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节过后,庆王和齐郡王分别携家眷离京,在府里闲窝了快两个月的小五同志,终于也要上班去了。
第148章
萧国朝例,由皇帝亲自主持的朝会,每日寅时二刻即寅正开始,无需入皇宫参加朝会的官员,卯时二刻即卯正务必到衙门办公,凡有无故迟到者,轻则罚俸,重则挨揍,在天子脚下当官的,基本都力争赶早去上班。
南府所坐落的地段,离皇宫挺有一段距离,是以南瑾老爹每日几乎不到丑时就要起床,日复一日地摸着黑去上班,南姗表示很敬佩,也很无语,古代公务员的作息制度,真是太那啥了,萧清淮的郡王府地段颇佳,离皇宫和各机要衙门都较近,总的来说,他还能多睡一小会。
萧清淮正式去上班之前,曾被皇帝老爷召进宫中谈话,回来后对南姗说他和萧清裕每日也要跟着临朝‘听’政,听完之后,再去工部学习,南姗噢了一声,别的啥也没说,只道:“那王爷要再早起一个时辰呢。”
南姗对自己半夜能主动醒过来,相当没有信心,所以就寝前对值夜的人千叮万嘱,一定要看好时辰,若小五同志第一天上班就迟到,她这个当人媳妇的,绝对会被全京城笑话死。
兴许是心中有负担的缘故,次一日,萧清淮刚偷偷摸摸将胳膊从南姗颈下抽出,南姗一个激灵就醒了过来,张嘴便问:“时辰没晚罢。”
萧清淮尚未坐起身,还维持着半侧身的姿势,肩头散着一大片浓黑的长发,见南姗睁眼醒来,笑了一笑:“早着呢。”
南姗松了一口气,然后很努力的从被窝中坐起身,揉着又困又倦的眼睛:“那就好…我服侍王爷起身。”放下揉眼睛的手,南姗瞪了瞪眼,十分无语道:“王爷,你…你怎么又躺回去了?”
又躺回枕头的萧清淮,伸出一条修长的胳膊,笑道:“你拉我起来。”
——简直太不严肃了!
夫妻二人离了床榻后,南姗侍候萧清淮先洗漱簪发,再穿衣理袍,最后端上一碗燕窝粥给他垫肚子用,一切妥当后,南姗一脸贤惠状地将萧清淮送出屋门,萧清淮出门之际,摸了摸南姗尚未整妆理容的脑瓜子,温柔笑道:“乖,时辰还早,你再多睡会儿。”
——还用你交代!
送走萧清淮时,才半夜三点钟,南姗很理所当然的睡了个回笼觉,卯时刚过不久,天色尚黑,董妈妈便领着夏桂、夏枝叫南姗起床,回笼觉果然是越睡越困,南姗在床上翻滚了好一会儿,才朦胧着眼睛起身。
独自一人用了早饭,迎着薄亮的晨曦,南姗也乘车出门,今日是南屏大哥携妻带子再度离京的日子,她自然要前去相送,事先也已跟小五同志报备过,到达南府时,行李已基本全装上车,众人已在惜惜话别,十一岁的南芙腻在温氏身边,满脸依依不舍,快十岁的南铭已很懂事,拉着五岁多的弟弟南旭,和小叔叔南梵、南离和南果,以及堂兄弟南康告别。
南姗刚迈进门,南芙清甜脆耳的声音便响起:“姑姑,你来啦。”南芙的话音才落,南铭、南旭和南康也挨着个的叫姑姑,南梵、南离和南果又挨着个的叫姐姐。
——娃娃多就是热闹!
