乒乒乓乓,叮叮当当。

两柱香之后

"你的刀总是快那么一点点。"

"你喜欢?"

"怎么讲?"

"你在笑。"

"呵呵,没错,我喜欢这样,所以你最好永远这么快,否则一旦哪天让我的速度赶上了,你可就危险了......"

"恩?"

"呵,也许我一时忍不住就把你杀了......我有时候很难控制自己......"

"恩......抱歉,我以后不让你给大娘搬东西了。"

"压根和这个没关系!"

简适被靳朔云找去谈话的时候,查哈尔领主正坐在庆大娘堆满货物的马车边独自郁闷。与简适交手他向来只输一点点,可每次与简适的对话,都能让他有败北得一塌糊涂的感觉。查哈尔赫兰背地里说过他不正常,他本不予计较,可如今,他还真想把那个不成材的哥哥拉来看看这世间异常的不只他弟弟一个。

起先查哈尔赫琪还以为简适是故意为之,可时间一长,他就明白那男人是真的呆楞迟钝。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能拥有让他兴奋得颤抖的绝佳身手。想到这里,查哈尔赫琪露出了在他看来乃表达愉悦之情而在别人眼中则闪烁着噬血光芒的微笑--与简适交手的滋味,绝佳。

一个时辰之后

"你还在?"简适略略地感到疑惑,查哈尔领主不仅没走,连靠马车的姿势都和一个时辰前如出一辙。

"......"查哈尔赫琪总不能说自己是因为回味之前的比武快感而忘记了时间,只得换个话题,"靳朔云找你什么事?"

"太后五十寿诞将军要去皇都祝寿,命我代管这段时间军营一切事宜。"简适如实相告。

"你就这么告诉我?不怕我趁机进犯?"查哈尔赫琪露出恶质笑容。虽然这一年来他确实没行动,可不代表他永远会这么友好。

"你打不过我。"

"......"

一下,两下,简适眨着眼很无辜。

南元五四五年,包括边西将军、镇北将军、外南铁骑总领军、按南巡查御史等在内的十几位朝外为官的二品以上大员,纷纷领旨起程赶赴皇都。

大南国皇太后的五十寿宴,十二月初三。

第二十四回

离开漠北前的那个晚上,靳朔云躺在营外的空地上看月亮。身上是暖和的皮袍,身下是厚厚的草席,隔绝了四周和地面的凉气,靳朔云就那样用双手垫着脑袋,一看看了大半夜。其实那个夜里,几乎看不见月亮。那可爱的姑娘隐匿在暗沉的夜幕里,被挡得严严实实,只偶尔露出点微薄的光,那就是那么几缕,映射到地面,便成了晶莹的霜。

然后,雪就那样下来了。

初冬的雪很小,很缓,不仔细看几乎感觉不到。雪花是那种小巧却精致的八角型,很难想象,那样小小的结晶,却有着如此美丽而繁复的结构。大自然是最伟大的工匠,工艺精湛而且绝不偷工减料,再小再细微的雪花粒儿,都不会少掉一个边角。

第一朵小雪花儿落在了靳朔云眉毛上,凉了一小下,便瞬间融化了。许久,第二朵才又落下,这次是脸颊,仍旧凉凉的,很舒服。

第三朵,第四朵......雪仍旧缓缓的,没有风,被夜里冰凉却温柔的空气托着,连下落的舞步都如此轻柔。先遣部队还没有落地,第二拨雪花儿又飘飘洒洒而至,加入旋转飘落的阵容。然后第三拨,第四拨......

