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凯教授带着两位老向导一一介绍队员给他们认识,当介绍到我的时候,那位高大的,叫老三的向导也注视了我很久,直到何凯教授叫了他才不再直瞪瞪地看着我。我虽说是七尺男儿,但别人这么盯着我看,还是会很害臊地。那位老向导并没有走开,而是对着我亲切地说了一句:“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啊?”我很尴尬也很迷茫,一时间不知道该拿哪些话语来应付。
“陈今蔚,你不错啊,能让老三向导觉得眼熟,不会也认识吧?”何凯教授仍旧笑着说道。
“不会吧,我没来过这个地方。”我赶紧解释。
“我没不认识他,只是很眼熟,教授,接着介绍吧。”老三向导看到一个队伍里有这么多的人,他也有些顾虑,未免浪费时间就叫何凯教授加快进度。
好不容易介绍完毕,大地也已经蒙上了灰暗的颜色,气温也急剧下降。老三向导还算比较好交流得容易,他很健谈,不过另一个叫扎西措的瘦小向导就没那么亲切了,似乎介绍的时候就一言不发,极为严肃,而我也做不擅长和这样的人交谈。因为第二天马上要起程到色哇,所以大家早早就休息了,而我白天休息了很长的时间,所以晚上就精神奕奕,一点儿也不困倦。两位老向导在晚上也搬到营地和我们一同休息,这样也能快些容入队伍里。
这几天一路颠簸,我的腰酸痛不止,所以就在帐篷外面活动活动。帐篷外的篝火还在烧着,而旁边就坐着那两位老向导,我想多向两位老前辈讨教羌塘的情况,因此就走了过去和他们交谈。我一过去老三向导就先到了招呼,还让我靠近火坐着,以免被寒气弄得生病了。受宠若惊地我坐在了老三的旁边,看到对面一言不发的扎西措,我热腾腾地心情又被浇灭得一干二净。为了活跃气氛,我就先说:“扎西向导,你知道这附近的传说吗?”
“这么多传说,你说哪一个?”扎西措一边说一边掏出一包土烟,直接在篝火里点着就大口大口地吸起来。
“看到凤凰就会倒霉,或者把眼睛挖出来地那个。”我一说完,老三吓了一跳,他怔怔地看着我,扎西措却很沉着,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好象不关他的事他就不会显露感情。
“你们不是进羌塘考察而已吗,问这个传说做什么?”老三有些激动。
“喂,小伙子,过来烤火。”我正要回答老三,可是扎西措却叫住了从帐篷里出来的信宏,示意他也坐过来,这倒让我大跌眼镜,这可是扎西措第一次主动说话。我有些嫉妒地看着信宏,心想怎么大家都对信宏这么客气,就连这么不亲切的扎西措也对信宏这么亲切?
信宏老实地走过来坐在我身边,然后就继续一言不发,老三向导继续问:“你问那个传说干嘛,别告诉我你们是去找那只鸟。”
“没有,没有,”我说着说着就压低了声音,“其实是我想找。”
“你就老实点,别乱来,听你们的何教授说,你们可没这个项目的!”老三说话声音不大,但是气势压人,说得我都不敢继续这个话题。
“听说,小伙子,你姓邹,叫邹信宏?”扎西措又忽然说道。
“恩。”信宏简短地回答,看来扎西措遇到对手了。
“你父母干什么的?”扎西措毫无客气地审问着,才初次见面就问这么查户口似的。
“考古,那你是……?”信宏低着头看着篝火跳跃。
“你们的向导。”扎西措居然笑了起来,答道。
我看到扎西措这么喜欢和信宏说话,于是就故意说有事要走开,把他丢给扎西措,也好把这个向导的冰冷融化掉。老三看到我要离开,他也跟着起身,我心里禁不住犯疑,这个老三向导也有点奇怪,怎么好象很爱和我套近乎。当然,我不会明着说出来,于是就和老三回到帐篷里聊天。才刚一进帐篷,一只飞镖就射了过来,把我吓个半死。原来是原羽在玩飞镖,他可真是一刻不得闲,忙得不亦乐乎。原羽看到我们走进来,他就大叫道:“三向导,我的飞镖厉害吧,可以帮我把那个红色的飞镖拿过来吗?”
“红色,是灰色的吧?”老三向导很是纳闷地取了下来,然后递给了原羽。
我听了老三的回答很是震惊,那飞镖的确是鲜艳的红色,老三怎么可能分辨不出来,难道他也是色盲?我不动声色地看了看老三的样子,他倒很镇定,丝毫不紧张。我故意拿了一条红蓝相间的毛巾出来,问了老三,可是他说这是灰色和白色相间的毛巾。我心里诧异道,这个老三居然是红色盲,这种色盲对红色与深绿色,蓝色与紫红色以及紫色不能分辨,他们常把绿色视为黄色,紫色看成蓝色。将绿色和蓝色相混为白色,这种红色盲也叫第一色盲。我估计信宏也是这种病,只是色盲都是天生的,邹伯父没有色盲,莫非吕阿姨是色盲,可惜我没接触过她,根本不清楚。
“你真的很像我见过的一个人。”老三继续了白天的话题,他不说我都快忘记了。
“真的,那像谁?”我心里还在回味着惊讶,对于老三的话只听见了两三个字。
“哎……”老三一声长叹,害得空气都更加冰冷了。
“你有父母吧?”老三看我没说话,于是接着问道,不过这次问得很小声。
我听着奇怪,怎么也问父母的事情,和那扎西措一个德行。父母的事情我不愿意和外人多谈,何况才和老三认识不到一天,更加不可能和他说父母的事情。可是,老三很是奇怪,他阻止我们去找那只神秘鸟,又有色盲。又问我父母的事情,还说我像某人,这老三是什么来头?
第6卷 终极羌塘 第14章 猜测
老三看我又不回答,大概自己也两眼发出怀疑的目光,于是他急忙解释:“别误会,我只想问问问,你认识不认识一个叫陈林的人,你的爸爸是不是这个名字?”
