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风止歇,整个战场一片狼藉。姬庆节指着远处一处烟雾叹道:“还是给拉婆门逃了。”

羿令符降落下来,问道:“拉婆门?就是放烟雾的家伙?”

姬庆节道:“不错。他是始均厉手底下最强的几个族长之一。不过看这烟雾来得这么快,多半还有四祭师之流的人物辅助他。”

桑谷隽从地底浮了出来,淡淡道:“那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姬庆节笑道:“有几位在此自然无惊无险,若是今夜只有我一个人,拉婆门,加上那头怪物和一个北狄祭师,我可就未必能赢得那么轻松了。若给他们偷过这十二连峰大阵,直达邰城脚下,嘿!邰城那低矮的城墙可未必挡得住那怪物一冲!”

羿令符也道:“不错。这支队伍应该是打头阵来着。后面应该还有大援。”

有莘不破收了法天象地术,恢复了正常身形,道:“来一万杀一万,来十万杀十万,全来了就叫他北狄灭族!”

“只怕没那么容易。”羿令符道,“而且对方受了这次挫折,只怕他们整个作战计划都要改变。”

窫窳聪明得紧,吃了羿令符的亏以后,马上龟缩起来。烟雾泛起之后,它便带头冲了出去,拱开一条道路。

北狄的残兵败将跟在它后面逃命,但被大旋风斩波及,又损失了过半人马,最后逃出升天的竟然不满千人,而且几乎个个带伤,这一役虽非全军覆没,却也实在是损失惨重。

那北狄族长拉婆门带领残军,虽然逃过了被全歼的厄运,却没法摆脱雒灵的追踪。雒灵跟着这股人马,一路向西北而来,抵达了北狄大军的本部大营。

“好森严的气象!”雒灵不敢造次,不再跟着拉婆门,却从侧面溜了进去。她是何等身手,那些鹿角栅栏哪里拦得住她?只见她飘过障碍物,向最高的那座营帐靠近。

雒灵展开心宗的隐形咒,这咒语不是真把人的身体隐藏起来,而是通过影响人的大脑,让巡逻的士兵对她视而不见。靠近大帐,便听见一个威严的声音在里面大声咆哮,雒灵听到这个声音心中一凛,知道那男人功力奇高,只怕还在水王水后之上,不亚于芈压的父亲、祝融城城主芈方,心道:“我这隐形咒对这个男人只怕起不了什么作用,若是再靠近点窃听,只怕会被他识破。”此时若被发现,少不了一场激战。

“没把握胜过这男人啊。若被擒拿倒也如愿,只是怕这男人一时暴躁,不拿我作人质,却把我杀了,那可就冤枉了。”她想了想,从来路退出大营,东边渐发白,旭日渐高,便在营外找了个地方晒太阳。

中午时节,一个华夏装束的女人从大营溜了出来。雒灵欺到她十步之内,用问心术问道:“你是谁?叫什么名字,出来干什么?”

那女人本能地在心里表露出答案:“我是戎军联盟四祭师之一达拉,奉了…”女人倏地制止了自己的念头,回过头来,却什么也没看见,喃喃道:“奇怪,刚才好像有人问我什么,但却没听见什么声音,难道是幻觉?嗯,大概是刚才给大王暴跳如雷的样子吓着了。”她摇了摇头,找了条小路曲折地绕往东南。

雒灵见她的去向,猜她多半是要往邰城去,心道:“这女人有些本事,警惕性也高,不过跟我们几个相比还差得远了。我虽然可以故意让她捉住,只是如何能让她知道我有作为人质的价值呢?罢了,且跟着她,看看她到底要干什么。”

达拉却非走向邰城,径自向东,走了半日,遇见一队行伍。她并不迎上前去,只发出一个信号,闪入一片山石间。不久,一个肉乎乎的男人迎了上来。

达拉没好气道:“这么久!姚槐,你不要命了!”

那胖子姚槐笑嘻嘻赔话道:“不敢,不敢,实在是不得已。华族耳目众多,我也很不容易啊。”

“华族?你自己不是华族么?”

“呵呵,我身上流的虽然是华族的血,可我的心早就卖给始均厉大人了。”

达拉呸了一声道:“不多说了。你听好,这次有两件事情:第一,打听明白刚刚进城的那批人的来历;第二,联系上我们的内应,让他尽量打听到那十二连峰大阵的出路。”

“内应?”

