻山一带,暴雨倾盆而下,引发山体滑坡崩塌,我等全力护着二殿下,死伤过半,二殿下的腿被压在一块大山石下,根本推不开山石,还请皇上赶紧派兵前往救援。”

皇帝猛地跌坐到了龙椅上,拼命的捋清思绪,太子竟比他还先做出反应,对娄庆云说道:“你拿着我的兵符赶去大营,调前锋营前往救援,别愣着了,还不带路去。”

娄庆云接过太子手中的兵符,然后便领着那报信之人走出了营帐,太子来到面如死灰的皇帝面前,小声的唤了一句:

“父皇,您别担心,二皇弟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够化险为夷的。既明已经去大营调人了。”

皇上叹了口气,站起来说道:“唉,是福是祸还不知道呢。朕还是去瞧瞧吧。”

“外头暴雨倾盆,父皇就算不去,儿臣也会去的,儿臣这就去替父皇打点车驾,父皇稍待。”

太子说完这话之后,便转身钻入了雨中。

一刻钟的时间后,太子亲自撑伞在门前等候皇帝,一路尽心尽力将伞举过皇帝头顶,自己半身全都在雨中也完全顾不上,直到将皇上亲自送上銮驾之后他才翻身上了马,随意套了套蓑衣就跟着銮驾后头奔走起来。完全就是一副担心弟弟的仁善兄长模样。

皇帝虽担心二儿子,但是瞧见太子这般体谅兄弟,心中还是颇为满意的。有的时候,从一个细节处看人,才是最准确的。突发事件最能看出一个人的人品和能力。太子很不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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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章

暴雨一直在下,雷声一直未歇,皇帝銮驾的到来给现场将士带来不少鼓舞,娄庆云冒着雨,浑身湿透的过来给皇上行礼,顺便汇报如今的情况。

“皇上,石块太多了,二殿下被困在里面,现在将士们正努力开路,已经快要打通了,只不过从里面传来的消息,二殿下的腿被压在一块大石头下面,暂时还不知道情况如何。”

皇帝眉头紧蹙,点点头,对娄庆云挥挥手,说道:“知道了,快去吧,让将士们注意安全。”

娄庆云下去之后,在入口处,就已经搭建起了临时的躲雨黄帐,太子始终在皇帝身后,替他撑着伞,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皇帝于心不忍,原本还想在雨中多等一会儿的,见了太子这样,只好去了黄帐等消息,太子将皇帝送入黄帐之后,也不多说,便撤了伞,对皇帝说了一句:

“父皇,您再此稍加等候,儿臣也去帮忙。”

皇帝点点头:“去吧,多加小心,若是人手不够,及时过来通传,朕再调大营来。”

太子回道:“人手估计是够了,但是从如今现场的情况来看,人再多只怕也容纳不下了,儿臣先去看,请父皇放心,儿臣和既明说什么也会将二皇弟救出来的。”太子言语恳切,眉宇间透着浓浓的担忧,让皇帝看在眼中,很是欣慰,挥挥手,说道:

“你们也多加小心。去吧。”

太子冒雨出去,连伞也不要身边的人打,走到亲身上阵的娄庆云身旁,与他一同用铁锹,翘起了石块。

在众多将士群策群力的努力之下,终于打通了一条可供人爬行的路,娄庆云先让一个个子小些的将士爬了进去,观察了一下里面的情形,然后出来汇报,根据他所说的那些注意点,将士们继续努力,大概过了两三个时辰之后,暴雨停歇,天方鱼肚白,雨后的晴朗显现出来,阳光也刺破了云层,倾洒而下,空气中流淌着轻微的硫磺味道。

这是夜里他们用少量的炸药,炸一些挡路石块用的火药,因为有些石块太过庞大,人力根本翘不动,所以只能动用少量炸药,因此,空气中有炸药的气味并不奇怪。

二皇子被救出来的时候,早就已经疼的汗流浃背,奄奄一息了。右腿的小腿被血浸泡,骨头碎裂,任谁都知道,二皇子这条腿估计是废掉了,皇帝看了于心不忍,赶忙让他上了銮驾,回大营,营中有太医随行,先治疗起来,等象鼻山的路通了之后,再行回宫去。