“你知道他的名字?!”我很是惊讶,远在班戈的人怎么会知道我爸爸的名字。
“没事,没事,你别激动。”老三有些慌张,他还没说完话就逃出了帐篷,只丢下我在原地发呆。
这个老三真是奇怪,他不可能知道我爸爸的名字,除非,除非……!我蜷缩着身子,心里却澎湃汹涌,这么多年过去了,我那时记忆零散,而且父母没有留下相片,他们的档案里的相片也发黄模糊,根本很难识别。要是现在让我看到父母,其实打心底说,我真的没把握认出他们。这个老三说实话,我也觉得有些眼熟,莫非他是……是我的爸爸?按照我发现的线索和踪迹,父母应该是前往羌塘这个地方,那么很有可能他们一直留在了这个地区。再说了,这个老三如果不是我的爸爸,那他也肯定认识爸爸,要不然不可能猜就把爸爸的名字猜了出来。我得弄清楚这个老三的来历!想到这里我就急冲冲地出了帐篷,而老三也不知踪影,倒是扎西措还一直和信宏在篝火边聊天。
唯一了解老三的应该就是班戈的领导,因为是领导把老三推荐给我们地。要是不认识的人怎么能随便推荐。我找到了班戈的领导,但是不便明着问,于是只好说是来借盒火柴的,然后就顺着聊天,然后再说到了老三。好不容易把话题扯到了我想要说的内容,而那领导也没有辜负我的苦苦询问,把老三的全部经历抖落出来。老三是从内地来的,具体是哪个地方领导也不清楚,但是能肯定的是,他曾经也有一个妻子,不过后来死了,也不知道葬在什么地方。而老三就一直住了下来,再也没离开过班戈,至于他的简历也没有,算是没户口的人。
我扫兴地离开了领导的住处,因为得到的信息不多,几乎是零。如果老三是我的爸爸,他怎么不相认,不过他是怎么知道爸爸的名字,我可没和队伍里任何人提起过。老三说我像一个人,到底是哪一个人,莫非是他儿子。而他儿子就是我,那这么说他就是我爸爸了,怎么推论都推到了他是我爸爸的事情上。不过,爸爸妈妈离开的时候说到了一件事情,那时候他们已经得了一种病,所以放下一切,来到羌塘寻找他们想要的东西。老三的妻子死了,莫非妈妈是病得太重,所以才会先走一步?可是,我的爸爸怎么会是色盲呢,印象中没有这件事。
回到营地的时候,信宏还坐在篝火旁。扎西措居然还在和信宏聊天,那样子好象很开心似的。经过他们的时候,我一句话也没说,信宏看到我经过,于是就撇下了依依不舍的扎西措和我回到了帐篷里。信宏看到我不对劲,于是就问道:“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我觉得离羌塘越近,答案就越紊乱,刚才那个老三向导,他居然说出了爸爸的名字,而且他一直说我像一个人,我怀疑他就是我爸爸。”我皱着眉头说道。
“真的?!”信宏的样子比我还激动,真难得他这么为操心。
“我也只是猜测,又没什么证据,不过他不能凭空说出爸爸的名字吧,他应该知道什么事情,没想到远在千里的人会知道爸爸的事情,或者老三就是我爸。”我说完就看了一眼睡在被窝里,打着响亮呼噜的原羽。
“那他不肯说为什么会知道你爸的名字?”信宏言语里隐藏着激动,我听得出他很在意这个发现。
“就是没说我才郁闷。要是现在在省城就好了,偷偷取下他的头发就去验DNA,看他能怎么抵赖,就像我拿陈静的DNA去验证那样。”我的心很乱,一时不注意就把DNA的事情说了出来。
“你拿了陈静的DNA去验?”信宏非常惊讶。
“哎呀,这个以后再说了,不过你可别告诉陈静。”我很不好意思。
“那结果证明她真是你的妹妹?”信宏的语气很不肯定,很是怀疑。我也能理解,他是红色盲,根本不知道我背上的胎记到底是不是红色的,所以他根本就一直不敢肯定。
“那当然,我拿了妈妈的头发和她的头发去验证的,错不了!”我说道。
“你拿你妈妈的头发,这么久了,你还有她的头发?”信宏很不相信。
“她的梳子我一直留着,上面有很多头发的。”我沾沾自喜。
“这么说,你只是拿了你妈妈和陈静的头发去验DNA?”信宏看似松了一口气。
我很是奇怪信宏的反应,干嘛好象被吓了一跳似的,难道他一直担心陈静不是我的妹妹,然后怕我和他抢,那他也太看不起我了,无论陈静是不是我妹妹,我都不会对她有那个企图。信宏说,那个扎西措倒是问了他父母的事情,然后就一直东扯西扯的。扎西措看样子很不擅长和别人交流,居然和信宏也谈得来,真是难得。
我们两个人一直交谈到了深夜,不过谁都没得出结论,谁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老三会知道爸爸的名字。信宏累得不行,和我说着说着就睡着了,而原羽的呼噜还在继续,我叹了一口气,心想以后晚上都不能睡觉了。我躺在被子里胡思乱想,这个晚上只有原羽的声音。远处打仗一般地声音却没有了。外面的篝火还在燃烧着,我烦恼地想着父母的事情,耳朵却听到了一段对话。那是在篝火旁边传来的,是扎西措和老三的对话。
老三先是叹了口气,说:“那个孩子应该就是我当年带着的孩子,错不了,只可惜他的妈妈……”
“哎,你还是别想了,都过去了。”扎西措安慰道。
他们马上就没声了,只剩下满是烦恼的呼吸声。我听了后不他们还有烦恼,照老三的话,我是“当年带着地孩子,”,可是“他的妈妈……”领导说过,老三的妻子已经死了,老三刚才却说“可惜他的妈妈”,意思是说我的妈妈已经死了吗?我的心一久。真没想到人的心真的会这么疼,就像被人捅了一刀。如果老三真是我父亲,那么他为什么不认我?千里迢迢地来到羌塘,为的就是寻找失踪多年的双亲,如果找到了他们却不认我,我该怎么办?我之前想过很多结果,有父母已经不在人世,或者父母失去记忆,或者病残,我都想过该如何接受,可是从没有想过父母会不认我。一个晚上,我都是清醒着,鼻子和眼睛又热又湿,过了不久就全身冰冷。丝毫没有热气在身上。
第二天早上,我们浩荡的队伍上路了。一路上我没有多说话,一直沉闷。倒是扎西措忽然变了个人,一直找信宏说话。在进入羌塘前,我们整个队伍都要接受军事化地训练,而现在挥师北上,就是前往供作适应性训练的营地——色哇村。在那里,除了训练,还要等待从附近赶来这儿集中地受雇民工和牛马。一路上,我们的车队忽上忽下,车子陷入泥沼的事情经常发生,我们也经常推车。真是不知道是人坐车,还是车坐人,累得我腰都直不起来。期间,我们又遇到了隧道的塌陷,好在车子没有事情。我满是疑惑,这条隧道怎么这么长,居然出了班戈还有它的踪迹。途中,我们还经过了伦坡拉盆地,这里是西藏地矿局的一支地质普查大队所在,我们停下来和他们交谈了一下。而我也听他们提到了一个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他们饲养的动物这段时间也有遭不明生物袭击,而且那状况与我和林月看到的母藏黄羊一样。只是,谁都没亲眼见过那东西,只有我,而我的眼睛却似乎出现了问题。
班戈到色哇的直线几乎130公里,虽然我们是早上七点出发,可是直到深夜一点才到达,因为途中经常推车,几乎是一路走来。我晚上根本没能休息,所以到了色哇,我眼睛都翻白了,肠子也要饿穿洞了。色哇位于黑阿公路以北的一个小盆地内,海拔4660米,东边紧靠着一个面积不大,仅约160平方公里地其香错(湖)。不过这个湖水矿化度高达64克升,属于盐湖,根本不能引用。好在湖的西边有块沼泽地,那里有一眼清泉,这是当地唯一饮用水源。
第二天早上,我们一起床就去训练了。车上带来地都是很老式的枪和子弹,我一千个后悔举报了林月的藏枪地点,上次查点害死我们俩。一天的训练虽不难,但却累死我们这些暂时弃文从武的年轻人。倒是那两位老向导,他们打起枪来毫不马虎,让我们年轻人都傻了眼。因为训练口渴,我决定去水源那边打些水回来给大家享用,而林月却积极地说要和我一起去,害我心扑通地跳个不停。
沼泽里果真有一眼泉水,我开心地打着水,却发现沼泽的一处有塌陷的地方,泥沼正不断地被往下倒吸。我觉得奇怪,走过去一看,吓了一跳,没想到那条隧道居然在这里都看得见。这就太奇怪了,先别提隧道其他的长度,单是班戈到色哇的直线距离就有130公里,何况隧道不是直线挖的,其间曲折不断,又何止130公里,这简直可以和万里长城相比了,说不定隧道真有一万里。不过四周泥沼满布,我不方便直接走进去,万一险进去,林月说不定都懒得救我,还拍手称好,希望我快点被泥沼淹没。
“我跟过来不是看你发呆的,是有话对你说。”林月打断我的遐想。
“什么话?”我二丈摸不着头脑。
“我一直觉得你父母的样子,那位老向导,真的很像你父亲。”林月严肃地说道。
我看着林月的眼睛,看不出她有欺骗的神情,而且我也有这个感觉。但是,当我想继续问的时候,老三却走了过来,说:“你们快回去,这里出事情了!”