南屏大哥早已功成名就,无需再刻苦用功,南姗便让他多保重身体,转眼之间,那个温雅俊秀的小少年,都已经是而立之年的美大叔了,唉,时光可真无情,萧清湘嫂嫂夫妻和睦幸福,儿女又早已双全,南姗同样让她多保重身体,轮到南芙时,南姗让她好好吃饭,不许挑食,南铭和南旭嘛,一定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当太阳露出红彤彤的笑脸时,萧清湘携一女二子上了马车,南屏对家人拱了拱手,也翻身上马,领着一行人出发,南瑾老爹因上朝没在家,南葛数日前已出发去了锦州,南砚和南笙今日都告了半日假,专程护送大哥出行。
南姗扶着温氏,目送南屏一家离去。
离别总是伤感寂寥的,温氏慈母心肠,忍不住拿手绢轻轻拭泪,南姗轻声安慰道:“娘,我知道您舍不得,可也别太难过了,对身子不好的。”说着,又柔柔的笑道:“王爷今日有事要忙,要到下午才回府呢,我可以陪娘多待会儿。”
温氏收回远眺的目光,拍拍闺女的手,轻叹着提醒道:“你到底是出嫁的女儿了,以后别总往娘家跑,也别总是送东西,外人知道了,要说闲话的。”
南姗温顺的应下,肚里却默默腹诽,自小五同志知道她做出自贴腰包的傻缺事后,回府之后,又对她进行一番深切的思想教育,大概意思就是,你是我的人,自该吃我的,喝我的,用我的,不要觉着不好意思,南姗下意识的反问——那我那么多财产干嘛用呀,萧清淮已知道自个娶了位小富婆,遂白她一眼——当然留给咱俩的娃啊。
送走南屏一家子,南梵、南康、南离、南果和南翔通通去汤先生那里念书,安文佩领着刚满两岁的闺女南蓉,来凑趣逗乐着玩,南姗抱着甜美可爱的小南蓉,一边逗着玩,一边和温氏、安文佩说话。
“娘,毅哥儿屋里那事怎么办了?”说笑了一阵后,南姗突然记起大年初一发生在南家的郁闷事。
温氏慢慢饮了一口热茶,搁下手中的青花细瓷盖碗,笑的古怪:“又想留着那个孩子,又还想寻个好岳家,天底下哪有那么美的事…”
怀里的南蓉玩了一阵,已有些昏昏欲睡状,南姗低声笑道:“哎,蓉姐儿还是这么爱睡啊…”安文佩抿着嘴,将南蓉从南姗手上接抱过去,轻笑道:“可不是,真怕她以后长成个懒丫头。”
南姗动了动胳膊,温声笑道:“小孩子贪睡是常事,蓉姐儿才多大,嫂子就操心她会长成懒丫头呐…瞧她眼睛都快眯上了,嫂子带她回去睡着罢。”
安文佩带南蓉离开后,温氏靠在绣枕上道:“一出正月十五,你大伯就让人灌了那丫头落胎药,毅哥儿知道后,又是哭又是闹,直对你大伯嚷嚷,他害了自个的亲孙子…”
南姗无言以对,从事实来讲,那团肉确实是南珏大伯的亲孙辈,但是,怎么说呢,按照萧国的民俗来说,男子尚未娶嫡妻,就先弄个庶出的孩子,是一件非常败坏门风的事情,再有,哪个新媳妇愿意一进门,就杵着个庶出子女来碍眼,搁到谁身上,心里都会堵得慌。
南姗微微默的时候,温氏又轻飘飘飞来一句:“前儿个,毅哥儿屋里又闹出一个有孕的丫头。”
“哈!?”南姗不默了,变得傻眼——谁熬的避子汤啊,效果这么差劲,一连出了两个漏网之鱼,好吧,本来就没有哪一种避孕方式是百分百安全的,小五同志使用的那法子,谁也不知道啥时候会突然失效:“那这个丫头呢?”也灌落胎药了么。
温氏叹了一口气,才道:“毅哥儿怕这个丫头也被灌落胎药,把人送到你祖母那里待着去了,暂时还没处置。”
南姗已无感可发,只木讷着语气道:“祖母就这么由着他?”
温氏微扯嘴角,不答此问,却另开了一个话题:“你大伯给毅哥儿寻来的亲事,你祖母一个都瞧不上,嫌女方家世太差,便一直找你爹,让他帮着选些好门户…毅哥儿哪怕稍微上进些,你爹哪里会真的一点撒手不管,可他实在太不成样子了,你爹实在懒的管,便让你祖母问问亲戚家,看哪个愿意把女儿嫁给毅哥儿?”
南姗继续无语,常来常往的亲戚,大家伙通常都知根知底的,就南毅先生的德和行,稍微疼爱闺女的爹妈,都不会同意。
温氏语气淡淡道:“轮到给毅哥儿娶媳妇了,你祖母也不先紧着林家、许家了,倒把你几位嫂子家的姑娘想了一圈儿。”
南姗绝倒中。
十分绝倒的南姗,在南府待了没多久的功夫,便被温氏遣离回去,原因不外乎,免得你祖母又找你旧事重提,南姗只得圆润的滚回王府,萧清淮已说今天中午不回府用饭,南姗自个又默默吃了一顿午饭。
作为王府副boss,只要萧**oss不解雇她,她基本也是可以为所欲为的,咳咳,很单纯的想想而已,她想领着她的娘子军在院里跳广场舞,可以么?别逗了,她需要认真做的事是,用自己手里的权利,把王府管理得井然有条。
温氏理家时,打交道的管事基本是媳妇婆子,因南姗嫁的门户特殊、嫁的男人性格更特殊,南姗目前打交道的还全部是…公公,用罢午饭的南姗,顶着散步消食的名义,顺便巡查府中事务,话说,她自住进这府里后,还没细致逛过各处。
上班早,下班自然也早,南姗简单散了会步,和管事们沟通了会,又微睡了会午觉的功夫,萧清淮先生已然坐轿归来,这个时候,一个贤妻该有的行为是,替下班回家的老公更衣,顺便温柔道:“王爷忙了一天,定然累着了吧,小厨房那里正煨着老鸭汤,王爷梳洗过后,要不要先喝一碗?”
