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犹豫着要不要盗垒的王声籁给她这么一瞥,登时就放弃了,站在跑垒指导员位置的队长张毅也摇了摇头。

这么好的机会梁夏不可能不防盗垒,上场打击的又是罗柏,没必要冒险。

然后,全场人就见黄隆沙扔下滑石粉包,踏板,挥臂…朝着明显不是好球区的方向投了个慢悠悠的球。

梁夏站了起来,接住这个明显的坏球,

“坏球!”主审裁判的语气还是那么淡定,在春天棒球队之外的人听来却有些刺耳。

“故意四坏啊!”柯诗新叫了出声,表情很有些狰狞。

故意四坏保送,在有些国家被称为敬远,顾名思义,就是投手遇强打时一种明显的示弱战术。强打容易出本垒打,与其放任这样危险的得分手随意发挥,不如直接用四个坏球将人白送上垒包,然后再伺机让其出局。

柯诗新作为绯海第一强打,被梁夏保送的经验不可谓不丰富。

这种又骄傲又憋屈的无奈感真是太太熟悉了啊。

满天星的球迷们果然开始嘘声起哄,拉拉队更是把加油歌唱得更炮弹似的字字如刀,恨不得拿乐器捅死隔壁那个搔首弄姿的绿毛怪。

就连场上的罗柏都开口嘲笑了:“我说你这样有意思吗?”

梁夏将球回传,“怎么没意思,你现在得分了?”

罗柏原地换了个姿势:“你拖着这群垃圾,还想输得多好看,赶紧的,打完来我们满天星当技术指导。”

“这群垃圾刚刚三振了你们满天星的第二棒吧。”梁夏不紧不慢地说着,眼睛却死盯着王声籁。

王声籁被她看得心头起火,真的恨不得直接盗垒给她看。

“队长!”王声籁没胆跑,只冲张毅诉苦。

张毅“嗯”了一声,然后说:“真是可惜啊。”

“是啊!”王声籁愤愤地点头,“真是太卑鄙了。”

张毅刚要说“可惜是个女人”,被他这么一应和,猛然回神,十分严肃地点了点头:“罗柏被保送太可惜了。”

他是南方人,小时候成天跟着哥哥姐姐在海边撒野,皮肤较常人黑上不少,这时不知想起了什么,脸上意外地有点潮红。

王声籁又被梁夏瞥了两眼,怒火更盛:“看个屁啊,我又不是在裸奔。”

张毅的整张脸蓦的变得通红。

王声籁奇怪:“队长?”然后猛然反应过来:“我去!我去!她还真见过咱们裸奔!”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八局、裸奔

“裸奔”这个事情看,还是要从去年棒球协会和垒球协会联合举办的“拾贝联谊”活动说起。

两个协会近年因为搞职业联赛,活动经费也宽裕不少,虽然还不能跟足协这些热门赛事比财力,搞搞内部活动的余力还是有的。大家坐在一起讨论来讨论去,就想到了搞联谊活动——国内没有女子职业棒球队和男子职业垒球队,棒协和垒协一个阳盛阴衰,一个阴盛阳衰,年轻的单身球员更是多如过江之鲫。

主席说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就是耍流氓,看看队里那些小青年,宿舍里男人贴女明星海报,女人贴帅哥照片,光打球精力怎么发泄,肯定需要一点组织指导的嘛。

再看看协会里那些踏实肯干的选手,像老捕手袁森、魏冬、韩颂,不都已经成家立业了?稳定幸福的婚姻,是球员安心打球的基础嘛。

垒球协会也正担心自家姑娘们,闻言也觉得有道理,夫妻都是运动员,可不就更能够互相促进互相体谅呀。

满天星的队长张毅老家正好靠海,冬天又不冷,两个协会商量来商量去,就把地点定在了张毅老家的海滨度假村。

满天星老板罗松商业头脑十足,立马表示自己愿意适当出资协办,既然都是运动员,相亲,哦不,是联谊之余,打打球考察考察专业素质也是需要的嘛。

球员们对这个倒是没有什么意义,去联谊还能见识见识有魅力的异性,顺便放松放松度个假,留在队里就只能进行枯燥的训练。

于是各队教练大手一挥,队长带队,队医随行,纷纷南下度假联谊。

到了度假村,当天晚上分配房间却出了点问题。度假村的房间是够的,但是房间的档次却各不相同,大家都是职业球员,姑娘们住好房间还可以接受,你一大老爷们凭什么住得比我呢?

