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兰略带稀罕的声音,轻轻飘进南姗耳中:“如果夫妻一直不同房,女人哪里会怀孕呢。”
南姗目含诧异地望着君子兰,难以置信的悄声反问道:“你的意思是说,他们夫妻一直都不…同房的?”姐姐,你又没有睡在人家的床底下,人家夫妻晚上是不是纯洁的睡觉关系,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君子兰眸光微转,继续道:“我有个亲戚与四长公主的儿媳妇是亲眷,无意间透露了出来,当初也不知是何缘故,杨三爷一直住在书房不肯回屋睡觉,后来,四长公主与杨夫人商谈之后,杨夫人倒是逼着杨三爷回屋去睡了,但是,杨三爷回屋去睡之后,压根就不碰他的夫人,四长公主也没辙了,一直拖拖拉拉到现在,四长公主近来身体不大好,也没精力照管谢姑娘了…”
南姗听得只能:“…”
第221章
从热闹如沸的寿宴回来,满身酒气的南姗,熏得小儿子乐乐嗷嗷直哭,被嫌弃的南姗郁闷的鼻子略歪:你丫,不是你这小东西看到娘后,先伸小胳膊召唤娘来抱你么,娘屁颠屁颠过来抱你了,你居然捂鼻子大哭!
好吧,南姗身上的酒味的确…遂对正抱乐乐的乳娘摆摆手:“抱他继续玩罢。”然后,拎着腿边另一只很耐熏的豆豆,回了卧房换衣卸妆。
头顶沉重的珠钗,一件件被拆离发髻,规放入首饰盒内,渐觉头皮轻盈的南姗,挠挠坐在腿上的萧明轩,笑着逗他:“豆豆,娘身上的酒味不好闻,你先到外头玩,等娘梳洗好了,你再过来好不好?”
萧明轩白白净净的小手掌,抓着南姗柔滑的中衣,小脑袋拱在南姗怀里,一幅依赖之态,细嫩的声音软软道:“不要。”说着,小脑瓜子又在南姗身上蹭了蹭,像只求抚摸的小乳狗。
“可娘要去沐浴了,你不松手,娘怎么去沐浴啊…”南姗摸着儿子柔软的毛发笑问。
萧明轩抬起脑袋,眨眨眼睛:“我和娘…一起。”
…乱抢专利权,你爹知道了,一定会揍你的!
待南姗和次子一道洗了母子浴,在床上打滚玩闹时,下了学堂的萧明昭,迈着沉重的步伐回来,一脸垂头丧气对南姗道:“母妃,先生今天打我手尺了。”
南姗:“…”
惹先生生气,你爹知道了,一定会再打你一顿的!
天使和恶魔其实只有一线之隔,当他们乖巧可爱时,就是世上最美的天使,当他们捣蛋顽劣时,就会变成最让人疯燥的恶魔,自打萧清淮离京出差后,萧明昭晚晚请缨要和亲娘一起睡,萧明轩亦不甘示弱,晚饭一过,就蹬着小短腿往亲娘的床上爬,而到了晚上的小乐乐,也格外依恋亲娘的怀抱,每到这个时候,南姗就会非常渴望拥有分|身术。
三小魔闹夜之后。
晨曦的微光中,南姗揉着眼睛醒转,放目一瞧,豁然被雷劈似的惊醒,为毛并排而睡的兄弟俩,会睡成这个样子?!小石头不知何时,已磨了个一百八十度的乾坤大挪移,脑袋和脚生生调换了个位置,然后,正将小豆豆的一只脚丫子…抱在脸颊边,小豆豆四仰八叉地平摊着,小肚子有规律地一鼓一鼓,睡得十分香甜。
南姗撑着手臂坐起身,给俩人调整睡姿,小豆豆沉睡如猪,石头较为警醒,南姗把石头当东西搬起来时,小家伙居然睁眼醒了,揉着眼睛的迷糊模样十分可爱,看到眼前熟悉的面容,嘟囔着唤了声:“娘。”
南姗也不放他再睡了,干脆搂着他笑道:“石头,娘苛待你不准吃肉了么,你怎么抱着你轩弟弟的脚丫子啃起来了?”
萧明昭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啊?!我不是在啃鸡腿么!!”