正被解带宽衣的萧清淮,俯身亲了一口小媳妇的脸颊,舒展着双眉笑道:“好。”又搂着小媳妇的腰低声道:“一天没见,怪想你的。”
南姗脸颊微烧,小声道:“我也想王爷。”
萧清淮大喜,遂抱着南姗没头没脑拱了一番,梳洗过后,小包子低着脑袋捧着托盘进来,上头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香气浓郁,南姗起身端下汤碗,摆到萧清淮的眼皮底子下,小包子又勾着脑袋退出去。
“大舅兄已走了?”萧清淮边喝老鸭汤,边和南姗说话。
南姗坐在小炕桌的另一边,笑吟吟道:“一大早就走了,我陪娘说了一会话,晌午前就回来了。”
萧清淮从碗里抬起头,奇道:“你没多留一会儿,我不是和你说过下午才回么?”
南姗明眸微转,道:“我知道王爷的好意,是娘让我早些回来的,她说出阁的女儿不好老往娘家跑,别人知道了要说闲话的。”
萧清淮笑了笑,忽又疑惑道:“为何岳父说让咱们多回去看看,岳母又说别老往娘家跑呢?”恩爱大半辈子的老夫老妻了,难得还有意见不统一的时候。
南姗眨巴眨巴眼睛,温吞吞道:“我一个人的话,自不好老回娘家,若是和王爷一块的话,倒也无妨…不说这个了,对了,王爷昨日不是说,以后练剑的时辰要改到晚饭前么,我让小包子传王爷的剑侍到剑厅去候着罢。”剑侍,顾名思义,陪着练剑的侍卫,特点,剑术十分精湛。
没成家前,小五同志每日按部就班晨起练剑;成家后未上班前,练剑时辰渐渐被挪到早饭后;上班之后,练剑的时间又顺移到下班后晚饭前,南姗正在思量,小五同志啥时候会改到晚上练剑。
喝完一碗热汤的萧清淮,提着宝剑去锻炼身体了,挺无所事事的南姗,便到她和萧清淮单独使用的小厨房溜了一圈,看看晚饭准备的如何,若是有可能的话,她挺想召唤过来一台电脑,再体验一把摸键盘和鼠标的感觉。
南姗今日溜达新家时,发现几丛迎春花已冒起了小小的花苞,有一株金丝垂柳,也酝酿出了一丁点嫩嫩的新叶,寓意着已然开始春归大地,小五同志答应过,等春天来了,就带她去遛马来着。
晚饭的时候,南姗兴冲冲把自己的发现告诉萧清淮,沐浴过后的萧清淮穿着舒适的长袍,披着一头浓密乌黑的长发,笑着道:“等到二月中,天气彻底暖和过来,我就带你去遛马。”
南姗甚喜,便很殷勤地给萧清淮夹菜盛汤,笑逐颜开道:“王爷待我真好。”
萧清淮将一块浑身是肉的排骨,丢到南姗的小碟子里:“来,多吃点儿肉,身子骨才长得壮实。”
南姗满心欢喜地嚼了排骨,萧清淮看得满意无比,便也把南姗盛给他的鲜鱼汤,喝了个碗底朝天,晚饭过后,略作消食的功夫,天便彻底擦黑了,萧清淮拖着南姗就往床榻上滚,南姗对十分热情的小五同志略微无语:“王爷,咱们不能再多歇一天么?”
萧清淮密密热热的亲在南姗脖颈,低笑道:“你不是说也想我么?”
