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毅狠狠地白了他一眼,罗柏闭上了嘴巴。

“多多指教。”张毅带头鞠躬,张小春吓了一跳,连忙也跟着鞠躬:“多…多…”

“多多指教啊,张队。”梁夏接下了他的话头。

播报员介绍双方的球员时,张小春又紧张起来了,连孟小运都忍不住嘀咕:“先发投手是张毅?这个阵容,我听着怎么这么熟悉啊。”

当然熟悉了,这一串名字下来,完全是打职业赛的人员配置。

到场的职业球员和记者们倒是挺平静就接受了这一点,外界把这个什么春天棒球队传得神乎其神,谨慎点是没错的。

陆还甚至都已经开始录像了。

然后,不少观众席的人就开始把注意力朝一个方向集中了——刚才那个一身绿毛的女孩,自带BGM,突然就开始跳舞了。

“春天的故事,春天的故事,春天的故事,春天的故事…”

她自备的BGM显然只截取了一段,反反复复唱着同一句歌词,再配合那身绿油油的衣服,终于有人反应过来。

这他妈是春天棒球队的拉拉队!

拉拉队大家见得多了,可是这样的一人拉拉队,还真是…

陆还评价:“好像没错,可总觉得有点丢人呐。”

第一个上场打击的是春天的孟小运,毕竟是第一个出来的,大家都睁大了眼睛看着。张小春屏息瞪眼,捕手的动作他这个角度是看不到的,投手丘上的张毅点了点,显然已经和捕手沟通完毕了。

柯诗新虽然知道春天的实力,这是也忍不住往前凑了凑,然后…

一球,没挥棒。

二球,挥空。

三球,挥空。

三振出局。

全场哗然,孟小运自己也有点蒙,茫然地下了场,边上的同伴问他:“你怎么不打触击球?”

他抖了一下,张嘴:“忘了。”

确实是忘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打球,张毅投出球的瞬间,脑子里一片空白,后来就开始机械般的挥棒了…

“第一次嘛,慢慢来。”梁夏安慰他。

孟小运有些茫然地“哦”了一声,接过毛巾擦了擦,再扭头,就看到自家的第二棒站到了击球区。

第一球,没动。

第二球,没动。

第三球,依旧没动。

观众席已经吵成一团了,“春天的故事”也早就听不到了,孟小运却觉得自己完全理解了队友的表现。

实在是,太太紧张了。

手和脚都是僵硬的,哪怕之前有再多的心理准备,面对这么大的球场,这么多的镜头,这么多的观众,他们还是紧张得不行。

黄隆沙也暗暗摇头,他也紧张,就连那边不断上下徐徐调整拍摄角度的摄像机都比平时狰狞可怕不少。

很快,春天三人出局,攻防互换。

“搞什么啊!”陆还把望眼镜扔到了椅子上,一脸的纠结,“我还买票进来的呢!”

这比赛实在是太坑爹了。

张毅今天喝红牛了?打兴奋剂了?连续三振三人,可他们看着怎么一点儿激情都没有啊,这简直是殴打小学生嘛!

谁允许小学生进职业赛场的,浪费感情,浪费金钱嘛!

“我不是早说了,春天棒球队压根不是职业球队,你们偏偏都不信。”柯诗新这时候反倒平静下来了。

陆还白了他一眼:“呵呵,马后炮,那你今天来干嘛,送钱来了?”

柯诗新“哼”了一声,摆出一副“不错我就是有钱就是喜欢砸着玩”的表情,心里却默默把梁夏骂了一顿。

果然是来坑钱的,丫就没一毛钱节操!

作者有话要说:赶上了,嘿嘿~

第二十六局、她会配什么球?

满天星的休息区不比春天棒球队平时练习的球场,是标准的半室内建筑,里面不但有座椅和饮水机,甚至连更衣室、洗手间、淋浴设施都有,奢华程度可见一斑。

张小春却无暇欣赏,一边戴手套,一边跟个骡子似的来回走个不停。

孟小运给他转得头都晕了:“张哥,你别转了,这凳子又不是石磨。”

张小春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才骡子!”骂完见梁夏还跟没事人一样地绑着护具,忍不住问:“那个…这局…不会让他们得分吧?”