南姗一头黑线,伸手拧了拧萧明昭的脸,道:“连梦里都是鸡腿,你可真是个吃货!石头,既然睡醒了,就别赖着了,吃了早饭后,早些去书屋等先生。”
萧明昭环搂着南姗的脖子,将脑袋拱在亲娘温暖的颈侧,撒娇着嚷嚷道:“不嘛,娘,我还困,再睡会儿。”
南姗一巴掌揍在萧明昭肉嘟嘟的屁股上,低声吓唬道:“你爹一不在家,你就想反天啊你,快点起来,不许耍赖!你再撒娇耍赖,晚上就别来和娘一块睡了!”
萧明昭小猪似哼哼两声,然后伸手指了指正呼呼大睡的萧明轩,一脸委屈:“可轩轩就还在睡觉嘛。”
南姗已抓了衣裳,给萧明昭穿起来:“他才两岁,你几岁了?你一个当大哥哥的,好意思和他比,不许再嘟嘴了,你爹走之前,你不是答应好好的,要乖乖听娘的话,这才几天,就把你爹的话忘完了,娘可还没到慈祥的年纪,你要是惹娘生了气,照样打你屁股不商量,记住了没,还有,昨天的事,只此一次,再让娘知道你去书屋的半道上,偷偷溜着玩耍误了上课时辰,待先生打了你手尺,娘会让你知道什么叫臀部开花,不只你要臀部开花,跟着你的大力、二华、三毛、小波,通通也要臀部开花…”
萧明昭越听脸越苦,最后苦成了一只褶皱的肉包子:“娘,是我贪玩,为什么大力他们也要挨打啊,娘,你怎么变这么凶了嘛,你以前都不舍得打我的…”
南姗动作利落地给萧明昭系腰带,意味深长道:“石头,娘以前不舍得打你,是因为你年幼不懂事,现在你已经长大了,应该明事理懂是非了,娘对你凶,是为你好,你若不想让小波大力他们陪你一块挨打,就乖乖听话,娘又不是不准你玩,你不用去书屋上课的时辰,你想去看猴子,还是逛园子,娘何时不准过了,是不是…”
给萧明昭穿衣妥当后,南姗又唤人带他去洗漱,待起床事宜收拾好,雕花的六角桌上已摆满丰盛的早饭,各样糕点温香酥软,各式粥点热气腾腾,另有炸果子、水晶蒸饺,小笼包、各式酱菜若干种,品类虽繁多,份量却小巧。
南姗握着筷子,温声问萧明昭:“石头想吃哪些,娘来给你夹。”
萧明昭明亮的眼睛看了一圈,张嘴便道:“我都要吃。”
啧,怎么跟你爹一个臭德行,就会压榨你娘的劳动力,南姗默慨一声,提起筷子将盘子里的糕点,一样给石头来一块,手上边忙碌,边叮嘱萧明昭:“吃粥前,仔细吹几下,别烫着嘴了。”
早饭过后,南姗让人拿来一罐今春的贡茶,吩咐人送到书屋,又叫住准备出门的萧明昭:“石头,待会见了先生,要给先生认错,并且保证,以后再不贪玩了,可记好了。”
萧明昭一身明蓝小袍裁剪合体,吃饱喝足后,格外精神焕发,脆声应道:“母妃放心,我记住了。”
目送萧明昭离院去了书屋,南姗到卧房转了一圈,发现豆豆还在呼呼大睡,倒是快五个月大的乐乐饿醒了,待乳娘喂了奶,南姗便抱着面团子似的小儿子玩,由于乐乐活泼爱闹,小巴掌又捉握有力,南姗抱他之前,必先摘了耳坠,若是耳朵被扯一下,可就有她受了。
送走大的,逗完小的,中间的那个又跟着醒了,南姗扶额叹气,还有没有点自由空间啊,乳母和丫鬟有一大堆,她倒也不是不能躲清闲,可她这三个娃儿,大的不过四岁半,小的还不足半岁,一根比一根弱小的豆芽菜,不常常看着又不放心,唉,真是相当纠结的微妙心情。
微妙的心情纠结一天后,南姗又该去皇宫问候请安。
时光荏苒,南姗已给钱皇后请了五年半的安,年过半百的钱皇后,这两年来老态愈显,眼角的皱纹深刻如刀痕,面部肌肤一天比一天松弛,白发如杂草般丛生不止,用来染发的乌发膏,那清香扑鼻的气味,比之前更加浓厚,证明钱皇后每日抹乌发膏的份量有多大。
上了年纪的老人,有的会发福,有的会消瘦,已逝的静和长公主,就是非常明显的发福状,而钱皇后,却是呈消瘦之态。
暮暮春雨中,南姗敛身给钱皇后行礼问安,身形日渐消瘦的钱皇后,眉心掠过一道恹倦的情绪,才道:“免礼。”