皇帝带着二皇子离开,太子在前面开路随行,太子在离开之前,与娄庆云对视一眼,然后两人便又很有默契的收回目光,娄庆云恭敬的送太子和皇帝他们离开,皇帝叮嘱他多加小心之后,便带着二皇子返回大营去了。

娄庆云反身回到现场,副将过来请示:“世子,石块太多了,有些根本搬不动啊。”

娄庆云抬眼看了看一片狼藉的象鼻山,冷冷的说了一句:“炸吧。二皇子的伤可拖不得,一定要尽快开路。”

副将领命下去之后,便叫人从大营中运送了炸药过来,布好之后,便将所有将士全都撤离到了五里之外,然后才叫人前往引燃,爆破,轰隆一声,山体再次发生震动,而震动过后,原本堆积在山路上的石块也全都被炸下了山脚,还剩几块大石,将士们手动将之掀动,很快就清理出一条可供马车行走的道路来。

娄庆云伸手在鼻前挥了挥,挥去了刺鼻的硫磺火药味,看着眼前这经过二次爆炸后,被清理出来的现场,上下纵观一番,确定没啥问题之后,才叫人驻守在这,他自己翻身上马,回了大营。

半个时辰之后,王驾便急急驶出,经过了狼藉一片的象鼻山,火急火燎的赶回了京城。

薛宸一早起来就在书房里见了严洛东,严洛东似乎一夜未睡,身上的衣裳似乎还是湿的,不过情绪还算高涨,从他说话的语气就能看出来。

“象鼻山炸了,二皇子一条腿给压在了大石块下,估计是废了。世子说这一招是跟夫人学的,偷梁换柱,釜底抽薪,在二皇子下令取消计划之后,截住了他报信的人,按照原计划进行,然后再利用二皇子妃传信,说是府中出事,太子绊住皇上,二皇子没法请辞,只能擅自上路,等他要到象鼻山的时候,世子又派人对山上埋伏的人发出了行动信号,这一手偷梁换柱实在是漂亮,如今二皇子已经被皇上带回宫里医治去了。”

薛宸听到二皇子受伤,就差不多能明白娄庆云和太子耍的什么花样,二皇子策划炸山埋太子,却没想到被太子识破,然后又将计就计做了一个局出来,不得不说,太子也是个人才,只是不知道他用什么方法绊住了皇上,其实二皇子离开西山别宫只要和皇上说一句,皇上也许就不会让他连夜冒雨离开了,就是因为皇上管不到他,而他府里的事只要够着急,他就势必会回去,娄庆云他们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把这一手死棋给盘活了过来。

薛宸有些不放心,问道:“火药呢?他们若是想这么做,就要把现场的火药全都处理掉啊,要不然皇上只要派人调查一番就知道这山并不是天灾,而是人为灾祸,那样的话,就算最后查到二皇子身上,可是也难保太子不被受牵连。”

就算最后皇上查到是二皇子自作自受,想布局炸伤太子,可是若知道是太子将计就计,也同样与二皇子一样不顾手足安危的话,那么这件事做出来就没什么意义了,反而会失了太子在皇上面前敦厚的形象。

严洛东立刻回道:

“这一点世子早就想到了,二皇子被乱石压在下面,不得不用炸药将碎石炸开,二皇子被救出来之后,世子又借着开路之名,重新布炸药将山又了一遍,这样就算有人发现山上有火药,也只会想到是后来炸的。”

薛宸听到这里,不禁笑了起来,娄庆云真是个狐狸,这种法子也能想得出来,就不怕欲盖弥彰吗?不过,薛宸也不得不承认,他这个方法的确是个好方法,这样就替二皇子坐实了天灾的说法,让他自己有苦说不出,只能咽下这个哑巴亏,既不能声张,又不能调查,只能哑巴吃黄连,咽下这口苦楚。

“那李达和何元渠他们呢?”