梁夏抬头看了他一眼,低头继续忙碌:“老张你这就不对了,得有自信呀,你不也要上场的?”

“啊?”

梁夏站起来,方梦帮着她把护胸穿好:“我会尽量配他们不擅长的球,老黄尽力投好,你们尽力守好——我不是神仙,防守也没办法一个人来守不是?”

“可是,”张小春欲言又止,话到了嘴边却说不下去了。是啊,这是在赛场上,投手、捕手、一垒手、二垒手、三垒手、游击手、左外野手、中外野手、右外野手,九个守备位置缺一不可,他却把希望寄托在捕手一个人身上。。

哪怕她是梁夏,哪怕她指挥再好,配球再科学,也不可能代替投手投球,更不可能代替野手去守住那么多的垒包。

黄隆沙也很紧张,正犹豫着要过来商量,见张小春刚碰了一鼻子灰,犹豫着站在休息区的门口。

梁夏却走了过去:“傻站着干嘛,热身做完了?走,投几球适应下手感。”

黄隆沙“嗯”了一声,跟着她往外走。

张小春犹豫了下,也跟了出去。孟小运等人也先后走跟出,站到了自己的守备位置上。

方梦被留在了休息区。

春天原来的第九棒刘辉也一样留了下来,两人你看我我看你看了一会儿,终于注意到了场外那一声声不胜其扰的“春天的故事”。

“…我们也来给队长他们打气加油吧。”

方梦点点头,探头朝着歌声的方向看了过去。

凭良心说,Scalett真的是个非常敬业的人。

哪怕嘘声不断,哪怕有人把“梁夏,滚出棒球场!”的横幅拉到了她身后,她还是挺镇定地拿着花球兢兢业业地跳着。

缀满绿毛的小短裙随着她的动作一颤一颤的,脑袋上的绿色假毛也一颤一颤的,要是赶上有镜头朝着她这边扫过来,她就跟打了鸡血似的迅速抛个媚眼,甩个飞吻。

动作如行云流水,表情魅惑狷狂,浓重的眼影下长长的假睫毛跟弯弯的镰刀似的尖锐。

“美女她真的是个很好的人。”方梦忍不住感慨。

前第九棒刘辉哆嗦了一下:“她是在抢镜头吧…不过,这样没准真能红。”

Scalett当然听不到他们的话,仍旧认真执着地扭着腰摆着胯:这个动作很需要水平的!懂不懂欣赏啊!给个镜头啊妈的!

她一边跳一边腹诽,冷不防后面突然传来一声冷笑:“让她跳好了,小丑拉拉队配小丑球队,垃圾配垃圾。”

她翻了个白眼,正想回骂,冷不防一个记者举着相机转过来,咔嚓!

我了个去去去!

姑奶奶的形象!

Scalett内心悲愤不已,偏偏镜头还对着她不挪动,只好努力接着跳。

只是翻了个白眼,应该没拍到吧?

然后她就见春天棒球队的休息区传来了两声参差不齐的叫声:“春天花会开,黄隆沙!加油!”

Scalett一个激灵,脚崴了一下,对呀,其实用这个歌也不错!跟她青春洋溢的气质多么切合!她怎么没想到!

眼看记者挪开了镜头,Scalett顾不得和身边嘀嘀咕咕嘲笑她的球迷对骂,从包里翻出手机,下歌,裁剪,接音箱,BUG终于换掉了。

身边的观众们见她关了“春天的故事”,终于松了口气。

等“春天花会开,鸟儿们自由自在”这句歌词重复三遍之后,再一次崩溃了。

这绝对是个神经病,还是个有强迫症的神经病!

多让人唱一句是会死呢还是会死呢?

方梦他们听到这边的歌声,明显被鼓励到了,喊声更加嘹亮:“春天花会开,黄隆沙!加油!”