南姗恭声谢过,然后一脸柔顺状的在椅中落座,钱皇后若有话要训诫,她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听着,若是无话可训,只是扯些闲话瞎聊,那南姗就等扯完话后拍衣裳走人,今日来给钱皇后请安的人,只有彭氏和南姗,太子妃有孕不便前来,太子随时可来面见亲娘,萧清裕今日有事,便叫彭氏代他问好,至于萧清淮,他离京出差了嘛,宫里宫外都知道,其余稍大些的皇子们,早已去上书房上课了,十一岁的五公主已随其母请过安了。
“…今日天气不好,都回去吧。”钱皇后只略说了几句话,便出言赶人。
南姗和彭氏忙起身告退,出了凤仪宫的地盘,因彭氏还有个婆婆要问候,便与南姗分道扬镳,南姗正欲打道回府,一个宫女服侍的人影擎伞而来,对南姗福了福身,道:“奴婢玲儿给五王妃请安,太子妃差奴婢前来,请五王妃过去叙话。”
南姗眉心微蹙,嘴里却道:“好啊,你家娘娘近来可好?”
玲儿擎伞引路,和顺的笑道:“太子妃一切安好,只是身子不便,不能四处走动,有些无聊,知道五王妃今天进宫来,特意请五王妃过去说会闲话儿。”
到了太子东宫,肚子硕大的祝氏,正临窗而坐,聆听外头淅淅沥沥的雨声,见玲儿领了南姗进来,笑道:“今日下雨,让五弟妹冒雨前来说话,五弟妹不怪嫂子唐突吧,快坐下。”
南姗端姿而坐,笑道:“怎会,我倒时常想来探望嫂子,又怕母后知道了怪罪,故不好前来打扰。”
祝氏弯了弯唇角:“听说,温老爷子的百岁大寿,办得格外热闹,偏我去不了,未能见识老寿星的风采,实在是可惜。”
南姗温温而笑,客套道:“嫂子正巧身子不便,时间又刚好赶到了一处,这也是没奈何的事情。”
祝氏轻轻理了理鬓发,温声道:“说起来,这巧的还不止嫂子一个,弟妹的父母兄嫂因守孝,皆不能亲自前去贺寿,五弟月初便离京到外地办差,也不能陪弟妹一块贺寿,素闻老寿星很是疼爱令堂,也不知老寿星是否心有遗憾…”
南姗只简单答一句:“嫂子多虑了。”
祝氏似感失言,伸手指指宫女奉上的热茶,笑道:“这道碧螺春茶,乃是用梅花上的落雪烹泡,别有一股清绝之气,弟妹品品看。”
南姗端起茶托,掀起茶盖,热盈盈的轻灵脱俗气味浸入鼻端,南姗评价道:“果真是好茶,可惜,我一向吃不惯热茶,还得放凉些才能品,嫂子若怜我口干,还是让人先给我一盏温温的蜂蜜水吧,我平素极少吃绿茶,只爱吃花茶。”
祝氏眼皮微动,吩咐了身边的宫女一声,又笑道:“听说五弟最爱吃的茶便是碧螺春,嫂子以为五弟妹也爱吃这道茶。”
南姗放回茶盖,将茶碗搁回原位,略奇道:“王爷爱喝碧螺春不假,可这跟我有甚关系。”
…有甚么关系。
祝氏嘴角泛起一抹极浅极浅的苦意:“妇以夫为天,夫君喜欢的,作为妻子,不也要跟着喜欢么。”
第222章
虽说嫁狗逐狗鸡逐鸡,但是,不管哪一方面,都要跟着爱屋及乌么?这是什么因为所以科学道理,三从四德里也没这条规定啊…
不过,南姗也不打算就此话题和祝氏展开辩论,故只顺势应道:“嫂子说的是,弟妹受教了。”
祝氏望着眼前端坐在榻沿的女子,不过双十芳华的年纪,却已是三个麟儿的母亲,生产近五个月后的身形,极度优姿隽美,面部轮廓上的眉眼口鼻,无一不是精雕细琢的清致,只这绝色的面容和玲珑的身段,不知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都说五弟妹是京城第一美人,这话果真不假,嫂子身为女子,也觉弟妹赏心悦目的像一幅画。”
“这等无聊之语,不过是闲人闲时扯的闲话,嫂子又何必当真,红颜弹指老,待过个一、二十年,弟妹还不知变成什么样的老白菜呢。”南姗玩笑着贬损自个儿。
一、二十年后,不只南姗是年华不再的三、十四岁,自己又何尝不是,栽在她院子里的鲜花美人,却永远也凋谢不完,大约只会一轮比一轮新鲜水灵…祝氏的长睫微微垂下,右手习惯性地轻抚隆起的肚子,笑道:“谁不知五弟待弟妹情深意重,哪怕弟妹日后镜中朱颜改,青丝变华发,五弟怕也不会对别的女子上心吧…”
南姗摊了摊手,随口道:“未来之事,只怕天知地知神棍知,我却是不知道的,我能过好现在就不错啦。”
祝氏眉梢微挑:“弟妹有烦心之事?”