于是就决定抽签,并且还是打乱球队归属的抽——不然有的球队人多,有的球队人少,单单一个队长来代表,不公平啊!

黑镰之刃被打得支离破碎,肖静林抽到了飞扬之梦的姚见均,温小榕抽到了满天星的罗柏,顾远嘉抽到了蓝色帆的谷阳光…“魏冬”作为已婚人士,本来是不用参加联谊的,可是既然要打比赛,严杰还是让他也跟上了。

他被和满天星的张毅分配到了一个房间。

当天晚上开篝火晚会,男男女女围坐一地,唱唱歌说说笑话,气氛十分不错。让大家觉得不爽的是,那个已经结婚的“魏冬”怎么和垒球队的女队长庄妍聊得那么开心。

看那两人那个兴致勃勃的模样,还跟人换位置,这就贴一起了啊!就算你们是老同学,就算你妹妹和她是高中室友,你这个禽兽不是有老婆的吗?!

无奈两个当事人就是没自觉,不但越挨越近,到了表演节目环节还一起对唱情歌。

大家都觉得很不开心,满天星的王声籁尤其不开心。

庄妍队长是他喜欢的型啊!虽然年纪比他大一岁,这年头姐弟恋有问题吗?又不影响生孩子!

王声籁于是撺掇队员打击报复一下这位明明锅里有菜却还妄图破坏其他未婚好青年幸福的恶人。

罗柏第一个响应:“让咱们队长来吧,趁他洗澡的时候把所有的衣服、浴巾、床单、枕巾、窗帘都藏起来!”

第三棒华云觉得不妥:“那他再报复回来呢?”

“那就让队长也裸一回呗,都是男人,有什么大不了的。”

最后还是有人智商上线,提醒了其他人:“既然队长裸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也是男人,还是已婚妇男,更没什么大不了的了吧?”

众人一时默然。

他们这边还没想好打击报复的绝招呢,隔天凌晨满天星暗地组织的“裸泳活动”就差点遭到惨无人道的围观。

裸泳活动是罗柏提议的,不少人也跃跃欲试,反正就在没人的浴场里裸一下,有什么大不了的嘛。

张毅为人比较实在,又和“魏冬”一个房间,顺嘴就把活动给泄露出去了,还非常友好地问:“你们黑镰要不要一起玩?”

魏副队长听完就挺严肃地点了点头:“确实挺有意思的,一听就特别有男人味,我问问我们肖队。”

肖静林听完后沉默了好一会儿,问:“你想参加啊?”

“魏冬”呵呵直笑:“你们没结婚的小青年去就好了嘛。”

肖静林于是客气地和张毅通话:“我们就不去了,你们好好玩。”

张毅隔天起了个大早,出门时候“魏冬”还窝被子里睡觉。怎奈玩到一半呢,浴场边突然就冲进来一大群叽叽喳喳的姑娘们。

“哈哈哈哈哈,魏副队有没有撒谎啊,柯诗新真的喜欢一大早裸泳啊!”

满天星的爷们们凌乱了,这是怎么回事?

再一打量周围,衣服呢?浴巾呢?什么时候不见的?

罗柏机灵地想到浴场侧面的安全通道,大家也顾不上别的了,垒球队里文静的姑娘多,彪悍的也多,万一人家没找到柯美男却发现他们,那不得堵得人上不了岸啊?

昨天晚上好几个小伙可都有看上的对象的,形象非常非常重要。

一行人就直接裸着进了安全通道,才跑到走廊上呢,就见“魏冬”披着浴袍,叼着烟和肖静林在那说话。

“魏冬你大爷!”罗柏裸着就直接冲过去了,“是你让垒球队的跑去浴场的吧!”

“喂喂喂!”魏冬指着裸男嘀咕,“流氓啊罗二少!”

肖静林沉下脸,把自家副队长挡到了身后,满天星这是在干什么,裸泳就裸泳,还跑走廊裸奔来了。

张毅捂着小弟弟把罗柏拉了回去:“先回房间!”

被男人看一下,裸奔就裸奔,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事后“魏冬”也作了解释:“我没说柯诗新今天早上会去浴场裸泳啊!昨晚聊天时候,妍妍问我知不知道柯诗新有什么爱好,我就说‘听说柯诗新喜欢早上玩裸泳呢’——这还是你们家萝卜告诉我,是吧萝卜?”