严洛东回道:“李达当晚随二皇子一同回京,也被埋在乱石堆中,不过他比二皇子幸运,没有被乱石压到,只受了一点轻伤,不过,还不如受重伤呢。”

薛宸当即就明白过来严洛东这句话的意思,的确李达不受伤还不如受重伤呢。因为今日这件事,在二皇子眼中,就是李达谋划而成的,如今出了问题,自然要在李达身上找原因了,而李达若是受了重伤,那么在二皇子面前,还能推脱一句不知情,可如今二皇子受了重伤,李达平安无事,这叫二皇子如何能够咽的下这口气?肯定会怀疑这件事,就是李达给他下的一个套,李达失去了二皇子的信任,今后也难再翻出什么大浪来。

笑着点头说道:“说的不错,不还不如受重伤呢。”

这下李达的前程,在二皇子那里应该可以算是到头了,在他们还没有彼此建立起信任之前,就已经彻底瓦解了他们的默契。薛宸又问:

“那何元渠和宋安堂呢?”

若是没有了李达,何元渠也上不了位,而宋安堂做好了抱何元渠大腿的心思,自然也没法达成了。

只听严洛东回道:“何元渠埋伏在象鼻山好几天,世子不让人动他,只暗中监视,昨晚他看见信号,就点燃了炸药,然后带着和他一起的兄弟们离开了,世子也不下令去追捕他们,有心放他们回去,不过跟在后面的人却也没有撤掉,依旧监视着他们。”

薛宸真的要给娄庆云竖起拇指了,到这个时候,她才相信一句话,那就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她和娄庆云真的太像了,无论从想法还是心性,全都是那种蔫儿坏蔫儿坏的,她当然知道娄庆云不为难何元渠的原因了,理由其实和李达是一样的,这回事件,反正说到底,就只有二皇子一个人受了重伤,其他那些替他谋划之人,全都好好的,李达是和他面对面接触的,自然吃不到好果子,而何元渠作为李达的下线,李达吃不到好果子,何元渠就更加吃不到了,所以说,娄庆云根本不必动手收拾何元渠,李达就会派人收拾了他,至于宋安堂的话,何元渠倒了,他就更加没有大腿可以抱了。

对于宋安堂这种没骨气的行为,薛宸已经不想多做什么评价了,这种人就是个寄生虫,就是个吸血的水蛭,从不想自己努力做些什么,反而一天到晚的想要倚靠别人,也不想想,就算他跟着何元渠身后做事了,何元渠也取得了二皇子和李达的信任,可是,他宋安堂若是没有其他用处的话,何元渠又为什么会要他这个一无是处的跟班呢?

这个世道,无论是自己做事,还是跟着被人做事,总要有一样能够拿得出手的本事,宋安堂依旧看不穿这一点,还以为只要能傍上一个人,以后就能高枕无忧的做太上皇,凡事都有人替他撑腰了。

这个想法也太天真可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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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章

李达跪在二皇子榻前,从来没有一刻像此时一般害怕与不甘。二皇子脸色极其铁青的靠在软枕上闭目养神,右腿由架子高高的抬起,太医诊断过后,二皇子的右腿就算是废掉了,可是,李达却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希望,断了腿的是他,最起码不会被二皇子怀疑他在这件事上的忠诚。

可是如今,伤的是二皇子,就算他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明自己的清白,而二皇子自己也必须要找到有人为他那条断腿负责,这个人很显然就是他。而他们都知道,这次的计划完全就是太子的反击,可是他们不敢查,不能查,因为所有的布置全都是他们自己人做的,所有的计划全都是按照自己的意思实施的,他们能怎么去调查?调查到最后,必定会交到娄庆云手上,而娄庆云会调查出什么来,他们不用想也知道啊。