南姗眉宇间微带愁意:“我又不是神仙,怎么会没有烦心之事,石头淘气贪玩,前两日才挨了先生一顿打,豆豆这孩子挑食嘴刁,光每天哄他吃饭,就不知要费多少唇舌,小的就更别提了,哭闹耍性就是家常便饭,没一个让人省心的,三人凑在一块,就更闹腾了,吵的我头都是晕的…这会儿功夫,也不知豆豆好生用早饭了没…”
祝氏扯出一抹略显生硬的笑意:“弟妹既挂念家里,嫂子也不多留弟妹闲聊了。”
南姗客套的笑着起身:“那我也不打扰嫂子静养了,告辞。”
下雨的季节,窝躺在临窗的榻床上,不拘是聆听哗啦啦的雨声,抑或是捧一卷书册翻阅,都是极美妙不过的享受,而在雨中奔走…这件事,就颇为不美好了,尤其,当雨势越来越大时。
哗哗的雨水匝地四溅,南姗瞅了瞅被打湿的裙摆,抑郁的叹气,早上出门时,老天爷便下着蒙蒙细雨,她也就换上了防水又防滑的小皮靴,要是穿绸缎鞋面的绣花鞋,等她回到家,估计就变落进汤锅里的鸡爪子了。
为了给皇后婆婆请安,她是多么的风雨无阻啊。
擎伞在旁的云芳,见雨线越落越密,团团麻麻如牛毛,开口道:“王妃,现在雨水太急,要不在前头的亭子中歇歇,待雨势小些,咱们再回去。”
烟雨茫茫中的亭台楼阁,有种缥缈的朦胧感,南姗脚步不停,只拢了拢肩头的披风:“万一雨势一直不小呢…小时候到城外的庄子避暑,每次下大雨时,我还常背着伞在雨中遛弯呢,说起来,我已好些年没在雨中走过路了,今天索性也再新鲜一回。”
云芳笑嗔道:“王妃也别光顾着新鲜,当心着了风寒。”
南姗偏过脸,隔着细密的水帘,望着面容温和的云芳,笑道:“府里已有一大锅熬好的姜汤,等着我喝呢吧,这几年多亏姑姑的悉心照顾,我可是极少喝那苦死人不偿命的药了。”
两人说笑着一路行往宫门,半道上,还遇到了替皇帝老爷跑差的苏有亮老公公。
唉,这年头,真是神马都太不方便了,一封邮件就可以搞定的事儿,得累垮一匹连着一匹的马,才能把消息送回来,一个电话就可以下达的命令,得一人转一人的传达下去…
好吧,南姗突然感慨这些玩意儿,其实就是有点想念萧先生了,唉,这死鬼都离家半个多月了,怎么还不寄信回来报平安恁。
南姗发现自己这张嘴啊,说好听点,乃是一张铁口直断的神嘴,说难听点,就是一张让人牙根痒痒的乌鸦嘴。
回到府里的南姗,居然真的收到了萧先生的来信,南姗一个字挨着一个字,足足看了三遍,看完信的南姗,心情略激荡,便很嗨皮地在乐乐面前显摆,这小伙子似乎看不惯亲娘的傻样儿,小巴掌一挥,只听撕拉一声,薄薄的信纸就变成两片了,气得南姗掬着小儿子的肉脸颊,揉啊揉啊揉啊揉,真是个没有牙齿的小魂淡啊,居然敢撕你爹写给你娘的情书?!