“萝卜你大爷!”

罗柏愤愤地捶桌子,早上那么一折腾,他还感冒了,在姑娘们面前被迫擦了好几次鼻涕,损失惨重。

张毅毕竟是队长,宽宏大量地接受了这个解释,不过住一起就算了。“魏冬”这人太阴了,他直接找肖静林换了房间,姚见均起码不会背地使坏呢。

但是此时回忆起来,张毅却越来越觉得这绝对是个阴谋。

肖静林真的不知道吗?

传言不是说肖静林和梁夏是一对,肖静林真的不是刻意配合着逼自己和他换房的?

张毅觉得肖静林绝对是投手中的阴险小人,阴险程度绝对不下于他的直球球速。

怪不得那天梁夏瞅着他们这帮裸男时候肖静林脸色那么难看,亏他还以为肖静林跟自己一样以队为家,严格要求队员,是在暗暗积蓄怒火准备私下好好教训教训她呢。

原来他妈的是吃醋了!

居然还有脸吃醋,他们才是受害者好不好啊!

张毅看着一脸愤怒加委屈的王声籁,心里也有点感慨,小王这个反应也太慢了。他早在丑闻刚爆出来时候就努力回忆,想通关节,并且悔恨很久了。

庄妍的同宿舍女同学就是梁夏本人嘛,所以才一见面就好得不行。

罗柏想要让梁夏裸奔那个事情虽然没有实行,但是显然被泄露出去了——都是男人的话就是个恶作剧,但是梁夏是个女人,而且还是隐藏身份的女人,这个事情的性质和后果就变味了。

于是,他们满天星就被彻彻底底地打击报复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九局、盗垒

罗柏顺利上垒,王声籁等人也顺势朝前推进一个垒位。

一人出局,满垒。

陆还都想打哈欠了,满天星的拉拉队更是战力勃发,实力悬殊,比赛结果还会有悬念?

第五棒出局,第六棒和第七棒却靠着两个牺牲打把王声籁和华云送回了本垒。

比分2:00,攻防互换,满天星这边梁夏上来打击。

张毅瞄了自家休息区一眼,主教练钱伦书冲着捕手打了个手势,也是一模一样的四坏保送。

梁夏似乎早有准备,满天星捕手站起来接球的瞬间,张小春都意外地啊了一声,她却跟没事人似的笑了笑:“这么看得起我呀,垒上没人呢。”

垒上没人,四坏保送就是为了防止她打个全垒打出来。

梁夏手上拿的是比赛专用的木质球棍,穿得是春天棒球队的球服,但是,她曾经有个身份叫“黑镰的捕手魏冬”。

她今年的安打率虽然不低,击出本垒打的次数却并不多,钱伦书却不肯把罗柏当笑话说出来的“裹胸带束缚了她的打击能力”当做笑话听听就算了。

连扮男人都想得出来的女人,既然站到第四棒的位置上,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四个坏球很快扔完,梁夏轻轻松松地扔了球棒,轻轻松松地跑到了一垒垒包上。

“你们记得带我回家啊!”

张小春等人泪流满面,我们还幻想着你上来就本垒打拿个分呢!故意四坏保送都被她猜到了,果然是执行所谓的二套方案吗?

崭新的场地,冷冰冰的镜头,不熟悉的木质球棍…一切的一切都成了春天的阻碍。

第五棒是张小春,他谨慎地摆好姿势,张毅和捕手的注意力显然不在他身上。张毅是右投投手,投球时候面向的是三垒方向,没办法做假动作对一垒上的梁夏进行封杀,但牵制(向野手投球封杀跑者盗垒,或者迫使离垒比较远的跑者回垒)是没问题的。

