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雨咬了咬牙,面有难色,看向顾凝。
顾凝端起白瓷茶杯,就算不想王允修留下她也说不出口,王允修对他们家帮助太多。况且大家早就说是一家人,让他走反而太失礼。只是如今自己嫁了人,他依然留宿,让邻居知道,定然要闲话。
第二章 老爹
顾凝寻思既然大家早就说开,也不要在扭捏什么,反而更让人笑话,还寒了他的心,索性让茗雨也一起帮着去收拾。
顾老爹果然被大叔从万福酒楼找回来,大叔将他送到家便回王家约定明日再来。顾冲不知道哪里得了消息,颠颠地跑回家。
一进门,顾冲兴高采烈地道,“二哥,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让人捎信给我,我好去渡口接你们!”
顾凝和茗雨忙着打水给老爹擦洗,老爹每喝必醉,好在并不会吐得满身都是,饶是如此,一身的酒气,满脸的尘土也够呛的。
王允修看了顾冲一眼,这小子已经十六岁,整日就知道斗鸡走狗,赌钱摸鱼,小模样倒是越来越板正,笑起来灿烂烂的,想办法给他找点正事做才是正经。
“你姐姐在屋呢,去看看去。”
顾冲嗯了一声,冲进东间,大声道,“姐姐,我想死你了。怎么才回来!”
顾凝白了他一眼,没理睬,茗雨气道,“小哥,你是真不懂事还是装模作样?”
顾冲委屈地撇撇嘴,“就知道说我。我怎么不知道?不就是楚家老爷子驾鹤西去了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茗雨冷哼,不睬他。
顾冲气呼呼道,“小茗雨,你去了趟楚家,长脾气了啊!楚元祯那小子给你灌**汤了?”
顾凝蹙眉,看了他一眼,“再说混账话!”
顾冲见顾凝生气,便闭嘴不吭声,过了一会又忍不住道,“姐,他们可都知道楚家老爷子去了。正满街头嚼舌头呢,你这档子回来,正是找数落呢!”
他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惹恼了茗雨,她瞪了他一眼,凶巴巴地道,“数落什么?他们有什么资格数落?我们吃他们的,还是穿他们的?”
顾冲举手求饶,“好好好,我不和你抬杠。你饶我了吧。”说完一扭腰去了外间找王允修说话。
“二哥,你跟我一个房间睡吧。我床大。”顾冲趴在八仙桌的一边,双手支着下巴,笑眯眯地对王允修道。
王允修瞥了他一眼,“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出去胡混?”
顾冲撅起嘴巴,“好了,二哥,我错了。这几日都在家里呆着哪里都不去,成不?”
王允修抬指擦了擦眉尾,指了指西间,“我上次留的书,你可背会了?”
顾冲脸色立变,痛苦地捧着头,“我好头痛,睡觉成不?”一转身,闪进房去,跟茗香撞了个正着,惹得她娇嗔不断。
好不容易弄利索了顾老爹,顾凝出了一头大汗,让茗雨先去收拾房间准备睡觉,她自己再守一会。
顾凝叹息,曾经儒雅俊气的父亲如今邋里邋遢,额头上布满深深的如刀刻的皱纹,让她心头一阵阵地抽痛。
实际顾老爹这一辈子,根本未曾受过什么苦。
上去四十年,顾家还算钟鸣鼎食书香之家,历城有名望族,可惜三十年前便只剩下空架子。顾老爹年轻时候就好酒,以书酒、饮酒、藏酒名闻乡里,渐渐地有了“酒王”的诨号。凡是尝过的酒,便是几样混掺他也能一口尝出,喝得醉醺醺之后,还能根据酒香判断。酒量却不大,八两醉醺醺,一斤多就大醉,偏还以为自己很能喝,无酒不欢,有酒便挪不动步。
父母死后,顾老爹一直靠典当祖业田产宅院过日子。也亏了他死去的父母不放心,托王家帮他保管了一处宅院,一百亩良田,靠这个娶了王家本家一位姑娘。
娇妻温婉美丽,他欢喜得很,倒是收敛了些时日。只是从小娇生惯养,挥霍无度好面子摆阔气习惯了,怎么都收敛不住,没多久又故态复萌。这家便怎么都不够败坏的,烦恼之下越发嗜酒,且越来越甚,就算娇妻稚子都无法让他回头。
如今顾母已去了七年,他更是无人能管,为了喝酒充门摆面阔气,加上不善经营不事稼穑,田产宅院早典当干净,若不是顾凝平日里接济,又加上得了笔礼钱,早已经流落街头。就这样因为嗜酒一年到头清醒的时候少,不是呼呼大睡,就是天花乱坠地胡吹海侃或者醉醺醺跟茗雨等人斗嘴。
好在他虽然嗜酒,可也没因为喝酒得什么毛病,这让顾凝稍微松了口气。
她帮父亲盖好被子转身往外走,突然床上的老爹坐起来,指着她怒目喊道,“你说什么?我揍你!”