小魂淡却一无所觉,只当亲娘和他玩闹呢,咧着嘴巴咯咯咯直笑。
吃过午饭后,窗外雨声依旧,南姗踹飞长子,撵离次子,不管幼子,不负责任的自顾自卷被子午睡,待她一觉醒来后,发觉脑袋晕沉沉的,鼻子堵囔囔的,呼吸老不痛快了,这个,这个,不就是在略有风的大雨里走了一小会么,用的着感冒性发烧么…
先叫府内的大夫瞧了瞧,说是风寒入体引起的发热,服几剂药便好,云芳不放心,又让人请了御医过来诊脉,也说是寒气入体,得了风寒,随后又是一轮新的开药方,云芳拿着两张药方,比对比对后,然后皱着眉头安排人去煎药。
南姗果断进行自我隔离,并且让丫鬟给萧明昭和萧明轩带话,因为你俩一个调皮一个挑食,你们的亲妈已经被气病了,让他俩这几天都跟着云芳姑姑,你们的亲妈要平心静气的养病…
萧明昭呆,他不都已经认错改正了么,喜的先生直赞他孺子可教也的说,萧明轩也呆,他不都乖乖喝小半碗肉汤了么,娘明明还夸他真乖了的说。
宽敞的卧房里,董妈妈带着丹霞和碧草,三人众志成城的监督南姗服药,满脸褶子的董妈妈,一脸严肃道:“王妃,你可不是五、六岁的小孩子了,还要妈妈哄你半天,才肯乖乖喝药罢,药温现下正好,快点一口气灌下去。”
南姗坐在床帐中,拥着柔软的薄被,眼神略躲闪:“再凉一小会儿罢。”
董妈妈双眉一竖,气势磅礴道:“再凉一会儿,就该回炉重热了,王妃若再推三阻四,老奴可要派人去请老爷夫人了。”
南姗忍住尖叫外带打滚的冲动,眼泪汪汪的装可怜道:“妈妈,真的是太苦了嘛…”
董妈妈在应对南姗吃药的问题上,已经非常有经验,那是断然不能和她讲道理的,当你给她说完道理时,小丫头片子会一脸无辜的说‘药凉了,是不是得再热热’,能治住小姐的王爷不在府里,老爷夫人只能起到吓唬作用,董妈妈索性开始撸袖子,化身一脸凶婆子相:“王妃既然不听话,老奴说不得要以下犯上了…”
南姗看着瞬间变身的董妈妈,忙开口威胁:“妈妈,你可不许灌我喝药,小心我扣你工钱哟!”
董妈妈一言不发,只杀气腾腾的挽叠着袖管。
捧着药碗的丹霞,努力憋笑道:“王妃,碗里的药真的不烫了,您一口闷完,再好好睡上一觉,到了明天保准就好了。”
南姗瞥了丹霞一眼,没好气道:“若是我明天没好转,我就扣你一半嫁妆,你乐意不?”
丹霞面颊微红,只好弱弱的笑:“王妃,这是…两码事嘛。”
端着蜜饯盘子的碧草,良言劝道:“王妃,您就放心喝药罢,您只要嘴唇一离碗,奴婢立即就送上蜜饯给您解苦味儿。”
还不待南姗再狡辩一番,董妈妈已撸好两条靛蓝色团花袖子,大马金刀往床边一坐,一把将南姗掬搂在怀里,然后冲丹霞面无表情的伸手:“药碗。”
已至如斯境地,南姗只好举白旗投降:“好啦,好啦,我喝,我喝。”
董妈妈脸上的表情仍不见多云转晴,将接到手里的药碗,举到南姗嘴唇边,然后目光似电的盯着南姗,药味冲鼻,直刺激南姗揪起了好看的眉头,南姗双手接过药碗,屡次将药碗送到唇边,又屡次拿远,董妈妈看得额筋乱蹦,忍不住道:“小姐,你到底喝还是不喝!你再如此磨蹭下去,老奴可真使人去唤老爷夫人了!!”