地面刚刚覆上薄纱,漫天,已洁白无暇。

靳朔云抵达皇都时是十二月初一的下午。他第一次看见皇都的晴天,算不上艳阳高照,可比之上次的冷雨不休实在好上太多。

"将军,我们要现在进宫吗?"贴身将领刚一进城便问。

靳朔云摇头:"不了,将士们一路奔波都很辛苦,先回将军府邸休整,明天直接去早朝吧。"

阔别四年,将军府却完全没有变化。长年住在里面的仆人将府邸收拾的一尘不染,就好象这座府邸从没空荡下来过。可惜,靳朔云一如既往的找不到卧房。拐了不知道多少个弯,穿过一个又一个游廊,靳朔云郁闷的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大堂。兵卒们多数是大南人,对这种建筑自然是没什么不适应,早都不见了踪影,只剩住惯帐子的靳朔云,一个人孤独地在大堂里呆立。

靳朔云一刻也不想在这犹如迷宫的建筑里多停留,反正时候还早,他当下决定出去转转。

上次来时正值雨季,靳朔云根本没机会细致感受这座都城的风韵。只隐约记得它的建筑都是规规整整装饰繁复,就像文人墨客的诗句与丹青,每一笔,每一字,都经过细细的雕琢。美则美矣,却总隐隐觉得累。一路欣赏下来,看的人累,那建造的人想必更累吧。

靳朔云觉得自己果然还是适合草原的帐子,简单,结实,一出帐,便满目辽阔。

街道上熙熙攘攘,吆喝声,叫卖声,人语声,交织成一片繁荣的皇都风光。靳朔云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走着,东看看,西看看,像刚进城的孩子。上次来的时候因为下雨,街道根本没有什么人,这一次他才真正感受到天子脚下的繁荣。

走进一间兵器店,店主马上迎了过来,服务甚是热情。可靳朔云只在店中扫视一眼,便不感兴趣的出来了。兵器都很漂亮,漂亮到有些不真实。复杂的雕功,精湛的镶嵌,每一件兵刃都华丽得像件艺术品。佩带在王公贵族们腰侧很合适,可要真用它们去打仗,啧,还是算了吧。

走得无聊,靳朔云便索性坐到了护城河边。记得阿娘以前说过,每逢盛夏,皇都的护城河边都一片垂柳,白堤柳帘,煞是好看。可惜,他到现在仍然无缘得见。岸边的柳树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条,随着微风摇曳。护城河微波粼粼,泛着青光,很漂亮。只可惜,它永远也不会像碎叶河那般恣意奔腾,因此在靳朔云眼中,便少了几分豪气。

明明已经入冬,可这里却感觉不到一丝寒意。阳光淡淡地撒在肩头,却意外的很温暖。靳朔云摸出一直随身携带的鹰笛,那是要送给太后的寿礼之一。除此之外,还有很多草原特色的寿礼都放在木箱里一路带过来,可靳朔云偏偏爱上了这只笛子。几经挣扎,他决定据为己有。反正也没人知道。

鹰笛是漠北草原最具特色的乐器。它用鹰的翅膀骨所制,长一尺左右。靳朔云这次带来的这把鹰笛,是漠北最好的制笛匠用了一年心血才打造出来的。制作用了三个月,放灶坑里熏染用了九个月,直到整根笛子都熏染成了典雅美丽的暗红色,工匠才在上面雕刻上了草原特有的美丽花纹。工匠将笛子献上来时,说这笛子用的是鹫鹰骨,骨质坚硬,骨纹细密,吹奏起来比老鹰骨的音调偏低,音色会浓厚很多。

将笛子放在嘴边,靳朔云微微运气轻轻一吹:"噗--"

咳,喜欢并不表示一定会吹,对吧。

"将军,静王府的人已经在这等一个多时辰了。"

靳朔云在傍晚回府,贴身兵将立刻上前通报,完全不知道这消息对自己的将军来说无异于平地惊雷。靳朔云根本来不及思考,只是下意识的把头转向大堂里多出来的人,一个儒雅的男人,三十岁的样子,白衣,正坐着优雅地品茶。

不是贺无晨。

见到靳朔云出现,男人立刻放下茶盏,微笑着迎上前:"在下薛临,静王府的主事,得知将军今日抵达,奉王爷吩咐前来请将军上府一叙。"

"贺无晨让你来的?"靳朔云有点不敢相信。这又是哪一出,他总是猜不透贺无晨的心思,从前是,现在依然。

"看来将军果真与王爷私交甚好,放眼满朝可找不出第二个敢直呼王爷名讳的人。"薛临仍旧笑得温和,"正是王爷吩咐来请将军的。如何,将军可以走了吗?"

