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悦公主从袖中掏出一个药瓶,神秘地道:“我听说藻羽舞姿颇为惊艳,与姐姐你不相上下,她今晚肯定会抓住机会,献舞于殿前。我们何不将计就计,事先让她饮下下了药的酒,这舞她铁定跳不完就会出大丑,呵呵,到时候姐姐的机会不就更大些了吗?”

颜曦公主想了一下,摇头道:“妹妹还是不要冒险,要是露出蛛丝马迹来,被人抓到把柄,那场面就难堪了。”

然悦公主收起药瓶道:“这药无色无味,怎么会被人抓到把柄,姐姐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青汐闭了良久的双眸缓缓睁开,唇角微微往上扬了一分,她终于知道如何才能让滕煜与她对弈了。

这算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吗?真得亏了这两姐妹啊!

青汐坐起来,伸了一个懒腰后,便从树上轻巧地跳了下来。去找符苓吧,她需要一张藻羽的人|皮|面|具。

她将自己的计划讲给符苓听,符苓花了半天,果真做出一张逼真的人|皮|面|具。青汐看了看,完全可以以假乱真,满意地点了点头后,随即问:“上次你在天牢用的我的人|皮|面|具,还留着吧?”

“留着呢。”符苓从包裹中翻出来放在桌上,然后拽过一盘点心边吃边说,“所以接下来师姐要扮成藻羽公主,我就扮成师姐的模样是吗?可是真正的藻羽公主要怎么处理?我们要将她杀了灭口吗?”

青汐还没回答,符苓就晃晃悠悠地摇头说:“我们还是不要灭她的口吧,她还没景阳讨厌呢。我这里有一种叫七日香的药,服下后会昏睡七天七夜,只要我们把她安置在一个秘密的地方,派人看着,保管碍不着我们的事。”

青汐赞赏看了她一眼:“就按你说得办吧,今晚赵太后会在后宫摆宴,款待来贺的各国使者,师妹在我们出发前行动便可。”

符苓点了点头,又皱眉道:“师姐扮成藻羽公主,没什么问题。可是要我扮成师姐,不熟悉你的,我尚能应付,但我怕…华相会看出来。”

“这样,我教你几句应付华遥,你好好记住就行。” 青汐思索了一会儿,现在她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若真遇到棘手的问题,我们再调换人|皮|面|具也不迟。”

“甚好。”符苓终于放心了。

青汐忽然想起:“不过师妹知道苏皇后么?听说已经死了?”

“嗯,死了有一段时日了。听说这个苏皇后也就是一个摆设,都说齐帝真正喜欢的其实是甄夫人。”说到这里,符苓倏地打住道,“不过房淮一战后,世人又说齐帝心中最喜欢的还是师姐你。”

“是因为都以为我已经死了吧。”青汐唇角勾起一丝笑,补充道,“因为死了,所以不朽。”

比舞

日暮西沉,映出半天流光。

宫中派来的车撵候在门外,要接他们去皇宫,说是赵太后备了宴席款待各国使节。易了容的符苓和华遥同乘一个车撵,而易容成藻羽的青汐和景阳同乘一个车撵。

青汐应付景阳,几乎是轻而易举。而符苓这边,起初华遥在审阅国内传来的紧急文书,不大需要她说话,她倒也乐得轻松。但这样的情况没持续多久,华遥就开始和她讨论起国家大事来。

“司空武大人说玉旋公主与宫中一位侍卫私奔,被发现后,拐带公主私奔的侍卫被当场杖毙了,但是武大人在对玉旋公主的处决上觉得有些为难,怕稍微处理不慎,被陛下和薛太后降罪,贤弟可有什么建言?”

符苓愣了一愣,这有什么好建言的,公主要私奔就让她私奔吧,反正宫里那么多公主,多一个也不多少一个也不少,但是想起师姐之前的告诫,于是道:“你认为呢?”

华遥将自己的想法大略的说了说,符苓听他说完,立即微微一笑道:“好见解,就这么办吧。”

“治粟内史郑大人说宾州一带闹饥荒,朝廷已将赈灾的粮食和银两发了下去,但却一直收效甚微。后来细查之下才发现,宾州的父母官贪赃枉法,将粮食和银两装进了自己府上,郑大人本打算处置,但是丽夫人三番两次在陛下面前哭诉自己父亲是被冤枉的,弄得陛下也很头疼,贤弟觉得当如何处理此事?”