李达现在只觉得自己腹背受敌,整个人都被架在火上烤一般,前有豺狼,后有虎豹,他进退两难。唯独只剩下用苦肉计求得二皇子的谅解,别无他法。所以自二皇子受伤之后,他一起跟着来到二皇子府,在二皇子没醒来之前,就自己去刑房领了三十鞭子,如今他的后背正血淋淋的一片,却还不能去医治上药,一直跪在二皇子榻前,直到他醒来。

二皇子靠在软垫上,并不想说话,这一回偷鸡不成蚀把米,他当然知道都是太子的阴谋,可是却没办法指证任何,这才是最叫人难以忍受的地方,原本就阴柔的脸上闪过一丝丝的阴鸷,目光落在自己那条被高高架起的腿上,太医说了,就算是养得再好,到最后依旧难逃瘸子的命运,而这一切原本是他想加注在太子身上的,就算不瘸,也该令他受重伤,可是,他试问在太子面前没有露出过任何破绽,而李达,虽说这回没有事成,但是二皇子也不觉得李达有胆子背叛他,更何况,他找来做那些事的人,全都不是身边之人,而是一些看起来和他们毫无关系的人,就是炸药他也多番隐藏,小心又小心,没有一次性提取太多,而是分别从各地运过来一些,拼凑而成的,按照道理说,他们计划这么周密,根本就不会泄露,可是他在计划要实施的那天,突然收到了府里王妃来报,说是家里收了一封密信,说是官府查抄了长宁候家的烟花爆竹,而长宁候居然咬了他一口,而那个时候,爆炸还没有进行,二皇子生怕长宁候供出其他事来,就让李达派人去知会象鼻山的众人,说行动取消,而他也想马不停蹄的赶回京城,提前制止住长宁候的攀咬行为,可是,他哪里想到,事情居然在那个环节出了错,他原以为取消了的计划,竟然根本没有取消,只不过,他就成了计划的主人公,山体爆炸,山石滚落,那是怎样恐怖的一种经历,二皇子不想再回忆,惨痛的无以复加,这个代价未免也太大了些。

外头有人来传话:“二殿下,太子殿下来瞧您了。”

李达和二皇子对视一眼,李达赶忙跪爬到了一边,伏趴在地,太子从外头走入,俊美端正的脸上满是担忧,进来后,看了看跪地不起的李达,还有他背后那殷红一片的鞭痕,而后才掉过了目光,坐到欲起身行礼的二皇子床前,殷切说道:

“二皇弟别多礼了,还是好好养伤吧。父皇担心你的伤情,却又国事缠身,不能亲自来看你,就让我来瞧瞧,他还给你送来了宫里最好的伤药,叫你别多想,不过是一条腿而已,不幸中的万幸,没有伤及你的性命,唉,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别说是父皇受不了,就是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二皇子早就想通了内情,此刻心中更是对太子恨得牙痒痒,可是却又不能发作,紧咬着牙关,露出一抹僵硬的笑,对太子说道:

“多谢兄长惦念,还请兄长回宫后替愚弟向父皇请罪。”

太子点点头,在他伤腿上轻轻拍了拍,然后说道:“二皇弟放心好了,我一定会替你转达的。”顿了顿之后,才又继续说道:

“其实我今天来,除了看望你,还有另外一件事要来问问你。象鼻山不是那种泥石山脉,形成山形早已过百年,照理说不会因为一场大雨就崩塌,父皇命我彻查,那我便要好好的查,仔细的查。总要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全都调查个水落石出才好。总不枉给二皇弟一个交代不是。”

二皇子脸色一变,看着太子善良又和气的神态,良久之后才颤抖着唇,说了一句:

“天,天灾之事,如何调查。也是我自己不当心,钦天监明白的说了这些天有暴雨,我还挑在那个时候经过象鼻山,这,这又…这又怪的了谁呢?”

