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雨撅着嘴,“他要是不贪财,我们这十五两银子是喂了狗?”

茗香道,“我们要不要告诉二公子,让他帮忙?”

顾凝笑道,“不用,他要去苏州,不兴打扰他分心。”

深秋,各家门前的茱萸红绿相映,与菊花掩映成趣。

一大早顾二叔在路口等着,见椅子儿一出来立刻连拉带拖进了一座专为行人歇脚准备的小茶棚,里面卖茶水、菊花酒、重阳糕还有些下酒小菜。

椅子儿扯着脖子挣扎,“二叔,二叔,你干嘛呢!”

茶棚里歇脚的人都知道顾家那点事儿,见二叔拉着顾凝家邻居,纷纷看热闹。

顾二叔把椅子儿按在长板凳上,让小二赶紧上一壶菊花酒,来一碟子茴香豆,一碟子腌萝卜干。

椅子儿嗤笑,“二叔,看您心急火燎地把我拖来,不会以为我没酒喝,非要吃您的萝卜干吧!”

顾二叔狠了狠心,又让小二来了一盘醉蟹。

椅子儿趴在桌上自斟自饮,吧唧吧唧吃着醉蟹,也不说话了。顾二叔急了,一把扣住他的手,“大侄子,平日咱俩关系如何?”

椅子儿点着头,“没话说,有事您开口!”

顾二叔扫了一眼四下,然后给椅子儿斟了一杯酒,低声问道,“你和我大侄女做邻居,感觉如何?有没有听到点动静?”

椅子儿诧异地道,“什么动静?她们家就那几只鸡,每天聒噪得烦死人,再就是茗雨那丫头天天跟老爹拌嘴,头痛!”

他摇着头,飞快地吃着茴香豆。

顾二叔从怀里掏出一块银疙瘩攒在手里,在桌上跟椅子儿比划了比划,“就没点别的?”

椅子儿两眼放光,刚要去拿,顾二叔立刻扣住。椅子儿笑了笑,也不吃茴香豆了,低声道,“二叔,我们出去说,这里人多嘴杂!”

顾二叔扔下十五文钱把酒往自己腰间的葫芦里一倒,又拿出块脏兮兮的帕子兜住剩下的醉蟹和萝卜条,跟着椅子儿疾步走出去。

两人坐在一棵梧桐树下,椅子儿剔着牙讥讽道,“二叔,如今你怎么也是个大财主,顾家的老宅子和田产都在你手里,你怎么还穿得这么寒酸?”

顾二叔警戒地看着他,随即苦下脸,“什么财主,你不知道那么多人张口吃饭有多难。”

椅子儿撇撇嘴,吐出残渣。

顾二叔给他看了看,是块约莫二两的银疙瘩,椅子儿要拿他立刻攒住,笑道,“大侄子…”

椅子儿抬手挠了挠头,“那天大中午的,她们家鸡鸭疯了一样跑,打扰人困觉,真是烦躁。”

顾二叔一寻思便知道是怎么回事。

椅子儿摇头晃脑地道,“之前我去管她们要过邻里保护费的,没给,我看了看家里破破烂烂,真是没什么家当,拿了只凳子就过去了。那天我烦死了,就隔着墙骂,让她们赔我亏觉的钱,睡不好能有精神干活吗?谁知道那小娘们竟然很大方,一下子给我五两银子!”

顾二叔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五两?”

椅子儿点点头,“她们神秘兮兮的,脸蛋红扑扑的,看起来很兴奋,倒像是得了宝贝。茗雨那丫头藏不住话,我诈唬了两句,听出点端倪,她们好像发了笔小横财。可不是楚少爷给的。那少爷抠得很,再说他虽然当家,也没钱。这次来,连绸缎都没给媳妇置办呢!”

顾二叔急切地问,“什么横财,没说?”