达拉取出一块龙骨,姚槐看了一眼,脸上现出惊讶的神色:“是他!真没想到…”

“有什么没想到的。你们华族别的没有,长反骨的狗最多!”

姚槐当面受她辱骂,面上笑容不变,从容说道:“是,是。”

见他这么无耻,达拉倒也拿他没办法,一手夺过龙骨,两手一搓,搓成粉碎:“快滚进邰城办事去吧!”

姚槐哈着腰恭送达拉回去后,回到行伍,下令再次起程。一个胖胖的年轻人凑上前来问道:“爹爹,什么事情?”

“没什么,我肚子痛,去拉了一泡屎。”

队伍行进,径向邰城而来,穿过十二连峰大阵,走近城门。守城官喝令停车,姚槐溜下车,朝上拱手:“是我姚胖子的巫舞团来着。”

城门上的将官笑道:“姚胖子,怎么才来?城里不知有多少男人等着你呢!熟归熟,规矩不能废。让巫妓们都下车,验明身份才可入城。”

第三十二章 巫舞团

有莘不破很郁闷。他本来想迅速结束掉邰城的事情,尽早赶到夏都去救江离,谁知道北狄的事情还没解决,雒灵却又出事了,直到现在还没消息。

羿令符宽慰他说:“不必担心,也许雒灵另有打算。”

“你叫我不担心?昨日探子来报,北狄的大军就在那十二连峰大阵外不远处。”

“你觉得凭北狄能困住雒灵?”

“你不是说那个始均厉很厉害么?”

“始均厉确实很厉害,”羿令符道,“但留下雒灵却也不容易。”

有莘不破想了想,说道:“若是平时我倒也不怎么担心,我们现在的修为,就算遇见四大宗师也未必不能全身而退。但雒灵她毕竟是怀孕了啊。要是打着打着,动了胎气怎么办?”

羿令符笑道:“胎气?没那么早吧。她的肚子都还不怎么看得出来。再说心宿就在左近,不会放着雒灵不理的。”

“心宿?”有莘不破喜道,“她老人家在附近?我怎么不知道!”因为雒灵的关系,有莘不破一直对独苏儿十分敬重。

羿令符道:“我也只是猜测。记得你去追都雄魁,当时我听见一个声音,对你有回护的意思。那个时刻,那种地方,能让我察觉不到她藏身之处,又是那样大的口气,我猜应该就是心宿——她也有回护你的理由。若不是她,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莽莽撞撞地追来?”

“你是说这一路上她一直跟着我?”有莘不破大奇道,“我居然不知道!”

“那也没什么奇怪的。心宗素来行踪诡异,在四宗之中向以神出鬼没见长。再说你那时一门心思追赶血祖,可未必有心思理会旁的。”羿令符言语之间对心宗可就没多少敬意了,然而也不像对血宗那样厌恶。

“若是这样我就放心多了。”有莘不破道,“你说会不会是雒灵的师父把她召去的?”

“有这个可能。”

桑谷隽比有莘不破更加郁闷。

陆离洞事件以后,他自以为和燕其羽的关系已更进一步,甚至已经亲密无间了。谁知道这一路走来,她却一直对自己若即若离的。一开始,他还以为是为了在众人面前避嫌。进了邰城以后,桑谷隽几次在无人时悄悄去找燕其羽,每一次都被冷冰冰地挡了回来。此刻他心情极坏,已没有心思去理会有莘不破和雒灵之间的别扭了,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喝闷酒。

“桑兄,你怎么在这里?”

桑谷隽一回头,见到了姬庆节。

“没什么,喝酒。”

“喝酒怎么跑到这个地方来了?”

“这个地方怎么了?”