太子看着二皇子这幅样子,不动声色的点点头,似乎对他的话还是颇为认同的,说道:

“这件事,大家都知道是天灾,只不过父皇让查,咱们就得查不是,而且据锦衣卫处说,当天在象鼻山附近,确实有几个可疑人影出没过,但一下子就逃入了深山,不见踪迹,若真是要查,看来,还得从那些人身上查起,看看能不能查出个蛛丝马迹来。”

二皇子猛地一动,牵扯了腿上的神经,眉头蹙了起来,扶着太子的胳膊,强颜说道:“不,不用了。深山之中,哪里有什么可疑人影,还是不要浪费人力了,有那时间,还不如多多加派人手去将各处山脉地质查一查,若是再有这种容易塌方的山体,尽快将人疏通走才是正经事,免得再出现我这样的情况。”

太子将二皇子扶着坐好,一本正经的说道:

“二皇子果然是仁心大度,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就放心吧。我也来了不少时候了,是该回去跟父皇复命了,你就好好的在府中修养,千万不要胡思乱想,一切自有父皇与我替你做主。”

太子起身,拂了拂根本不乱的前襟,回身对二皇子说道:“如此,我便先走了,需要什么药材,尽管派人来取,从前你管一半府库,我管一半府库,如今你受了伤,父皇便让我全权管着了,总能保证自家兄弟用药便是了。”

二皇子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心中为太子这挑衅之言愤怒,几乎是强忍着怒火才不至于当面和太子吵闹起来,咬牙切齿的说了一句:“多谢兄长。”

太子离去前,目光撇在一直伏趴在地上的李达身上,走了两步后,才指着他说道:“这不是忠义公家的达哥儿吗?怎的背后伤成这样,莫不是昨儿和二皇弟一同受的伤吧,怎么也不去瞧瞧太医?”

李达不敢说话,只闷声说了一句:“劳太子惦念,待会儿就去瞧太医。”这就是坐实了自己是昨天受伤,并非后来被二皇子加注的刑罚,二皇子脸色稍济,对李达挥手说道:“我这刚醒来,也没瞧见你背后的伤,快些去医治吧。”

李达跪地转了个面,对二皇子磕头领命:“是。”

太子瞧着他,又对二皇子点头至礼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二皇子府,二皇子瞧着太子离开时,瞧着李达的神情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似的,怪异的很,心中不免发生一些惊疑。

李达站起身来,正要出去,却又被二皇子给喊了回来,对李达问道:“做这件事的人一个不留,尽数铲除。尤其是那个献策的何元渠,给我活捉回来,详加审讯之后,再行绞杀。”

李达早已料想到那些人的下场,想起何元渠多少是个人才,便替他辩驳了一句,说道:“殿下,那何元渠此人十分聪慧,若是问明情况,大可留下,今后当…”

‘有大用’这三个字还没说出来,就被二皇子冷冷的否决掉了:“留下?我都这副模样了,你还敢让他留下?反正,你和他我只留一人,你要留他,那就你死,你自己看着办。滚吧。”

李达强忍下屈辱,低头走出了二皇子府邸,回到家中,随便在后背上了一番药,吓得忠义公夫人当场就哭了起来,李达安抚了几句母亲,然后便带伤出门去了,带着几个武艺高强的护院,前往市井处去实施二皇子的命令。

他虽惜才,但很明显,何元渠已经难当大用了,这条路是他自己选择的,在还没有建立功绩之前,就犯了个弥天大错,也不怪二皇子心狠手辣,若是他在二皇子的位置上,也会如此这般,宁可错杀一百,绝不放过一个,更何况,太子如今正要彻查此事,留着何元渠他们,就是一个随时随地会陷他们于死地的祸害,想通了这一点,李达就觉得没那么愧疚了,谁让何元渠他们办错了事,跟错了人呢。就算如今的结果并不是他们造成的,但…总要有人为这件事负责不是吗?二皇子如今想在他们身上探出一些当日的情况,只要何元渠配合,李达也不介意在他说出来之后,就给他个痛快,不过,一切都要等二皇子亲自审过他之后才行。