——切克闹,哪个想这个啦!南姗囧得脚趾头都红了,勉强急中生智道:“王爷去早朝的话,要起得很早…”你就不怕大半夜睡不醒啊。
萧清淮已动手剥净小妻子的衣裳,掌心的肌肤柔润娇嫩,继续低声笑道:“小小年纪,记性就如此不好,明日是二十五,不迟到辰正的请安就好…”
南姗继续大囧,刚刚哪里是急中生智,分明是急中出错,胡思乱想之中,下头已处在火热的摩擦中。
次一日清晨,神情相当愉悦的萧清淮,拖着穿戴沉甸甸的南姗坐进马车,被按摩后腰的南姗,脑子里在琢磨一个问题,整整一个半月,钱太后再没有出现在南姗的视线中,每次入宫请安,基本拜完钱皇后,就可以各回各家了,不仅南姗和萧清淮如此,彭氏和萧清裕也是如此。
南姗翻来覆去想了许久,诚如小五同志所言,钱太后肯定活得好好的,假若钱太后真病着,为何不让晚辈去侍疾(皇后和睿王妃都没去),若钱太后没有生病,那又为何久久不出现在人前,南姗怎么想怎么觉着,皇帝好像把她亲妈关禁闭了…
“想什么呢?”萧清淮发现小妻子似乎有点走神。
南姗盯着萧清淮看了一会儿,环佩珊珊中,偏头凑在萧清淮耳边,轻轻嘀咕了几句话,萧清淮听罢小妻子质疑他所用的避孕方式后,神色微有迟疑道:“这我也不知…”想了一想,又道:“应该不会有那么巧的事吧,太子那么多姬妾,这些年有过身孕的,统共也就那么几个,那还是不用避子汤的时候,我们又不一样…”
南姗明白萧清淮的意思,太子的姬妾不做任何避孕措施,怀孕的都那么少,咱俩特地做了防范,难道还会那么容易怀孕?南姗要怎么和他解释,假如太子宠幸小妾的时机总是不对,哪怕不用避子汤,想怀上身孕其实也是非常困难的捏,咱俩虽然采取了措施,可若是赶在危险期,造出娃儿的概率也是非常有可能的捏…
最终,南姗只能道:“我只是听说有的通房喝了避子汤,还能怀孕,才有此一问。”
萧清淮勾勾南姗的俏鼻子,笑道:“若是哪回真的不凑巧,那也无妨,我不能一直在府里陪你,有个小娃娃缠着你,你就没时间寂寞无聊了。”——连迎春花的小小小骨朵和柳树的小小小嫩芽,都那么仔细的瞧到了,定是闲着太无聊了。
南姗眨了眨眼睛,笑而不语。
后宫中所有的妃嫔,不论品级高低,受宠不受宠,每日都需向钱皇后请安问候,她们的请安时间一律订在辰初,比儿子儿媳的请安时间早半个时辰,正月十五元宵节过后,二皇子萧清远和三皇子萧清伦已离京,从正月二十开始,便只有太子爷夫妇、四皇子夫妇和五皇子夫妇向钱皇后请安了。
对于两个已封王、却不被撵出京城的庶出皇子,钱皇后端出的笑脸十分勉强,南姗很清楚她的想法——太子爷的地位,很明显的受到威胁了。
皇帝何尝不知此举会生出许多弊端,根据南姗所知的情况,皇帝对一手栽培出来的太子,一直都比较满意,但是,已过而立之年的萧清斌,至今膝下空空,不提传宗接代的儿子了,连个养大的闺女都没有,不得不说,这是让很多人郁闷、也让不少人欢喜的一件事。
储君多年无子,乃是大忌中的大忌,皇帝老爷再过两年就要五十岁了,他心中再满意太子,也不可能拿萧家的万里江山开玩笑,他连封两个留在京中的皇子王爵,用意确实有点明显。
但依南姗看,皇帝的身子骨还十分硬朗,只要萧清斌这几年里,能火速造出几个平安长大的男葫芦娃,她和萧清淮妥妥地要圆润出京城,年前皇帝处决钱三老爷时,太子却被皇帝弄到京郊军队搞检阅去了,啧啧。
钱皇后摆出的慈祥面孔很勉强,南姗堆出的恭敬表情却很真诚,亦步亦趋的跟随在萧清淮身边,用最标准的请安动作福身行礼,声音也调整的十分温婉平和:“儿媳给母后请安。”