南姗终于还是英勇就义了…
当英勇就义的南姗原地复活后,董妈妈这才终于多云转晴,一边给躺好的南姗掖被角,一边唠唠叨叨:“…都是当娘的人了,一遇到喝药问题,还跟不听话的猴子似,亏王妃哄公子们喝药时,那说辞一套套的,若叫三位公子知道王妃喝药时的情形,你看他们笑不笑话你…”
南姗的面颊贴在柔软的枕头上,嘴里嘟囔道:“谁敢笑话我,看我不揍他一顿…”
此时雨水已停,只有残留的雨迹一滴滴落下,董妈妈皮肤苍老的手,拭了拭南姗的额头,又道:“还烫着呢,小姐什么都别想,只管好好睡一觉,待退了热,就会舒服好些,三位公子那里,你也别太挂心,云芳和乳娘会照顾好他们,府里的琐事,你也别惦记,暗香几个人会周全好,乖乖的,快点睡,妈妈守着你…”
第223章
下了一天的雨,入夜时分方停,可到了后半夜,竟又淅淅沥沥下了起来,雨滴打在庭院中的花叶上,零乱的沙沙作响。
尚是黑夜深沉的丑时,庄郡王府的正房室内却灯火灿烂。
从梦中惊惶醒来的南姗,枕头是湿漉漉的,眼角尚余有温热的泪迹,亲自领人守夜的董妈妈,接过丹霞绞好的温热软巾,坐在床边替南姗擦汗拭泪,慈声安慰道:“小姐方才只是梦靥住了,略缓一缓就好了。”
湿软的面巾轻轻拂过脸颊,南姗呆呆坐着不动,只双手紧紧揪着胸口的衣襟,大口喘息着,那里仿佛还镇着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得她透不过气来,好像快要窒息一般,南姗隐隐约约记得,她似乎做了一个很可怕的噩梦,可现在不论怎么狠狠回忆,也一点想不起来究竟梦见了什么。
给南姗擦完汗和泪,董妈妈接过碧草递来的热茶,看南姗依旧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又道:“小姐,喝杯热茶压压惊吧。”
南姗目光茫然的接过茶杯,搁到唇边咕嘟咕嘟喝起来,脑海里却还在使劲挖掘,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梦,怎么会在梦里哭成这个样子…想了老半天,终是无果,南姗只得放弃,随即遣了众人出去,又躺回被筒里睡觉。
不知是不是雨声太过吵人的缘故,南姗再也未能成眠。
夜尽天明。
雨后的清晨,空气中有着冷冽与新鲜的味道,南姗额热虽退,精神却奇差,一大清早起来,就神采萎靡的歪在靠窗的迎枕上,董妈妈让丫头在五福捧寿的炕桌上,摆好各种细粥以及精致爽口的小菜,力劝南姗多吃点,吃好了好服药。
南姗懒洋洋的坐起身,慢吞吞的吃粥咽菜,因是病姿不用出屋,南姗的穿着打扮都略随意,很家常的素淡裙裳,如云的乌发只用一根簪子绾着,再点缀几星零散的珠翠,并非披头散发的蓬头鬼模样,古代的女子要盘出各种优美的发髻,必须有一头丰厚的头发为基础,若是由着长长的头发随便散着,啧…南姗一手夹菜吃的同时,另一手只怕还得掬着头发不能乱飘,不然,到底是吃饭,还是吃头发,可就不知道了。
正没精打采地吃着早饭,芍药挑帘子进来,对南姗福了福身,脆声道:“王妃,二公子执意要来见王妃,姑姑和乳母哄了半天也不顶用,现在哭得直掉眼泪呢,姑姑叫来问问王妃的意思。”
再听话的小孩子,那也是小孩子,南姗盯了会手里的筷子,才道:“带他过来吧,拿帕子给他遮住口鼻。”
不一小会儿,刘姓乳娘牵着一个小小孩童走进来,才过两岁生辰的萧明轩,湖蓝色的细丝帕蒙着秀美的小脸,两只眼睛水汪汪的,好似盈满两弯清泉,一见南姗的面,就委屈的蹬蹬蹬泪奔,奔到南姗所在的大炕前,饱含热泪的叫了一声:“娘。”
那可怜兮兮的小模样,活似亲娘要抛弃他一般。
南姗叹了口气,将萧明轩从炕边捞起,搬坐到怀里,摸着他额前柔软的碎发:“小豆豆,你哭什么呀,娘不是生病了么,怕过了病气给你,才不让你过来的,等娘病好了,还会天天和你玩的。”
萧明轩将小脑袋拱贴在南姗身上,糯声细细道:“我想娘…”
