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得正好,快请。”燕太后一副胸有成竹的姿态,满脸慈祥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感谢某位童鞋补分哈,虽然是0分,但是你的心意我已经接收到鸟。
PS:本文大概会比以往的文文长,所以,人物嘛就像打怪兽一样一个一个放出来,主角的性格也是在事件中转变的,黑化强大神马的……
☆、身世
燕地没有那么多男女大防的说法,是以燕王也稳稳端坐,等蘼芜来请安,那日朝堂上所见,蘼芜姑娘脸上青青紫紫令人无心再细看她五官,但能让姬元瓒带在身边想必再丑也有限,应该是个美人,燕王想着,宫女已经带蘼芜进殿来了,她低着头,肩膀端得水平,步子小而轻盈,加之一身湖蓝的衣裙,一步步走来竟有些飘然之感。
蘼芜伏地行了大礼,口称:“太后万福金安,燕王万福金安。”
燕王觉得这声音入耳也极熨帖,就像乾安宫廊下挂的那些小百灵鸟,叫起来悦耳极了,不由得对那张脸更期待起来。
“哀家不是说不用行此大礼吗,你这个孩子就是礼数多,来来来,到哀家这儿来。”燕太后亲切和蔼的好像蘼芜是她亲生的公主似的,喊来蘼芜,燕太后又扭头催燕王,“好了,你安也请完了,刚刚登基,事情多,且忙去吧,我和蘼芜说说话。”
燕王只得带着还是没看到这姑娘完整容貌的些许遗憾起身,步出殿门,恍然想到,太后这样快赶他出来,难道她老人家想的好主意是和他有关?思及此,燕王有些想入非非,这姑娘有胆有识又有貌,也不是不可以……完全忘了这蘼芜是姬元瓒的人。
燕太后上下打量一番蘼芜,手紧拉着蘼芜的手说道:“看气色是好的差不多了,也别镇日闷在房中,天气尚好,哀家带你到处走走,看看花花草草的舒坦舒坦。”
燕都地处偏北,虽才初秋,宫中花苑的花花草草已显露出衰颓之象,燕太后大概也觉得没甚好看,好容易穿过花苑走到王宫西翼,经过一座高高院墙围起的宫殿式燕太后停下了脚步对蘼芜说道:“上了年纪,走走就累了,找个地方借杯茶喝,碧云,这是哪位太妃的住所?”
宫女说是莲太妃的芙蓉宫,燕太后笑笑:“可真是巧,蘼芜,你可知道莲太妃?”
蘼芜摇头,她在宫里才几日,怎么会知道这些。
“她是小九的亲娘,他还没带你进宫来拜见过吧?”燕太后说着就命人进去通报,自己慢慢迈进高高的院门。
姬元瓒的娘?那她肯定是没见过,不知道是怎生的模样,一进院门只闻到浓重的香火味,太后告诉她,莲太妃喜静,每日里拜佛抄经,很是超俗的人物,蘼芜心里肃然起敬,在殿中坐了一会儿才见莲太妃回来,看起来年纪并不大的莲太妃脸上没什么笑模样,好像在为什么事情发愁,对燕太后,也是淡淡的屈膝行了礼就立在一边,对蘼芜连看都没看一眼。
“不知太后凤驾驾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莲太妃口气冷淡,语气中并无多少尊重意味。
蘼芜开始好奇,为何莲太妃如此托大?还有她为何看起来那样忧伤?是因为老燕王之死吗?还是因为自己的儿子姬元瓒没有登上王位?
“是哀家不请自来打扰了莲姬你的清修才是,不过,也是哀家老了,带蘼芜在宫里转了一会儿就累了,走不动才进来的,蘼芜,快去给太妃请安。”燕太后说道。
蘼芜规规矩矩问了安,莲太妃这会儿才看见她一般将她打量一番问道:“这位姑娘好漂亮,不知是谁家的千金?怎么,是燕王新纳的妃子吗?”