被免了礼后,南姗身姿端庄娟秀地坐着,若皇后问她话,她就谦和的应答,若皇后不理她,她就平静的坐着,彭氏与她的表现完全一致——彭氏是啥想法,南姗不知晓,只从钱彩蝶那一事,她就知道钱皇后对她没安啥好心。
皇后娘家的嫡出侄女,什么样的亲事结不成,被太后推给人去做妾,你一个当国母的皇后姑姑,竟没有半点反对意见——也很给她长了一回见识好么。
拜见完钱皇后,依旧不用去给钱太后问安,萧清淮压根不在皇宫逗留,去御书房向皇帝老爷简单问了安后,便拖着南姗回了府,南姗表示,不用聆听钱太后的责骂,目前的生活还真特么美好。
次一日,小五同志又起早贪黑去上班,南姗再补个睡到天亮的回笼觉后,才有条不紊的起身、用饭、理事,若小五同志派人捎话回来,要和她一同吃午饭,南姗便到厨房逛一圈,若小五同志不回来吃午饭,南姗一人用了午饭,稍稍散步消食后,就去睡午觉,晚上嘛,偶尔还是会打架。
就这般,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很快便入了二月,天气一日日暖和,南姗盼着赶快到中旬,好出去放风遛马,期盼的日子中,南姗突觉好像有哪处不对劲。
静定思静后,南姗发现她挺准时的姨妈亲戚,好像已晚了四天。
第149章
董妈妈照顾南姗多年,知她本就身体倍棒,吃嘛嘛香,又兼温氏对唯一的爱女,极是千娇万贵的精心调理着,自她十四岁半后,月信期已极有规律,从未有超过两日的偏差,如今小主子月事已延迟七天,董妈妈心头顿时明晃晃的一亮。
被云芳告知‘你媳妇可能已有身孕’的萧清淮,摸着南姗柔软平坦的小腹,心情十分微妙,前些天才被质疑过的避孕方式,没想到这么快就可能出了疏漏,好歹先过个一年半载再说呀。
南姗看着萧清淮时而蹙眉、又时而神往的表情,小声询问道:“王爷,若是真有了,那可怎么办?”——说好的十八岁再生娃呢。
“什么怎么办,你若真有了咱们的孩儿,自当好好生下来。”萧清淮对于南姗咨询的问题很不满,遂捏了捏小妻子的鼻尖,以示惩罚。
靠在小五同志肩头的南姗,心情挺复杂,只能道:“现在还说不准,也不一定真是有了,等过几天再瞧瞧情况看。”——可能性其实已灰常大。
察觉到南姗情绪有点不对,萧清淮轻戳戳小媳妇光洁的下巴,低声问道:“怎么有点不高兴了?”
南姗抬起水润的眸子,轻声嘀咕道:“王爷先前说过,待过个两、三年后,咱们再开始养孩子,可现在才两个多月,我心里总有点不踏实…”
萧清淮只能很无奈的低笑:“我也不想啊,现在本也不是生孩子的好时机,但若是真有了,你舍得不要他?”轻轻抚着南姗垂在背上的长发,发丝柔软,幽香沁鼻,萧清淮温声哄道:“姗姗别害怕,凡事有我呢。”
又过了好些天,南姗的姨妈亲戚彻底罢工再不来,便是不请御医过来确认,南姗也有九成九的把握自个怀孕了,渐入暖春三月,气候已挺和软温煦,王府里栽种的时令花卉已悄然绽放,春光明媚中,萧清淮派人将御医院院正牛老御医请来给南姗诊脉。
不出片刻,牛老御医已笑出一脸菊花纹似的褶子,对帷帐外立着的萧清淮拱手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王妃这是有喜了,已然一个多月。”
萧清淮极是镇定无比的道谢:“有劳牛御医了。”
送走经验老道的牛御医,萧清淮将躺在锦色撒金花纹喜帐里的南姗先哄睡,然后遣董妈妈亲自回南府报喜讯,自己则去了皇宫一趟,先去凤仪宫面见皇后,言辞简练的问安后,直奔主题——我媳妇怀孕了,她头一回有孕,又还未满三个月,可否等她坐稳胎后,我再带她来问安?