符苓听后十分气愤,没留意自己一激动,已经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糖人放进嘴里,“还处理什么,弄死,必须弄死!然后再把他收敛的粮食和钱财通通充公,拿来赈济百姓,不就一了百了了吗?”

符苓说完就后悔了,刚才怎么想什么就说什么了,华相他…会不会认出她来啊?

这时,华遥从一堆文书中抬起头,视线在她身上逗留了片刻后,忽地笑了笑:“倒没发现贤弟还喜欢吃这个。”

符苓的心跳顿时漏了半拍,她想了一下,牙一咬,从袖子里又掏出一个糖人,递给华遥道:“我师妹要出去游玩两日,这是她临走前硬塞给我的,要不你也尝尝味道?”

华遥微微笑地注视着她,没有说话,好半晌后才道:“贤弟留着自己吃吧。”

符苓赶紧收回手,喜滋滋地将糖人放进袖子里。幸亏他不要,她合共才只剩一个了啊。

这时华遥一边翻着文书,一边慢悠悠地又道:“还有廷尉李大人说,国内织布世家王传之全家一夜之间满门被屠,无一人生还,且死状极其残忍,尸身全部被卸成了数块不说,还将其全部开膛破肚,将其内脏分别装在十九个染缸中,最奇怪的是,这么凶残的杀人过程,竟无一个目击证人。据说隔壁香料世家李家称,夜间除了听到几声发|情的猫叫外,再没听到其他声音了。不过早起之时,倒是看到几只野猫残破不堪的尸体摆在他家门外,皮毛和血肉都是分开的,身上爬满了蛆虫,散发着腐朽的臭味,那个血也是浓稠的黑红色,就象…”

符苓还没听完,就撩开窗户“哇”地一声,把早上吃的全吐出来了。

华遥盯着她的脸良久后,道:“贤弟今日似乎有些不舒服,那我们改日再讨论吧。”

符苓如获大赦般重重地点了点头:“甚好甚好。”

华遥倏地抬眸,朝符苓微微一笑:“刚才那个糖人给我吧,忽然想吃了。”

符苓:“…”

夜色幽静,满园飘香。宫灯深处,是赵太后所在宁圣宫。

离宁圣宫不远,筑有一个沁香湖,沁香湖中央的小岛上建了一个水榭,名曰蓬莱居,近可观堤岸湖景,远可望玄月假山,平日里后宫妃嫔们吟诗赏月,或宴请群臣家眷大多在此处。今晚赵太后在此处设宴款待各国使节,大概也是觉得此处风景曼妙,甚合心意。

穿过布局精美的画廊,便进入了主殿。主殿正上方自然是正座,两侧则安了两排座,共二十个位,他们一行人由宫人领着陆续就坐。

两侧前几个座安的是各国使节,后几个座则是齐梁国的肱骨重臣。齐梁国的重臣,青汐自然认不得,但是此次来的使者则大多都认得,除了对面坐的中间的一男一女。

青汐低声询问一旁的宫人,宫人恭敬地答道:“回禀藻羽公主,那两位是泽虚国曾经的太子启显和长乐公主,现在受封为我国的忠王和长乐郡主,因为他们两位来得晚些,就安排在另一家别馆住下了,所以公主没见过他们。”

青汐心中蓦地一沉,那他们岂不是认得长安?她再抬眸看向他们,太子启显神色寥落地坐在那里喝酒,一旁的长乐不知道说了什么,太子启显脸色愈加阴郁起来,同她争执了两句。长乐的眼睛倏地红了,倔强地别过脸。两人现在看起来虽有些不睦,但适才肯定都看到符苓扮作的她了,为什么在他们脸上没有丝毫的震惊之色呢?

