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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有阳光从羊皮帘的缝隙里射进来。营帐内是极暗的,于是这点阳光便清晰明了的几条直接照在床上,在这光线之中,隐隐有些许细尘在飘荡。

身边的高璋已经不见踪影,她揉了揉眼睛,打了一个惯常的哈欠,便听到外面有口哨声以及操练声。

想来作为一个大将军,高璋每日早上也是要晨练的吧。

秦峥挣扎着要起身,却觉得下边有鲜血汩汩流出,她皱眉望着自己脏污的裤子,以及那个染了血迹的虎皮毯子,感到这事情真是不妙。

就在这时,她听到外面有人道:“姑娘,方便进去吗?”

姑娘?秦峥愣了片刻后,才意识到这是称呼自己的。当下她只能道:“随便。”

这营帐不是她的,她也不过是一介女奴。

于是那羊皮帘子便被掀开来,一个普通兵卒打扮的男子进来,手里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有开炉饼以及一碗肉粥。男子低着头,恭敬地将托盘放在小桌子上,然后跪在那里道:“姑娘,还有什么吩咐吗?”

这声音倒是熟悉,秦峥很快认出,这就是那个打了她一鞭子导致她脸上留下伤疤的火头夫。

火头夫显然也感觉到秦峥的疑惑,当下跪在那里,战战兢兢地道:“属下名叫张截,属下得罪了姑娘,自知有罪,特意来是侍奉姑娘,从此任凭姑娘差遣打骂。”

秦峥明白过来,又问:“只有你一个人吗?”

火头夫张截忙低头道:“大将军说了,哪个往日得罪了姑娘,以后便由属下来处罚,姑娘看哪个不顺眼,便告诉属下一声,属下马上去将他唤来,痛打一番。”这张截心里暗暗地想,如今不光是几个杂役并火头夫,便是连那卒长都忐忑不安,就怕这位姑娘把他们叫了去痛罚一通。其实若是真的挨上几鞭子也就罢了,他们皮厚肉粗原本不算什么,怕的是从此后便在大将军那里挂了号,升迁无望,影响前途。

秦峥点头,看看桌上的托盘,道:“你出去吧,有事我自会叫你。”

这张截见秦峥并不恼他的样子,心中暗暗庆幸,捏了一把汗小心翼翼地退出去了。

秦峥早已饿得饥肠辘辘,当下过去抓了那开炉饼大吃起来,又拿了肉粥来喝,只片刻功夫,几个开炉饼并一碗肉粥都下了肚子。

正吃着,高璋掀开帘子进来了,见秦峥吃得风卷残云一点不剩,便问道:“再要些吗?”

秦峥点头:“若是还有,再好不过。”

高璋当下吩咐身边侍卫另外命人去取来吃食,待回过身,感觉到屋子里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便皱眉问道:“怎么有血?”作为一个杀人无数见过血流成河的人,他对这种味道是极为熟悉和敏感的。

秦峥吸了口气,指了指床上被脏污了的毯子:“血在那里。”

高璋皱眉,面上肃沉,眸中一股凌厉之气:“这是怎么回事?”

秦峥道:“我昨晚和你说过的。”

高璋记起昨日秦峥所言,猛然明白,瞪着秦峥不说话。

秦峥低头:“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帮你洗干净。不过当务之急,倒是请将军赏赐些女子用品,免得脏污了将军住处。”她甚至可以感觉到,身下的杌子怕是也要遭殃了。

高璋脸上有丝僵硬,不过他还是点头道:“好。”

末了,他又补充一句:“女人,果然是麻烦。”

当下高璋便命人寻来女子物事,又找人来清理房间。女子物事是从多湖夫人那里借来的,她才生了娃儿,自然营帐中备有各种物事。而前来清理房间的却是抓来的女奴,这女奴进了房间,开始拿走虎皮大毯,并取走杌子。这女奴做着这些时,面目上分明有几分诧异地打量了下秦峥。

秦峥面无改色地坐在那里,吃着刚刚高璋命人送来的肉饼。

女奴心中暗想,怎么有如此不知羞耻的女人!

高璋看着秦峥吃肉饼,便道:“可见过张截了?”