椅子儿摇摇头,“她能说吗?你那个大侄女精明得很。不过…我寻思啊…”他看着顾二叔手里的银子拖着长调。

顾二叔立刻塞给他,浑身一阵抽痛,手还舍不得离开银子,椅子儿赶忙揣起来,“说不定跟那个疯子有关。”

顾二叔猛地一惊,眼睛眯起来,疯子这个人他是知道的,以前还打过交道,疯子腰里的尖刀他也见过,有一次血红的。

椅子儿继续道,“以前做疯子的邻居我就听他在家里敲敲打打,发疯一样说什么,有一次我喝了两斤小酒儿,胆子大出花了,竟然趁夜溜进他家…”

顾二叔紧张地几乎喘不动气,浑浊的眼也因为喝了酒亮起来,“然后呢?”

椅子儿脸色发青,哆嗦了一下,“没然后,小命儿差点交代了,就因为要去碰他那口漆黑漆黑的大箱子。”说着他脱掉鞋子,露出自己的那只右脚,小指头那里空荡荡的,齐根断掉。

顾二叔惊得问道,“被他砍去的?”

椅子儿点了点头,叹了口气,“之前可从不敢跟人说,他砍了我的指头,随手扔了锭银子给我。”

顾二叔急的脸色发红,“银子什么样还记得?”

椅子儿摇摇头,“就是普通银子啊。”

“那,什么字?”

椅子儿瞪大了眼,高声道,“二叔,你埋汰我呢,我识字吗?”

顾二叔讪讪笑着,忙从怀里掏出那锭十两的银子,指着上面的字,“这样的,是不是?”

椅子儿惊讶地叫了一声,一把抢了过去,“对对对,就是的,哎呀娘啊,我那个比这个可大多了。你这是十两吧,我足足有五十两,那一阵子我可过了些舒坦日子,简直跟财主老爷似的!”

顾二叔想了想,几年前椅子却是发过财,天天逛窑子,他心里有了计较忙去拿自己的银子,椅子儿已经紧紧地攒在手里,怎么都不肯松。

顾二叔沉下脸,直眉瞪眼,“大侄子,这是作甚?”

椅子儿嘿嘿笑着,还给他。

顾二叔想了想,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便把顾凝给的十五两都拿出来,在椅子儿眼前晃了晃,“你以后帮忙,这些都归你。”

椅子儿笑得满脸开花,顾二叔便跟他咬了一番耳朵,听完椅子儿一脸严肃,摇了摇头。

“她虽然是个女人,可跟王家,楚家,那是什么关系?我不干!”

顾二叔好说歹说,椅子儿就是不松口,他急了,“多少钱吧。”

椅子儿使劲摇头,顾二叔狠狠心,“二十两,二十两,你两年也赚不起吧!”

椅子儿扬了扬眉,咬牙道,“三十两,你给,我以后就是你的人,不给就拉倒!”

顾二叔闭上眼,“算了!”

椅子儿起身,拍拍屁股便走。

顾二叔猛地睁开眼,“你等下,等下!再商量商量。”

椅子儿摇摇头,顾二叔痛得脸都抽筋了,“好,三十就三十!”

第六章 上钩

这个季节正是晚稻收割的时候,种顾凝家地的农户给送了九石晚稻,她细算了一下也就是吃到来年开春,还接不上下一茬,需要花钱再买粮食。家里原有二十来亩薄田,她寻思以后还要给顾冲娶妻,又要给爹养老,满打满算还是不够,便请大舅帮忙,看看再给买二十亩良田。

等拿回那栋宅子,后院可以种菜,自己养鸡鸭鹅也算比较宽裕。以后顾冲娶了媳妇,她再想办法补贴他一点,况且如今他跟着王允修要是能学得一技之长,说不准自己就能过好日子不必她操心。

那样是最好的了。

大舅带了里正、中人和卖地的农户去顾凝家签文书,又去县衙备案,地便买成了。买地的时候顾凝用的是二百多两现银,这事立刻便被顾二叔知道,他假装串门去了卖地人家,看了银子,正是解州府十年前的库银。

椅子儿跟他说最近顾凝家在刨院子,看起来倒是想重新铺地面的样子,听茗雨那丫头还说要深挖。这男人的力气活,他想去帮忙挣俩钱,结果她们不干,三个女人在家里乒乒乓乓的,而且看起来好像家里顿顿大鱼大肉的样子。