顾凝愣住,刚要接话,顾老爹却又躺下呼呼大睡。她无奈苦笑,转身看到王允修站在门帘外,自嘲道,“每次都这样!”
王允修往里看了一眼,待顾凝走出来便放下帘子,道,“明日我跟老爹谈谈心。”
顾凝摇头,“还是算了。估计…现在他也听不进去。”顾凝自然知道父亲要面子,定然也被所谓自己克死老太爷让人休回家之类的闲言碎语烦扰得难受,所以才喝得更厉害吧。
王允修的目光在灯光里越发温柔,满满地都是怜惜,“阿凝,别担心那么多。不会有事的。去睡吧。”
顾凝点了点头,让他早点休息,便出了正屋去东厢。
两个丫头已经把床铺好,拿出青铜金鸭熏炉,熏了淡淡的玉兰香,房间里气息幽雅恬淡。早已经没了那些**气味。
茗香看上去很高兴,一直在说明日吃什么菜之类的话,顾凝太累,迷迷糊糊睡过去。
因为心里有事,又不肯找人倾诉,顾凝睡得不安稳,第二日醒来已经天大亮,脑袋昏昏沉沉,很不舒服。
家里面缸已经见底,米缸里有些杂粮,茗雨熬了一锅杂米粥,又从以前的冬天腌下的咸菜坛里摸了两个咸菜疙瘩,切丝用热水淘过,淋上麻油当做过粥小菜。
顾凝起来看了看,老爹不见人影,王允修和顾冲已经吃过早饭在院子里正屋廊下玩双陆棋。
她走过去看了一眼,顾冲一直在吵吵说悔棋,王允修一副好脾气的模样,随他怎么摆弄,最后终能赢他,将顾冲兜里那点钱赢得干干净净。
顾冲双手一摊,“二哥,你狠!”
王允修眉梢一扬,温温地笑道,“是吗?”
顾冲看向姐姐,“姐,你说是不是,二哥除了对你好,对我太狠了。我就那么点钱,全给赢了去。”
顾凝抬手拍他脑门,“就你那点伎俩,还整天咋咋呼呼,去,把爹找回来。”
顾冲不想去,见王允修在看他,只好起身往外跑。
王允修摆弄着一枚胡桃木的双陆棋,看了顾凝一眼,轻声道,“头疼吗?脸色不好。吃饭吧。”
顾凝点了点头,茗香用小托盘端了一碗粥和一碟子咸菜,王允修拖过一只四方槐木凳让她放上。
王允修摆弄着棋子,慢慢道,“我跟你说点事。”
顾凝端起白瓷碗,粥已经温热刚好入口,她点了点头。
王允修道,“阿凝,如果我给你钱,你肯定要怪我。不如这样,我过些日子要去苏州,回头你调制一点香书出来,也不开专门的香铺,只卖给熟悉的人家。你看如何?”
顾凝略略想了想,道,“那自然好,如果有那种好的花样,倒是也好拿回来,我们女人家的,也就做做这个。”
王允修起眼看着她,笑了笑,“自然。”
吃晌饭的时候,顾冲还没回来,王允修说他去看看,茗香拦着让茗雨去,结果还没出门,便见顾冲匆匆跑回家。
顾冲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姐,姐姐,你快去,爹跟二舅吵架呢!”
