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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落落轻咳一声,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良生注视着她,突然便狠狠地把她搂在怀里。

落落才刚苏醒,微弱地叫起来,“走开,你这坏家伙!你推我,你坏死了。”

良生眼里满是抱歉,对不起哦,我只是想吓吓你,谁知道被人撞了一下,你就掉下去了!

落落抓起他的手就咬,“讨厌讨厌!”她伸手狠狠地在良生手臂上掐了一把,“今晚不把本小姐服侍好,有你好看!”

良生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发上,“好好好。你说什么都好。”

他轻轻亲吻着她的头发,“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落落抬起头来看他,含着泪水笑了,“你这傻瓜!”

一星期后,良生回到小屋子里,喜滋滋地叫落落,“落落,落落,快来!”

落落小跑着扑上来,“怎么了?”

良生骄傲地说,“我运气真好,一参加工作就赶上发工资,老板也给我发了一星期的工钱呢。”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零钞来,两眼闪闪发光,“你看,落落,我们的钱!”

落落惊叫一声,狠狠地在良生脸上亲了一口,“良生,你真棒!”

良生诡秘一笑,“还有哦,我送你的神秘礼物!”

落落眨眨眼睛,像是不敢置信,“真的吗?”

良生伸出两个拳头来,“来,先猜猜,哪个拳头里有东西?”他笑着看她,“猜准了才有送哦。”

明明让她猜,却故意略略张开了右手,落落眼尖,顿时就抓住了他的右手,“这里!”

言良生哈哈大笑,倏地张开手掌。

他的掌心里,安静地躺着一枚戒指。

银色的。小小一枚。

落落愣住了。

良生把戒指帮她戴上,微微俯头在她额上亲吻一下,“我是我现在仅能送你的最好的礼物。以后,以后我一定送你一个真正的,全世界最美的戒指。”

落落攀附住他颈项,眼眶湿了。

她附在他耳边轻声说,“不不不。它就是真正的,全世界最美的戒指。”

她主动吻住他。

他热烈地回应着她,喃喃说,“我爱你,落落。我爱你。我们要永远在一起。一辈子不离不弃。”

落落重复着,“好。我们永远在一起。一辈子不离不弃。”

一个月后,生活和心境渐渐平复下来,落落开始想念母亲。想念的口子一扯开,便如黄昏时分漫过沙滩的海浪,层出不穷地涌来。有那么一刹那,落落觉得无限愧疚。纵然平时父母亲陪伴在身边的时间少之又少,但女儿突然无故失了踪影,可想而知他们的焦虑和惊慌。

有了心事,心神便有点恍惚。一天晚上良生做了糖醋排骨,落落只尝了一口就吐了出来,她冲口而出,“怎么这么难吃,我妈妈做的可好吃了!”

良生突然发了脾气,他把筷子狠狠地拍在桌上,转身出了家门。

落落愣住了。良生从来没有对她发过脾气,更别说掉头就走人。傍晚的风扑扑地吹打着窗棂,落落无助地转头打量窗外,夜色凝重,稀稀落落的灯火散布在遥远处。从所未有的孤单和失落感袭上心头来,对家和父母亲的思念变得不可抑制。她从枕头下拿了十块钱,飞奔着出门去。

路口的一家小商店有公共电话,落落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来接电话的是母亲。一听到落落的声音,她立刻就哭了出来,“落落你在哪?”

一听到母亲的哭声,落落也哭了起来。母亲慌乱而紧张,不停地追问她在哪。落落不肯说。母亲像是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突然说,“良生的母亲回来了。前两天跟我们联系上了。她说,非常想念良生。她患了乳腺癌,过几天就要手术。”

落落如被雷击。

虽然良生从来不说,但落落知道,他很想念他的母亲。母亲离开他的时候他还小,根本就不记得母亲的样子了。唯一的记忆不过来自父亲书桌上的一帧照片。虽然母亲离开了,但父亲没有一天遗忘过她。他对她的离开并无怨恨,他对良生说得最多的就是,男人多是如此,重利轻离别。良生渐渐也知道了,母亲的离开,大约就跟父亲的甚少陪伴有关。大一点的时候听说母亲是个不守妇道的女人,爱打扮爱招蜂引蝶,抛弃他们父子俩是因为爱上了一个比她还小的男人。良生哭着去问父亲,父亲把他抱在怀里,轻声说,“你母亲啊,她很美。她也很好。”