椅子儿把话儿递给顾二叔。

这日顾二叔又来顾凝家。他进了院子转着圈打量,发现南边鸡栏那里挖得深深浅浅都是坑,不由得凑过去。茗雨立刻拦着他,“哟,二叔,您想帮我们整整地面呢?还是屋里喝茶吧!”一副有什么怕别人看见的架势。

顾二叔进了堂屋,没看到大哥,问了声,茗雨说睡觉呢。顾二叔哼哼道,“真睡假睡?怎么我一来就睡觉?”说着便往东间看,茗雨拦不住,顾二叔逛了一圈,没看到人,回眼瞪茗雨,“人呢?”

茗雨没好气道,“他自己有腿,我怎么知道?出去了吧。”

顾凝正和茗香做领抹,听见声音出来,笑道,“二叔,这么清闲啊,没去盘查盘查租子的事情?”

顾二叔家的佃户日子过得格外苦,一亩地好年头能收个两石不到三石的样子,二叔要收一半还多,如果是雇佣了长工,就生怕人家给他浪费一粒粮食,天天黑白无常一样盯着。

顾二叔哼了一声,让茗雨上茶。

恰好顾老爹和顾冲从外面回来,目光跟顾二叔对了一眼,两人立刻抱着手里的东西躲进了东厢。

顾二叔眼前一闪还没看清,又不好追过去看,寻思了一下倒像是抱着几匹上好的织锦缎。那么一匹怎么也要二三十两银子呢,一般人家见都没见过,他们买来干什么?

难道真是发了横财!他下意识地打量了一圈,觉得也没什么,又看顾凝,见她头上竟然插了一支羊脂白玉簪,惊得一下子站起来,盯着她直看。

顾凝淡淡地笑着请他喝茶。

顾二叔盘算着,一支簪子就算不说做工,出身,这质料怎么不得十几两银子?顾凝虽然还是穿着白麻布的裙衫,可领口露出来的中衣却似乎是最上等的丝绢。

顾二叔喝了一杯茶,砸吧砸吧嘴,“什么茶,还挺香的。是楚家带来的吧。”

茗雨撇撇嘴,知道他想要,便道,“二叔真会喝,我们家老早就不喝茶了。这是特意去隔壁椅子儿哥家借的。”

顺便往里碾了两片草叶子。

顾二叔忽然道,“你们吃饭了没?”他倒是想看看大鱼大肉。

不等顾凝说话,茗雨立刻抢着道,“二叔,家里不够吃我们一天吃两顿饭。”

顾二叔摸了摸头,掉下一层不知道是灰还是草屑的东西,“有剩下没,有点饿。”

茗雨立刻摇头,“我们这些日子一直窝窝头就咸菜,做的少,您要是吃,得现做。不过我们家没白面和米,一直吃苞米面和杂粮。”

顾二叔哼了一声自然不信,“我听说大侄女最近不是刚买了二十亩地吗?看来楚家给了不少钱啊!”

顾凝笑了笑,“没多少,统共那几两银子,如今买完地就一点都没得剩了。本来还想把地面翻一下,铺铺地漫,可惜没钱了。只能如此。”

顾二叔皮笑肉不笑地看了她一眼,茗雨抢着道,“二叔,要不您借我们几两银子我们去买地漫?”

顾二叔自然不肯,咳嗽着,“我最近手头也紧,孩子要结婚,哪里有闲钱?”

这时候有人在外面叫门,茗雨跑出去应了,片刻领着一人走了进来。

来人四十岁年纪,穿着普通,模样也普通,一进门笑嘻嘻地打千作揖,很是谦逊。

顾凝忙还礼,问道:“这位大叔可有什么事?”

那人忙上前,自我介绍道,“在下是外地小商人,名叫风发。路过贵宝地,想定居一段时日。四处看了看觉得这栋小宅子位置不错,想问问当家的可愿意出租?”