顾凝一惊忙问怎么回事,顾冲三两句说了说,原来老爹出去喝酒,正好二舅去找他,说如今顾凝嫁给楚家,也算有钱人家。他让老爹出钱,再把妹妹和王家老父母的坟茔都修一下,修缮的气派一点,在庙里捐个牌位,受受香火,后代也能旺一旺。老爹只说自己还没死,如今修了没用,要等他死跟妻合葬之后再修。为这个二舅便跟他冷嘲热讽起来,说老爹平日夸海口,大包大揽,又吹牛自己多有钱多有钱,到了正事上就不肯。结果老爹一来气,也吵了起来,后来竟然推推搡搡,不可开交。
老爹又喝得有点多,口没遮拦,开始胡吹海侃,说什么自己女儿嫁给楚家,虽然比不上自己顾家的名望,可也是新起的大户之类。顾冲觉得丢人,没靠前就跑回来报信。
顾凝顿觉脸上火辣辣的,跟被人扇了耳光一样,她沉着脸往外走,王允修忙拦住她。
二舅也算王允修本家的叔伯,未出五服,她拦住顾凝,“你们在家呆着,我和顾冲去看看。”
顾凝还想说什么,王允修笑了笑,温柔道,“阿凝,你的二舅可是我叔叔,我自然去的。”说完便让茗雨和茗香好好照顾顾凝,他拖着顾冲出门去。
一顿饭功夫,王允修和顾冲抬着顾老爹回家。顾老爹本来吵吵嚷嚷,指手画脚地想要挣脱两人的钳制。他平日斯斯文文,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可喝醉了之后倒是力大无穷,有几次顾冲都被他甩开,幸亏王允修眼疾手快,从后面将老爹抱住,索性解下老爹自己的腰带捆住,跟顾冲抬回家。
邻里自然不少看笑话的,就连小孩子都知道顾老爹的外号叫小酒壶大嘴巴,见着王允修随意出入顾家,邻居们的神情更是暧昧,嘻嘻哈哈地要跟着去看热闹。
顾冲气呼呼地一脚将门踹上,把想看热闹的人关在外面。
顾凝她们帮忙将老爹扶去床上,结果刚解开捆绑,他嗷嚎一声非常利索地跳起来,嘴里嚷嚷着,“别看你是我小舅子,我告诉你,我阿凝发达了,可没你甚事。我自然有钱,难道嫁给楚家还没钱?你,你小子再胡说八道,小心老爷我抽你!”
一通话说得倒是顺溜,一点不像喝醉的人,顾冲拉着王允修躲去院子,让顾凝她们给老爹收拾。
顾凝跟茗雨要给他脱掉外衫,老爹吹胡子瞪眼地看着她,“你是谁?”
顾凝没好气,不理睬她。
老爹气呼呼道,“我有夫人的。”
顾凝气结,继续给他脱外衫,老爹撅着嘴,“阿凝?”
顾凝哼道,“你还认识我呢!”
老爹也哼哼,“你不是阿凝,你是别人。”
顾凝不理睬他,接过湿漉漉的手巾给老爹擦脸,他冰得一个激灵,突然跳起来,一把掐住顾凝的脖子,大喊道,“你是谁?你霸占我女儿,克死我老婆,又害死那么多人,你到底是谁!”
茗雨飞快地扑上来扒老爹的手,“爹,你放手啊!”
老爹死死地掐着顾凝,不肯松手,“你不是我家阿凝,阿凝没你那么聪明,阿凝两岁的时候还是傻呆呆的。”
第三章 歉意
顾凝透不过气,脸憋得青紫,茗雨吓得大声尖叫,王允修飞奔进来,拾起一旁桌上一只古旧的青铜熏笼,一下子砸在老爹脑后,将他敲晕。
顾凝想说什么,眼前一黑,昏过去。
王允修张臂抱住她,快步去了西间,将她放在床上,然后掐她的人中。过了一会,她幽幽转醒,眼角泪光点点,神情黯淡,似乎神游一般注意不到眼前的景象。
王允修轻轻地摸着她的脸颊,柔声道,“阿凝,别怕,别怕。”
泪眼朦胧里,顾凝望着王允修那双温柔关切的眼,忍不住泪如雨下。
她以为没有人知道,这一切自己隐藏的很好,可是没想到父亲竟然会在醉酒的时候说出这样的话。
“二哥,我是怪物吗?”