第6卷 终极羌塘 第15章 盗猎
“怎么了,老三,有队员出事情了?”林月问道。
“不是,是别的人,你们快回队伍,以后出来要几个人,免得碰上坏人。”老三语重心长地答道。
我听着奇怪,听老三的话,好象这附近还真有坏人,这么偏僻,民风又如此淳朴的地方,难道还有劫财劫色的混蛋不成?一路走来,我听本地居民说过,他们的治安都很不错,没听说有犯罪事件发生。老三有些焦急,他帮着我们打好水,就催促我们两个回到了队伍里。因为前天晚上我一直猜测老三是我的爸爸,所以就一直盯着他,弄得老三很不好意思。回到了队伍,我们就看到了很多个伤员,把我吓了一跳。刚才离开的时候,队员不都是好好的,毫发无伤吗,怎么现在一堆人都满是绷带,伤口,还有人死了!
“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他们怎么都……信宏和陈静呢?”我慌张道,生怕这两个人遭遇不测。
“终于把水打回来了,怎么去这么久,渴死我了。”陈静从帐篷里钻出来,抱怨道。
我看到她心里的一块石头落地,信宏也跟着陈静从帐篷里出来了,不过我才发现伤亡的人好象不是队伍里的人,而且他们的衣服怎么都是警服。何凯教授在照顾这群受伤的警察,陈静也在喝水,没人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信宏一出来就被那个扎西措拉着一起照顾伤员去了,林月左右地看着受伤的警察,她倒心平气和,一点儿也不害怕。如果我是她,做了这么多违反事情,见到警察肯定吓得钻到地下了。
“大家都到齐了吧,到齐了就好,现在告诉大家,以后出去千万不要一个人,最少要三四个人,这个地区出现了盗猎者,你们要小心。”何凯教授很是严肃,言语间也多了份平日里没有的威严。
我听了才明白过来,前些晚上一直吵闹的声音,远处好似打仗一样的声音,原来是盗猎者在做怪。何凯教授继续告诉我们,这群警察是青海自然保护区的警察,因为一天晚上发现了盗猎者闯进了禁猎区,所以就一直追赶,后来发生了火拼。可是,他们迷失了方向,盗猎者也是一样,这两群人对打了很久,而这群青海来的警察就一直走到了这里,他们的车停在了不远的地方,因为没油了,这群警察才一步一步走到色哇村。我听着胆战心惊,真没想到会碰上盗猎者,这群警察也真够倒霉的,居然从青海一直追到了西藏,怎么也不呼叫后援呢,大概人一急,心一乱,理智就被抛在了脑后,我不就是这样的人吗?
“陈今蔚,是你吗?”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警察中响起来。
我很是意外,自己的名声不大,怎么还有警察认识我,莫非我私藏文物的事情已经被警察发现了?循声望去,这才松了口气,叫我的人是徐峰,他是不会抓我的。不过,我还是很激动,毕竟没想到这次行动还会遇到熟人,而且是有着共同一段那么离奇的经历。我看到徐峰受的伤不轻,于是马上走过去:“徐峰,怎么你也在这里,没想到我们还能见面!”