顾凝惊讶道,“这位风掌柜,您要赁屋怎么到了我们家来。这房子破破烂烂的,况且我们自己也要住啊。又不是空在那里。”

顾二也起身凑近前听话,拿眼打量着风发,见他虽然衣饰普通,但是眉眼间倒是有不同于一般人锐气,看起来倒像是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积累下来的智慧。

风发又作揖,“我去问过,但是其他的要么太贵,要么位置不方便,您家靠着大路,我进进出出地也方便。所以才进来问问。”

顾凝不好意思道,“真是对不住,我们小宅子虽然靠着大路,可也没什么好的,这周围的路难走的很,雨雪天马车都没得过。”然后她看向顾二叔,好心地介绍道,“这位顾二叔家里定然有闲着的房子,您倒是可以问问看。”

风发犹豫着,顾二叔立刻热络地上前,“这位掌柜,我们家里喝茶去,走走走!”

风发还想跟顾凝说话,顾二叔便推着他出去。

过了两日风发又来过一次,没提赁屋的事情,倒是跟顾凝套近乎,顾凝跟他说自己男人不在,不能常招待,让他不要来打扰,这风发便开口说买房子。让顾凝卖给他,她可以再去买一栋好一点的,位置偏点也没关系,反正她也不做买卖。顾凝让他去顾二叔家买,风发只不肯,就死活认上了顾凝的房子。

椅子儿把情形告诉顾二叔,他便急了,如果是买别人家的房子,他也未必就着急。可他跟顾老爹家的关系这些年的怨愤,让他怎么都见不得他们好,听说风发想给钱买所好点的宅子,换那栋小宅子,顾二叔也顾不得脸面,从门外冲进去连拉带拽把风发拖走。

他请风发去小酒馆喝两盅,一开始就做出诚恳套心窝子的架势,“风掌柜,我可是为你好。不说别的,那小宅子破破烂烂的,门前的路一下雨走不动,我看最多值儿三两银子。关键你不知道,那里死过人,以前住着个疯子,杀了人剁吧剁吧,就埋院子里。多提多恐怖!”

说完他见风发沉下脸,不是很高兴,以为自己说话奏效,便继续诋毁,甚至将顾凝克夫之类的事情也搬出来嚼了一遍。

风发慢慢地喝着茶,像是在考虑,要不要跟这样的人做生意。顾二叔便掏心掏肺一般跟他称兄道弟起来。

“老弟,老哥我可是为你好。那一家子人,没法打交道。”顾二叔又将自己和顾老爹的那些恩恩怨怨说了一遍,老爹如何霸道,霸占了所有家产,自己和母亲如何如何命苦之类。

听的风发义愤填膺,唏嘘不已,反而安慰他。

说到后来,顾二叔甚至要求风发家里住去,外面还要多花钱。

风发也没推辞,去他家住了两日,还付了房钱,只不过三日后他又说要去买顾凝的房子。顾二叔真急了,觉得这人怎么这么不上道。

秋风瑟瑟,天气转凉,九月中上顾冲便跟着王允修又去了苏州。

几场秋雨过后,顾凝家门前泥泞得又迈不开步,连狗都不愿意走。那个风发却跑得相当勤快,每日一敲门,甚至会在顾凝家蹭饭吃,就为了买那栋小宅子,却又不说原因,顾凝自然不卖。

这一切椅子儿都麻溜地告诉顾二叔。

这日出了太阳,秋日的阳光略显单薄,却温暖地很,路面松软的,不会太黏。

风发背着顾二叔偷偷来找顾凝,顾二叔却来得很及时。

顾凝略显生气的样子,跟风发说不卖,赶他走。

到了门口,顾二叔顿时狐疑起来,开始攀扯,“风掌柜,你到底为什么非要买这么栋小破宅子,说起来又热又小。”

风发却不想说,支支吾吾的,顾二叔冷笑了一声,“这么一座小宅子,位置也不好,定夺三五两就够。你若有银子,我那里有你不肯买,你说,你到底何居心。”

风发正要说话,这时候门外响起一道清亮的声音,大笑道,“啊,房子还没卖吧。”然后一人紧忙着挤了进来。

顾凝差点叫出声来,眼前那人一身雪白丝衣,乌发如墨,身材修长匀挺,只可惜脸色蜡黄,倒像是涂了一层什么。

饶是如此,她也能从那双黑亮澄澈的眼睛上辨认出来是楚家的六爷楚长卿。

楚长卿不笑哈哈地问着,趁人不注意给顾凝使了个眼色,顾凝只得故作惊讶地看着他,“请问这位是?”