因为父亲的不肯责怪,良生对母亲的怀念和怨怼因此而平分秋色。偶尔看到电视剧里年老的母亲和长大成人的儿子争吵,良生总会撇撇嘴,“我才不会这样。”他表现得再成熟,也仍然是一个孩子。

落落几乎是心乱肉麻地回到了家。良生早已经回来了,就站在门口等她,一看到她,就把她紧紧地搂在了怀里。他亲吻着她的头发,她的脸,喃喃地说,“别生我的气,别离开我,落落,我只有你。”

落落的泪悄悄地落在他肩头。

一连几天她都心神不宁,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再给母亲打电话,母亲毕竟见多多识广,知道了她安全健康,说话的语气便平静正常起来。她说,“女儿,你们这么小,怎么负担生活?就凭良生打点小工?呵,我亲爱的女儿,你太轻视生活了。不如,找个时间去良生工作的地方看看?”

挂电话之前,母亲又幽幽地说,“良生她母亲现在有的是钱,能给良生任何他想要的。”

这话太刺耳了,落落听着有点怨愤。能给良生任何他想要的?他要的亲情和母爱,她什么时候给过了?现在无非是有几个臭钱,眼看生命消逝在即,急着找个儿子继承家业罢了。真正的幸福和快乐,只有我能给。落落坚定地想。

几天后落落偷偷跟在良生身后,来到了良生打工的小饭馆。落落站在玻璃窗后,眼睁睁地看着良生不停地向客人陪笑,鞠躬,不停地有人叫他,“小弟,我叫的菜怎么还来?”“小弟,你动作怎么这么慢?”“小弟,你还想不想干了?”良生一点也不生气,他手脚不停地忙碌着,脸上仍然保持着谦卑的笑容。

落落捂住了嘴,泪水汩汩流下。

她哽咽着给母亲打电话,母亲说,“只有你主动离开他…狠狠心落落,你离开他,是成全他。如果彼此真心,以后还会在一起。”

现在想来,母亲是半哄半骗。但落落选择了相信母亲。她可以忍受对家庭的眷恋,对父母的思念,唯独不能忍受良生低声下气讨生活的模样。她爱的良生,不该这样艰难而没有自尊地生活。

她深呼吸,“妈妈,你来接我吧。”

那一晚,她破天荒地跑去买菜,淘米做饭,笨拙且小心翼翼地炒菜。

良生回来的时候大吃了一惊,骇得笑起来,“呀,你这是怎么搞的?”

落落说,“我总要学着怎么照顾你啊。你在外头上班,已经够累了,回来还要做饭给我吃。”

良生把她狠狠地抱了一抱,“我愿意啊。”

她做的饭菜实在不怎么样。饭糊了。菜咸了,汤里又忘了放盐。煎的鸡蛋里还残留着蛋壳。

可良生吃得津津有味。样子像是幸福得不得了。

吃完饭落落缠着良生去散步。他们在这小城已经居住了一段时间,却基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出来走走。

落落一直挽着良生的手臂,小小城镇,街道很破很旧,还很短,他们反反复复地走来走去。

走在梧桐树影里,落落停住了脚步,她微微仰起脸来,命令良生,“良生,亲我一下。”

良生笑着亲亲她的额头。

她突然倍觉难过,把自己投到他怀里,紧紧地抱住了他。

良生笑了,“你怎么了。今晚怪怪的。”

她问他,“良生,你爱我吗?”

良生毫不犹豫地答,“爱。”

落落又问,“爱多久?”

良生温柔地答,“一辈子。言良生只爱周宝落。”

她觉得满意,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怕良生发现,赶紧低了头。泪水便悄悄地坠入微尘里。

整整一晚上,她都握着他的手。入睡了也不肯松开。做了个梦,梦到良生冷冷地看着她,对她说,“我恨你,我永远永远也不会原谅你!”

她惊醒过来,一颗心兀自狂跳。

侧过头来,看到良生安静秀美的面孔,忍不住轻轻哽咽起来。

她在他额上轻轻亲吻,“我爱你,良生。非常非常地爱你。”

母亲第二天就来了。

良生不在家。母亲迅速地帮落落打点好行李,催促她,“走吧,我们走。”

落落站在门口,那笨手笨脚亲手缝制的碎花布窗帘在阳光和微风中轻轻晃荡,落落哭了。

母亲说,“明天良生的母亲就会来接他。他会幸福的。”

坐在返程的车上,落落靠在母亲的怀里睡着了。那一觉,从所未有的长。她梦到了良生孩子一样的笑,水果糖清甜般的亲吻,他额前微微卷曲的发,他在午夜里安宁均匀的呼吸…

父亲就站在家门前焦急等候。那模样,看上去苍老了很多。落落鼻子一酸,伸手搂住了父母亲。她低声道歉,“对不起爸爸妈妈。”母亲也哭了,父亲却笑了,“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但从此后她失却了良生的音讯。

父亲和母亲不约而同地绝口不提言良生。落落问得多了,母亲便不耐烦起来,“你还嫌你给我们的麻烦不够多吗?”