燕太后一笑:“神山圣水滋养起来的女子自然漂亮,就像莲姬你一样,若燕王有这等福气哀家可要开心死了。”说完又嘱咐蘼芜,“莲太妃小时候也在出云山长大,可惜入了宫多少年没回过故里,人老了,都会思乡,你以后没事常来转转,跟太妃聊聊家乡风物,况且,你是小九带回来的,和太妃多亲近亲近想必他也愿意的。”
“是,太后。”蘼芜乖巧答应,一抬头,却见莲太妃怔忪的看着自己。
太后又坐了坐便带蘼芜走了,莲姬恭送她们回来仍旧一副失神模样,怔怔的在殿中坐下,忽然喊来内侍:“去把姬元瓒给我叫来。”
这边太后刚回到自己宫中,宫女便来密报芙蓉宫的动静,燕太后舒心的笑了。
姬元瓒虽百般不乐意,仍旧在午后踏入了芙蓉宫,看到母亲在殿中来回走来走去不时朝殿门口看来的动作,姬元瓒心里有了一丝期待,难道母亲开始体恤儿子在波谲云诡的朝堂中的难处了么?一脚迈进殿门,只见母亲匆匆迎上前来,劈头便问:“蘼芜姑娘是什么来历?”
蘼芜?好好的,母亲怎么会突然问起她来?难道是从蘼芜那里听说了一切事情?姬元瓒虽不解,仍旧按照给太子的说辞说了一遍,什么农家女,被误抓之类,他留意到,越说,母亲的表情就越凝重,整个人陷入恍惚的状态,连他这个亲生儿子站在眼前仿佛都察觉不到了,姬元瓒倔脾气上来,站了很久,可莲姬只是陷在自己不知道什么样的想法里不肯回神。
仿佛一团热火被兜头一盆冷水泼下,姬元瓒转身走了,内侍跟在后头,想说什么又找不到合适的言辞,最后只有对着姬元瓒孤寂寥落的身影跪下磕头:“公子慢走。”
等莲姬终于双目清明时,内侍讨好笑着告诉她:“娘娘,九公子已经走了。”莲姬看他一眼,毫不在意吩咐道:“我要去见太后。”
在芙蓉宫也算老人的内侍应诺,转身的时候却僵了笑容,九公子啊,你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挑了这个娘亲。
听到宫人来报莲姬求见时,燕太后正吃着芙蓉糕,不疾不徐的一边请莲姬一边屏退所有宫人,心里还感慨着,这个莲姬真是不负她所望啊,还好,燕王下葬的时候没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死她陪葬。
莲姬就如同燕太后预料的那般,也是劈头便问:“蘼芜不是你们随便找来糊弄我的吗?”
“莲姬你说这什么话,蘼芜姑娘可不是我们找来的,是小九在出云山带回来的,但是看起来,小九好像并不知道蘼芜姑娘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燕太后气定神闲又继续说道,“而且听燕王说,小九和蘼芜姑娘关系有些非同一般啊……”
“她真的是……真的是……我的,我的……”莲姬手紧紧抓着衣袖。
“如果小九说的是真的,蘼芜说的也不假,那她一定就是你的女儿了。”燕太后替她把话说完,“当年我不是告诉过你,那男人并没有依照你们的约定带走孩子抚养,而是要把她扔到出云山后的仙音泉里,若不是我的人发现拦下来,你这个女儿早就化作白骨沉在水底了,而你会被一辈子蒙在鼓里。”
“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何知道这一切却还放过了我!”莲姬看着燕太后问道。
燕太后一笑:“我?我会放过你?是燕王让我放过你,他那个人虽蠢,但不至于连自己妃子生了野种都不知道,但他一直对在成亲路上强抢你来心怀愧疚,也怕你又上吊喝药的撇下尚且年幼的小九,所以在我去告状的时候他让我处理掉那个男人就行了,那会王宫里丽姬刚生了四公主,燕王心软,让把那女婴留下性命,而我之所以留着那女婴,自然是怕将来小九在燕王面前高过了我的儿子,你的女儿很幸运能活到现在,又阴差阳错回到你身边,莲姬,你年纪也不小了,对儿子又满心怨怼,女儿回来了,你难道不留在身边亲近吗?”