"现在?"靳朔云诧异。

"在下已经等候一个多时辰了,难道将军还要让小的空手而归?"薛临可怜地皱起眉头,"若请不到将军,王爷发起火来小的可就惨了......"话是这么说,可薛临的表情并没有多少害怕,顶多有些为难罢了。

"那麻烦你前面带路。"靳朔云向手下嘱咐几句,便随着薛临离开了将军府。

说不心急那是假话,靳朔云甚至听见了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跟着薛临动拐西转,也不知道走了几个街口,靳朔云终于看见了那大气的门楣和匾额--静亲王府。

走进大堂,薛临识相地退下。贺无晨就坐在那,定定的看着他,靳朔云不知道他坐在那里有多久了,难道从薛临去请自己时便等在这儿了么。脑袋一团乱,靳朔云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做什么。

好在贺无晨给他解了围:"坐。"

简单一个字,却让靳朔云如释重负,他还没有找到和长大后的贺无晨正常沟通的方法,脑子瞢瞢的,就近在堂下找了把椅子,靳朔云略带僵硬的坐下。

"我以为你会扑上来揍我。"贺无晨忽然开口。

"恩?"靳朔云一楞。有些反应不过来。

"呵呵,你想啊,当年不辞而别不说,在金殿上又说不记得你,你都找到王府来了还是借病不见,所以我觉得你现在肯定想扑上来揍我。"贺无晨淡淡微笑,眯着眼睛,和小时候一样仍旧弯弯的像月牙儿。

靳朔云听着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想生气吧,对着那眼睛还真没法怒起来,可不想生气吧,这一桩桩一件件历历在目,他还真没法当作没发生过。最后,他只能复杂地看着贺无晨:"原来你真没忘,记得比我还清楚呢。啧,让你这么一说,好象不揍你都有点说不过去了。"

贺无晨看着他,目光炯炯:"你那天本想翻墙进府的,是吗?"

靳朔云呆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苦笑道:"你还真是什么都知道。对,当时是想翻墙来着,不过李将军把我拉回去了。他给我讲了挺多的,我想我大概明白了。"

"明白了,但是不原谅,对吧。"贺无晨淡淡的叹息。

靳朔云有些困惑地看着贺无晨:"奇怪,我总是猜不透你在想什么,可你却特别了解我。"

"我小时候就说过,你那脑子不适合思考。"贺无晨咧开嘴,仿佛又恢复了儿时的顽皮。

第二十五回

靳朔云觉得混身别扭,说不上哪儿出了问题,可就是全身不自在。他为什么要坐在这里和贺无晨说些没有意义的话呢,或者说,他到底想和贺无晨说什么呢。叙旧?别扯了,都这么多年了,想叙旧早干吗去了。那么,他为什么还坐在这呢?

靳朔云觉得有点乱,但凡这个时候他总想找点什么事情做。仿佛看出了他的不自在,贺无晨低声道:"喝茶。"

贺无晨的声音早已不是记忆中的童音,那是属于成熟男人的,低低的,略带沙哑的嗓音。靳朔云下意识地就端起了茶杯,其实他不喜欢喝茶,在草原里压根就没有以茶待客的习惯,他们都是喝酒。所以当靳朔云刚喝一小口,便被那奇怪的苦涩味道打败。他想放下,可一想到放下后就要和贺无晨的大眼瞪小眼,他还是痛苦地继续浅嘬着。

直到贺无晨再次开口,茶已进肚大半。

"你不想问我为什么不告而别吗?"贺无晨轻声地问。

靳朔云想了想,才道:"四年前想来着,那时候特别想,现在反倒没什么感觉了。"