“不是跟你说过吗,我是青海自然保护区的警察,要不是追捕那些盗猎者,也不会到这个地方来。”徐峰看着自己的一身伤,尴尬地笑着说道。
“哎,我说你们,别这么拼命行不行,要是一直找不到路子,你们不得全部饿死在羌塘。”我最看不得有人伤亡,这一年多来已经看了太多这样的场面,已经很难在承受了,无论是我认识还是不认识的人。
“这只是警察的职责,必须保护这个区域的动物,你也知道这里的动物几乎都是很珍贵的,其实每年都有盗猎者,还有从国外来的,只是这次遇到的特别凶,也特别猛,没办法啊。”徐峰解释道,他看着已经死去的战友,脸上就画满了悲痛,“这里没办法联系我们的人,可不可以借你们的车子送一个人到拉萨那边,然后再联系我们的人。”
“当然可以,别这么客气。”何凯教授没等我出声,就发话了,原来她一直在看着我们。
我本来是想拒绝的,因为来的路上我和林月已经干掉了几只棕熊,而他们都是国家二类保护动物,要是他们往来时的路走,岂不是会发现我们的罪行,现在只好企求老天已经让那些尸体都自动消失了。徐峰他们后来讨论了很久,决定派三个人出去联系支援部队,然后其他人留下养伤,顺便照看他们战友的尸体。徐峰最后居然还要求要和我们一起进去,因为他担心我们会碰到那群凶狠的盗猎者,为免伤亡,他坚持一起进去。何凯教授考虑到一群年轻人没什么战斗经验,于是就答应了徐峰的请求。其实,我觉得徐峰没这么伟大,他这么要求,恐怕是有别的意图。
经过在色哇十几天的训练,我们终于正式踏入了羌塘的中心区域,而我要寻找的答案也一步一步靠近。在色哇的这段时间,大家还抓紧时间记录了附近的生态环境,他们的工作态度十分严谨,让我不得不佩服。而令我更为不解的是,徐峰居然私底下告诉我,他对那个老三向导有种很熟悉的感觉,好象似曾相识。我听他说这件事情时,激动得一拍大腿,站起来说自己也有这个感觉,把徐峰吓了一跳。
再次遇到了徐峰,又种特别的感觉,倒不是对他有感情,而是看到他就想起了那个墓穴里的女人。在色哇的十几天里,我几乎都梦到那个女人,奇怪的是我越来越觉得梦里黑暗的环境很像那个墓穴,就好象自己还待在那个墓穴里。因为老是做噩梦,我日渐消瘦,精神萎靡。正式起程的当天,我们决定兵分两路。因为第一阶段的考察路线汽车无法行使,所以大部分队员骑马挺进北部的无人区,并且随同驮运物资的藏族民工和牦牛,另一小部分人就乘车沿公路开往无人区里的一个办事处,在那里等待我们。
“你们要小心,我记得那群盗猎者就是冲进了这个地方,要注意别走散了。”徐峰神情紧张地叮嘱道。
也许因为终于盼到了正式宣战无人区的日子,大家显得精神抖擞,格外兴奋,谁都没有听进徐峰的话。胯下之马也被我们的心情渲染,它们不断地嘶鸣着,并且撒开四蹄奔跑起来,任我紧勒缰绳也控制不住它们,只得听之任之。就这样几十匹马驮着我们这些不熟练的骑手像赛马一样争先恐后,原来排列整齐的队伍一下子乱了套,何凯教授都着急起来叫我们停下来,可是我们停不下来啊。幸亏这群马不是千里量驹,疯跑了一阵后就累了,它们放慢了脚步,温顺地任我们使唤。正松了一口气,我们却看到了很多警车,但是都被烧得不成样子,火焰都还在放肆。
我们刚想靠近,哪知道这几辆警车忽然爆炸,强热的冲击波使得我们好些队员都翻下了马,马也惊吓不已,拼命地想跑开,好在都被我们拉住了。我们惊恐地在远处观望,谁都不敢往前走一步,生怕再来一个爆炸,把自己也炸上天。不过,爆炸以后我却闻到一股很清香的味道,有点熟悉的味道。我瞬间明白了过来,是那只鸟,那只鸟的灰烬就是这个味道!他们都猜测是盗猎者把车子烧了,我却在心里嘀咕着,肯定是那只鸟又在自焚,把车子都烧着了,看来这只鸟的路线和我们一样,都是到无人区走一走,只是这鸟的目的是什么。徐峰摇着头说别管了那些车子了,按照队伍的计划走就好。这一说正符合队员的意思,大家毫不犹豫地往另一方向行走,根本不愿意再看一眼那些报废的车子。
我们登上了一个高处,终于把这辽阔而荒凉的土地看个通透。除了我们这群人,大地上看不到一缕炊烟,毫无人类活动的踪迹,微波起伏的石丘,宽展的谷地,零散的湖洼,枯黄的草原,寒冷的气息,这就是无人区给我的感觉。老三和扎西措说再往前走有一个泉眼,何凯教授就说今天就在那里宿营,所以一行人就朝那个方向前进。一路骑马过去,我们发现了很多已经死去的藏羚羊,它们都是被枪射杀的,奇怪的是这群藏羚羊并没有被盗猎者带走,很多都被随意丢在了地上,徐峰看得火冒三丈,但又不知如何是好。藏羚羊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这样的猎杀的确很是令人愤怒,杀就杀了,怎么还这么浪费地随便乱扔。我看着心疼,就建议带上两只新鲜的藏羚羊,宿营后就把它们烤了吃,免得浪费了。记得,藏羚羊被列入《华盛顿公约》CITES附录,藏羚羊、藏羚羊身体器官和衍生物的国际贸易是被明令禁止的,在国内就是更加不可以了。这群盗猎者如此大胆,竟然还和警察火拼,我们千万不要碰上这群人,要不肯定得灭口。
正想着想着,一颗子弹就从我肩膀上飞过,我的马受了惊吓,立即把我摔在地上,而马也被随之而来的几颗子弹打爆了头。要不是这只马把我摔下来,我可能也会中弹,可怜了我的马,这么早就牺牲了。
“是盗猎者,大家快跑!”徐峰忽然叫道。
大家慌了神,本来一直以为不会巧合地碰上那群凶恶的人,哪知道才刚进来就碰上了。大家四下逃窜,惟独我没了马,不能迅速离开。而且马群混乱,我还被马踢了几下,弄得眼睛不停地冒金花。正在心里骂着这群没良心的家伙,居然把我一个人丢了下来,这个时候一颗子弹飞来,直接钻进了我的身体。
第6卷 终极羌塘 第16章 夏雪
子弹进入身体后,只觉得脊背又痒又痛,没消一秒钟,疼痛就开始泛滥。我也不清楚子弹打到那个部位,只知道不是要害部位,否则早上西天了。这个时候有个人跑了回来,沙尘满天飞,我看不清楚那个人的模样,等近了才知道是林月。她骑着马奔了过来,伸出手要把我拉上马,可是子弹似乎打到我的右肩,所以怎么都无法把手伸给林月。林月心急,又把手伸出一段距离,可是枪声四起,马儿不愿意牺牲,于是就把林月抖了下来。林月掉下来后,就朝我扑来,两个人就一齐滚到了坡下。这一滚疼得我眼泪都出来了,地上却是碎石,伤口被压到别提多痛苦了。
