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中那首领面色铁青,沉声道:“阁下执意不还给我们要的人?”

面具人冷笑数声,“不还如何?”

树下人影晃动,摆开阵法。众人身形耸动,步伐时快时慢,一队队人大开大阖,阵形变幻不定,只看得宁溪亭和天永头昏目眩。

面具人看了一会,大笑道:“好看是好看,渡云楼的阵法还是有几分看头,对付些小喽罗之类兴许有用。不过,你们在我面前摆这些,是徒然浪费时间!”

语声未毕,面具人一指剑气弹出,划向最远处的一个角落,一声惨呼响起,接着众人纷纷倒地,动弹不得。

原来那指剑气所击的角落正是阵法的法眼所在,是破阵法的关键,是众人内息所寄,一旦被破,阵法瘫痪,众人尽皆受伤。

面具人冷声道:“不知死活的东西!回去跟你们破楼主说,是我幽灵宫主劫走了宁公子!”

阵法中瘫倒的众人听到他说自己是幽灵宫主,不禁脸无人色,碰到此人,那是一分胜算也没有。他不杀他们,大概是要他们回去报信,不然,遇到这人,他们早就成了一堆死尸。

天府蜀中。

青城山下。

数间茅庐背靠葱翠连绵的城山,人庐与山谷浑然一体,满山清静空幽,仿若远在红尘之外,却因结庐茅舍而沾染几分人间气息,显得亲近可爱。

茅屋简陋,却布置了青萝花草,不失雅致。屋前铺晒着草根花卉,墙壁上挂着干草数茎,墙下井然有序的摆着箩筐铲锄布袋斗笠。

茅舍四周充斥着草药气息。

屋内传出唤声,是个男声,慈和的语声中夹杂几分不耐:“杜仲小子,老是拖拖拉拉,收几味干草要这么久?明儿让你去山顶采药,看你还懒不懒!”

从茅屋内走出一位青布衣儒者,衣衫颜色已旧,浑无光泽,衣袖高高卷起,前襟还沾了几片草叶,额头垂下数缕散发,束发头巾也颇简陋随意。这人一走出,便带来满院浓浓的药物气息。

此人前脚跨进院落,刚一抬头,略显憔悴的面容本来布了几分怒意,却蓦地尽数化为惊愕。因为院中直直躺了一人,不知是死是活,却不是杜仲是谁?

他忙抢上前去,试探地上人的鼻息,总算还有气息,他稍稍松了口气,可再一细看,却不禁大惊失色。

杜仲面色发紫,却不是受冻后的紫色,细看之下,能发觉这紫气在杜仲肌肤中游动,所经之处脸部经脉便凸现出来,宛如表面皮肤是透明的一般。那团紫气仿佛是个妖物,在杜仲脸上皮肤下任意东奔西走,形状时时变幻。杜仲只昏迷不醒。

那布衣人把住杜仲脉门,凝神细辨,脸上神色由惊奇转为豁然再转为愤怒。一望一切之下,他已明白杜仲是怎么回事了。杜仲脸上紫气萦然,是中了毒了,此毒极少见,也极为厉害,中者半个时辰内若不得解便纵是神仙也无力回天了。此毒虽厉害,他却有解毒的方子。但他愤怒的是有人在杜仲身上下毒!杜仲不过一个十三岁的孩童,竟有人歹毒的加害。

但也不及细想,他从发中取下数枚银针扎入杜仲面部头维、阳白、印堂、四白、迎香、人中、地仓、承浆诸穴位中,银针刺下,那团紫气便宛如被困住的恶兽,四下冲撞了一阵,渐渐屈服,再无力到处游走。杜仲面色依然呈淡紫色,只是毒素已被暂时束住不能任意扩散。

“扎成个刺猬,好看么?”青衣人正全神贯注为杜仲施针,却突然传来一个女子娇声揶揄。

布衣人讶然回头,就见一澄衣女子满脸不屑的立在院中一棵树旁冷眼瞧着他,他疑惑道:“姑娘是……”

“你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华佗再世扁鹊重生蜀中活神仙大宋晋原名医唐慎微?”澄衣女子冷冷道。

布衣人张口欲语,突然被噎住,脸色不定,半晌才道:“区区正是晋原唐慎微,不知姑娘有何指教?”