贺无晨像是没听到一样,自顾自道:"我怕你不让我走,我觉得你能做出来。"

靳朔云哑然,却又无法否认贺无晨说的却是事实,如果他事先知道,他肯定会拼命的把贺无晨留住,就留在自己身边,先别管原因,他就是不想那小家伙离开。不过再想也是徒劳,结果就是贺无晨离开了,然后长大了,成为了一个全然陌生的男人。不再是记忆中的小家伙。很奇怪,命运的交错往往就在一瞬间,因为某一个决定,然后截然不同。

不过靳朔云还是没法完全释怀,贺无晨的话勾起了他心底最深的难受,还有那个压在胸口七年的问题:"为什么一定要走呢,就那么想回皇都吗?"

贺无晨歪着脑袋,安静良久,才慢慢道:"知道我怎么回来的吗?"

靳朔云不明所以。

贺无晨眯着眼睛,露出一个淡到不能再淡的笑:"我往自己身上浇了七桶凉水,才换来御医和大哥的回召圣旨,你说我有多想回来?"

靳朔云惊呆了。他可以无数次的埋怨贺无晨的不告而别,可以痛恨对方朝堂上的不相认,更可以愤怒对方的避而不见。可面对贺无晨刚刚说出口的真相,靳朔云却浑身冰冷,僵硬的已经作不出任何反应。

那一年,他才多大?一个十六岁的孩子,竟然有如此可怕的心思!靳朔云发现自己从来没有了解过贺无晨,或者说贺无晨狡猾的只给他展示了自己的一部分。然后他就傻傻的一头栽了进去,傻傻的爱上了对方。是的,爱。靳朔云悲哀的发现自己竟然是在此刻才认识到那奇怪的情愫。若可以选择,他宁可不要明白。

因为那滋味是锥心的疼。

靳朔云努力控制,才让自己沙哑的声音没有颤抖:"那么恭喜你,你已经如愿的回来了,在静王府锦衣御食,还找我来做什么呢。叙旧就不必了。"说完靳朔云腾得从椅子上站起,大步向外面走去。这个王府,他一刻也不想多留,身后的人儿,他一眼也不愿意多看。

还没走到门口,靳朔云忽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给扯住了。他回过头,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贺无晨,完全男性的充满侵略的力量,那还是他记忆中那个贺无晨吗?为什么一切都变得如此陌生?

不是挣脱不开,只是靳朔云不想弄得这么难看。所以他任由贺无晨拽着,僵硬道:"面也见了,旧也叙了,你还想做干什么?让我看你在这过得有多滋润?让我承认你离开草原回皇都是对的?"

"都不用。"贺无晨正色道,"你只需要在我这里留三天。"

"你真以为我不会揍你是吗?"靳朔云几乎想用拳头了。

"你以前对我说话连语气都不敢加重。"贺无晨微微皱眉,语气中竟有一丝可怜。

可惜,面对几乎和自己一样高的男人,靳朔云完全提不起怜惜的心情:"你要再变回小家伙,我倒可以考虑。"

贺无晨苦笑着摇头:"回不去了......"

靳朔云不知道他这话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深层含义,他也懒得去想。反正贺无晨也说了,他那脑袋瓜就不适合思考。

"你也知道回不去了,那你还抓着我干什么呢?"靳朔云深吸口气,让自己稍微平静一点。

"你留在我这里哪也别去,就三天,我保证。"贺无晨有些着急,抓着靳朔云的力道也逐渐增大。

靳朔云觉得好笑:"哪也别去?明天早朝也不去?皇太后的寿诞也不去?那我来皇都干什么?"