南姗轻轻拍着怀里软软的小身体,眼神柔和:“豆豆,你可要乖乖听话噢,你听话了,娘才会好的快,别在娘这里赖着了,跟乳母玩去吧,你要是被娘过了病气,可就要喝很苦很难闻的药了,豆豆要是再想娘了,咱们就隔着窗户说话好不好,再过两天,娘就能好了,到时,娘陪豆豆去…”南姗好说歹说,终于忽悠走了豆豆小盆友,小孩子抵抗力差,若真是被传染了感冒,那就不太妙了。
磨磨蹭蹭吃完早饭,南姗搁下筷子,才洗完手漱好口,董妈妈已大手一挥,片刻功夫后,丹霞捧着药碗飘然而来,南姗立即摩挲着下巴,找话题和董妈妈开聊:“妈妈,我记得明儿个是杨家摆酒宴的日子吧,让秋雁今儿个抽空去一趟,就说我偶染风寒,不能亲去,贺礼不早都备好了,让她送去就行了。”
董妈妈绷着严肃的老脸,从丹霞手中接过药碗,闻言应道:“这事云芳早已处理,王妃还是先宽心喝药罢。”
南姗嘴角歪了歪,又道:“前几天,我说要往园子里多栽点海棠,孙正英给我弄好了没…”
董妈妈已将药碗举到南姗眼皮子底下,硬着声音说:“王妃吩咐这话的当天,孙公公就麻溜的叫花匠办去了…呶,先喝药。”
南姗僵了僵脸色,小声道:“还烫着呢…”
董妈妈额筋一蹦,忍了忍,只得再动威胁大招:“王妃,你再不好好喝药,待王爷从外头回来,老奴可要去告状了。”
南姗生病时,萧先生从来不用逼迫的态度命她喝药,他都会自己先喝几口尝尝味儿,再满嘴好话的哄南姗喝下,力求与南姗一块有苦同分享,多好的‘药友’老公啊…自打成婚后,南姗就像掉进了蜜罐里,甜美无处不在,也不知她的蜜罐现下在干什么,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治病的良药到底是赖不掉的,南姗一饮而尽后,喝了杯温水,又吃了几颗蜜饯,然后才再继续半死不活的躺着,因为半夜噩梦惊醒后就再也没睡着,这会儿吃饱喝足了,闹人的雨声也停了,疲倦的困乏之意再度袭来。
南姗的睡眠质量一向很好,除了某些特殊因素导致的失眠外,其余的时候,她只要入了眠,就会睡得十分踏实,可这一回,南姗睡着没多久,就又深深陷入了梦之境。
俗语有云,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那么,萧清淮会出现在南姗的梦里,似乎一点也不奇怪,梦境中的萧清淮,穿着一身雪白的衣裳,乌墨似的长发松松散着,正笑着冲南姗招手,萧清淮脸上挂着的笑意,南姗再熟悉不过,温温的,柔柔的,又带着百般纵容的暖情和宠溺,让人心生向往。
眼角下的小小泪痣闪烁欲坠,嘴角边的两只小笑涡亦格外勾人,南姗心中欢喜,便笑着扑了过去,紧紧搂住萧清淮的腰,正欲开口说话,忽觉有温热的液体,一滴连着一滴打落在脖间,南姗大惊之下,豁然猛力抬头。
一缕鲜红刺目的血迹,正顺着萧清淮的嘴角,倏然流淌,萧清淮方才明亮璀璨的眼神,已如春日薄冰般渐渐涣散开来,只嘴角那一抹熟悉的笑意,仍在温柔的绽放着,嘴里低声呢喃着两个字,姗姗。
眼前之景,让南姗如遭雷劈,怎么会这样…
碎光离合变幻,萧清淮雪白出尘的衣裳上,一道道纵横交错的血迹,也蜿蜒着涌流而出,似无数朵鲜艳欲滴的桃花瞬间盛开,眨眼之间,萧清淮就变成了一个淋淋血人,南姗的双手、腕臂、衣襟,亦沾满了汹涌奔射的鲜血。
熟悉的触感,粘稠的鲜血,一切的一切,都真实贴切到无比,南姗浑身冰冷,寒得心口钝钝的疼,连声音都跟着扭曲颤抖,南姗拼命地叫着萧清淮,满身是血的萧清淮,只微微而笑,那笑意越来越淡,越来越薄,最后笑意全无,气息全失。
不论南姗怎么呼喊,萧清淮却再也不睁开眼睛。
“王妃,王妃!醒醒,快醒醒!”似乎有人在大力地推着南姗。
南姗豁然间睁开眼睛,又是一头冷汗,满脸热泪,不同于昨晚被遗忘的梦境,这一次的噩梦,南姗记得清晰无比。
将南姗从梦靥中摇醒的董妈妈眉心微蹙,似乎不解:“…王妃怎么又梦靥着了?”