青汐皱眉思索了好一阵子,终于想起长安年幼时得过一种罕见之病,受不了风寒,便有一段时日以面纱遮面,后来病好了,泽顺帝认为她既然是泽虚国护国圣女,理应神秘一些才能更得老百姓尊崇,于是便命她自此以后都以面纱示人,恐怕连兄弟姊妹们也不知道她长成什么模样吧。

景阳不甚在意地插话道:“听说泽虚国被灭之后,齐帝对他们皇室宗亲很眷顾,不仅没有赐死他们,还将嫡系的那支封了几个藩王,给了几处封地。虽然没法和以前在泽虚国皇宫的奢华生活比,但也算是不错了,哪有亡国的还能享有这样尊荣的?你看连这次邀请各国使者来贺,也把他们算在了里面,齐帝还真是仁厚宽宏啊。”

不管出于真心还是假意,滕煜都达到了收买人心的效果吧?青汐正想着,忽然传来宫人通报“皇上驾到,太后驾到”,众人闻声,齐齐肃然起身行礼。

青汐微微抬眸,正好看到滕煜扶着赵太后一同入主座。赵太后看起来十分年轻,滕煜扶着他,不像母子,倒像是姐弟。不过,传闻两人也确实不是母子,滕煜的生母早就死了,这个太后是先皇的正宫皇后。

“各国使节远道而来,舟车劳顿,今晚哀家在此设宴,就是为各位接风洗尘,大家不必拘于礼数才好。” 赵太后说罢,双眸扫向滕煜,笑道,“皇儿,哀家说得可对?”

滕煜接过赵太后的话:“母后所言极是,现在也并非在正殿之上,要是还拘束了,就当真是朕招待不周了,也白白耗费了母后设宴的一番心思。诸位快入座吧,稍后便会有我齐梁国的歌舞呈上,大家尽请欣赏,无需拘礼。”

滕煜话音刚落,丝竹之声就缓缓响起,随即一群身着彩衣的伶人便踏着舞步款款而出,个个身姿曼妙,舞姿动人。

滕煜和赵太后先尽主人之宜,各举杯敬了众人一杯,随即众人便按照座位顺序一一向滕煜和赵太后敬酒还礼。一番应酬下来,众人神色都舒缓了不少。既然来了齐梁国,众人免不了对赵太后此次设的歌舞酒宴大加吹捧一番。

然悦和颜曦交换了一个眼神后,颜曦便站起身向滕煜和赵太后行了个礼,道:“颜曦素来听闻藻羽公主舞姿天下无双,在下自幼便痴爱歌舞,一直想着若有朝一日,能得见藻羽公主舞姿,便是死也无憾了。这次喜逢赵太后生辰得以共聚,不知藻羽公主可否献上一舞,让我们众人饱饱眼福呢?”

青汐等的就是这一刻,于是看向颜曦道:“颜曦公主言重了,藻羽在褚允国便听闻怀楚国的颜曦公主舞技出神入化,连教导的师傅都自叹弗如,藻羽舞技拙劣,‘舞姿天下无双’之说名不副实,实在愧不敢当。”

颜曦嫣然一笑,眼神中有些挑衅之色:“藻羽公主这般自谦,贬低自己,若是颜曦再厚颜求藻羽公主一舞,恐怕倒有些遭人烦了,想来应该是我们没有这眼福罢了。”

“藻羽舞技拙劣本是实话,夸赞颜曦公主这些天下人皆知,也是肺腑之言。”青汐继续不紧不慢地道,“颜曦公主这样说,倒真叫我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这时,赵太后笑盈盈地插了一句:“依哀家看,两位公主都在谦虚而已。哀家虽一把年纪,幸得耳聪目明,有些事还是听说了一些。论起舞艺来,哀家听闻除了已故的长安,就属藻羽公主和颜曦公主最出挑,不知道两位公主可给哀家这个面子,让大家一饱眼福呢?”

符苓见时机正好,刚打算按照师姐之前教给她的说辞撺掇两人比一比,就看到长乐公主站起身来道:“长乐以为,若只是跳舞又显得有些没趣,早就听闻两位公主舞技过人,不如趁此机会,两位公主比试比试吧。”

殿中一时鸦雀无声,一旁的启显拉了拉长乐的衣角,但长乐显然还在和他斗气,完全不搭理他。

“长乐的提议倒是不错,不过古往今来,欣赏歌舞都没有一致的准则,有一句俗语叫罗卜青菜各有所爱,如果以在场之人的喜好来评定技艺高低,哀家觉得难免有失公允。”