“这…这里是东城啊。”姬庆节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跟他说。东城是一个半隔离的区域,大概占据了邰城十分之一的地方。往来的商贾、外来的难民、三教九流等都聚集在这个地方。简言之,这里是比较正宗的邰人不很信任的人的聚居地。平时东城和其他区域倒也相处融洽,但一到战时,这个地方就显得有点暧昧。东城和其他区域之间还有一道城墙,这道城墙有一种象征性意义也有实质性作用——它表明公刘并没有把东城全部抛弃掉,但也有一定的戒心。

本来,有穷商队进城也应该驻扎在这个地方的,这也是邰城众长老的主张,但姬庆节和有莘不破、桑谷隽等人一见如故,力主有穷进驻主城,驻扎在内城旁边。桑谷隽一时郁闷,想找个见不到熟人的地方,凭着直觉就来到东城。他并不知道东城是个什么概念,也没兴趣问,懒洋洋道:“哦。”

姬庆节在他旁边坐下,也不说话,看着两面刚刚扬起的旗子发呆。那两面旗子,一面绘着石笋,一面绘着花苞。

一个人坐着再无聊也不觉得尴尬,两个人坐着不说话可就有点窘迫了。桑谷隽怕姬庆节问起他不想说的事情,先开口道:“看什么?”

“没,没什么。”

“没什么?那两面旗子是什么来着?画得好奇怪,好像,好像…一时说不上来。”

“那是巫舞团。”

“巫舞团?什么东西来着?”

姬庆节想了想,似乎在考虑如何措辞,过了好一会才说道:“是一个巫师商人建立的行走团伍,团里养了很多巫…巫女。”

“巫女?养巫女来干什么?给人治病?”

“差不多。”姬庆节说,“治男人的病。”

“男人的病?我知道女人是有些我们男人没有的病的,怎么男人也有么?”

姬庆节被他问得见底,终于放开了,笑道:“就是男人,嗯,特别是单身男人郁闷到实在不行的时候,可以到那里解脱发泄。”

“哦,”桑谷隽道,“还有这样的好地方。你去过没有?”

姬庆节的脸一下子有些发红。

“干吗?”

“没,我…去过。我十七岁开始,家父觉得我能独当一面以后,就时不时地闭关,有时候是真闭关,有时候是假闭关。”

桑谷隽奇道:“假闭关?”

“嗯,他其实是出城去了,为了稳定人心,就宣称闭关。”

“那这次…”

“这次是真的。”姬庆节继续他原来的话题,“他每次闭关,我便成为整个邰城甚至是整个西北华族的领袖。唉,你想想,当时我才多大?虽然这几年也历练起来了,但压力仍然大得要命。如果在和平时期也就算了,可是偏偏遇上北狄虎视眈眈的乱世。你想想,我一个决定,有时候就会影响成千上万人的生死——像这次挚任氏的覆灭,还有申屠氏的伤亡,我都要负很大的责任。”

桑谷隽道:“你也不要太自责。这个世界的格局,本来就是各个国族之间的斗争与消长。每个国家和民族都有聪明豪杰之士,都在努力地为本族谋利益。你努力,别人可能比你更加努力;你高明,别人也不差。族与族之间斗争的成败,有时候不是个人的能力和愿望所能决定的。”

“我知道。可我总觉得很多事情我能做得更好。”

桑谷隽笑道:“你要是老这样想,迟早会出问题。”

“嗯,这个我也知道。”姬庆节说,“我常常想尽各种办法去排遣,但有时候那种揪心揪肺的感觉…你懂不懂?”

“知道。”桑谷隽叹息了一声。虽然国家的事务和爱情是不同的,但所引发的后遗症,有时候也有相通之处。“这种不是痛苦的痛苦,有时候不但自己无法排解,而且,而且…而且不足为外人道。”

“说得好。”姬庆节说,“就算是最亲近的父亲、最信任的朋友,也有些说不出口或不愿意说的话。而我站在这个位置上,更是连痛苦郁闷都不能放在脸上,每天都要表现得很开心、很自信,这样才能让我的臣民们安心。”

“我虽然也是巴国的王子,可从没理过事,父亲也还没给我什么担子,在这方面倒还没有很深的体会。”桑谷隽叹道,“不过我终于明白不破为什么要离家出走了。他所面对的压力,比我们都大得多。而他的性子,偏偏又比我们放纵十倍。”

“不破?”姬庆节奇道,“有莘兄有比我们更大的担子?”

桑谷隽笑道:“他没跟你提起过他的身世是吧?也是,他从来不愿提起。我也是从旁人言语的蛛丝马迹中了解到的。”

“身世?是指要复兴有莘氏么?”