秦峥点头,吃着肉饼含糊地道:“见过了。”

高璋道:“这个人竟敢鞭打于你,你便不用客气,他从此任凭你处置。还有那些曾经欺负你的人,如今正跪在外面呢,统统都归你处置了。”

秦峥不答言,只径自吃着肉饼。

高璋不说话了,只看着她吃,见她吃得津津有味,仿佛是多么罕见的美食一般。他都忍不住喉结动了下。

好不容易待她吃完后,高璋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打开来后,里面一股药的清香扑鼻而来。高璋递给秦峥道:“这是南蛮秘制的良药,专用于生肌祛疤,很是有用。你每日早晚各涂抹一次,不出五天,这疤痕就消了。”

秦峥接过来,放在身边,却是不打算用的。

她原本就不是在意容貌之人,也从未想过有男子对自己如何倾心。如今这个高璋不知犯了什么邪劲竟然如此对自己,她更不愿意为了合他的心意而去掉什么疤痕。

第二日,高璋见秦峥并未用那除疤之药,便坐在她身边,拿过药来,亲自为她涂抹。此时秦峥月事的头三天已过,身上大好,脸色也恢复了一点红晕。高璋温热干燥的手指带着粗粝的感觉涂抹她的脸颊,给她带来清凉的舒适感。

高璋低柔地问道:“涂上可觉得舒服了些?”

秦峥点头。

高璋越发离她近了几分,浓烈的男性气息笼罩住她,灼热的鼻息便轻轻喷在她的耳边,她耳根便有些不舒服了。

高璋涂抹完膏药,看了看她已经洗干净的脸,满意点头:“如今看着总不像昨日那般丑了。”

秦峥见他心情极好,趁机道:“大将军,我是否可以出营帐走动?”

高璋将膏药盒子放好:“可以。不过仅限营帐内三十尺内。”

秦峥点头:“好。”

待到高璋离开后,秦峥便走出营帐,将手插在袖子里,四处看看。外面吹着风,太阳不咸不淡地晒着,沙石满天飞,北方的春日,总是这般老样子。

营帐外,几个兵卒跪拜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见秦峥出来了,忙上前请罪。秦峥看过去时,却见里面有张截,也有其他几个火头夫并兵卒,甚至还有当日抓自己来的卒长。

秦峥不免好笑,按说军中自有军中的规矩,怎地这高璋竟然如此行事?她见几个人面上皆有惧怕之色,心里不免想起高璋辖下大军在大炎的行事,或许这个南蛮人不光是对大炎人狠,对自己人也是极其凶狠吧。

几个人见她竟然面上带着漠然的笑,并不知道为何,一个个越发不敢言语。

秦峥却是一挥袖,道:“你们走吧。”

几个人面面相觑,却是心中越发忐忑,可是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默默退下了。

秦峥见这几个人走远了,眯着双眸,望着一旁多湖的营帐,那营帐前站着一个人,个子不高,却是二十九号。

二十九号却也看到了秦峥,便走到了一旁偏僻处,秦峥过去,两个人在一处说话。

二十九号望着秦峥,面上关切地道:“你没事吧?”

秦峥依然插着袖,满不在乎地道:“我这不是好好的么,能有什么事。”而且吃饱了穿暖了再也不用担心被人欺负了。

二十九号拉过秦峥,小声地道:“他强你了?”

秦峥摇头:“还没有呢,不过估计早晚会吧。”

二十九号侧脸审视着秦峥脸色,挑眉道:“你倒是不怕这个?”

秦峥道:“左右不过当被狗咬了一顿罢了,又有什么大不了。”

二十九号听到这话,几乎要鼓掌赞同,晶亮的眸子里满是欣赏:“说得好!难得你一介女子,竟然有这等心胸!做女人的,若是都能如你这般想,天下间也就不会有谁欺负了谁去。我看那高璋虽然是南方野蛮之人,可是长得模样俊俏,身材也不错,既然他要强你,你便当是你嫖他就是了,左右我们也不吃亏!”

秦峥听到这番话,笑了下,问二十九号:“你这几天还好?”