正在做投球练习的黄隆沙手抖了一下,对面的梁夏冲他露出一笑:“别紧张”,看了一眼满天星的方向,“就按我刚才说的投,没问题的。”

满天星的第一棒叫王声籁,25岁,身高腿长,是个典型的长打型击球员,擅长外角球,却对内角球很没辙。

黄隆沙默默在心里把梁夏告诉他的资料回忆了一遍,那边梁夏果然打了个投内角球的暗号。

黄隆沙深吸了口气,合手,投球。

球速不快,但是角度显然不是王声籁所擅长的,他犹豫了一下,没有挥棒。

“好球!”站在梁夏身后的主审裁判出声了。

梁夏站起来把球回传给黄隆沙,也跟着笑着说句:“好球,继续保持就行了。”

明明是很简单的一句话,黄隆沙却有种吃了安心剂的踏实感。

肖静林那句“有他守在我对面,我就觉得很安心”,是这样的意思?黄隆沙抛着滑石粉包,余光却落在了重新摆好姿势的梁夏身上。

下一球,会是什么球?

梁夏很快给了暗号,全速的指叉球。

黄隆沙有些意外,看了一眼王声籁,对方还是一样的姿势,准备打长打的姿势。

挥臂,投球——

王声籁的球棒往下前挥动了短短的一小段距离,迅速地收了回去。

球在本垒板前急速下坠,离开好球区,变成了一个坏球。

主审裁判迟疑了一下,开口:“坏…”

梁夏的手套才刚刚接住球,另一只已经飞快地举了起来:“裁判,他挥棒了!”王声籁的表情很是精彩,黄隆沙也屏息等待。

王声籁那个挥棒的动作确实很明显,几名裁判交流了一下,认定他的挥棒轨迹和球路相切,梁夏的申诉算是成立了。

两好球一坏球,梁夏呵呵直笑:“好样的老黄,再来一个!”

黄隆沙干咳了一声,整整帽子装作没听到。

孟小运因为跑得够快,这次担当的是游击手的位置,隔得老远就见明明已经被判坏球了,结果梁夏举手巴拉巴拉几句,就改回来了,瞬间觉得赚到了,拿出吆喝卖东西的嗓门:“太好了,三振他,三振他!”

王声籁无语地握紧球棍,早知道就不观察了,这个投手的球压根不快,第一个球只是意外,第二个球是指叉球所以才没敢打,这一球…

王声籁突然怔了一下,这一球会是什么球?

他不由自主地瞥了身侧的梁夏一眼,她会配什么球?

今年遇到的黑镰的那几场比赛里,他都猜测过,每次都输得无言以对…这一次,投手丘上已经换成了一个水平近乎垃圾的老男人,他居然又要猜了。

妈的妈的妈的,罗柏和队长简直吃饱了撑得慌!人都退出职业圈了,还打个屁的交流赛!

王声籁不自觉地就又把自己放到了和黑镰对阵时的沮丧状态,甚至都有点忘了对面的是黄隆沙而不是肖静林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carol妹子的地雷~

第二十七局、故意四坏保送

“哪儿找来的垃圾投手,居然连王声籁都三振不了。”陆还拿着望眼镜,口中噼噼啪啪吹着口香糖。

柯诗新斜了他一眼,说得他们蓝色帆多厉害似的。

“你们队的那个谷阳光,三振过几个王声籁?”

陆还干咳了一声:“那不是魏…咳,梁夏带的队伍嘛…啧啧,球速125公里,这种速度高中生也能投出啊!”