南姗伸手揩了下脸上的泪痕,放在眼睛下,怔怔的看着,该死的,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是不是萧清淮在外头…遇到危险了?
没有电话可以随时联系,南姗努力保持着平静,昨日收到的书信,的确是萧清淮的笔迹不假,信笺的落款日期是八天前,萧清淮说过,大约每半个月会让她收到一封平安信,因路上交通不便,平安信晚到两三天很正常,可八天的时间那么长…
南姗用力揉着发痛的额头,仅仅做了一个噩梦,就在这儿胡乱猜疑,好像有点无厘头的胡闹,可是,萧清淮以前出门在外的时候,她也担心过,却从来没做过类似的噩梦,南姗深吸一口气,很用力地平复烦躁的心绪,萧清淮每次离京,身边都会有许多武功高强的保镖,更有随行卫队一路跟着,应当不大可能遇到危险吧。
但是,凡事从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有时候,一个小小的念头,就像一簇燃烧的星星火苗,也会慢慢形成燎原之势,不管南姗怎么压制自己的胡思乱想,那些不安的情绪却总是会冒出头,让她心惊眼跳,坐立难安。
雨散天已晴,用过食不知味的午饭,南姗一个人待在屋里,水葱似的指甲抠挠了半天桌子后,突然站起身来:“丹霞,命人备车,我要去一趟陵安侯府。”
奉命守在屋外的丹霞,兔子似迅速窜进屋里,脸上写满疑惑与不解,声音亦惊诧无比:“王妃,您还病着,若是有事…”
南姗声如尖锐的利剑,十分干脆的打断丹霞的话:“不要废话!我说什么,你照做就是,快去。”
大部分时候,南姗与身边的丫鬟说话,从来都是温声和语,偶尔还会打趣闲话,如今陡然见南姗言辞肃立,丹霞再不敢多言,忙匆匆应是,转身吩咐去了,南姗又唤碧草进来,让她帮着更衣梳妆。
还在换着衣裳,董妈妈已闻讯而来,也是满面疑色:“小姐这是怎么了,突然间就要出门…”
南姗低垂着长长的眼睫,声音虽轻,却饱含不容置疑的决绝:“妈妈别问了,我自有我的道理。”
董妈妈动了动嘴唇,最终没再开口,自打小姐梦靥醒后,就浑身透着不对劲儿,似乎心事重重的模样,难道是梦到了什么伤心事,问她却又不肯说…
什么样的噩梦不能做,偏偏梦到自己的丈夫死了,这样荒唐离奇的梦境,叫南姗如何说的出口,事出反常必有妖,南姗很少做噩梦,这二十年来做过最惊险的梦,大概就是在梦里一直被人追着砍,但是,梦里的她会飞,比砍她的人飞的还快些,等她终于被刀砍着后背时,梦却戛然而止,因为夏枝在推她的后背,催她赶快起床,不然就要误了给南老夫人请安的时辰。
南姗又没有对萧清淮恨之入骨,怎么会平白无故梦见这种事…
陵安侯府同在京城位置颇好的黄金地段,离南姗所居的庄郡王府并不远,哒哒哒的马蹄声中,南姗很快便到了陵安侯府,对于南姗突然在午后大驾光临,侯府的门房管事差点将眼珠子瞪出来。
温流庆的寿辰才过去不久,府内仍保持着扎花点彩的喜庆装扮,听到南姗来访,赋闲在家的温玉玳舅舅,亲自出来迎接南姗,一打照面,便发觉小侄女儿眉眼郁郁,脸色也不好,忙问道:“气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病了?”
南姗勉强笑了笑,应道:“染了一点风寒,不碍事的…老祖宗呢,我有事情找他老人家,他老人家是否午睡醒了?”
温玉玳略一沉吟,才道:“老祖宗今日没午睡,一直在药庐待着,听到下人报说你来了,老祖宗叫舅舅先来看看。”
两人搭着闲话儿,一路到了温流庆之处,落座饮茶,屏离所有服侍的下人后,南姗也不转弯抹角,望着眼前白发飘飘的老人,直接开门见山道:“老祖宗,我想请你卜一卦。”
温流庆抚着雪白的长须,眼尾微微斜飞,温声笑道:“小丫头想问什么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