“岂敢!唐先生名播天下,四海仰慕,小女子正想见见唐名医是如何生的三头六臂,如何做的蜀中活神仙!”那女子嘲讽之意昭然。

唐慎微脸色变了几变,“百姓们给的谬称,在下材微,叫姑娘笑话了!”

澄衣女子走到杜仲身边,打量着,“这位小哥脸上的颜色可好看得紧啊!”

“他是中毒了!”

“什么毒啊?这般好看!”

“紫霞飞天。”

那女子突然吟吟而笑,笑得颇有几分得意,“名字很好听是不是?”

唐慎微奇怪的看着她,但承认她的话,点了点头。

澄衣女笑得更大声,好半天才止住,微微喘道:“想不到,两年前我取的名字,竟能达唐先生圣听!荣幸!荣幸!”

她笑得嫣然,唐慎微却陡然惊愕,然后大怒。

“你,你是林芷蓝?”他问。

澄衣女子得意的点头。

唐慎微瞪视着她,怒道:“我与林姑娘有何冤仇?这小童与林姑娘有何冤仇?你竟对个孩子下毒手!”

林芷蓝对他的愤怒毫不放在眼里,依旧笑道:“先生见识怎这般拘泥?我听说成都唐慎微医名播于九州,人们称为活神仙,我偏生不信,想来瞧瞧盛名之下,其实如何。于是拿出两年前我精心研制的紫霞飞天来试试名医的医术到底如何。”

唐慎微更怒,“你、就为这个,不惜以活人相试?”

“这有什么?”林芷蓝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伸出纤指,指尖荧光跳动,“既然唐先生识得此毒,想必已有解法,不如来点高级的?”她瞧着自己手指,对着杜仲就要弹出。

“住手!”唐慎微挡在她面前,愤怒中带有惊疑,“姑娘到底想怎样?林姑娘在江湖上名声甚大,号称用毒天下第一,算得上是大家,为何非要与一个小童过不去?”

林芷蓝眨眨眼,“没有与他过不去呀!”她眼珠转向唐慎微,微笑道:“我倒有点与唐先生过不去。”

唐慎微哼了一声,冷然道:“林姑娘名声恐怕远在鄙人之上,何必屈尊与在下过不去?唐某乡野鄙人,不过热衷岐黄,靠着点雕虫小技混口饭吃。凡夫俗子如何敢招惹林姑娘?”

林芷蓝笑道:“唐先生何必过谦?先生悬壶济世,擅解百毒。可是人说我林芷蓝用毒天下独步,若是唐先生能解我种下的毒,既说明先生医术精湛,也说明我林芷蓝技艺不精。所以想今日我俩一较高下,先生以为如何?”

唐慎微知道再与她讲道理,她也不会理,只怕不分个高下,她不会善罢甘休。然而,医者医人病痛,怎能为证医术而以活人相试?

杜仲的毒虽被控住,但也得赶紧解救才行,如此拖延下去于林芷蓝的蛮缠也无益。

“若是姑娘非要考较在下的医术,且待我解了童儿的毒再请姑娘于我身上施毒,如何?”

林芷蓝愣了一下,道:“我这毒只怕你受不起,若是你中毒后神识全丧动弹不得,还怎么自救?”

“那时,就算姑娘赢了!”

唐慎微说完,不待她答话,已俯身抱起杜仲往茅屋而去。

林芷蓝侧头看着这个有些倔的医者,不禁好笑。这个迂医倒也有趣,她好胜心起,真想立即就在他身上施毒。蜀中名医唐慎微身中毒仙林芷蓝的毒不治身亡,江湖传开,不知会多有趣呢!