殿下之人纷纷交头接耳,点头称是。

长乐冷笑了一声后,继续道:“赵太后所言极是,不过长乐听闻上古有一曲碧羽瑶天舞,共分九重境,一重境,舞者手中生山茶;二重境,舞者手中生水仙,三重境,舞者手中拈牡丹;四重境,舞者身后海棠纷飞;五重境,舞者身后桃花遍开;六重境,舞者身后梅林成片;七重境,舞者足下昙花开;八重境,舞者步步可生莲;九重境,舞者所到之处遍开曼珠沙华,满室暗香浮动。”

长乐顿了顿,目光直直看向滕煜:“当年,我姐姐长安在父王生辰之时,将此舞跳到了第七重境为我父王贺寿。”随即转眸看向颜曦和青汐,唇角露出一丝讥讽之色道,“既然两位公主舞技超群,想必是比我姐姐厉害一些,长乐迫不及待一观两位公主舞姿。”

符苓听完,在心底犯嘀咕,师姐什么时候能将碧羽瑶天舞跳到第七重境了?上次她父王过寿,不是只跳到第五重境吗?少顷,符苓蓦地恍然大悟,这个长乐是故意这样说的吧?要是她们两个跳不到第七重境,又在这儿把对方捧得这么高,不就没脸下台了吗?

符苓赞赏地看了长乐一眼,师姐的这个妹妹倒是挺厉害的呀。也好,把她的词儿都说完了,她也省得浪费口水了,只等着看好戏就成。

一直沉默的滕煜倏地放下酒杯,素来深沉冷然的双眸带着一丝柔和之色扫向符苓的方向。“薛太尉觉得长乐的提议如何?”

比舞(下)

符苓蓦地一僵,怎么扯到她身上来了?

符苓一派正经地答道:“从前就听闻碧羽瑶天舞乃是上古的乐神所编之舞,没有天资的人怕是一重境都跳不出来,我看两位公主借此机会切磋一下舞技,倒是难得。”

滕煜定定地望着符苓,唇角微微向上扬了一分:“薛太尉的意见就是朕的意见,就看两位公主意下如何了。”

此语一出,大殿之人面色都显出些许微妙的变化。

青汐自然乐见这个结果,微笑道:“那藻羽献丑了。”

颜曦有些震惊地瞥了青汐一眼,她是疯了么?谁能把碧羽瑶天舞跳到第七重?恐怕连那个已死的长安也不能吧?那个长乐摆明是要看她们俩出丑才故意这样说,她竟傻乎乎地答应,还有没有脑子了?

颜曦有些气恼地咬了咬唇,她现在若是不答应,不就等于认输了么。

思索了片刻后,颜曦眼底闪过一丝鄙夷的冷光,浅然一笑道:“藻羽公主不吝赐教,颜曦怎有推脱之理。”

符苓收到青汐的眼神暗示,又道:“陛下,我以为两位公主虽是切磋,但略胜一筹之人没点陛下的赏赐,岂不是显得没趣么?”

滕煜端起酒盏看向她,一向沉静冷峻的面容竟露出一丝笑容:“薛太尉觉得赢的人,朕应该赏什么?”

“这个…”

“薛太尉但说无妨,”滕煜目色极为专注地望着她半晌又道,“只要是你说的,朕都会答应你。”

殿上众人的表情又是微妙地变了一变。

符苓其实早就想到齐帝看到自己此刻的面容,必会想起师姐,但没想到他似乎完全不顾忌,这样看来稍后还会留她下来盘问也不一定,不行不行,等晚宴一结束她就得赶紧溜才行啊。

“谢陛下如此瞧得起在下,”符苓佯作镇定地四两拨千斤道,“不过,在下此刻也没什么好主意,陛下不如问问两位公主想要什么赏赐?”