“不是。”桑谷隽道,“比这个还要麻烦十倍。”

姬庆节思虑良久,却无答案,摇了摇头道:“如果是什么秘密的话,你不说也无妨,我理解的。”

“也不算什么秘密了。”桑谷隽道,“既然连念念不忘要致不破于死地的都雄魁都知道了,这件事情瞒着别人又有什么意义?更何况,你又是我们的朋友。”他顿了顿,望着东方的天空:“有莘不破不是有莘氏子孙,确切来说,他是有莘氏的外孙。”

“外孙?”

“嗯。是的,他是后契的嫡系,商王成汤的孙子,那个国族的指定继承人。”

这轻轻的一句话,却如天际的轰雷闪电,虽然远在西陲,但姬庆节也明白有莘不破这个身份意味着什么。过了好久,他才消化掉这个事实。姬庆节叹了一口气,却不说什么。

“对了,”桑谷隽说,“你刚才为什么突然跟我聊起令尊闭关的事情来着?”

姬庆节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我只是想说,我去那里是有理由的。”

“那里?”

“嗯,是这样的,有一次我偶然听见有巫舞团这种地方,那段时间又实在是太难受了,就偷偷去那里了。”

桑谷隽道:“那个地方既然能帮我们减轻压力,去就去了,干吗还要偷偷地去?”

姬庆节正不知如何回答,桑谷隽道:“喏,你看,申屠畔不也进去减轻压力了么?”

姬庆节一愣,果然看见申屠畔闪进了巫舞团的帐篷。桑谷隽选择这个地方喝酒的本意是为了避免被人打扰,因此这个地方相对来说颇为隐僻,姬庆节见到他纯属偶然。因而此刻他们俩看见申屠畔进了巫舞团,申屠畔却没见到他们。

桑谷隽笑道:“你们邰人做事怎么都喜欢偷偷摸摸的,你看申屠畔那副贼样!”

“不是的,这…”姬庆节道,“我也不知该怎么跟你说。不过,申屠大哥可是有家室的人,还去那种地方,可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第三十三章 红牌莲蓬

桑谷隽听了姬庆节的话,笑着道:“有家室的人干吗不能去那种地方啊?”

姬庆节苦笑道:“那里…可都是女人啊。”

“女人,巫女本来就是女人啊。啊!难道…”桑谷隽张大了嘴巴,姬庆节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

桑谷隽哈了一声,揍了姬庆节一拳:“好你个小子,哈哈,看来人模人样的,居然去那种地方。哈哈,让你老爸知道,看不打断你的腿!”

姬庆节红着脸道:“我…我说过有原因的。”

桑谷隽笑道:“原来搞了那么多的铺垫,就是为了这句话啊。嗯,话说回来,你老爸知道这个巫舞团的存在么?”两个男人一旦连这种话题也聊起来,通常私底下都会变得亲热无比。桑谷隽这时和姬庆节说话,言语间也亲密了三分。

姬庆节道:“自然知道。”

“那他老人家就这样容许这个团伍的存在?不怕它教坏你们邰人的…哈哈,教坏你们邰人的良家少年?”

姬庆节红了一会脸,咳嗽两声,勉强正色道:“家父说,这种事情不能任它泛滥,但也不能堵死。何况这个巫舞团也还不算过分。里面的巫女也不是肆无忌惮地…做那个事情。”

“那是偷偷摸摸的了?”

“不是。其实…”姬庆节小声道,“其实女人帮男人解决,有时候不需要进行得很彻底的。”

“我懂了。”桑谷隽道,“就是…就是用一些手段,是不是?”

姬庆节叹了一声,点了点头。

桑谷隽奇道:“你叹气干什么?”

“我…唉,这些巫女在普通人家眼里名声不好,但其实,其实她们也有她们的苦衷,特别是有些女孩子,心地并不坏。”

桑谷隽眨着眼看他:“你干吗这么为她们辩护?难道…那里有你喜欢的…女孩子?”

姬庆节犹豫了一会,终于点了点头。

“天!”桑谷隽道,“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美人,居然能迷倒我们的稷后王子!”