这么一问,二十九号顿时失了刚才的神采飞扬,愁眉苦脸地道:“我不好极了,一来你走了,我再也没有美味的鸡腿吃,二则自从你被爆出是女人后,那群兵卒一个个草木皆兵,看样子要把可疑的人都给排查一遍,他们可能已经怀疑上我了,说不得哪天我就遭殃了。”她发愁地叹了口气:“你说如果我也被高璋这样的看中也就罢了,可偏偏身边都是一对杂碎,看了就心烦。”

秦峥蹙眉:“你须得想法逃跑了。”

二十九号压低声音道:“我也想啊,可是你看,这周围防备如此严密,根本如铁桶一样,实在是插翅难飞。再者说了,如果万一被逃跑未遂被发现了,下场实在太惨,彭大的例子就在眼前,多少人看了都心惊胆战呢。一时之间,我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从长计议了。”

两个人正说着时,忽然听到不远处多湖的营帐帘子被揭开,一个妇人打扮的女子走了出来。两个人扭过看过去时,却见这妇人眉如刀,眸如霜,脸颊若桃花,双唇似樱桃,生得极美,偏那眉目间又有一股英气。此时这妇人怀中牢牢抱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只淡扫了她们二人一眼,便不再看,只专心地哄着怀中的娃儿。

两个人见此,正想着退让开,却恰见一个脸色虚白年纪约莫四十岁的人走了过来,看他穿着,都是绫罗,想来是有身份的。

那人到了这妇人身边,竟然是点头哈腰的,似有讨好之意,可是这妇人望着那人的目光却是极为憎恶和不屑的,仿佛看他一眼都觉得脏了,而她抱着怀中婴儿的手更是紧了几分,满是防备。

二十九号悄悄地对秦峥道:“这是严嵩,据说是个太监,卖国求荣的。”

秦峥却是听过严嵩的,不由多看了那人一眼。

谁知道这时候严嵩不知道和妇人说了什么话,妇人恼恨地盯着眼严嵩,便转身回营帐去了。

严嵩讪讪地笑了下,见秦峥在看他,便颠颠地过来,满脸笑意,颇为真诚的样子:“姑娘可好?怎么站在这里,风大,仔细风沙迷了眼睛。”

秦峥面无表情地看了二十九号一眼,二十九号转身走了。

秦峥拍拍灰,也自己回了营帐。

严嵩闹了个没脸,心里很不受用,眸中闪过阴冷,不过到底那阴冷一闪而过,他很快恢复了卑微的笑容,乐呵呵地弯着腰去找别人说话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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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晚间时分,高璋回来,见秦峥正在屋内翻看着他的行军步兵书,便道:“你竟喜欢这个?”

秦峥淡声道:“未见得喜欢,只是无聊,看看总是打发时间。”

高璋点头:“这本书是极好的,虽有些不成体系,却是我往日行军心得,你看看也好,若有什么不明白,问我即可。”

秦峥“嗯”了一声,并不曾抬头,继续就着油灯翻看那书。

高璋过去,挨着秦峥坐下,扳过她的脸,仔细观察她的脸上伤疤一番,终于道:“看着好了一些,今晚还得抹药。”说着便拿过膏药来涂抹。

一回生二回熟,此时秦峥对此事已经毫无抗拒,便任凭她为自己抹药。

高璋一边将暗红色膏药涂抹在秦峥的疤痕上,一面道:“也没见你处罚那个火头夫,你是打算如何?”

秦峥被高璋将一张脸把持着,说话都有些不得自由,只含糊地道:“就这样吧,我并没有将他如何的想法。”

高璋却是有些诧异:“我向来睚眦必报,逆我者必要亡。你这性子,未免过于平淡,对于欺凌自己之人竟然不做处罚。”

秦峥却道:“我不会处罚他们,只因我知道,他们其实打的并不是我。”

高璋皱眉:“不是你又是谁?”

秦峥仰脸,凝视着上方那个冷硬森寒的面孔,想着这人当日站在城楼上弯弓射箭时的情景,缓缓地道:“他们打的并不是这个叫阿诺的我,而是一个被虏来的杂役。杂役在他们眼里,原本就是该打的,正如大炎人在你眼中,原本就是该杀的。这苍茫乱世,芸芸众生,被鞭打被蹂躏甚至被杀害的,并不是只有一个阿诺,而是大炎一个个手无寸铁的无辜百姓。作为砧板之肉,乱世蝼蚁,我不是今日被伙夫打,便是明日被他人迫害罢了,这一切都是大势所趋命运使然,我又何必去怨怪那个欺凌我的人呢?这不是他的错,也不是我的错。”

高璋为秦峥涂抹膏药的手停顿了下来,良久,他放开那膏药,俯首盯着秦峥看。

他的目光锐利凌厉,他的面孔棱角分明,耳上的蓝钻发出幽幽森光,更添几分阴冷诡异的森寒,他将秦峥整个人笼罩在阴暗中,周围的气温仿佛都降低了几分。

秦峥眼观鼻,鼻观心,默不作声。

良久后,高璋终于抬起身来,阴冷气息消散,他开口道:“女人,你好大的胆子,你的意思是说,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率兵北伐,导致了生灵涂炭,导致了你的屈辱,和脸上的伤疤吗?”