她脑中遐想,妙目弯弯,笑靥顿开。

不过,那不过是假想,她还不敢如此胆大妄为。

因为有人吩咐过她。

她也走进那低矮的茅屋,看唐慎微怎么救人。

屋内不是一般的简陋,诸物都是以最大程度的简省状态呈现,跟乞丐的破屋子差不了太多。而她不远千里来此,就因为这破茅庐中的一个迂生,过着简省生活不求身外物的儒医。

既然是为人而来,不是屋子,那就没必要在意这破屋子。

她这样安慰自己,紧蹙的眉头才稍稍舒开。

唐慎微将杜仲放到床上,然后捡了几味药材捣碎,之后温火熬药。因为要救人,所以不免紧促,然而急而不乱,手法熟练,神情镇定。整个过程中他不与林芷蓝说一句话,林芷蓝也不打扰他,自行观摩他配药的程序。

不多时,杜仲脸上已敷上药草,一应齐全的汤药也都喝下。

唐慎微所配的药剂与林芷蓝的解药方子大不相同,林芷蓝颇好奇,一直注视着杜仲脸上的变化。见紫气渐渐消散,她才开始对这个大夫有点佩服。于是询问唐慎微如何想到这样用药,他所用药材的药性有些相克为何还能相配等等。唐慎微一一解答,林芷蓝听得连连点头。一些医理她还是第一次听说,倒不是她不通医理,而是唐慎微一些看法与前人颇不相同,往往见解独特。

两人正说到前人记载药物药性的纰缪之处时,陡听得外面一声惨呼。两人不禁变色,唐慎微忙冲出屋子,就见院中侧卧着一人,浑身浴血。唐慎微大吃一惊,疾步上前,俯身探视。

地上衣襟殷红的人紧闭的双目突然睁开,一道剑光划出,直刺唐慎微胸口。变故仓促,唐慎微来不及躲避,眼瞧剑芒就要刺入自己身体,脸色陡然苍白如纸。

地上那人却先于唐慎微发出惨呼,惨呼短促,那人嘴张开,尾声却发不出,凭空消失了。他咽喉处不知何时多了个窟窿,血柱射出,溅了唐慎微一身。唐慎微呆立着,被突生的变故惊的忘了动作。

许久,他才发觉林芷蓝就站在他身边。他看了看林芷蓝,又看看地上的尸体,颤声道:“你、你杀了他?”

林芷蓝不答,只是注视着喉头多个窟窿的人,她嘴角弯个笑的弧度,“穿体红箭原来有这般威力!果然见肌肤便瞬间穿透,厉害,厉害!”她自语连连,痴笑不绝,眼神好似不舍那人咽喉中的黑洞,久久凝视。

她沉浸于自己的杰作,兀自欣赏,突感有股凉意袭来,扭头便触到了唐慎微射来的冷然眼光,“怎、怎么了?”

唐慎微微怒道:“何必非要伤他性命?你、出手如此毒辣!”

林芷蓝一愣,也生气了,“为什么杀不得?这就叫毒辣?江湖上真正毒辣的事多了去了,你躲在山中装神仙,没见过你杀我夺。不杀他,等着他杀你?”

“你虽救了我,却也不该妄杀生灵!夺人性命容易,救人一命谈何容易,自黄帝、岐生以来多少医者钻研医理治病救人……”

林芷蓝愤怒已极,“够了!我就爱用毒杀人,这些年来也不知杀了多少了,今日杀一个也不算多!毒仙可不似你这活神仙!你一味做好人,悬壶济世,为何那人要害你?我若刚才不出毒手,只怕这会你真成神仙了!”

唐慎微叹了一声,“我说不过姑娘,却也不想再见姑娘用毒害人,姑娘请离开吧!”

林芷蓝气得脸色铁青,“哼!本姑娘喜欢这破地方么?希罕在这呆着么?若不是……哼,只怕我前脚离开,后脚下就得躺下一具尸体!”