姬庆节叹道:“其实,她也不算很漂亮,甚至很一般啦。不过有她在身边,我总能很快地放松下来。而且,我相信她其实是那种…那种虽然处淤泥,而不染尘垢的人。”

桑谷隽道:“我不想打击你,可你认为有可能吗?在那种地方。”

“至少,”姬庆节道,“她的心是干净的。”

桑谷隽喝了一口酒,想起了自己的事情。姬庆节伸手接过他的酒瓶,喝了一口,传回给他。两个男人不说话,你一口我一口地闷喝。

桑谷隽突然道:“我突然想去…放松一下。”

姬庆节道:“哦。”

“要不要一起去?”

姬庆节摇头道:“现在是非常时期,我怎么可以进去?就算我不顾及我的身份,也要顾及我的责任。”

“那万一我遇上她,你…会不会介意?”

姬庆节出了一会神,道:“如果你遇见她,帮我问问她的意思。”

“意思?”

“嗯。”姬庆节道,“如果她也有一样的心意,那我…我就算冒着被父亲打死的危险,也敢跟父亲提这件事。但我不知道她的意思。”

“你干吗不直接去问她?”

姬庆节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站了起来,轻声道:“她叫莲蓬。”说完转身离去。

桑谷隽目送他的背影,喃喃道:“莲蓬,莲蓬,你可知道我们这些王公子弟,其实比你更没自由…”一仰脖子,把酒喝光了,借着酒气大摇大摆地向那两面旗子走了过去。走了几步,想了想,一矮身子,还是走向侧门,低着头蹿了进去。

姚槐正在接见他今天最重要的客人,突然有人敲门。

“怎么回事?富贵?”

门开了半边,他儿子姚富贵侧身进来。姚槐的客人马上面向里壁,似乎连姚槐的儿子也不愿意见。

“爸爸,有个羊祜,居然点名要见莲蓬。”

“去!不是说了吗,除了那个人再来,否则莲蓬谁也不见。”

“可奶妈说那个人有些来头,要不要你出去看看?”

“来头?”姚槐摇头道,“我这里有更要紧的事情,你让奶妈去稳住人,能糊弄过去就糊弄过去。”

姚富贵出去后,姚槐的客人才转过身来,问道:“一个巫妓,干吗守得这么严?是你手底下的红牌么?”

“红牌?”姚槐笑道,“什么红牌!粗女人一个。”

“那干吗这么看重?难道你想让她做你媳妇?”

姚槐笑道:“这女人平平无奇,但不知为何,却把一个要人给迷住了。那要人来过一次,底下的人没看破他的身份,随便拨了莲蓬去服侍。那人离开的时候被我无意中窥见他的真面目,吓得我半死!我还以为我这里事发了呢!后来那要人竟然又来第二次,我不敢见他,让奶妈派了我手底下最聪明漂亮的舞妓去服侍他,谁知道他看不上,仍然点了莲蓬。我当时就留意了,一开始还以为莲蓬把我卖了,不过暗中察看端倪,却又不像。后来那人又来了两次,两次都要莲蓬服侍,我这才知道,嘿,那小子竟然是迷上了莲蓬!从那以后我就把这小妞收藏好,除了那人再来,否则谁也不让碰。”

那客人道:“究竟是什么要人让你这样看重?”

姚槐笑道:“这个不忙,咱们说正事要紧。”正要说回“正事”,突然脚下微震,惊道:“地震么?”但只震了两震却没下文。正放下心来,门口又响起敲门声。姚槐脸色一沉:“又干吗?”

门外姚富贵道:“奶妈说了,这人很奇怪,最好爹爹你去相一相。”

姚槐回头望了他的客人一眼,见他的客人也点了点头,才道:“你稳住他,我就来。”

姚富贵才走,姚槐道:“那您先坐坐?”

“不,我也想去看看。有办法让我偷偷瞄上一眼么?”

“这个…”

“我怕是有穷的人。那你可不认得。”

姚槐犹豫了一下,终于道:“好吧。”

桑谷隽有些不自然地坐在这座小帐篷中。

他并没有露富,但迎接他的老女人一看到他那领天蚕丝袍马上摆上一张笑脸,把他请到最上等的帐篷中款待。桑谷隽不懂得这风月场所的情调,坐下就问:“是不是有个叫莲蓬的?”

那老女人一听这个名字,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知道有异,一边笑着应付,使唤了个上等巫妓傍着桑谷隽,自己借了个理由出来,让姚富贵去知会姚槐。得了姚槐的回应后,才回帐给桑谷隽赔笑:“莲蓬今天身子有些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