王允修清润的眸子里闪烁着忧郁,笑了笑,“傻丫头,你是怪物,那大家都不正常。从你六岁我就认识你。孩子的时候,你调皮却也懂事。长大两岁以后慢慢的像个小大人,比我还要聪明。你虽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却又跟普通人不同,对什么都好奇,学什么都很快,前头的李老郎中,不就总说你是小小神童吗?阿凝,你只不过是太在意别人的眼光,众人给了你太多压力,让你越来越沉静,阿凝,你可知道,我多怀念那时候的你!”
顾凝神思恍惚,虽然穿越到这个世界也不过十八年,可在她的内心里,却像几千年一样久远,久远的自己几乎记不起前世的事情,就好像生来就是顾凝一般。
她前世本是一个调香师。小时候被人丢弃,孤儿院收留了她。前世她尝尽人间冷暖,从不知道温暖为何物。长大以后被人说性格孤僻,喜欢与各种香气为伴,通过自己不懈的努力最终成为一名外界看来很是神秘的调香师。
后来在义无反顾爱上一人又被背叛之后,由于精神恍惚操作失误,导致实验室爆炸,自己醒来才发现是在一个两岁的小身体里重生。有一段时间她很迷茫,狂躁,后来又慢慢地接受现实,觉得可能是上天给她的一次补偿,让她来体味父母的关爱,人间的温暖。于是她学着把自己真的当成一个孩子,重新认真地活一次,母亲对她很好很好,让她忍不住无限留恋,而且成功地抛弃了过去,真的将自己当做一个孩童,心安理得享受她的关爱。
她爱着这里的父母,他们是她的亲生父母。只是如果父亲一直对她怀有这样的念头,以后该如何?她已经竭力地学习古代的东西,将自己融入他们,外人根本看不出一点破绽。
可是如果…
王允修看她神游天外的模样,叹了口气,柔声道,“阿凝,别胡思乱想,老爹喝醉酒向来信口开河。我上次还见他跟人说自己是太上老君的弟子,财神爷晚上给他送金元宝呢!他说的煞有介事,还惹得椅子儿来家里偷,你可还记得?”
顾凝苦笑,怎么会忘记。
王允修又道,“二舅的事情,已经解决。你别担心。”
顾凝却越发愧疚,王允修一直在帮她,她有何资格让他帮她?
“二哥,这些事情,还是我自己来处理。”
王允修笑了笑,“你自然有能力处理,我要去苏州,能为你做的也就这么多。”
因为老爹这一闹,家里气氛煞是紧张,茗雨火气极大,顾冲一不小心就惹了她。茗香倒是心情不错,虽然不善下厨,也去割了猪肉和时蔬,做了六菜一汤。
都心不在焉地吃了饭,王允修说回家一趟处理点事情,顾凝估计是二舅的事,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将感激记在心里。她又觉得头昏脑胀,就回去躺一会。
顾老爹醒后,起来晃了一圈,脸色不是很好,进厨房找正在刷碗的茗雨。茗雨冷着脸瞅了他一眼,没理睬。顾老爹撅着嘴,“饿了!”
茗雨冷笑,“饿了出去喝啊!”
顾老爹没好气道,“给钱!”
茗雨继续刷碗,不理睬他。顾老爹踢了一脚灶前的竹筐,大声道,“如今嫁给楚家,如果没钱,那嫁去有什么用?净丢人,还不如给二公子做个妾好了!”
茗雨登时火了,把手里的盘子“砰”地往铜盆里一甩,哗啦一阵脆响,她柳眉倒竖,凶巴巴地盯着顾老爹。
“你老发什么疯呢,你拍拍自己的良心,从娘去世之后,还不是姐姐和我养着你,你每日除了喝酒吹牛,打肿脸充胖子,你还有什么?别人不跟你计较,你越来越当自己是香饽饽,姐姐在外面受了委屈,你没句安慰,反而说些不着四六的混账话。你是爹有什么了不起,你为老不尊,你根本就不配!”
愤怒到了极点,茗雨脸煞白,且她自小不怕老爹,常年拌嘴已经养成了习惯,他们之间根本没有什么尊卑伦理,斥责起来,跟两个吵架的孩子没区别。
老爹脸憋得通红,扬了扬手,茗雨将头往前伸了伸,“你打,你打,我是娘捡来的,跟你可没半点干系。我是娘用她的嫁妆,做女红养活的,我受她恩惠,照顾姐姐,顺便帮着姐姐照顾你。你打!”