她蓦然转身,一袖拂出,袖中一物倏地飞出,直射向茅屋后的山壁。山壁绿荫中掠过一个人影,眨眼间已立在茅屋之上。那人一身劲装,目射厉电,面如坚石,兀自冷笑揶揄:“你们怎么不打起来?林仙子一怒之下再施个什么穿体红箭绿箭的,唐名医就此在这山谷中做个真正的神仙,岂不都好,也省得我动手。”

稚子不识人间愁

林芷蓝笑了,笑得粉靥如花,她摇了摇头,“我也想那样啊!可是我们庄主若是知道了,还不重罚我?你说是不是?”

那人也笑了,却笑得冷冰冰的,只是牵起脸上几块肌肉,生硬的扯动了几下,“我看不见得,你们庄主怎么舍得罚你呢?我都不舍得杀你。要不,把这活神仙让给我,免得咱俩动手伤了和气。”

林芷蓝更乐,“你这买卖做得好啊!让给你这个大便宜,我就回去受罚。要不,你借给姐姐我个胆子?”

那人依旧冷笑,“你若不敢回去,尽可跟着哥哥我,你们庄主不疼你,我疼!”

林芷蓝捧着肚子笑,“笑死我了!没大没小,敢跟姐姐充哥哥!你的算盘打得不错哦,一下子就想赚了两个人去。若是你长得不要这么冷冰冰,说不定姐姐我还会考虑一下。再者,你连我们庄主相貌的二十分之一都没有,姐姐还怎么考虑呀?”

这时,一旁的唐慎微听不下去了,“我与你们二人素不相识,不知你们商量来商量去,与我有什么相干?”

茅屋上那人道:“原来唐大夫不知道我们的目的!那我就长话短说,我是渡云楼的人,那位林姑娘是冷月庄的人。我要杀唐大夫,那位姑娘要救唐大夫。”

唐慎微愕然,“什么渡云楼、冷月庄,我都没听说过,不知是怎么招惹的你们?”

那人道:“百医盟盟主你认识吧?”

唐慎微道:“宁盟主,我认识。”

“盟主儿子呢?”

“宁溪亭,是我的弟子。”

“这就是了。我们楼主不仅要灭了宁盟主满门,而且与之相关的人一个也不能放过,如今就差了唐大夫你了。”

“什么?”唐慎微这一惊可不小,顿时失色,“你说,已经灭了盟主满门?”

“早灭了!”

唐慎微惊怒不已,气血集于面上,如同火烧,他胸口起伏不定,已是愤怒异常。他目中似燃着火焰,射向屋顶之人。巨怒之下,气为之结,竟吐不出一字。

林芷蓝看他这个情形,生怕他被气死,那她就交不了差了。忙道:“你别气,报仇就是了!”

她袖口微动,数道金光齐发,印在空中分外好看,金光灿灿,如万道阳光照耀,刺得人睁不开眼,却为其光彩所摄,又不愿不看。这金光的辉煌正是杀人的武器!当人屈服于它的光彩之下时,便会眼瞎心盲。当它的万丈光芒罩下时,肉体便会消散于金光尘埃中。

她想将他一击格杀。

突然,她发现他不见了。

不是消失于光芒下,因为在金光罩下的一瞬他突然不见了踪影。

莫非是——

遁迹无形?

一种古老的遁地法!

她心念电转,蓦然伸手去抓唐慎微,不料抓了个空。——他已被人先行抢走。在她就要触到唐慎微衣角时,那消失的人影不知从何处转出,飓风般卷走了唐慎微。

她呆立当场,脑中一片空白。

遁地法,她实在不知道破解的办法。凭她肉眼,如何能看透那人藏身何处?敌人在哪她都不知道,别说救人,就是她自己性命恐怕也是不保的!她全身神经紧绷,凝神注意着周遭的动静。青山树木吐纳,应和天地自然的脉息,毫无异样。无论如何细辨,都发觉不了什么线索。她都要绝望了。

突然,一点凉意溅上她后颈,她全身血液一凉,僵在当地。过得一会,没什么动静,她一纵而起,空中回身。

距她刚才立身之地半尺远的地方,一滴滴殷红的血迹染在地面,渐渐,血迹增多,如雨水般浸湿了路面,最后,血柱泉涌,喷有三尺之高。血腥味扑鼻,林芷蓝却连呕吐的力气都没有。

这些,是谁的血?