莲姬的手指因为握的太用力,指节泛白,燕太后讲的这一切似乎对她来说一时之间难以接受。燕太后也不急,细细的品茶吃两口芙蓉糕,她当然要留着莲姬,又蠢又冲动关键还得燕王喜欢的女人她当然要留着,总比那些生了儿子尾巴就要翘到天上的妃子好对付!当然这个中原因,以莲姬的脑子是永远也想不清的,她只会觉得是燕王宠她欠她,无妨,反正已换了天下。
“你把他怎样了!”
听到莲姬问出这个意料之中的问题,燕太后还是叹了口气,莲姬的心里眼里果然除了那男人和女儿就再没别的人了,包括亲生儿子。
“燕王说杀,难道我一并都给你留着?沉到仙音泉了。”燕太后告诉她。
莲姬抬起头,目露凶光看着燕太后,渐渐的,戾气退去,一双眼里慢慢泪光盈盈,莲姬猛的起身:“我要认回女儿。”说完就要走。
“你高兴就好。”燕太后目送她离开。
得知这一消息,燕王还稍微不高兴了一下,跑来旁敲侧击问燕太后为何不给他做妃子,岂不是更好,被燕太后训斥了一番:“你忘了你能顺利登基倚仗的是谁?难道这时候你要因为一个女人和姬元瓒有嫌隙吗?让莲姬认了她,她和姬元瓒就是兄妹不能成亲,姬元瓒母子的裂痕也会更大,以莲姬的性格,和这个女儿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到时候,他们窝里闹将起来,得利的还不是你?再说,这个蘼芜出身乡野,又不是美得天下第一,你是燕王,别一副没见识的样子。”
一夕之间,朝野皆知九公子府上的那位蘼芜姑娘被莲太妃认做了义女,燕王和燕太后特赐封赏了县主。
接了旨意的蘼芜还在恍惚中。她封了县主吗?从此有义母疼爱有奴仆成群的县主吗?不会再有人对她指指点点弃婴的身份了吗?等找到茱萸,就有力量保护她不让她再如飘萍一般流荡在这乱世了!
蘼芜心心念念的茱萸姑娘正十分不情愿的洗脸漱口,红玉捧来熏好的衣服放在一边,还笑着催她,姑娘您可得快点了呢,马车都备好了,用过早饭就得出发去福田寺了。
她不想和小姐们去游山玩水拜佛!还是六位小姐,想想那场景也是让人脚底都要软了,早饭,食不下咽,本想偷偷藏只鸡蛋在袖子里,被苏朝歌看见了,只得讪讪的拿出放回盘里,吃完饭,磨蹭一会儿,苏朝歌就拎着她送到白大奶奶那去了。
和想象中的一样,白家三位奶奶,六位小姐,并数不清的丫环满满坐了一屋子,仿佛如姹紫嫣红开遍,她们的目光吗,自然也毫不例外的投注在茱萸身上,一眼一眼的,茱萸觉得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被烧了一个又一个的洞,马上就要衣不蔽体了。
茱萸被一个丫环拖到大奶奶面前,大奶奶满面欢喜拉起她的手,一边夸她一边埋怨苏朝歌:“这么俊俏灵气的姑娘天天被圈在那小院子里,也不怕给闷出病来,她初来乍到的,多和姐妹们走动走动,也能淡淡思乡之情,朝歌,这可都是你的不对啊。”
苏朝歌一笑,就把茱萸扔在女人堆中自己潇洒离去了——罔顾茱萸那求救的目光。
☆、山中遇险
茱萸认识了白家的几位小姐,其实年龄和她都差不多,大小姐也不过才一十六岁,最末的六小姐十岁,天真烂漫,对茱萸的态度与几位姐姐表面客气却假笑得不能再假不同,她眼睛亮闪闪的看着茱萸,想过来和她说几句话却被长姐一个冷眼给定在原地。
这游山注定不能太平啊,最可怕的是,白大奶奶为显亲厚,特意命茱萸、六小姐白缇与她同坐一辆马车,白大奶奶笑眯眯又将茱萸打量一遍用略惋惜的语气问茱萸:“这么俊的姑娘竟然口不能言,有没有延请大夫瞧瞧?”