贺无晨却没有一丝笑意,他紧紧地盯着靳朔云,灼热的目光几乎发烫:"就是哪都别去。早朝,皇太后的寿诞,你都不能去。"

"你在说什么?"靳朔云隐隐地感到了一丝不寻常。

"我谁都可以骗,但我不想骗你。"贺无晨静静地,语气平静却骇人,"我之所以想方设法回皇都,不是为了当王爷,要做,我就要做皇帝。你明白么?"

一阵晕眩袭来,靳朔云几乎站不稳:"你疯了!"

贺无晨露出一个浅浅的苦笑:"我没疯,为这个,我准备了七年。从一回皇都开始,我就在准备。而现在,时机已经成熟了。"

"什么时机?"靳朔云下意识的问。

贺无晨看着他,良久,似乎在思考如何措辞。可最终,贺无晨还是决定全部坦白:"若想称帝,就要清洗掉一切的保皇派。而这次皇太后寿诞,召集了大南国所有二品以上的官员。"

"政变加血洗是么?"靳朔云露出了痛苦的神色,"你知道要死多少人吗?"

"通往皇座的道路,从来就是鲜血淋漓。"贺无晨低声道,"你没生在皇室,不会懂的。"

"我是不懂,"靳朔云冷笑,"我就没懂过你。"

贺无晨从没见过这样的靳朔云,从前的靳朔云会愤怒,会生气,却绝对不会挖苦和嘲讽。是自己让他变成了这样么?一股说不出的难受猛烈地袭击贺无晨的胸膛,他几乎难受得说不出话,可手还死死地抓着靳朔云的胳膊。

"松开,别逼我动手。我不信你能打过我。"靳朔云冷冷道。

贺无晨苦笑:"虽然一直告诉自己你不会帮我,可我还是忍不住去想。"

靳朔云摇头,缓慢却坚定:"你可以不用想了。我绝对不会帮你。"

"那你会帮贺无桓么?"贺无晨轻声问。

靳朔云仍旧摇头:"我谁都不帮。就像你说的,他当年为了皇位忍心把你丢在漠北,你现在想报复是正常的。"

"云......"

贺无晨突然的低喃让靳朔云浑身一震,那个慌乱的夜晚,身下的小人儿就是这样一遍又一遍的喊着他的名字。云......记忆如潮水一般涌上,思绪忽然回到若干年前的那片旷野上,当时仍是娃儿的贺无晨与年少的自己的对话。

"你会成为将军吧。"

"啊?我没想过......"

"我觉得你能。边西大将,很适合你啊......"

"呵呵,哪有你说得这么厉害。"

靳朔云忽然产生一个可怕的念头。他看向贺无晨,颤抖着说道:"别告诉我临走前的那个晚上你与我那般亲热,是因为预想到今天我会手握兵权,能帮得上你......"

贺无晨一使劲,便将已经彻底木然的靳朔云搂进怀里。用下巴轻轻蹭着靳朔云的颈窝,贺无晨有些动情:"说一点目的没有那是假话,可我喜欢你也是真的,不然我绝对不会任你那般放肆......"

靳朔云觉得头晕晕的,肚子里也好象有团火在烧。他使劲的摇头,可晕眩感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更加严重。贺无晨让他害怕,也许整个皇都的人们都这样,就像这里的建筑,复杂的百转千回,曲折的深不可测。

脑子乱成一团,靳朔云反反复复只呢喃着一句话:"我要回漠北......"

"现在恐怕还不行......"贺无晨叹息,"事情还没结束呢......"

贺无晨呼出的热气就在耳边,靳朔云不知怎的竟觉得浑身颤栗。那种酥麻的奇怪感觉从大脑传递到指尖,浑身好象失去了力气,连视线都开始变得模糊。

被贺无晨拖到内室床上时,靳朔云才恍恍惚惚地想起了那杯茶。

第二十六回

靳朔云头晕得厉害,思绪都已经开始模糊,隐约间他感觉到贺无晨在脱自己的衣服。他有点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只是觉得肚子里有团火,烧得厉害,他想要解放,可又不知该怎么办。贺无晨的手指冰凉,脱衣服的动作轻柔而坚定。偶尔碰触到自己的皮肤,便让靳朔云止不住的战栗。可身体又不禁向往那沁人的清凉。