我们好不容易停了下来,发现自己压着林月,然后就赶紧起身。林月看到我想起身站起来,于是就一把拉住我,不让我起来。我想,这个妮子怎么回事,大难临头不各自飞就罢了,现在大难临头还想占人便宜,真是不可救药。林月看我一脸不解,就做了个安静的手势,叫我不要出声。而这个时候,我也听到有车子开过来的声音,马上就要过来了,现在我们要跑就等于暴露在敌人面前。真是没想到,和平年代也有这样的兵荒马乱。车子的噪音越来越近,我和林月身子贴着身子,要不是时间和地点都不对,我一定觉得很是浪漫。车子刚在附近停下来,我们就忽然把土地吞没,两个人一齐掉进了泥土里。
原来,那条神秘的隧道一直通到这个地方,而我们又刚好处于隧道的上方,也许是震动的原因,或者别的原因,两人就掉进了隧道里。林月没有说话,她马上往隧道气息飘动的方向走,而我也急忙跟上,万一落下来被贼人发现,铁定没命。走了好一会儿,林月才停下来,我跟在后面,看她不前进后也停了下来。我气喘吁吁地往身后望去,那里的光线已经只有一个拳头大小了。在隧道里听着外面的声音异常清晰,我听到贼人在四处寻找我们,所以又把呼吸屏住。贼人操的是外文,不过不是英语,听不出是哪国语言。现在只希望何凯教授他们平安无事,如果出了事情,那就不好办了。
过了很久,那群盗猎者总算离开了。我不明白那群盗猎者是何目的,这么多藏羚羊尸体横摆羌塘,他们到底是为什么而来。我想从缺口出去,可是林月不依,说要继续往隧道前行,看能不能从隧道的出口出去。我更不依,因为这条隧道一直从班戈,不对,肯定是更远的地方一直通到了这里,谁知道隧道的尽头是哪里,万一走上一年也没到尽头,我们岂不是冤死。林月笑道,这隧道有些年头了,而且很多地方都塌陷了,如果找不到尽头,那就破土而出。她估计这条隧道出口不止一个,有些类似地道战而设的地下隧道,只是她也不知道隧道的用途何在,又是何人所造。
刚才林月毕竟算是救了我一命,所以就只好依了她。我们没有照明物,所以一直摸黑前行,不过我却觉得非常舒适,好象早已习惯了这种环境。隧道又再次让我想起了那个墓穴,和梦境,这两者应该没有联系,或许是我太在意那次经历了。隧道不是笔直的,更不是平坦的,有些地方忽上忽下,也东岔西拐的,但是只有一条,并不是迷宫类型的隧道。忽然,我听到地上有声音,而且是马蹄声,这应该是何凯教授他们!林月急忙敲打隧道的顶端,我也赶紧帮忙,最后隧道居然真的又破了一个洞。我们狼狈地爬出来,他们已经走出一段距离,林月顾不了矜持,只好大喊。队伍听到喊声,这才回头接应我们。
大家很是惊奇,他们都不明白我们为什么会从隧道里钻出来,也都很不解隧道为何如此长远,何凯教授也因为如此才开始注意这条隧道。大家看到我们安好无事,这才安心,还解释刚才大家都没注意,所以才会丢下我一个人,何况后来林月去救我,所以大家就都没回去。紧急时刻人都会只想到自己,我当然不会和他们计较,他们和我非亲非故,哪有资格去责怪别人。现在已经算得上危急生命的时刻了,我记得何凯教授说在这时候可以联系中央军委,把待命在兰州机场的那两架飞机召来。可是,何凯教授却犯难地告诉我们,无线电台在逃命的时候已经被看管的人弄坏,而且手机又没有信号,惟有修理好了无线电台我们才能请外援。
我一听立刻傻了眼,敢情我们现在是孤军做战,完全没支援。老三说,我们可以再往前走几步,那里就是泉眼所在,可以先在那里宿营。我想,都什么时候了,还宿营,先逃命吧。何凯教授和林月却坚决不同意,她们说想走的可以送我们离开,愿意的可以留下,这个时候全队人员表现了无畏的精神,我看到大家如此英勇,心想那刚才怎么一个跑得比一个快,惟独林月来救我。既然大家没有要回去的想法,我就只好跟着大家走,直到到了营地我才想起自己受了伤。
“糟糕了,子弹这么深,怎么办,得快点把子弹弄出来。”徐峰发现后很是焦急。
“这好办,看我的。”老三倒很轻松,似乎我被子弹打中是小事情。
“三向导,你说真的?”林月有些担心,看着她的样子,还有刚才她回来救我的举动,我觉得心里很是复杂。
“没事,没伤到筋骨,你们帮我把刀子烧热,我先给他涂点消毒水。”老三动作熟练,不像是吹牛。
徐峰看着半信半疑,不过现在也只好让老三试一试,信宏和陈静没在旁边观看,而是在周围走来走去,生怕盗猎者会再来袭击。我心里很纳闷,盗猎者不是只猎杀动物吗,怎么对人也攻击,这算哪门子的盗猎者?徐峰后来才解释,可能是因为我们离近警车,他们以为警察返回追捕他们,结果逼急了才开火,谁都不想坐牢嘛。我一想,觉得也有这可能,看来那几辆破警车差点害死我们。
何凯教授意识到安全问题不只是来自大自然,所以就安排了人来回值班,拿着枪守卫着营地。老三把刀子烧热后,然后又涂了消毒水,等刀子热气渐散,他就叫我忍一忍,过会儿就好了。我拿着毛巾塞住嘴巴,怕待会儿要大喊就丢人了。不过,我塞住嘴巴的时候,问了老三为什么会这手艺。老三却告诉我,以前经常有盗猎者射杀藏羚羊,所以他经常给藏羚羊治伤,经常挖子弹,然后又叫我放心。我听后吓了一跳,敢情老三把我当畜生医治。林月看我又想拒绝医治,于是就一把压住我,不让我翻身。老三撕开我的衣服,一刀下来,又狠又准,把我痛得想把毛巾都吞到肚子里。
好不容易子弹取了出来,老三正帮我涂药时,却看到我脊背上的伤痕,他皱着眉头问:“你的背……是不是以前有一个胎记?”
我赶紧把吞到一半的毛巾取了出来,然后回答:“你怎么知道那里有胎记,你是不是……陈林?”
“不是,不是,我粗人一个,怎么可能是文化人。”老三尴尬道。
“你怎么知道陈林是一个文化人?”我不解地问道。
“小伙子养伤,别问东问西的,我去四周看看,免得有出事情。”老三话还没说完就逃开了。
我的伤口还在发痛,所以不便用力,于是就只能让老三走开。反正一路上时间长着呢,我总会有办法让他承认的。天色迅速转暗,无线电台还没修好,因为缺少工具。我们帐篷刚搭好,哪知道忽然风起云涌,天上下起冰雹来。一顿疲惫的晚餐后,大家都嚷着要休息,而今天晚上的值班就落在了徐峰,信宏,和陈静的身上。我本来也想守夜,可是他们说我伤口没愈合,要休息,所以只能作罢。深夜,我睡得正酣,猛然被一声惊雷般的声音吵醒,可是大家却睡得安稳,我看到守夜人也没有响应,就觉得是自己是错觉,于是继续睡觉。到了早上我才发现,原来帐篷的撑杆断了,难怪昨天晚上会有如此大的声音,可是又是怎么断的,总不可能会是自己断的吧?