托苏朝歌的福,白府都知道她是哑巴,白大奶奶这话还算客气。
茱萸摇摇头,什么大夫能知道是苏朝歌动的手脚啊,就算知道了谁敢把她治好啊?见她这样,白大奶奶嘴里直道可惜,心里却犯着嘀咕,苏朝歌到底这是着了什么魔,就算表妹里没有可心的,也总该娶一门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吧?这算怎么回事?不过,转念一想,大奶奶也释然,苏朝歌嘛,原本她也不很属意,白大小姐当年不顾家人反对远嫁燕国给人做妾不知羞耻,这苏朝歌不过是一个庶子,原本在燕国朝廷混的不错,谁知忽然又犯了欺君之罪,虽然后来燕国也不了了之,但总归是不能回去燕国继续做什么官了,就算做官……苏朝歌那脾气,谁人都不放在眼里的个性,应该没哪个脑子正常的想挑回去做女婿吧?再说,苏朝歌若娶了白家表妹,以老头子的偏疼,将来这白家财产还不尽入他手?他们平白为白家折腾了这么多年什么都没落下,所以,与其便宜他,倒不如把女儿嫁给自家侄子,怎么说姑表亲一家人。
白大奶奶虽然想的明白,可一看小心谨慎的茱萸仍忍不住心里不愉快,自己女儿白嫣强她不知多少,苏朝歌怎么就不喜欢呢,就算不喜欢也不该喜欢这平凡无奇的女子啊!
茱萸看白大奶奶表情变化莫测,心里这个惴惴,忽然都有点担心她们会不会合伙把她推下山了!担心着,一根纤细的手指试探着伸过来,迟疑了一会儿落在茱萸手背上,茱萸抬头,白缇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正期待又有些怯怯的看着她,茱萸冲她笑笑,她便笑出一片晴空似的给茱萸。
“茱萸姐姐,我叫白缇。”
姐姐这个称呼茱萸很喜欢,油然而生了一种责任感,于是,在白大奶奶的注视下,两个小姑娘对面坐着——傻笑。
福田寺在山上,山又在晋都郊外,等她们赶到时已近中午,白大奶奶带着个七个女孩跪在佛前虔诚祈祷,茱萸双手合十,偷偷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打量宝相庄严的菩萨,她是拜过的,虔诚的用自己偷偷攒了许久的铜钱买了香求生活顺意一些,结果是转天就遇上了狼被咬个半死,她就不大信了,哪有刚收了人家香火第二天就有血光之灾的嘛。
茱萸偷偷扭头想打量其他几位小姐,不想,刚一扭头就见白缇跟她俏皮的眨眨眼吐了吐舌头,那颗友谊的种子好像在这一瞬间就开始发了芽,拜完佛,白大奶奶与和女尼谈禅去了,几位小姐们就三两结队到处转转,白缇欢快的拉住茱萸的手,正要走,就被大小姐白嫣和三小姐白莳叫住:“缇儿你可不能带着茱萸姑娘瞎跑,若出了一点岔子,看爷爷和三叔不训你,回来,姐妹们和茱萸姑娘也好好说说话。”
白缇瞬间没了精神,垮着肩膀,给了茱萸一个无奈的眼神,要说无奈,茱萸更无奈啊,她又“口不能言”,聊什么?