"嘘,夜还长呢。"

贺无晨悄悄地退开,优雅的解着自己的衣服,一下,两下,靳朔云觉得对方的每一个动作对于自己都是巨大的诱惑。恍惚间,他又想到了许多年前,少年那白皙单薄的身体,曾经点燃他无尽的热情,如今,少年已经成长为了不逊于自己的男人,唯一不变的恐怕只是那白皙的肤色,和一笑便弯成月牙型的眼眸。

就好象现在,男人又笑弯着眼轻轻靠近。靳朔云莫名的感到恐惧,他想逃,可拼了命的使劲却只是让身体在床上蹭了一蹭,小腹炽热难耐,他粗哑的喘息,勉强断断续续道:"你敢过来......我肯定饶不了你......"

贺无晨的反应仅是微微一楞,然后浅笑着褪掉自己身上最后一件衣服。彻底的坦诚相见,就连那个夜晚,靳朔云都没有仔细看清少年的身体,而现在,少年已经变成了男人,不再纤细,不再单薄,完美的身体线条竟然那么陌生,却又充满了侵略的气息。

"我很想你......"

贺无晨覆上来时,靳朔云听到他这么说。他还来不及说话,已经被急切的堵上了唇。贺无晨的动作根本谈不上轻柔,甚至有些粗暴。靳朔云被弄得难受,他拼了命的想扭头逃开,可下个瞬间贺无晨竟抬手紧紧扣住他的下颚,巨大的疼痛让靳朔云什么都没法思考,听话的开启嘴唇任对方予取予求。

不知道吻了多久,靳朔云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他难过地用手推拒着身上的重量,可根本使不出力,那动作与其说是拒绝,反而更像是调情。

贺无晨终于离开了已经被自己啃得快滴出血的唇,他眯着眼睛,享受着靳朔云微弱的抗拒:"我一直想要这样压着你,特别想。"

靳朔云使劲的瞪着他,咬牙切齿:"你最好别让我逮住机会......"

"我不怕你讨厌我,就怕你不理我......"贺无晨说着将头埋在靳朔云的脖颈,在古铜色的皮肤上烙下粉红的印记。

不知怎的,靳朔云竟觉得贺无晨的话语带有丝可怜的味道。不过他无暇多想,贺无晨的吮吸让他浑身酥麻,他现在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 啊......恩......你到底......给我喝的什么......"靳朔云使劲甩头,想逃开那致命的晕眩,可意识却进一步的模糊,他仿佛又看见了初遇贺无晨时的情景,草原的盛夏,大片大片的青绿。小家伙躲在将军身后,怯怯地看着他。忽然一转眼,小家伙迅速变大,变成了身上正肆虐的强健体魄。头痛欲裂,靳朔云觉得自己也疯掉了。

"不能告诉你,你肯定不会喜欢它俗气的名字。"贺无晨狡猾的摇头,他不愿意承认自己堂堂静亲王将来很可能要当皇帝的人,需要用市井民间那俗不可耐的春药才能得到靳朔云,这样的想法让他有种无力感。仿佛为了泄愤一般,他一路吻上靳朔云赤裸的锁骨,胸膛,然后灵巧的舌头停留在了倔强男人胸前的突起,轻舔,啃噬,尽情的玩弄。最后满意的看着靳朔云随着自己的动作而喘息,脸颊潮红。

靳朔云渐渐的连抗拒的想法都没有了,他的身子本就灼热,而贺无晨的身子是那样冰凉,贴上去,就像沙漠里的旅人忽然找到了甘泉,他恨不得把整个身子都扔进清凉的水中汲取甘露。没有了思考,没有了神智,靳朔云完全陷入了本能的支配,他在贺无晨身下乱动的,努力地迎合男人的爱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