秦峥闭眸不言。

高璋却陡然俯首,狠狠地将唇攫住她的,以着狼虎之势掠夺着她的芬芳。

秦峥气息微乱,两颊发红,双唇嫣然。

她微抬起头,一双眸子犹如刚刚投入石子的湖面,碎作一片,有星星点点的涟漪。

高璋忽道:“你确实不错,足配当我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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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日,高璋依然如往常一般和秦峥同床共枕,至于那日亲吻一事却是再也没有过,只偶尔会抱着她睡去。这个于秦峥而言倒是不难,以前她也时常抱着路放睡。

至于高璋为何如此行事,高璋不说,秦峥自然也不问。只是每晚高璋宽衣洗漱时,会让他上前服侍,于是她便听令。只可惜她并不是细心体贴之人,没几下便让高璋很是不悦,不再用她,于是从此她乐的闲在一旁,便就着营帐窗处的一点光线拿了那本高璋的行军布阵笔记来翻看。

高璋的字却是写得极好,笔锋苍劲有力,看得出是下过功夫的。这南蛮人自有一套本地的土话,可是却没有文字,这么些年来,他们一直借用大炎人的文字。想来南蛮的王庭中人从小修习大炎语言以及文字吧。

她正看着,却见属下侍卫端了一个大木桶来,却是让高璋沐浴的。高璋把衣服尽数褪去。

高璋身姿挺拔坚韧,高大魁梧,肌肉紧实,骨骼强劲,因了长年行军的缘故,身上是健康的小麦色,背脊上有陈年旧疤纵横。他浑身充满了一种精悍敏锐的气息,只这么站在那里,便仿佛蕴含了巨大强韧的力量,仿佛行走在原野里的一头豹子,精敏果敢,蓄势待发。

此时他背对着秦峥,面对着门帘处。营帐里很暗,羊皮门帘射进来的光线将高璋矫健的身姿笼罩上一层淡金色。

高璋抬了下脚,随着他的动作,紧实坚挺的臀部也动了起来,健壮强韧的大腿一抬,便迈入了木桶中。他在木桶中坐了下来,粗黑的长发披散在后背,在木桶边缘桀骜地蹭来蹭去。

秦峥正看着,高璋却忽然道:“你要不要一起来洗?”

秦峥摇头:“不用,白日间你的属下已经为我打来水,我洗过了。”自从高璋发现那件很麻烦的血迹事件后,他就很自动自觉地命属下每日提来温水供她净身之用。

高璋撩起水来,泼洒在他的肌肤上,那小麦色的肌肤便有盈盈水滴,在些许的光线下反射出诱人的味道。

温水打湿了他的黑发,他心情很好地笑了下,转首道:“过来,帮我搓背吧。”

秦峥看着他那一口白牙,只好放下书,起身,拿了一旁放着的皂巾帮他搓背。

高璋颇不满意地皱眉道:“太轻了,力气大些。”

秦峥原本是心不在焉的,此时听到这话,便用足了力气,狠狠地在他背上搓起来。

高璋顿时有些受不住,诧异地道:“你力气竟然这般大。”

秦峥故作不知,道:“还要再用些力吗?”

高璋摇头:“不用,再用力,怕是连皮都要搓下来了。”

秦峥保持着这力道为高璋搓背,待搓好了背,却见那背上疤痕印都泛着红。当下高璋又让秦峥帮着洗头。秦峥搬来杌子,坐在那里,将他粗硬的黑发一点点分缕,仔细搓洗。这黑发也忒地硬了,难不成南蛮人的毛发都如野兽一般吗?