白嫣提议到后山走走,那里有一片红枫,很美,茱萸笑笑,对一个山里长大的孩子来说,山中景完全提不起她的兴趣好吗?还不如让白缇带她在寺里走走看看呢,越往后山走越静谧,茱萸一直没安生的那个逃走的念头又冒了出来,并且越来越强烈,苏朝歌不在,苏玉不在,侍从们也都在寺外,就算得知消息赶来,以她在山里跑了那么久的经验来说,肯定早跑得远远的了,天下那么大,苏朝歌再想找到她可就不容易了,至于凤古先生留给她的钱财嘛——她早早就将钱一枚枚缝进中衣的边边里,加上身上头上戴的,不过是寻常首饰,等跑远一点拿去典当变卖足可以生活很久了,做好打算,茱萸反倒显得急切起来,笑容也变得明快。
“茱萸姐姐,你怎么那么高兴啊?你没到山里玩过吗?”白缇好奇问道。
茱萸摇头。
“说起来,只知道茱萸姑娘是燕国人,还不知道家在何处什么姓氏呢。”白嫣说道。
茱萸笑着胡乱比划一通,至于内容她也不知道自己比划的什么,白大小姐自然更不懂。
“茱萸姑娘可识字?”一直跟在白嫣身边默不作声的白莳说道,与温婉外表的白嫣不同,白莳看起来是个不大好惹的姑娘,一双凤眼,斜眉入鬓,唇红齿白,美中不足的是颧骨略高了那么一点点,显得有些尖利。
茱萸老实的点了点头,白莳一笑,眼珠转了几转又问道:“是朝歌哥哥教你的吗?”
茱萸摇头。
白嫣拍拍手笑着说道:“识字就好,我们以后说起话来就方便多了,也用不着总去求表哥告诉我们茱萸姑娘的喜好了呢。”
白莳不知何时已捡了一根树枝,走过来递给茱萸:“茱萸姑娘,你姓什么?”竟是逼着茱萸立刻写下来的意思了呢。
茱萸接过树枝,她姓什么?从小到大他们只叫她茱萸,她是刘媪夫妇养大的,那她应该也姓刘吧?她这么略一迟疑,白莳凑过来一点不大友善的说,又不是要现编排,怎么自己姓什么都要想那么久啊。
“三姐姐,你干嘛针对茱萸姐姐?茱萸姐姐,你不要写,不要告诉她,她想知道就去问表哥好了,哼。”白缇欲拿走茱萸手里的树枝,白莳偏生不肯,一把推将过来,茱萸一点都没防备就被推倒跌落石径,石径是沿山而修,两旁都是斜坡,可想茱萸这一滚落有多惨,地上的枯枝落叶碎石,硌得浑身疼。
以茱萸的身手原本是可以很快停下的,但她想到自己的“大计”,不管怎样,白莳算是帮了她一把,她就顺势“滚远点”好了,至于上面那惊飞林鸟的尖叫声——还真是可怕啊!
“茱萸姐姐,断崖啊……”白缇的哭叫声传来。
等等,断崖?断崖?
她是要跑,但是没打算跑得粉身碎骨那么彻底,她要停住,茱萸随手抓住了东西,刚松了一口气却听啪嗒一声,那东西断了,趁着翻滚的间隙茱萸才发现,树林已经不见,都是低矮的灌木丛,那细小的枝桠抓住也没用。
不,她不能摔死,摔得太碎拼不起来,于是她努力伸手去抓一切能抓住的东西,可速度好像并没有放慢,难道老天注定要用这么惨烈的方式收回她的命?
在这种绝望的时刻,茱萸脑子里只想起刘媪常骂她的一句话:日你娘!