袁森却沉默着没有吭声,心有余而力不足,这种感觉他是最清楚不过的。他今年已经三十八岁了,论经验确实丰富,可是面对那些气势汹汹的跑垒员,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强硬的撞开甚至踢翻了。

投手往往被当做一个棒球队的核心,捕手的领导能力再好,也是需要投手来执行的。一场棒球赛一共有九局,短的一两小时,长的三小时甚至五六个小时,想要压制住对方车轮战一般轮换着上场的击球员,投手的消耗是非常大的。

相对于其他守备位置来说,投手的职业生涯也短暂很多。

春天的这位投手年纪显然不轻了,显然也没多少适应这种高强度比赛的经验,不过才第一局,投球质量就开始飘忽了。

不过,袁森暗暗摇头,大约还是太紧张了,垒上没人时候还能勉强镇定着,现在垒上已经有一个人了,马上又到满天星的第四棒打击了,压力肯定很大吧…148公里!

这个球倒是投得不错,球路也够刁钻,可惜还是被打出去了,对方毕竟是职业球队的第三棒。

幸运的是,本垒到一垒的距离毕竟够远,第三棒虽然是左打击球员,跑步速度却不是很快,野手够机灵的话还是有可能接杀的。

梁夏扔了面罩往前走了两步,似乎是在指导接球。

游击手和一垒手同时朝着球奔去,但是才跑了两步就停下了,显然是被喝止了,投手倒是挺机灵的,一见他们动了,马上补上了一垒手的位置。

球还没落地,原本站在一垒垒包上的王声籁已经开始冲着二垒滑垒,满天星的第三棒还在奔跑。

春天准备接球的外野手跑得十分卖命,另外的防守队员慌乱了一阵后也终于按着梁夏的指示站到了指定位置。

观众席那边的嘲笑声却更大了,这一次,梁夏不再是被炮轰的主力,春天棒球队队长张小春成了全场的焦点。

他又一次犯了十分低能的错误,惶恐之下再一次试图以血肉之躯抵挡跑垒员,没有持球却站到了王声籁的跑垒动线上!

连最后排的观众都听到了梁夏有些声嘶力竭的喊声:“让开,张小春说你呢!”

张小春满脸通红地退开了,差那么几秒钟就和王声籁撞上了。他避开了人,却没有避开王声籁滑垒溅起的泥沙,结结实实地给泼了一裤子沙。

球落地的同时,王声籁边上的裁判出声宣布:“上垒!”

那边第三棒也开始了冲垒,孟小运抓起球,朝着一垒方向投去。

不少球迷开始喊起了自家第三棒的绰号:“华哥!上垒!华哥!上垒!”

“上垒!”

全场欢呼。

一人出局,一、二垒有人。

黄隆沙几乎听到了自己心跳悬停的声音,比赛是有胜负的,但是…他确实没有投好。

甚至比平时投的还要糟糕不少。

欢呼声中,满天星的拉拉队也终于赶到了——职业球队的拉拉队当然不像春天那么寒碜,指挥、领导、鼓手、键盘、吉他、伴舞齐全,一开场就是上一届世界棒球经典赛上被中华队当做加油歌的《逆风飞翔》。

“我相信一切自己掌握,

长满茧的双手,

紧紧握着球,

将命运投向胜利的那头。

十足的把握,燃起澎湃火,

打击出一场完美的一场sho!”

歌声中,满天星第四棒罗柏上场打击。

“萝卜”、“二少”等昵称震天响起,“本垒打”、“三分本垒打”等呐喊声也毫不示弱。

毕竟是经常在全明星周末赛场上抢镜头的选手,罗柏气场十足地挥着手站到了击球区,然后冲着梁夏微笑:“这次我就不客气了,三分,呵呵呵呵。”

梁夏回了他一个十分和煦的笑容:“客气,能得的分别人当然拦不住,呵呵。”

罗柏一边撇嘴一边警惕地看着她:“不是想投触身球把我打残废吧,那个速度打中了也没用哦。”

梁夏看白痴一样看了他一眼,压低声音:“你哥哥出生的时候就没把智商给你留点?”

“裁判!”罗柏喊了一声,无奈梁夏那句话几乎是含在嘴里说的,确实就只有他听见了。

裁判莫名其妙地看他,罗柏只能作罢。

黄隆沙擦了擦汗,然后就见梁夏打了个一切照旧的动作,眼睛余光却十分警惕地看着一垒和二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