我出了帐篷,想看个究竟,哪知道一出了就傻了眼。我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揉了揉眼睛,发现大家都在嬉戏,而外面已经是银妆满地,一片雪原。大雪把帐篷压得老低,最后把我的帐篷都压断了。
现在正是六月,而羌塘居然六月飞雪,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回帐篷把冬天的衣服穿上,我就跑了出来,看着这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美丽,完全忘记了自己身上的伤口。也许也是因为大雪忽降的关系,茫茫羌塘暂时没了盗猎者的踪迹,他们可能正发抖着呢,谁能想到六月的羌塘会有这么一场夏雪出现。“我觉得他们可能不是单纯的盗猎者,”林月走到我的身后,把我拉到一旁,“他们可能是想扑杀那只东西,看来他们还没找到,要是找到了命都没有了。”
我觉得林月说得在理,连国家一级保护动物都如此浪费地杀完就扔,他们的目的一定是更加珍贵的动物,莫非这群外国人也想要凤凰?我心里这么想,嘴上还是说:“那关我什么事情,你和我说这些干嘛,别拉我进你们的帮派,我是无党人士。”
“那群人不是我们的人,他们早回美国了,要真的是,怎么会连我也攻击。”林月看到我不理不睬,就急着解释。
“那他们怎么知道有这么一只鸟在这里的?”我问道。
“也许是他做的好事。”林月冷冷一笑道。
“谁?”我很不明白。
“陈今蔚啊,最坏的人就是他。”林月说话时很是严肃。
我听着觉得好笑,陈今蔚不就是我,我不就站在她面前吗?这个女人不会是从马上摔下来,把脑子都摔出毛病了吧?我想笑,可是又故作姿态教训道:“你正经一点好不好,平日看也蛮严肃的,怎么开这种玩笑,可别想诋毁我的名声。”
林月微微一笑:“你真的很笨。”
“你这人没毛病吧,你才笨,拉我到这里就和我说这些?”我气得转身离开。
林月没有再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我离开,她说的话真奇怪,我可没空个人开玩笑。我才从帐篷后面走出来,徐峰却急冲冲地找到我,说有话要告诉我。我就更奇怪了,怎么今天这么多人有话要告诉我。正纳闷的时候,徐峰就小声说道:“我终于记起来了,那个老三向导,我见过,他是带着杨思怡从西藏来的那个人!”
第6卷 终极羌塘 第17章 自燃
“怎么扯到杨思怡了?”我很是不解,但声音很低,这段记忆是我们共同痛苦的记忆。
“真的,错不了,难怪我一直觉得那个老三眼熟!”徐峰十分肯定地答道。
“那你和我说说到底怎么认识的。”我一听觉得有料子,于是就和徐峰走到营地一处无人的地方,仔细听他告诉我详情。徐峰刚开始没说话,一直在费力地回忆,估计他也不知道怎么叙述。后来,他才断断续续地说,杨思怡是从西藏墨脱逃出来的,后来遇到了好心人才把他送到了西藏的孤儿院。可是,再后来西藏的那所孤儿院出了事情,那个好心人又把杨思怡送到了青海。那个好心人在她小时候还经常来看望,而徐峰小时候也因此遇见过这个好心人,那个好心人就是我们的向导——老三。
我非常地困惑,如果老三真是我爸爸,那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墨脱附近,当然考古工作者会四处“漂泊”,或许这一点不值得惊奇。我又问了杨思怡从古堡里逃出来的具体日子,可是徐峰也不清楚,就连杨思怡的生日她自己都不知道。我本想了解那个日子,推算一下老三是什么时候带着杨思怡逃出来的,但是希望破灭。我看杨思怡的样子也大不了我几岁,估计还是和我一样大小。小孩子的记忆在三岁以前几近零,根本难以记住事情,三岁以后到五岁的时候记忆力也很微弱,到了成年后只会因为某件相似的事情才会把那段深藏的记忆激发出来。杨思怡一直不记古堡的位置,一来是因为他们居住偏僻,不曾出到外面的世界,二来就是当年她的年纪绝对很小,也许超不过三岁,或者只过了三岁而已。
“你想什么呢?”徐峰把我从沉思里拉了出来。
“没有,我只是在惊讶。”我敷衍道。
徐峰还想说点什么,可是何凯教授却召集大家,说待会儿又要出发,所以要做的考察工作得尽快进行,但是大家都得三五成群,并且带着枪械。开始工作的时候,何凯教授点了一次人数,却发现少了一个人。仔细一查,少的是从上海来的无线电报务员小王,如果他不见了,那么我们就无法和外界联系了,还指望他修好无线电联系工具呢。队伍一下乱了套,何凯教授也焦急万分,她吩咐我们在附近找找,但是还得三五成群,免得遇到那群盗猎者。
雪原一片辽阔,除了几个凹凸的地方,基本没有遮掩物体。那个报务员能躲到哪里去,我心里也有了些许慌张,好端端的他能跑到哪里去。不久,和他个帐篷的人才想起来,说那个小王昨天晚上好象外出方便,之后就再也没回来,同宿的人还以为他去站岗了,现在才觉得奇怪。我们一听,更加绝望,失踪了这么久,还能找到这个人吗?站岗的人又说,昨天晚上是看到小王出了营地,可是没注意他是否回来,附近也没听到什么声音,非常的安静。
“大家再找找,一定要把小王找回来。”何凯教授说完就担心地出了营地。
我也到处溜达,但是心里明白,这个小王凶多吉少,说不定早去西天了。信宏和我在一起,他一直抱怨那个扎西措太罗嗦了,整天没事找他聊天,不得清闲。我觉得好笑,这个扎西措也挺逗人的,不爱和队员们说话,却偏爱和信宏说话。我静静地听信宏抱怨,难得他也会说别人的坏话,所以自己就一直没有出声,安静地让他发泄。正听得入神,我却跌了一跤,天如此冰冷,我的膝盖的疼痛也被放大了好几倍,关键是后肩的伤口又被撕裂了,我差点就要大喊一声。我挣扎着爬起来,然后转身一看,跌倒的地方是一个坑。不过,刚才踩下去却觉得踩到什么东西,脆脆的,感觉有点像一幅骨架。我和信宏急忙回到营地,又叫上了几个帮手,带着铲子回到了跌倒的地方,然后就开始把坑里的雪挖出来。人多力量果然大,不消一会儿的工夫,地上的坑就显出了原形。原来这个坑是隧道塌陷造成的,这个隧道真是阴魂不散,居然跟到这个地方来了,我不得不佩服挖掘隧道的人。隧道屡屡塌陷,当然这和地理环境有关,而且隧道离地面很近,塌陷很正常。
“是骨头!”忽然有人喊了一声。
我停住手中的铲子,用手轻轻推开雪,这才发现隧道里积满的雪下藏着的是一副人的骨架。我觉得奇怪,之前也在一些地方发现了隧道的踪迹,但是都是空空荡荡,根本没有任何东西,这里怎么会多出个尸骨?尸骨除了刚才被我踩到的地方碎掉之外,其他完好无损,大家都皱着眉头看着尸骨。我仔细地看了看尸骨,发现这副尸骨是新鲜的,而且它上面有很多黑色的灰尘,很多地方都被烧焦了,这个人是被活活烧死的!我捡起被踩断的骨头,发现骨髓已经烧成了灰烬,这说明火是从内部开始燃烧的。如果是从外部开始燃烧,那么内部的骨髓和细小的骨头应该还在,可是外部的骨头却只是被烧黑了而已,内部的却都已经空空如也。
“难道这人是自燃而死的,这有可能吗,虽然我经常听到有人体自燃的事件,但是都没亲眼见过。”我在心里想道。
“是小王,你们看骨头上的那块手表,是小王的。”旁边的队员又惊恐地喊道。
我低下头一看,还真有一块手表,而且好象也见到小王手上有这么一块手表。我取了下来,仔细一看,手表已经停了。尸骨上面还有一些碎布,估计是没烧干净,可是我却觉得非常奇怪。人都烧得只剩骨头了,怎么衣服还有一些残留,莫非他的衣服还有缓解大火燃烧的功能?