青汐赞赏地瞟了符苓一眼,这小丫头关键时刻还真是灵光啊,随即又看了滕煜一眼,他这是要…

“薛太尉恭谦礼让,进退有度,难怪年纪轻轻就官拜太尉一职,”滕煜微微笑了笑,转头看向青汐和颜曦,“你们对什么赏赐感兴趣,不妨和朕直言。朕今日既然应了薛太尉,自然也该应了你们。”

众人的表情终于从微妙过渡到正常了,青汐也终于松了口气,故作谦虚地接口道:“藻羽真不敢说能赢过颜曦公主,不过要是真是侥幸赢了,藻羽想和陛下下一盘棋。不瞒陛下说,琴棋书画中藻羽最爱的便是棋,听闻陛下也是下棋高手,若能得陛下指点一二,藻羽感激不尽。”

颜曦在心底已经气死了,这贱人真够矫情的,连要赏赐都不忘将自己往才女身上靠,弄得她也只能…她一咬牙,作害羞状道:“颜曦亦不敢妄自托大,颜曦近来得仙乐坊的云柳先生指点了一二琴艺,听说陛下也精通音律,若是颜曦侥幸胜了,想和陛下合奏一曲,不知陛下是否应允?”

符苓原本塞满瓜果的嘴又差点喷出来,幸好一旁的华遥及时递给她一张锦帕。

符苓捂住嘴咳了两声,向华遥道了一声谢,华遥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笑道:“齐帝似乎待你有些不同。”

“嗯。”符苓有感而发道,“也许他透过我在怀念什么人。”

“什么人?”

“就是我师…”符苓及时住了嘴,将话题迅速地转到了一边,“这碧羽瑶天舞很不一般,华…”符苓简直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子瞻你…好好欣赏下。”

华遥唇边勾起一丝笑,瞥向她道:“贤弟听说过此舞?”

“嗯,听说过。”

符苓确实很熟悉,因为他们姜氏一族有两本上古流传下来的秘典,一本是乐谱,一本是舞谱。乐谱记载了如何将碧灵笛的音律与上古之术结合,而舞谱记载的则是如何将上古之术与舞蹈结合,所以他们姜氏一族大都精通音律且能歌善舞。

师父说,碧羽瑶天舞就是舞谱里的一支,以前族人每逢重大祭典都会跳此舞,不过大多只能跳到五、六重境而已。她和师姐小时候,师父就教过她们此舞,师姐能跳到五重境,而她对这些不大感兴趣,跳到四重境已是她的极限了。而所谓手中、身后、足下生出的花,不过是一种以上古之术造出的幻境而已。

五百年前,姜氏一族遭受灭族之灾,那本舞谱也无故失踪,后来碧羽瑶天舞再现世间,才知道那本舞谱是被人盗走了。

华遥凝视着青汐的影子,似笑非笑道:“所以,就目前看来,长安公主是唯一一个能将此舞跳到七重境的人?”

符苓摇了摇头:“不,还有人能跳到九重境。”

华遥饶有兴致道:“喔?”

“姜青汐。”符苓想起以前师父说过,汐殿下继承神宫宫主之位时,曾按照祖制在龙延台献跳碧羽瑶天舞,据说引百鸟来朝,场面极为辉煌壮观。

在符苓看来,这场比舞根本没什么悬念,师姐再不济,也能跳到第五重,而颜曦再厉害,也顶多到第四重而已。毕竟舞谱传到现在历经了五百年,定是已经真假混杂了,普通人光凭着一套真假混杂的舞谱,怎么着也不可能比她这个正经八百学过的人还厉害吧。

符苓收起心思,将目光重新移回殿中,正好看到身着一身嫩粉轻纱罗衫裙的颜曦随着丝竹之声在殿中婀娜起舞,她身姿轻盈似翩翩粉蝶,时而回旋婉转,时而飞舞流连,两道盈盈水袖随着她摆动的身姿,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流水似的弧线,舞姿绝美动人。

“这是第四重境吧?着实厉害啊。”

“嗯,颜曦公主舞技果真是出神入化啊。”

“…”

正在众人交口称赞之时,空中蓦地落下无数海棠花瓣,她似一只灵活的彩蝶穿梭在那一场飘零的海棠雨中,朦胧飘渺,美不可言。

一曲完毕后,颜曦轻蔑地看了青汐一眼,退了下去。

如高山流水般的琴声再次徐徐传来,青汐水墨色的身影在大殿上翩翩而舞,片刻后她的身后倏地生出一株、两株、五株…成片的桃林,桃树上的花瓣如雨般飘飘洒洒地凌空坠下,让人似乎置身于莺歌燕舞的阳春三月,而眼前的水墨身影仿若从桃树中走出来的妖精,在桃林间欢快淋漓地蹁跹飞舞。

“看,真的是第五重境!”