后来茱萸抓到了一块很尖的石头,似乎这石头埋得很深,她抓住了,不顾手被刮的生疼,死死握住不肯放手,人嘛,总算暂时停了下来,可她动动脚,发现没有踩到实处,空荡荡的,也就是说,她身后就是……断崖。
茱萸试着爬上来,可刚才滚了那么久力气所剩无几,根本丝毫也上不来,雪上加霜的是那石头好像开始松动了,不想死啊,茱萸腾出一只手狠狠的挖着地面,挖出个小小的坑儿把五指用力的□□不太柔软的泥土里,死撑。
天空怎么忽然黑暗了,茱萸抬头望望,一滴凉凉的雨水正落在她眉间,她看见远远的山坡上冲下来几个人,那一道翠色应该是白缇吧,她的胳膊已经麻了,估计也撑不到她们喊救兵,只盼断崖下面有潭水,那样她还可以活命。
雨水滴得更凶,石头变得湿滑难以握住,地面也开始松软,眼看就要垮塌下来,茱萸闭上眼不自觉张开嘴要喊,忽然觉得自己已经麻掉的手臂一紧,整个人好像腾空飞了一圈,然后,砰的落了地。
茱萸摸摸自己的身体,好像没有四分五裂,也不是很疼,小心睁开眼,却被眼前那张凑得过近的男人脸吓得呼吸一窒。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英雄救美这种桥段在古言里一定会粗线的哈……
☆、第一次发火
这张脸刚见过,宣公子墨笺。
“姑娘,是你啊!”
宣墨笺拉茱萸站起,只见她漂亮的衣服被刮破,细嫩的脸蛋也被刮了几道红红的印子,受伤更别提了,又是泥又是血的,看着就吓人。
“好好的怎么从山坡上滚下来?”宣墨笺说着,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问她,反正也没指着她能回答。
白家小姐总算气喘吁吁赶来了,见有陌生男子在步子稍微迟疑了下,神色不太自然的整理了下仪容,只有还天真年少的白缇哭花了一张脸跑到茱萸身边,见她这等惨状哭声又放大了,不知情的也许以为宣墨笺拉上来的是具尸体呢。
茱萸没做声,白缇回头看白莳娇斥:“三姐,都怪你。茱萸姐姐,我们回寺里让师太们帮你清理下伤口。”
茱萸向宣墨笺略微颔首表示谢意,宣墨笺也呆呆的点头回了个礼,见白缇扶着茱萸走得有些吃力,他还想帮忙,被白嫣拒绝了,宣墨笺摸摸鼻子走了,看吧,姑娘多了是非就多,白家就是小姐太多,又都喜欢着苏公子,哎呀,这位叫茱萸的白小姐肯定是因为太得苏公子喜欢所以遭了自家姐妹的“暗算”,可怜见的,又是哑巴又遭排挤,苏公子为什么不早点将她娶进门绝了其他小姐的心算了?
算了算了,这是苏公子的家事,他跟着操哪门子的心,他娘亲还在前头等着呢,再慢又以为他贪玩了。
在回寺里的路上,白嫣端出长姐的气势半真半假的训了白莳,白莳虽认了错,但语气却硬,好像茱萸跌落山坡真的与她无干似的,白家姐妹俩一唱一和的,茱萸默不作声,进入福田寺后院门,茱萸回头盯着白莳,不喜不怒,只是盯着,白莳开始还硬着脖颈和她对视,很快就游移了视线,恶声恶气的说:“我不是已经道过歉了吗?你还要怎样?”
不要怎样,她今天受这样的罪苏朝歌想必也不会为她出头,白大奶奶一定也是和白嫣一样,嘴上训斥几句,她的惊恐她的疼痛就都翻过去了,凭什么?!山野姑娘茱萸,委曲求全了这么久,终于心里的怒火再也压制不住,从小到大,除了刘媪,她打架还没输过!
茱萸摇摇头,忽然挣脱白缇的搀扶,狠狠的向白莳撞过去,她是受伤了没错,浑身酸软也没错,但撞飞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小姐还不算太难,再说,这边又没有断崖,不过被石头硌几下树枝刮几下,算什么?茱萸站在石阶上,双手放在腰间,盈盈俯身,低头,一副行礼认错的模样,然后转身走了,留下身后杀猪般尖叫的白莳和手足无措的白嫣,以及站在那儿犹在呆愣中的白缇。
茱萸一点也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甚至暗暗想着如果苏朝歌敢来跟她为白莳讨回“公道”她就挠花他的脸,管你什么苏不苏的什么大人,别拿欺负人不当回事。
这件事以静悄悄的结尾告终,白大奶奶着人给茱萸送了药同时告知她,因为刚才已开始下雨,肯定不能回府,今晚就在寺中借住,茱萸冷冷的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人走了,茱萸清洗伤口、上药,因为不知要留宿所以没带换洗衣衫,一直在旁边看着的白缇机灵的跑去向女尼们借了套比丘服来。
“茱萸姐姐。”
茱萸顶着划得一道道口子的脸静静的看着她。
“她们不喜欢你是因为表哥喜欢你,尤其是三姐,她是最喜欢表哥的……”白缇小声说道。
等等,苏朝歌喜欢她?茱萸瞪大了眼睛,苏朝歌,喜欢她?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她为什么一点也不知情?而且就这么莫名其妙被白家小姐们当成了眼中钉?