“他怎么变成这样了,难道有鬼?”队员里一阵恐慌,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吵得我心烦意乱。不过我也觉得纳闷,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烧成这个样子,而且看尸骨的样子,的确是自燃现象。可是,又是什么原因才让小王自燃,总不能毫无原因就忽然这样吧。
“你们把它抬上来。”林月走了过来,然后就发号施令,大家知道她是出钱的人,所以惟命是从。
何凯教授也跟着走过来,大家有的悲伤,有的恐惧,有的麻木,而我觉得悲痛的同时又觉得很纳闷。林月查看了一下尸骨,也皱起柳眉,不过她没有一直看着尸骨,而是走到塌陷的隧道旁仔细地看了看,然后好象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事情,又点了点头,紧锁的眉头也松开了。何凯教授语气沉重地叫大家把尸骨妥善地安置好,等出去后再做计较,还吩咐大家千万不要再单独行动,以免再出事故。队员散去后,林月没有离开,而我也没有离开。我们都看着塌陷的隧道,心里想的事情估计是同一件。
“这隧道真长,居然到了这个地方还能看到它。”我先开了口。
“以后看到那只鸟千万别靠近,听见没?”林月没有跟着惊讶,只是以警告的语气说了一句话,然后就回营地去了。
我看着林月离去的背影,心里又冷又热,但是想到自燃而死的小王,又叹了一口气。现在真是困难重重,遇到了凶狠的盗猎者,又碰上不吉祥的凤凰,现在又有神秘死亡出现,我坚定的心都动摇得不成样子了。那只神秘的鸟很是奇怪,如果它也是在附近出没,那它怎么很少被人发现呢,燃着火的鸟不难发现吧,除非它隐藏得非常好。那它又是怎么隐藏的呢?我郁闷地低下头看了看隧道,心里忽然一亮,难怪林月看着隧道就眉头一松,原来是这么回事。那只奇怪的鸟要是一直在地上行走,那它肯定会经常被人发现,可是如果经常在地下行走,那被发现的几率不就小了吗?不过这始终是猜测,要有实际的证据才能肯定这个想法。这个隧道的年代并不久远,我查看过,觉得不超过一百年,近百年西藏没有很大的工程,这条隧道到底是何人所挖?
“陈今蔚,快回来,别一个人在外面。”何凯教授在营地大声向这边喊话。我一听就什么往回走,要是一个人站在这里,出了什么事情都没人帮忙,刚才想得出神,都没注意人都走光了。大家做完了调查工作,然后又缓慢地朝另一个宿营点前进,老三却一直照看着那副尸骨,好象很是伤心。我觉得很是讽刺,和小王相处的人都没有如此难过的,可是相处一两天的老三却能如此感情丰富,不知道是老三多情还是我们冷血。我看着不忍,于是就走过去和老三搭讪。
“三向导,别难过了。”我轻声说道。
“她也是这么死的。”老三忽然开口说道。
“谁?”我好奇地问道,而且看老三那样子,也想把话说出来,于是非常配合地问。
“我老婆,呵呵,”老三苦笑道,“都是那只鸟,都是因为那只鸟!”
第6卷 终极羌塘 第18章 泉华
“三向导……”我难过的看着老三,嘴里很想问他到底是不是我爸爸,可是话到了嘴边就没声音。
“呵呵,是不是吓到了你了,人老了就这样,你别理我就是了。”老三疲惫地笑着,然后把我打发到了一边。
我们一行人走走停停,好不容易才找到另一眼泉水,可是味道枯涩,矿化度超过了国家规定的饮用水标准。尽管如此,我们也只得将就着勉强喝下,害得队伍里很多人好不容易适应了高原环境,却因为喝了这些泉水而拉肚子。途中我们又发现了那群盗猎者,他们来自大概和西藏接壤的国家,这一次他们没有攻击我们,只是远远地走了另一条路线,也许上次他们以为我们是警察,这次知道我们不是警察,所以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过,何凯教授叫我们别放松警惕,营地里还是要有人职守,外出也要三个人以上。
我们又走了十几天的路程,到达了一处风景很奇特的地方。这里有跟多山沟,其间还冒着白雾水汽,山沟里竖立着许多灰白色的石头,犹如云南石林一般,不过云南石林却不会有热腾腾的水汽在其间环绕,弄得好像神仙境地一般。这里地形散乱,参差不齐,这些石头形状怪异,大小不一,有的像蘑菇,有的像石塔,有的像竹笋,有的像老人。看起来它们好像有生命一样。似乎下一秒钟就要走动,然后攻击我们这些外来者。
“这是泉华,因为这个地方有温泉,所以才会有这样地景观。”何凯教授解释倒,大家看得目不转睛,都啧啧称奇。
泉华我倒是听说过,这个和大家经常说的升华是差不多的意思。温泉里都含有碳酸钙物质,它们是在外界气压减低,空气干燥。以及蒸发较强等因素下,析出的沉淀,并在千万年间不断积累,向上“生长”的结果。这种与水热活动(也就是温泉)有关的碳酸钙沉淀也叫钙华,是泉华中很常见的一种。这种泉华非常珍贵,比钟乳石还珍贵,它们都是升华时的沉淀,形成的时间千万年前地都算短的了。
我们眼前看到的泉华有一大群,何凯教授说这里至少有300个泉眼,水温都在40度以上,最高的还有72度。这里地势已经超过了4800米。所以72度已经是接近沸点的温度,所以这里就是一个高热温泉区。而且居然有300个泉眼,如果在平原地区,这里肯定成了旅游胜地了。泉华石柱大多是3米左右,最高的也有7米,直径都在一米以上。石柱顶端都是馒头形状,泉口就在石柱顶端,泉水从上面涌下来,并且不断沉淀,泉华也因此不断生长。羌塘高原内部因为地壳稳定,水热活动弱,所以泉区数量很少。如果在断层的地方,特别是有几组不同走向的断层交接地方。受地壳深处岩浆活动影响,地下水就沿着断层裂缝溢出地表。常常形成眼前这样的高温热泉,并且数量可观。眼前的热泉刚好处于被东向断层和北西向断层地交接处,所以才出现了如此大规模的泉华奇观。
“何阿姨,你好像很熟悉这个泉华嘛,怎么知道至少有三百个泉眼?”我好奇地问道。
“这个地方……上次我们就止步在这里,”何凯教授这次没有笑容,只是很伤感地答道,“你不是找那些文字吗,就在这个泉华当中。”
我一直惊奇泉华地美丽,丝毫没有心理准备,所以听到何凯教授这么一说,心里澎湃荡漾。这么说,我要找的答案,也许就在这个泉华之中了,如果这个地方没有答案,而老三又死活不透露他知道的事情,我就真的无可奈何了。营地就安排在泉华附近,何凯教授也特地带着我站在泉华旁边,把事情一一告诉我。
“其实,上次我们中断行动有两个原因,一个就是在1976年中国出现了一件震惊中外的灾难,你知道是什么灾难吗?”何凯教授面容疲惫。
“1976年……那一年中国发生了……”我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而且上次何凯教授提到了又不想说下去,因此一路上我都没敢再和她提及。
“你们年轻人真是的,亏你还是考古的,你们要多了解历史!”何凯教授很是失望,“是唐山大地震,知道了吗?”