落落住了嘴。她突然醒悟到,父母亲的原谅和包容是有限的。在他们眼里,不判她死罪对她已是最大赦免。她怎敢还提要求。

她渐渐地不爱说话。也没人陪她说话。父母亲又恢复了从前的样子,一星期见不着一面。一家三口,一个月里难得碰在一块吃餐饭。他们又换了大房子,落落只觉得,更寂寞。就这样,寂寞地完成了高考,念了大学。

有一天,她在清理书房的时候发现了一迭已然发黄的信件。那笔迹,她再熟悉不过。她几乎屏住了呼吸。良生在信里边恳切地询问,“落落,你现在好吗?”“落落,你有没有长高,有没有按时吃饭?”“阿姨,落落还好吗?”“阿姨,可以把落落的联系方法给我吗?”…邮戳显示,信件来自香港。

落落独自坐在书房的地板,哭了又笑,笑了又哭。

他试图寻找过她。他没有忘记她。

此时的落落刚刚大学毕业,于是义无反顾地,远走省城A城。辗转良久,找了一份工作。最起初的时候,很辛苦,一个人,几乎是跌跌撞撞地生活着。什么都从头学起,没人可依靠,头一个月,不是在便宜又嘈杂的小店吃快餐就是自己在家里冲泡面。钱总也不够用,恨不得一分当作两分使。即便如此,却很倔强地拒绝来自父母的援助。心底里,是悄悄怨怼的,埋怨母亲不该藏起那些信,埋怨母亲其实从来没有真正理解她的心情。母亲想当然地认为,那是一场可以让岁月冲刷掉的错误,时间会让人遗忘的记忆,那个人,在她的生命里,充其量,不过是偶然经过的一名路人。但她,从来没有一刻遗忘,她欠他一个告别,一个解释。

一年后在街上偶尔碰到了高中同学,大家约着小聚了一场,有人小心翼翼地提起了良生,她的心立刻就高高地提了起来。

原来,她真的忘不了他。她怅惘地想。

她盼望过,期待过,无数次,街头重逢。但从来没有想过,会是真的。会真的重逢。时间流逝了那么久,她以为,他终将只是她的梦了。只能怀想,只能追忆。

那些往事,经历着的时候多么惊心动魄,如今说起来,却只是淡淡几句便了事。

落落抿口咖啡,“是不是很不可思议?”

叶佳怡怔怔地注视着落落,她脸颊略微瘦削,眼睛不算大,最引人注目的无外一头长及腰肢的长发,漆黑得不像真的。她穿着简单,身上透露出一股子学生气的清新味道。身材也偏瘦,完全跟性感搭不上边,真要丢人群里,估计还得花点功夫才能找得着。

这样的普通女孩,叶佳怡曾经猜测她最多少年时有过一场未遂的暗恋。多姿多彩的感情生涯,原本是为佳怡这样的女孩准备的。整场大学生涯里,她硬是没有经历一场恋爱,佳怡真正觉得惊异,她试图给她洗脑,青春难得易逝,唯有在这样的光阴里还可以任性地毫无顾忌地爱一场。可她只安静地。像午后山坡上静静盛开的小小花朵。

她真的让她吃了一惊。

她酸溜溜地,“没想到你的青春里还有这么一出跌宕起伏的剧情。”

落落抿抿嘴微笑。

旁人看到的永远不过是事情的起始。他们不懂得其中的痛。那种,让人几欲不能呼吸的痛。

佳怡伸出手来摸摸她的头发,“我说了,我叶佳怡的男人多的是,你要早说言良生是你旧情人,我正眼瞅都不瞅他。你现在算什么?以为挖了我的墙脚?觉得对不起我?我靠!你少来!我叶佳怡还不至于!”

落落急了,“不是的不是的。”她摆着手,几乎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了。

叶佳怡噗哧笑了。

落落松了口气。傻傻地也跟着笑了笑,低下头喃喃地说,“其实,现在我们也没什么。真的。”

佳怡说,“还爱他吗?”