“你不会,不知道吧?也是,表哥又不喜欢姐姐们,当然不会说这些让你烦心。”
苏朝歌除非瞎了否则怎么可能会看上她,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联想到苏朝歌那些故意的行径,茱萸终于明白过来,敢情苏朝歌是拿她当挡箭牌想绝了白家小姐的爱慕之心!
卑鄙!无耻!比要利用她找到凤古还要卑劣!
真想把苏朝歌的脸挠得和她此时一样!
白缇拉拉她:“茱萸姐姐,你别气了,等回去你跟表哥狠狠告她们一状,我给你作证。”
茱萸扯扯嘴角,冷不防疼得她倒吸了口冷气,看眼镜中,嘴角处紫了一片呢,难怪疼得紧。
晚斋,还没等茱萸托病不出,白大奶奶已经派人送来了斋饭,应该是她也不大想见到茱萸,倒是合了茱萸心意,吃完草草躺下,白缇还在旁边絮语,茱萸静静的听,一片黑暗中,很快就听到白缇均匀的呼吸声,茱萸试探着弄出点声音白缇一点反应也没有,茱萸这才小心翼翼爬起来,到角落翻出自己的旧衣服套在比丘服外,小心翼翼开了门,山中冷,一开门,一阵冷风扑面而来,刚从热被窝里出来,生生打了个寒战,寺中烛火已渐暗,几乎听不到什么声响,只是偶有值夜的比丘尼走过,茱萸躲在柱子后待她们走过才西更加小心的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朝寺庙后山门走去,寺庙院墙虽然有些高度,但对连树都爬的跟猴子一样的她来说易如反掌。
雨停了,连星星都出来了,真是天助我也。
不管怎么样都要试试,要是给她成功了,以后就摆脱了这些莫名其妙的人,实在很令人期待。
如意算盘是一回事,现实却总是另外一回事,用在茱萸身上再合适不过了,她顺利的来到后山墙,试了一次,手软脚软,爬到半路跌落在地,茱萸拍拍屁股站起来,又往后更退远了几步然后向前冲,希望这次力道够用。
砰!
砰!
茱萸不死心,往手心里使劲哈了口气,再跑,这次老天眷顾,终于给她爬了上去,只要双手再用力向上一点脚就可以勾到墙头了。
“茱萸姑娘?你在干什么?”黑灯瞎火的,这忽然传来的声音比鬼还吓人,对毫无防备的茱萸来说更甚,瞬间脊背汗毛根根立起手松了墙头。
砰!
“茱萸姑娘,你为何半夜在这里翻墙?”宣墨笺这个没眼色的还继续追问。
翻墙当然是要逃走,难道是为了强身健体?茱萸实在忍不住朝他翻了个白眼,鼓鼓气站起来,再来一次,应该可以了。
“你不是要跑吧?”宣墨笺瞧她那架势总算有点回过味来了。
茱萸重重的肯定的朝他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他和苏朝歌熟识,万一跑去告密就不好了,于是走到他跟前,指指墙指指自己做了个翻的动作然后摆手表示“不要”,告诉苏朝歌可怎么比划呢?
“你是说你不是要翻墙?”
茱萸摇头摆手。
“你是说不让我跟着你翻墙?”