翻身上马,往城中他们约好的地方赶去。

而在他们策马离开了忠义公府门前的那条巷子之后,就有另外一队人,自暗巷中展露头角,看准了李达他们离去的方向之后,暗巷中人比这手势,悄悄的在后面随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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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章

李达找到了何元渠他们的藏身之地,是一座破旧的土地庙,何元渠原本是文人,若不是有点狠劲,脑子又活,根本找不上李达,两人是在风月场所见过,何元渠读书不行,但是道理却是一套一套的,说的李达很是心服,当即就决定给这个书生机会,然而这个书生也没有令他失望,很快就想到了可以让他尽快成为二皇子心腹的方法,若是他这个方法可以成功的话,可以让李达还有他自己都跨上一个台阶,只可惜,这个方法没有成功,不仅让他失去了二皇子的信任,还让何元渠因此丢了命。

他绝对不怀疑,何元渠被抓去二皇子府,经过一番审讯之后,最后会落得个什么下场,死是必然的。虽然觉得有点对不起这哥们儿,但是李达更加看重的还是自己的命,他知道,如果这一次的行动,他不是世家子弟,不是二皇子的表弟的话,那么等待他的结局,肯定是跟何元渠一样的。

胡思乱想间,李达带着人去到了那坐土地庙,只觉得里面静悄悄的,心中觉得有些奇怪,难不成何元渠早就得知了消息,跑了不成?

正要推门而入,却被身后的护卫拦住,只见那护卫对李达摇了摇手,多年的刀口舔血生活让护卫感觉到有点不对,李达身上有伤,自然往后缩了几步,让护卫先推门而入,院子里七零八落的躺着几具尸体,弥漫着血腥,应该死了没有多久。

李达推开护卫,跨进门槛,在那几具尸体前走了几步,然后不意外的就看见了躺倒在一口水缸旁,早已死去的何元渠,李达蹲下身子,将手放在何元渠的鼻下探了探,毫无气息,已经死透了。

护卫一番查探后,前来和李达汇报:“世子,死了六个人,无一活口。”

李达咬牙站了起来,环顾了一圈,心里也纳闷是谁杀人的,可也不想再多做停留,挥手叫人撤退:“既然都死了,那就回去复命吧。”

杀人的是谁?会不会是二皇子,他是彻底不相信自己了,所以才另外派人来杀人灭口,不对,不应该是二皇子,他还想将何元渠审问一番的,不会这样轻易的杀了他,那会是谁?答案呼之欲出,太子。

所以,太子将何元渠灭了口,是不是就说明了,这件事何元渠也许不是受害者?他其实也是太子那边的人?李达只觉得头脑里乱作一团,根本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呼出一口气后,才翻身上马,再次赶往了二皇子府,不管怎么样,他都要先回去把这个消息告诉二皇子知道才行。

娄庆云再次回到府里的时候,进了房,连衣裳都没换,直接倒头就睡了。已经累的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抬起来了。薛宸替他脱了鞋袜,除了外衣之后,又亲自端了热水进房替他擦了脸和手脚,然后才守着他身旁,看着他沉沉睡过去。

她现在倒是不急着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因为大致的事严洛东早就已经告诉过她了,这次事情的结果已经比她想象中要好出了数十倍,她原本只是不想让太子受伤,伤及太子一派,可没想到娄庆云他们居然能做的那样到位,不仅没伤着太子,还成功遏制住二皇子的阴谋,倒打一耙,让二皇子吃了个哑巴亏。

薛宸知道,这结果必然都是娄庆云连日来奔走达成的,也不知道多少天没有好好的睡一觉了,薛宸不打算吵他,便取来了花绷子,坐在一旁的罗汉床上,垫着软枕悠闲的绣花。

娄庆云只睡了半个时辰就醒了过来,鼻尖嗅着薛宸特有的馨香,还没睁眼睛,嘴角就扬了起来,喉咙里发出一点声音,薛宸的脸就出现在他床边,坐在床沿摸了摸娄庆云的额头,低声温柔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