落落迷惘地说,“不知道。”

听到他的名字心跳就加快,看到他时眼睛里就只有他,这是不是爱?

 

不由自主的爱

更新时间:2013-05-01 01:01:01 字数:9180

再见到良生,已经过去了一个月。落落几乎都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度过这段日子的。她一直想着,只要他打来电话,不不不,哪怕是仅仅发来一条短信,她就毫不犹豫地飞奔去看他。但他没有。她的心始终悬着,不知道他的伤到底好了没有。有心去看看他,又怕他冷淡着不理。不知道为什么,她特别害怕他的冷漠,他的冷漠像冬天里的疾雨,噼噼啪啪地就可以把她砸得体无完肤。

她每时每刻都带着手机,担心万一他打来电话或者发来短信,她没有第一时间接着。

也想过主动要给他电话,可是犹豫再三,还是放弃了。

这其间,启真终于还是把她接到了新房子里,让她对新房子的装修提点意见。落落见到了启真的母亲,那是一个穿着朴实的中年妇女。看得出来,很疼爱儿子,因此爱屋及乌,对落落也表现得特别热情。

新房子已经看得出来精致的轮廓,启真说,“落落你爱不爱白色的家俱。”

落落惊慌地答,“你看你喜欢什么就什么啰。”

陈启真的眼里闪过一丝失望。认识落落两年,她从来就不是个会掩饰自己情绪的人。她分明是出了什么事,可她不说,他也不会追问。

良生再次出现在办公室的那天,田东正站在落落面前,非缠着讨要落落的唇膏擦下嘴,因为乔小米能擦,他田东为什么不能擦。“落落姐你不能太偏心。”他像女孩子一样撒着娇。

落落叫,“乖,来来来,我帮你擦。”

他半蹲在她面前,她倏地把手里的唇膏换成了口红,狠狠地就抹了他一嘴。田东跳起来,开水烫了脚一般惊叫。

落落和乔小米笑成一团。

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转过头去,一个熟悉的人影恰恰走过门外。落落就怔住了。

不知道为什么,一种强烈的不安笼罩上心头来。几乎要懊恼了,原本小事,可为什么总是那么不凑巧地落在他眼里。她期待了他那么长时间,可乍一见面,就落下这点不好。真有够倒霉的了。她怅然地敲着键盘,一颗心七上八下。

猛哥的电话打了进来,“各位,各就各位,言总刚到办公室来了。”田东和乔小米倏地就跳回了座位上。

以为会有一场例会要开。一直没有。落落假装去茶水间冲咖啡,会议室的门紧闭着。临下班时分,猛哥再次打电话过来,让田东去办公室一趟。

落落打开邮箱,看了几封邮件,一个结婚才一星期的女人伤心地问:恋爱五年,结婚一星期,突然发现他与网友见面,还欺骗我说是参加公司培训。我已经从侧面打听过,公司根本就没有安排培训,我该怎么办?

落落答:第一,你错在不该恋爱五年。要是只恋爱了一年,至少你度过了四年的婚姻生活,那么如今就不会觉得这么痛苦。第二,如果乐意与一个骗子继续生活,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又一读者问:即将结婚,突然发现他曾有过一段短暂婚史,我该怎么办?

落落答:如果爱他,就把他的婚史也当作一次恋爱史。恋爱和婚姻其实就差了一张纸。如果不爱他,趁机勒令他净身出门,亲爱的可另找张白纸。

正忙碌地敲打着键盘,田东回来了。一进来他就稀里哗啦地收拾东西,把抽屉全都拉开了。大概用力猛,抽屉霍地掉到地上,发出巨响。

乔小米叫起来,“你干嘛?”

“猛哥通知我我走人。明天到理论股等待工作安排。”田东闷声闷气地说。

落落和乔小米面面相觑。

“为什么啊?”

“我哪知道。猛哥就说要我服从组织安排。”

“可我们明明人手不够。”

办公室里安静下来。

落落听到自己的心跳,气愤地激烈起来。她知道为什么。他在生她的气,迁怒于田东。

猛哥出现在门口,“同志们,吃饭去,我请。”

乔小米干脆利落地说,“不去。”

猛哥有点尴尬,轻咳一声说,“我也是照上头的意思办事。”乔小米激烈地说,“总得有个理由啊。”猛哥说,“理由就是太年轻,太毛跳,不适合做要闻版编辑。”乔小米蚩之以鼻,“这什么破理由,田东都做了那么长时间了,这才发现他不适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