还能有谁?那个倒霉大夫的吧!

林芷蓝双膝酸软,跌坐地上。要保护的人死了,她今后还怎么混?

“你怎么了?”一声问候响在耳际。

她木然抬头,见到一个熟悉的面孔,“摇光?”

一身黑衣的男子,面容俊朗,却透着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不是冷月庄的摇光司主是谁?

他全身裹着股冷气,冷声道:“你倒悠闲,将庄主吩咐的任务置之不理,想必以后也不用回去了吧?”

林芷蓝想辩解,却还是垂下头,“我尽力了!他死了,我也没办法!”

“他的遁地法被我破了,你能有什么办法?”

“什么?”林芷蓝霍然抬头,一脸惊讶,“他?难道死的不是他?”

摇光有些不耐,“什么他他的!庄主吩咐我来接应你,料定你是料理不来的。”

林芷蓝顾不得脸红,满场寻找唐慎微。

此时她才看到地上躺了两人。一个倒在血泊中,正是渡云楼那劲装冷面人。另一个青色布衣,正是唐慎微。

她急奔过去,见唐慎微只是昏迷,并无大碍,才由忧转喜,顿时有了精神,刚才的惧意被抛得一点不剩。她抬起唐慎微的头,一手掐他人中,一手点他脑后玉枕穴。

唐慎微醒转后不免询问经过,林芷蓝粗略的说了。但说到如何杀了渡云楼的人时,林芷蓝只好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一旁抱臂冷眼的摇光。摇光抬手指向不远处地上竖立的一柄剑,淡淡道:“那是法眼,刺进去他就遁不了形了。”

唐慎微看着自家院中满院的血污以及两具尸体,黯然叹了口气,想到盟主一家被害,心中更是难受。

摇光走上前来,朝他行了一礼,道:“唐先生受惊了!是我们保护不周,还请见谅!”

唐慎微还礼道:“有劳二位的保护,否则我还不是和他们一样!”他目光扫在地上尸体身上,极为感伤。

摇光道:“此处不易久留,渡云楼怕是还会派人来,请先生随我们去一处安全的地方!”

唐慎微点了点头,又道:“可否带上我的童儿?”

摇光沉吟着,林芷蓝道:“一个小孩子而已,我一手抱着走吧!”

一行四人于是离开了青城山下。

清晨,淡淡薄雾飘在空中,微微晨曦衬在天际,晓风轻拂,露珠飞扬。一座木质阁楼上风铃摇摆叮咚,淡淡药草气息飘荡风中。

阁楼下露天木地板上摆着几个木盒,盒中放着几味草药。

木盒的两旁分坐着两个人。一个是白衣袭地的妙龄女子,眉目如画,铅容淡淡,唇角紧抿,给人一副严肃端庄之态。另一个是个不过五六岁的小小孩童,粉嫩的小脸蛋上挂着汗珠,是个颇为可爱的小男孩。男孩咬着下唇,面色惶恐,眼睛瞧着面前木盒中的草叶,怯声道:“这个……是龙胆草。”说完,他抬起眼睛试探着看对面的女子,女子脸上顿时罩了一层寒霜,沉声道:“伸手!”

男孩慢慢伸出右手,很是畏惧的样子。女子举起戒尺在男孩手心重重拍了一下,男孩粉嘟嘟的手心顿时一片殷红。女子用戒尺指着另一个木盒问道:“这是什么?”

男孩盯着那盒中仔细辨认,大气都不敢出,眼中渐渐生了层雾气。女子又问了一遍。男孩更加胆怯,颤声道:“是……夏枯草。”

女子一声低喝:“不长记性!伸手!”

男孩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大颗的泪珠沿着腮帮滚落,一串接一串。孩子的哭声响在晨风中,那女子竟是毫不动容,仍由他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