风发见到他立刻紧张起来,忙拉着顾二叔大声道,“今日先不打扰,不打扰了。”顺手拉着楚长卿就往外走。

楚长卿挣扎,“喂,干什么,我是来买房子的!”拉扯中掉出一张存票,顾二叔替他捡起来看了一眼,竟然是三百两的存票,不禁心中嘀咕起来。

风发不管不顾地拖着楚长卿往外走,“快走快走!”

顾凝心下惊疑不定,事情突然出了变故,她有点吃不准,不禁忐忑起来。

楚长卿大喊道,“好你个风发,说是兄弟,你,你自己跑来发财,我,我有钱,我要买房子!”

风发急急火火扯着他就走,一边哀求,“兄弟,兄弟,你小点声,小点声。”然后戒备地看了顾二叔一眼。

顾二叔也发狐疑,反而上前道,“走吧,家里歇着去。”

风发忙笑道,“顾二哥,多谢照顾,今日我遇见了兄弟,去酒楼坐坐就好。改日再去家里道谢。您请回,请回吧。”

说着也不管顾二叔的反应,拉着楚长卿就走。

楚长卿兀自斥责他不够兄弟,背着他发财,一副义愤填膺地样子。

顾二叔寻思了一下,回去顾凝家门口,见顾凝几个丫头站在门口狐疑地往外看,便问道,“大侄女,这到底怎么回事?”

顾凝诧异道,“我还想问二叔呢,你跟那个风发拉拉扯扯地要弄点什么事出来?我可说好了,我没钱,宅子也不卖。卖了我和爹去哪里吃喝?”

说着气呼呼地就要关门。

顾二叔忙用手抵住门,气哼哼地道,“你一栋小破宅子,哪里那么吸引人,一定是你搞鬼。”

顾凝叹了口气,“二叔,你自己心里有鬼,就时时觉得别人搞鬼。如今我们家的家产不管如何都到了你手里。这小宅子还是用我再嫁的礼钱买的,也只求个安身立命之所。你害怕什么呢?我又没能力从你手里把那些抢回来!你告诉你那个什么朋友,宅子我不卖。倒是你,为了从我们这里再拿到一点钱,很可能找这么个人来骗我倒是不一定!”

顾凝把门用力地摔上,一副动了真气的样子。

顾二叔在门外待了一会,风发这人他打听过,是一个外地跑买卖的商人,虽然自己没有作坊,可是绸缎首饰药材粮食什么都卖,在北方解州等地有不少铺子。

他考虑了一下,立刻拔脚就往南跑,去万福酒楼。

第七章 欲念

顾凝叹了口气,“二叔,你自己心里有鬼,就时时觉得别人搞鬼。如今我们家的家产不管如何都到了你手里。这小宅子还是用我再嫁的礼钱买的,也只求个安身立命之所。你害怕什么呢?我又没能力从你手里把那些抢回来!你告诉你那个什么朋友,宅子我不卖。倒是你,为了从我们这里再拿到一点钱,很可能找这么个人来骗我倒是不一定!”

顾凝把门用力地摔上,一副动了真气的样子。

顾二叔在门外待了一会,风发这人他打听过,是一个外地跑买卖的商人,虽然自己没有作坊,可是绸缎首饰药材粮食什么都卖,在北方解州等地有不少铺子。

他考虑了一下,立刻拔脚就往南跑,去万福酒楼。

万福酒楼是历城最大的酒楼,南来北往要去惠州做生意的人会经过这里休息一下。顾二叔抬头见酒楼里人来人往很是热闹,酒香顺着风在楼下都感觉到。

他往后退了退,从窗口看到风发拉着那个面色蜡黄的公子坐在靠窗的雅座上,两人比比划划拉拉扯扯的。他看得太专注,仰着脖子,差点被一辆马车撞倒,被人推了一把,忙回头道歉。没人理睬他,他蹬蹬地上了楼,小二殷切地上前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