好不容易洗好了,秦峥将一旁的松江绵巾扔给他,让他自己擦洗去吧。

高璋金刀大马地走出浴桶,也并不曾回避,倒是让秦峥猛不丁将正面看个透彻。

秦峥眯眸看了一番,最终得出结论,好像比单言的大一些吧,只是总归……太丑。

她别过脸去,不再看了。

高璋正擦着湿发,猛见秦峥一脸嫌弃地扭头,不觉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秦峥没看他,径自走到窗前,继续拿了那本行军布阵笔记来看。

高璋擦洗好了,长腿几步迈到秦峥身边,一把将她禁锢在尚带着湿气的胸膛中,深眸闪着危险阴森的蓝光,不悦地道:“你竟然敢嫌弃我?”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挤压着秦峥的胸,让秦峥喘息艰难。

她费力地挣开他。

可是高璋却越发不悦,血气上涌,下面坚硬膨大,气息粗重,他逼近她的唇,低哑粗噶地问:“你怀疑我的能力吗?要不要试试?”他胡乱急促地吻着她的面颊和耳畔。

秦峥纵然对闺房之事并不懂,可也感觉到了不对劲,蹙眉道:“你终于想强迫我了吗?”

高璋陡然停下手中动作,深邃难懂的眸子盯着她,身体僵硬,鼻息粗重难耐。

良久,他终于咬了下牙,骤然将她放开,粗哑地,一字字地道:“我不会强迫你。”他挺拔强劲的身体将她笼罩在阴影中,定定地望进她眼底的漠然,阴沉地道:“我要让你心甘情愿成为我的女人!”

说完这话,他拿来外袍随手一披,提起一旁戳立着的长枪,大步慨然地出了营帐。

这一晚高璋没有回来睡,只有秦峥一个人占着那个床。其实这个床极为简陋,也实在不大,一个人睡固然宽松,两个人睡却是极为窘迫了。如今高璋不回来,秦峥倒是能睡个好觉了。

可是她睡到半夜,却被一股寒气惊醒,睁开朦胧睡眼,她看到一个人影站在床边盯着自己,眸光阴狠,让人感觉仿佛被一只狼盯着般。她忙起身看过去,那人却是高璋。

高璋见她醒了,便径自和衣躺下,也不曾搭理她。

反倒是秦峥主动搭话:“额……我今日实在对你不住,明日我想为你做些饭食,也让你开心,可好?”

高璋听到这话,几乎不敢置信,侧脸盯着秦峥,揣度着她的意思,黑夜中看不真切,却只看到她的脸部侧影,那睫毛微微垂着,鼻尖挺挺地立着,仿若晚间月光泼洒下的山川剪影之姿,静谧优美。

他静静地沉默了片刻,终于道:“好。”

秦峥低声道:“谢谢。”

高璋凝视着身边女子,恍惚间有一分动情,情不自禁地道:“你不必说谢谢,我既把你当成我的女人,但凡你想的,我便为你做来。”

秦峥面上一喜,旋即又是面有难色,迟疑着道:“真的吗……”

高璋知道她是不信,便道:“那是自然。”他很快又补充了一句:“只是你若要我放你离开,却是不能的。”

秦峥轻笑了下,道:“大将军君子一言,可没有反悔之理。”

高璋侧过身,望着她道:“我高璋纵然罪孽滔天,可是却从没有言而无信之时。”

秦峥点头,道:“既如此,将军可否放了我一位在灶房帮工的杂役朋友,她是二十九号。”

高璋皱眉,疑惑地看着秦峥:“区区一个杂役,放倒是可以,但只是他是你什么人,怎么值得你为他如此?”

秦峥知道高璋想偏,解释道:“她也是一个女人,我们同命相怜。”

高璋皱眉,不悦地道:“怎地我的军中混进这么多女人!”

秦峥这下子不知道说什么了,他的军中混入女人,和她又有何干系?

好在高璋这个人确实是言而有信的,他阴沉地道:“明日放了你的朋友便是。”

一夜无话,第二日,高璋下令放了二十九号,不过也叫来了各位卒长,大肆整顿,责问轻视不查之过,于是军中各出外打秋风的卒长一个个叫苦不迭。

二十九号临走前,来和秦峥告别,两个人避开众将士,到了一处空旷无人处。如今在高璋的命令下,秦峥的走动范围也比以前广了。

经历了这许多,两个人虽然言语并不多,可是相互望着的眸子已经仿佛能明白对方的想法。二十九号低头灰败地笑了下,这时候说谢谢两个字,好像太轻飘飘了。

良久,还是秦峥先开口:“你不是要去找你的夫君和孩子吗,离开这里后,赶紧去找吧。”

人存着一丝希望,总是好的。

而寻找母亲,不就是父亲留给自己的希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