老爹气得喘不上气,最后嚎了一声,把手一甩,“我,我好男不跟女斗,你们翅膀硬了,忘恩负义!”
茗雨冷笑,尖声道,“说到忘恩负义,这话您还是自己留着吧。你只管出去喝酒,不用管姐姐死活,我们这就搬出去。我还告诉你,我们能养活自己,你老可养不活自己!”
老爹气得说不出话,两手一背,撅达撅达走了出去。
顾冲和茗香目瞪口呆地站在院子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本来想劝茗雨,后来又想劝老爹,可最后,只能傻愣愣地看着他们。他们从没见过这样茗雨,也被老爹那些不着边际不负责任地话震得一愣一愣。
顾冲对茗香道,“他们疯了。”
茗香白了他一眼,“你有没有人情味。老爹差点掐死姐姐。”
顾冲点了点头,“其实爹说的不错。跟着二公子比楚家要好。”
茗香忙拉扯他的衣摆,看了一眼厨房,又回头看了看东厢,拉着他进了正屋,“你说话把点门行不行,口没遮拦,十六岁了。又不是六岁。混说话。”
顾冲哈哈笑道,“可别说,你不是这么想的?”
茗香脸色一变,啐了他一口,“再敢这样浑说,看我还理你。”
顾冲忙又讨饶,“好姐姐,我错了。你快去劝劝茗雨那丫头,她凶起来,我怕死。不敢去她眼前晃。”
茗香叹了口气,“算了,茗雨气得快,好得快,一会就没事。”
顾冲好奇地问道,“你还没跟我说,你们在楚家怎么样呢。都发生什么事儿?楚三郎给不给休书啊?给了休书好撮合我姐跟二哥啊!”
茗香抬手狠狠给他一巴掌,“你再说混账话,看我不告诉姐姐,让她揍你。”
顾冲又求饶,然后躲开一点嘻嘻笑道,“我知道,你是说王夫人不同意对不对?爹不是出主意了吗?做正房不行,妾总行吧。反正二哥对她好,妾不妾的也没关系吧。”
茗香倒是没生气,转身走进了西间,顾冲笑嘻嘻地追上去。
茗雨刷了碗,又气又难受,知道顾凝肯定都听见了,又觉得不知道怎么跟姐姐解释,坐在厨房的小板凳上捂着脸流眼泪,越哭越伤心,止不住声。
顾凝本来想假装没听见,后来见茗雨哭得伤心,又不能不管,便出了屋进了厨房。茗雨肩头抽动,止住了哭声,假装低头摆弄地上的一把干草,将它们捆扎起来。
顾凝忍不住轻笑出声,伸手拍了拍茗雨的肩头,笑道,“看你那傻样,从小跟老爹顶嘴,跟他有什么好理论的。”
茗雨没好气道,“我没姐姐当哑巴的天赋,宁可自己委屈死,也不肯说出来。”
顾凝又笑,“我可没委屈,只是要治他也得慢慢来不是。”
茗雨扭头看她,“你那么软的心肠,要治他才怪呢!”
顾凝蹲下揽住她的肩头,“那好,你看着,我怎么治他。保管让他老实几天,没酒喝就是。”说完她又笑,拍了拍茗雨的后心。
茗雨反而觉得不好意思起来,破涕为笑,哑着嗓子道,“姐,我是不是可凶了。你们都笑话我。”
顾凝点头,板着脸严肃道,“是啊,好凶,吓得顾冲和茗香都躲起来。”
茗雨撇撇嘴,“咬人的狗--”
猛然意识到自己骂自己呢,忙又笑起来。
顾凝拉着她的手,去了东厢,从妆奁匣子里拿出黛笔,写了个方子递给茗雨。
“你照这个方子去买这些东西,然后再让人送两坛最好的杏花村来。”
茗雨诧异道,“姐姐,你还惯着他,主动给他喝呢!”
顾凝神秘地笑了笑,低声道,“去吧,过些日子你就知道。记得买酒的时候想办法把爹骗回家。”
茗雨笑道,“这个我有办法。我买了酒,自他跟前走,偏还不理睬他,他馋瘾发作,自己就回来了。还会跟我好声好气呢,一点都看不出刚吵了架的样子。”
说完她去拿了钱袋,出去沽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