钱皇后心头火苗一阵乱窜,真是该死的,彭氏二月初刚被诊出有孕,德贵妃当即去求了皇上,让彭氏好好在府里养胎,可否暂先不来皇宫请安,皇上已准了;这才刚三月初,南氏又怀了身孕,五皇子竟亲自过来告假…她要是不准,岂不坐实‘不让南氏好好安胎’的恶婆婆心思,再者,哪怕她不准,五皇子照样会求得皇上准许,遂只能握拳微笑颔首——批准,为示关怀,钱皇后还赐下各式补品若干。
达成此行目的的萧清淮,又去他皇帝老爹那里报备,顺便表示儿子我还小,却也要为人之父了,心里真是特别别扭,皇帝笑骂道:“还小什么,男婚女嫁,人之大伦,繁衍后嗣,乃是常理,有什么好别扭的,父皇瞧你是喜过头了,头一回当爹就是这样,过些天就好了。”
自南姗被疑可能怀上娃娃后,萧清淮再没行过欢好之事,每晚只规规矩矩搂着媳妇睡觉,掰指头算算日子,差不多已然二十来天,如今请了御医直接证实后,萧清淮彻底歇下那些旖旎绮丽的心思。
“我已去皇宫替你告过假,这两个月不用去请安,后头的几个月,我已想过了,等你坐稳胎时,已到了夏天,那时天气酷热,也是个能少去的借口,等过完夏天,你也差不多有七个月的身子,那时体形都笨重了,不宜出行挪动,我再去替你告回假,总之,能不去皇宫就尽量不去,但凡需要去的时候,我会一直跟在你身边…以后你的一应吃穿用使之物,都由姑姑亲自照理,还有,你不是带来不少小丫鬟么,找几个信任可靠的,悄悄盯着来院子里走动的人,看谁有不正常的举动…有来探望你的,除非关系特别好的亲近之人,其余一律不用见,有碍不过面子的,让姑姑以我的名义打发走…”从皇宫回来的萧清淮见南姗睡醒了,便絮絮叨叨对她说话。
南姗呆呆的看着萧清淮,这简直比唠唠叨叨的老妈子还话唠了,见他的长篇大论丝毫没有停下的趋势,南姗笑盈盈端起一盏茶,递到滔滔不绝的小五同志眼前:“王爷,你喝口茶润润嗓子吧…”
萧清淮接过茶,喝了几口后便放下,继续搂着南姗道:“至于你,什么都别多想,府里的一应杂事,就让孙正英料理着,你只管好好静心养胎,哪怕天塌下来,还有我替你撑着…”说着,轻摸摸南姗的肚子,柔声道:“姗姗,别怕,你和咱们的孩儿,都会好好的。”
南姗亲昵的抱住萧清淮的脖子,用力点头:“王爷什么都替我着想到了,我不怕。”
萧清淮轻轻抵住南姗的额头,两人的呼吸交织如缕。
次一日,需要上班的小五同志,黑咕隆咚之际便乘轿离府,南姗抱着被子呼呼大睡,天光大明之际,起来吃了顿早饭,孕妇头三个月最好卧床静养,是以,吃罢早饭的南姗,打了个困倦的呵欠后,又爬回床上睡觉。
朦朦胧胧之际,忽觉床边坐了个人,南姗茫然地睁开眼睛后,看着一个面色温柔的高贵妇人,顿时傻乎乎着表情,唤了声:“娘。”
温氏半俯低身子,慈爱的揉摸南姗的鬓发,和声柔笑道:“睡醒了?”
南姗撑着胳膊坐起身,蹭到温氏身上赖着,眉开眼笑道:“娘,您怎么来了,何时到的?没等很久吧,早知您要过来,我就不睡了…”
温氏一手搂住娇俏嬉笑的闺女,一手替她理着微乱的发丝,笑嗔道:“胡说什么,现在你最金贵,该睡就睡。”
南姗面色微红道:“什么金贵不金贵的…”
温氏爱怜地揽着闺女,温声道:“昨儿个董峰家的回府报喜,已将这些日子的事对娘说了,难为你姑爷一个爷们,替你想的面面俱到,娘都没什么好交代你的了,你放稳心态,别胡思乱想,平平安安生下孩子为重。”
“我晓得。”南姗摇头晃脑应下,又一脸期盼道:“离哥儿和果哥儿有来么,我想他们了。”
温氏语气舒缓道:“今日没带他们过来,你爹说了,又不是出门赶集去,一窝蜂的全来这里做甚么,只有你大伯母和你三婶来了,你三婶还带了妩姐儿来,她们这会儿在外头坐着。”
南姗打了个细细的小呵欠,懒洋洋道:“这些天睡得骨头都软了,我去外头见见她们吧。”说着,就朝银红点金色的撒花软帘处唤道:“夏桂,夏枝,进来替我梳妆。”
已是春暖时节,早不必再穿丰厚的冬衣,因南姗离肚子显怀的距离还很远,是以一件杨妃色的轻盈薄绸上衣配着月白色的罗裙,衬得南姗依旧身姿袅袅,体态轻盈,样式简单的发髻上,只斜斜插了一只嵌红宝的桃花簪,簪头垂下三绺细长的流苏,流苏末尾分别缀着一颗红宝石珠子,另别着些许小小的珠花。
一切妥当之后,南姗扶着夏桂的手走出卧房,坐到挨着正厅的左一隔间,云芳见南姗要见别的来客,便吩咐人去厢房将小杨氏、叶氏和南妩请进来,自南姗疑似有孕之后,萧清淮便格外注重安保工作,他和南姗居住的一大排正屋,除了极少数的人,其余一律不许随意出入,谁敢犯错,罚你没商量。
四十四岁的叶氏想是被招待了许多碗茶,喝得表情满脸抑郁,已二十五岁的小杨氏,在南家锤炼这些年后,也微有了大家夫人的气度,十一岁的南妩已出落的十分亭亭玉立。
三人进来后,南姗摆一摆手,请她们坐下,再吩咐上茶,先对眉眼温静的小杨氏笑道:“大伯母,如姐儿怎么没一起过来?”