“唐山大地震,这个我知道,可是这和远在西边的羌塘有什么关系?”我很不明白道。
“因为我们唐山大地震波及京津塘地区,我们队伍里都是从那里来的,当天接到这个噩耗,大家都决定离开。而我的父母就是在那场地震中失踪了,连尸首都没找到,不知道是生是死,这么多年过去了,就算当年不死,现在也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何凯教授很是难过,“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谁还能若无其事地继续考察,当然要马上回去。”
“何阿姨,别难过,我能理解你的感受,可是……”我迟疑了一会儿,说,“你不是说有两个原因吗,还有一个是……”
“这里有古怪!”何凯教授忽然换了种口气,听着像愤怒,又像悲痛。
“古怪?”我假装不懂,其实心里早就知道这个地方看得有古怪,要不我也不会千里迢迢跑到这里,又不是没地方玩乐。
“现在晚了,明天我带你去看有那些文字地方,你先和邹信宏他们捡些燃料回来。”何凯教授打发着我,然后自己一个人站在高处,盯着泉华石林发呆。不知道当年发生地古怪是什么事情。
何凯教授说地燃料是野牦牛的粪便,因为在苍茫的羌塘,连一棵树木也没有,而牛粪是藏族人民习惯使用的主要燃料,而在这毫无人烟的羌塘,到处都有野牦牛留下的粪便。经过风吹日晒,它们变成了扁圆的样子,烧起来无臭又易燃,用起来真的比柴火都方便。我被分配了寻找燃料地工作。于是就和陈静以及原羽出去寻找粪便,信宏一直被扎西措缠着,所以我就没有叫上他、此处牦牛粪便很多,随便一捡就有了一大堆。我特爱干净,每次捡完燃料都会洗手,看到泉华处热水奔流不止,我就忍不住溜了下去,打算用久违的热水洗洗手。
泉华石林里热气沸腾。好似桑拿一般,这个时候阳光穿过云朵,把泉华处渲染得色彩斑斓。因为这里水汽四溢,一有阳光接触,这里就虹色环绕。很是美丽。我看着入迷,却觉得这里也有些熟悉的感觉,这样的景色,不正是梦中黑暗尽头的七彩光芒吗?兴许只是巧合,不过我一想到父母的事情,就没了兴致继续玩乐,正准备回到营地的时候,我看到老三惆怅地看着泉华石林,不停地唉声叹气,好像有数不尽的忧愁,我看到大家都忙着做科学调查和记录,所以就逮住机会和老三单独谈话。
“三向导,你好像有心事?”我试探地问道。
“她就死在这泉华里,我怎么都没想到会这样。那时候真不应该让她一个人。”老三很是自责。
“三向导,你好像对一个外人说得太多了吧?”我故意说道。其实我知道他在说他妻子地事情。
“小伙子……”老三向导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好像有话说,又把话憋进了肚子里,害我一阵紧张。
“三向导,你就告诉我吧,有什么话就直接说,这样藏着掖着,多难受。”我不喜欢说话如此拐弯抹角,于是就这样说道。
“我想和你说,可是怕你接受不了。”老三向导犹豫道。
“我受得了,我的心脏比牦牛还有生命力,别怕,你照实说。”我一激动魂都飞出体外。
“你的确是我带大地,不过才不久,就把你给了别人,因为这样你才有将来,跟着我会很痛苦的。”老三向导说话地时候眼睛向右转,我知道他在说真话,因为人的习惯是说实话,并且回忆往事时,眼珠子会往右看,而说谎时会不自觉地向左看。其实打心底我认为这是实话,等这话我可等了上万个日子了,就算是谎话我想自己也会认为是实话。
“这么说,你承认了!”我开心道,老三他果然是我父亲!知道陈林这个名字,又能一眼认出我,还能知道我脊背上有胎记,而且也是对玄鸟耿耿于怀,妻子的死也和玄鸟有关,这不是爸爸还能是谁?我开心不已,大喊道,“爸爸,我终于找到你了!你终于承认了!”
“等等,”老三一下懵了的表情,他不知道该如何言语,“等等,你说什么?”
“爸爸,你是不是想让我多叫几声?你怎么丢下我这么久,为什么一直不认我?!”我的心像燃起火一般,兴奋至极。
“有火,小李着火了,你们快看!”队员忽然喊道,他也打断了我们的谈话。
我和老三,应该是爸爸顺着队员指着的方向看去,出事的地方是在泉华之中。泉华的水汽不知不觉间多了一倍,在远处看很是模糊,我们只看到一个人浑身是火,不一会儿就倒地不动了。我眯着眼睛仔细一看,又看到一团金色地火焰在泉华里蹿了几下,莫非那只鸟现在就在泉华之中?人体自燃和那只鸟有关系吗?队员们纷纷冲下去想看个究竟,老三也跟着冲了下去,我刚想跟过去看看,可是眼睛忽然一晃,视线里又出现了奇怪的场景,而这时眼睛似乎已经恶化得很厉害了,居然微微作痛。
我揉了揉眼睛,恢复后就马上冲下去。我使劲地跑着,哪知道又是一次塌陷,摔得我四脚朝天。真是没想到,走了这么多天,隧道居然一直跟到这个地方,未免也太长了,可以称为世界N大奇迹了。因为这里靠着泉华,所以隧道非常潮湿,我的衣服又被弄得脏兮兮地,心里极为郁闷。
不过,这里十分古怪,隧道在这个地方看起来并不是百年之久,比起前面看到的隧道,这里年代更为久远,很多泥土都已经石化,最厉害地是我在隧道里发现了很多青灰色的教岩质的坚硬小石块,它们和一般砾石及自燃崩解的岩屑碎石明显不同,石块周围似乎受人工的打击和加工,呈锋刃状的尖棱,并保留有原始的磨光面,这无疑是古人打制的石片,刮削器之类的石器。我仔细查看后,心里一惊,因为根据石器特征,和未发现它们与淘器共生的情况,它们居然属于中石器或者新石器早期人类文化的遗迹,地质时代约在7500年到5000年的中全新世前期,稍早于我国东部的仰韶文化期。
“奇怪了,隧道这么长,到底通往哪个地方?”我心里纳闷道。不过才一转身,马上就找到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