梁夏站得离垒包并不远,但也不是非常近,还总是很猥琐地缓慢移动着。

张毅犹豫了一下,还是进行了牵制,球飞向一垒,梁夏飞快地扑回垒包。

等球再回到张毅手上,她拍拍身上的灰,又重新站到了刚才的位置上。不远不近,无赖到底。

张毅叹气,捕手也很无奈,人家经验丰富,这点小算计看得穿也玩得起。

张毅踏板,合手——他又用余光扫了梁夏一眼,对方突然朝着二垒大步迈了一步。

张毅一惊,前脚转向,将球投向一垒。梁夏的动作比他还快,早在他转身的瞬间就往回扑,回垒回得又快又准。

球再一次回传到张毅手上,梁夏再一次跟没事人是的移动到了原来的位置。

两次牵制了,投手和捕手的主要精力全部放到了她的身上,张小春就跟个透明人似的被忽略了。

张小春握着球棒暗暗祈祷,牵制吧牵制吧,最好消耗完体力完全没力气对付他。

张毅再一次踏板,躬身和捕手交流暗号。

捕手同志也很烦恼,牵制吧,人家这个态度就跟逗猫似的,不牵制吧,她肯定是敢盗的!

张毅第三次合手,梁夏果然又不紧不慢地迈了那么一小步。

张毅痛苦地皱了下眉头,毫不客气地又投球将人逼了回去。

观众席里,主场的满天星球迷人数是最多的,看着自家投手这样一次次被迫牵制,真的好想嘘死梁夏那家伙。

但是足足牵制了三次,浪费了三次时间的人偏偏是他们队长——这时候嘘声,会不会被张队长误会啊?

有人悄悄提议:不然边喊“梁夏”边嘘?

刚说完话,就听边上一个女声飞快地嘘出了声,其余人正犹豫不决地,马上也跟着此起彼伏嘘了起来。

场上的张毅等人也很郁闷。

他们当然知道牵制多了是会被嘘的,可一般都是在客场啊,为毛在自己主场还被嘘了?

春天棒球队有这么多球迷

再一看,起劲嘘的居然都是自家球迷!

也是,对付水平这么差的一支业余队,居然还拖这么长时间,确实很叫人失望。可是,现在垒上的人,是梁夏啊。

观众席上的人却马上停止了嘘声,没什么别的原因,只是他们发现了带头嘘的人——竟然是春天的那个绿毛短裙!

很明显,她嘘的对象是张毅,他们这么跟着,不就变成给春天助威了?

张毅郁闷的再一次投球,半边精神都留在了梁夏身上,冷不防对面的张小春突然作出持棒触击的动作。

触击牺牲打?

木质球棒传出的击球声沉闷而低调,球却还是受力反弹出去。

滚地球!

梁夏一阵风似的朝着二垒跑去,张小春也飞快地奔向一垒,捕手掀了面具大喊:“队长!”

球离投手最近,张毅朝着球跑去,一垒手和二垒手都做好了接球触杀的准备,但是现在这个情形,要想双杀显然很困难了。

张毅用手套抄起球,下意识就朝着梁夏的方向看去,她果然已经开始滑垒。

来不及了,他迅速下了判断,将球传向一垒。

“上垒!”

“出局!”

梁夏拍着裤子爬了起来,张小春虽然出局,脸上却满是笑容。

触击牺牲打,梁夏成功上垒,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一出局,二垒有人,情况并不算坏。

第六棒是方梦,胖姑娘站到准备区时就接受了不少嘲讽眼神,走到打击区的这段路恨不得把脑袋塞进衣兜里。

观众席上笑成一团,连拉拉队的加油歌都被盖了过去。

这就是春天棒球队的另一个“免费”女队员啊,哈哈哈哈哈,这个身材,跑得动吗?

方梦站到了捕手的右手边。

陆还嘀咕了句:“左打啊”,然后飞快地把镜头重新挪回到了梁夏身上。

这个球队的实力他大约已经看出来了,纯业余,纯得让人发指!

左打和右打,有什么区别?

张毅刚刚吃了亏,捕手和他都觉得应该多多留意击球员的情况,结果方梦这一上来,两人都有点懵。

女球员,大胖子女球员,左打的大胖子女球员。

捕手的脸在面具下扭了又扭,犹豫着打出了引导暗号:投个全速的正中直球吧。

上一轮的比赛里他们已经有感觉到了,春天的这些击球员外行到压根打不到高速球。球速一上140公里,再容易打的球都只能挥空。

张毅点了头,捕手却突然看了二垒的梁夏一眼——二垒跑者的位置,稍微有点特殊,是能看到捕手暗号的。不过,每个捕手的暗号都不同,未必能猜得到吧?

话虽这样说,捕手同志却不大敢将手套摆到要求张毅投的位置上了。

晚一点,也来得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