叶氏撇了撇嘴,想是对南姗张口就问一个庶女表示不满,南姗只当没瞧见,笑望着小杨氏,听她温温和和的说道:“如姐儿怕吵了王妃清静,便没一起跟着来。”
南姗笑了笑,又问道:“翔哥儿可还好?他小小年纪就甚爱读书,连汤先生都常常夸他。”
见南姗提及这辈子唯一的骨血,小杨氏微露出欣慰的笑意:“劳王妃挂念,翔哥儿挺好的。”
南姗对夏桂摆了摆手,夏桂会意到里头拿东西,南姗笑吟吟道:“翔哥儿爱读书,这样上进刻苦的好孩子,最招人喜欢,他和我的生辰挨的最近,他今年过生辰,我不在府里,没法亲自给他送贺礼,今日便提前送了他吧,另有几只新式的珠钗,大伯母也顺路给如姐儿捎回去戴吧。”
被冷落许久的叶氏,终于忍不出插话:“王妃娘娘,妩姐儿也是你的堂妹,你别单紧着如姐儿啊。”
南姗目光冷淡的瞧向叶氏,皮笑肉不笑道:“不劳三婶提醒,我当然知道妩姐儿是我堂妹。”话音刚落,夏桂已捧出三只雕花锦盒,一大两小,大的是给南翔的,两只小些的盒子,一只交给了小杨氏,另一只直接交到了南妩手上。
小杨氏忙着替南翔和南如道谢,叶氏神色尴尬地闭上嘴,目光不经意地打量屋中摆置,这一回面见南姗的屋子,虽和上回不是同一间,但依旧布置精巧,有许多的华贵古董做摆设。
南府自不如王府铺陈华丽,南妩也不禁滚动眼珠,打量着富贵气派的屋子,目光中流露出艳羡之色,南姗默默垂下眉睫,片刻后,又神色自若道:“三婶,顺天府昨日已来了人,说邓姐夫再过几日就关足了三个月,问王爷是否还要再继续关下去…”
叶氏忙收回乱瞧的视线,耳朵紧张的竖了起来。
南姗拨着茶盖,慢悠悠道:“邓姐夫到底不是作奸犯科的犯人,是以王爷已发话,不必再关着他了,大概再过个两三日,他就会出顺天府大牢了。”
第150章
一听到邓飞的糟心事,叶氏顿感全身泄气,好容易高嫁出去的女儿,却沦落的连大房庶出的南娜都不如,真真是愁死她了…邓姑爷一出牢房,女儿和外孙岂不又要去过苦哈哈的日子了。
叶氏扭着手里的帕子,道:“王妃娘娘,你可否找王爷说说,再多关他一阵子?”
南姗静默片刻,反问:“再多关一阵子?三婶说的这个一阵子,又是多久?”
叶氏张了张嘴,也不知该回答多久,到底是女儿的结发夫婿,以后还是要指着他过日子,又不可能真关他一辈子,再者,南老夫人对长期留在娘家的女儿已很不满,前几日又吆喝了她一通‘男人又没死,哪有出嫁的女儿领着孩子,一直在娘家住着的道理,就算男人死了,素日照应下就是了,一直待在娘家成什么话’,真是让人左右为难。
南妩却轻轻开了口,声音娇嫩嫩的:“不能一直关着姐夫么?”在她看来,亲姐姐有这个老公倒不如没有,跟着他整日都在受气受苦,还不如姐姐和小外甥自己单独过着好呢。
南姗没吭声,叶氏却瞪了一眼南妩:“小孩子浑说什么!”