“是啊,简直是如瑶池仙女啊。”

“…”

华遥凝视着殿中那抹身影,脑海中忽地闪过一个模糊的身影,他刚要抓住什么,旁边骤然响起一阵惊叹声。他缓缓放下酒樽,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半柱香后,一舞完毕,胜负已然分明。

总的说来,青汐觉得今日收获颇丰,因为顺利邀得滕煜明日与她在御花园下棋。

她想有前面的比舞做铺垫,就算明日摆出一盘残局来,滕煜大约也不会怀疑她图谋什么。况且,滕煜有生为帝王的骄傲,大约也不会觉得自己会输给一介女流,所以十有八九不会拒绝。如此一来,她的计划便能顺利实现了,怎让人不高兴呢。

席间,大概是因为她赢过了颜曦,景阳显得十分兴奋,问了她一些问题,比如说那只碧羽瑶天舞什么时候能跳到第五重了,明明她上次看她才只是跳到第四重而已?比如为什么要的赏赐是和滕煜对弈,而不是让他派兵救援他们褚允国?再比如她什么时候喜欢上了下棋,她这个做妹妹的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如此云云…

幸好景阳心思较单纯,青汐随便编了几句,就把她应付过去了。符苓此刻忽然给她使了个眼色,便出去了。

青汐意会过来,片刻后,也跟了出去。

符苓一见到她,便如见救星般,急道:“齐帝身边的宫人适才传话给我,说他们陛下下旨,让我夜宴结束后去太极殿。师姐,你说我怎么办呢?”

青汐看今日滕煜的反应,就知道此事没完,约她见面倒是在意料之中。

她安慰符苓道:“师妹你别紧张,我现在把藻羽的□□给你,夜宴散场后,你直接和景阳回去便可。”顿了顿,又叮嘱道,“记住不要和她斗嘴,露出什么破绽来。”

符苓郑重地点了点头:“师姐放心!”

大约又过了一炷香,夜宴终于在一派欢声笑语中结束。

月色微凉,皇城西边一处院落的花园中,穆华国的两位使臣正恭敬地跪在地上。而他们面前不远处,华遥一袭白衣坐在藤椅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折扇道:“如何?”

其中一位使者答道:“王爷此时不在朝中,那老贼又久病不起,几位皇子更无法无天。”

另一位使者接口说:“恐怕…近日几位皇子就会有大动作,王爷久不在朝中,我担忧到时候…”

“你们担心到时候会有兵变?”华遥望向天边,微微笑道,“这正是我所希望的,这一天我等了很久了。”

谈完正事,那两位使者便退了下去。

此刻,一抹黑影从暗处走了出来:“回禀主上,已安排了人在太极殿外,如有意外,他们定会保她无碍,请主上放心。”

“嗯。”华遥缓缓站起身道,“回别馆吧。”

“是。”

君心

皇宫正东面是太极殿,也是滕煜的寝宫。

青汐下轿撵,韩公公便迎了上来:“薛太尉,皇上等您多时了,这边请。”

青汐一边随他走,一边笑道:“我们上次在谷方城见过一面,公公可还记得?”

韩公公惊讶地看了她一眼:“薛太尉只见过老奴一面,竟还记得老奴,真是好记性。”

“公公客气,”青汐顿了顿,问道,“公公跟在陛下身边应该有些年份了吧?”

“自陛下还在襁褓中,老奴便在他身边伺候了。”韩公公在深宫摸爬打滚多年,深谙她这样问的用意,叹了口气道,“老奴知道薛太尉想从老奴这边探点口风,但是君心非我等奴才可以妄自揣测的。薛太尉若是不嫌老奴多嘴,老奴倒是可以冒死说一句,这么多年来,老奴没见过陛下对谁这么上心过,薛太尉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还请三思而后行。”

青汐知道韩公公是好意,道:“谢谢公公提点了。”

青汐刚迈进正殿,就瞧见滕煜斜倚在卧榻之上,眼睛微微阖着,面前的白玉桌上放着一壶茶,一对白瓷茶盏。

“陛下,薛太尉来了。”

滕煜的眼睛缓缓睁开,看向青汐。韩公公禀报完,便知趣地退了下去,偌大的寝殿顿时只剩下他们两人。

滕煜定定地望着她,语气不容置疑地道:“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