茱萸干脆就指指远处,做了“你走吧”的手势,这个宣墨笺看明白了,但宣公子表示“你跳吧,我肯定不跟着,要不要我帮你?”然后干脆席地而坐静观。
这宣公子是真傻还是装傻啊!哪有这样的,还能不能让人好好翻墙逃跑了。
茱萸累瘫在地上,热气腾腾,看着西沉的月亮,茱萸欲哭无泪。就在此时,一声响彻云霄的“茱萸姐姐不见了啊”的哭喊声清晰的传来——
屡逃屡败,她到底是欠了这姓苏的什么没还啊!
应该很快就有人来寻了,茱萸站起身,抹掉额头上的汗拍拍裙子上的泥土,把裙子理理正埋头就往回走,宣墨笺也跟了上来还笑眯眯的说“哎呀,白小姐你这强身健体的方式可真特别啊。”
茱萸回来,发现白大奶奶端坐房中,朝大奶奶行了礼,又乱比划一通,也不管众人看得懂看不懂,白缇说“茱萸姐姐你是去出恭了吗?”茱萸顺势点点头蒙混过去,白大奶奶便留下一个老妈子守在房中,说是怕姑娘们害怕,有这目光如炬的老妈子盯着,茱萸睁眼到天明,此时天已放晴,天空一碧如洗,空气更是沁人心脾,用过斋饭,大奶奶下令回府,理由是茱萸姑娘和三小姐受了惊吓需要延医治疗。
我看是要急着回去跟白老爷子告状是真吧?茱萸心想着。回程的路上,与白大奶奶同车的“恩宠”不在,连白缇都被大奶奶喊去陪着哭哭啼啼的白莳了,只有昨晚的老妈子“陪着”她,倒省心,茱萸困倦,索性也不管什么仪态规矩,蜷着身子躺下一路睡回白府。
马车停下时老妈子轻声唤醒了茱萸便先行下车,掀了帘子欲搀扶茱萸,在看到正笑着走向马车来的苏朝歌时,老妈子吓得立刻低了头,这位小祖宗诶,一会儿看到茱萸姑娘花了脸受了伤不定要闹腾得怎生天翻地覆呢。
茱萸弯腰下车,一抬头与苏朝歌面面相觑了。
茱萸心中怒气未消,也管不得什么大不大的人了,狠狠白了苏朝歌一眼,苏朝歌先是一愣,然后就笑着说道:“你这是又被狼咬了?”
☆、出云故人
苏玉一向话少,现在更少——自家老爷苏朝歌从白府里搬出来这事白家上上下下,估计连院中槐树下蚂蚁窝里的蚂蚁都知道原因,他自然也知道,心里几乎已经将茱萸看做是苏朝歌的“爱姬”,算是半个主子,自然态度恭敬起来。
茱萸哪知道他心里这些“隐情”,只道也是因为这事让苏玉觉得她离间了苏朝歌和白家甥舅一家亲的关系,害苏朝歌失去在晋国的靠山而恼了她,虽有心想解释,但每次她一要开口的时候苏玉就板着脸大步向前几步和她拉开些距离,茱萸又不傻,苏玉摆明不想听她也不好勉强,只是心里窝火得很,把苏朝歌此人的品行又鄙视了一番。
因为对苏朝歌不满,在给苏朝歌房中挑物件的时候茱萸就“故意”忘了苏朝歌“不要买花里胡哨东西”的嘱咐,那个缠金绕银的花瓶,那幅百花争艳的画卷,那只漆底金粉的花盆什么的统统买了,想象了一下这些东西摆在苏朝歌房中的景象之后——气好像就消了一大半。
至于客厅的物件,茱萸就参照了燕国神宫的摆设,简单大气暗色为主,至于客房,在白府里苏朝歌的正屋里摆设就是参考,清雅别致,照猫画虎都买好了腿也几乎跑断,苏玉这会儿终于肯搭理她了,主动提出找地方歇歇脚,喝点水,茱萸忙不迭点头,开口了就好办,一会儿她就可以解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