古代的婚姻制度,着实让人郁闷,哪怕和老公真的过不下去了,也不能利落的甩袖子走人,只能忍苦忍泪继续凑活,实在凑活不下去时,就只有去寻死了,纵算有一朝能脱离苦海,不管是被休弃,还是变成寡妇,最丢名声的还是女人。
似南婵这种情况的,哪怕邓飞驾鹤西游了,她一个女人又拖着孩子,要么一直守寡到老,就算能有机会再嫁,也很难嫁到像样的人家,南婵今年才二十四岁,往后的人生路,还有很长。
所以才说,女人嫁人,就如第二次投胎,哪怕你再贤惠再出挑,若是遇上一摊怎么帮扶也扶不上墙的烂泥,日子照样过得苦巴巴,古代又不允女人抛头露面搞事业。
被叶氏横目训斥,南妩撅嘴嘀咕道:“不然要怎么办,娘都给姐夫那么多银子了,他每次都保证要去做点生意,可哪回不是输在了赌坊…”
南姗也委实很无语,邓飞不爱下力气,能想出来的挣钱点子,也就是到赌坊去赢钱,可让人很无语的是,他每次都逢赌必输,想靠这个发家致富,你手气起码也好一点点点呀。
邓飞这个话题的确很糟心,南姗只是给叶氏提个醒,别以为你两个儿媳妇一前一后都怀了身孕,你就一切万事大吉了,有空闲时不如多想点办法,怎么让你曾经的‘好女婿’稍微浪子回个头吧,顺便,她不会接下这个艰巨的任务,若是亲戚中谁家出点疑难杂症,都来找她寻求help,她自己还过不过日子了。
温氏已极烦叶氏到处哭诉南婵多么多么可怜,在府里哭便罢了,在外头还时不时哭,也不看看什么场合,眼瞧着叶氏又抽出帕子要掩面哭,温氏当即让董妈妈将暗香(洪涛家的)、秋雁(刘豆家的)、秋鹊(王二宝家的)叫进来,一一交代训话,务必要细致服侍好她闺女,别叫她烦心,又委婉的表示,那些陪嫁过来的小丫头,都要一一管制好,谁若起了歪心思,除了她自己会很倒霉外,她所有的家人也会跟着她一起很倒霉。
已抽出帕子的叶氏,总也逮不着空隙说话,好容易等到有空隙时,却是萧清淮的小跟班小包公公回来传话——王爷过会儿就回府里,让奴才先来给王妃说一声。
传完话的小包子,又猴子似地窜走了,温氏笑着拍拍南姗的手,一脸慈祥道:“娘要回去了,你自个儿可好好的,娘过些日子再来看你。”
南姗心里不舍,不由挽留道:“娘难得过来一趟,用了午饭再走罢。”
温氏轻笑出声,嗔道:“真是傻丫头。”
自打萧清淮先生开始上班后,只要情况允许,他都回府里用午饭,反正上班地点离家庭住址贼近贼近的,临近午膳时分,精致的圆桌上已摆好杯盏碗碟,只等萧清淮回来便可上菜。
南姗现在唯一的俩爱好,除了吃,就是睡,云芳不管端给她啥,她都能大快朵颐地塞到肚里,脑袋瓜子只要挨着枕头,就能很快呼呼入眠,歪靠在美人榻上等萧清淮回来的功夫,南姗的两对眼皮子就又开始打架了,正打的不可开交之际,萧清淮便进屋里来了。
“这么快就又犯困了?小包子说你刚刚还挺精神,和岳母有说有笑的…”萧清淮摁住想爬起身的南姗,将她半搂半抱在怀里说话。
南姗细白的手指扒着萧清淮的肩膀,笑嘻嘻道:“托王爷的福,我现在可是无事一身轻,除了吃和睡,也没旁的事可做了,比在娘家过的还舒坦呢…我上辈子一定积了很多福,这辈子才有幸认识王爷。”
小妻子说的话也让萧清淮心里很舒坦,遂微微低头,轻咬南姗洁白娇嫩的耳垂:“我对你说过的话,自然言而有信,我说过,要待你很好很好。”
南姗伸手捂救自己可怜的耳朵,低声嗔笑道:“我相信王爷的话…外头已在摆午膳了,王爷若饿了,赶快去洗漱好用饭,你过会儿还要再出府呢。”
萧清淮啃不到漂亮的鲜嫩耳朵,便退而求其次的啄在唇边的柔腻手背,又笑道:“待用完午膳,你继续好好歇着,可别累着了,想吃什么了,就让厨房那里做,吃胖些也不打紧,只要别胖到我抱不动你的地步就行,我下午申时三刻就能回来陪你。”
南姗兴奋的窜起身子,抱着萧清淮修长的脖颈,就在他脸颊上啃了一口,高高兴兴道:“好哎,王爷若晚回来一炷香时间,就给我画一张像,若是晚回来两柱香时间,就画两张像,以此类推…”
萧清淮冷不防南姗突然活跃起来,着实被吓了一跳,又听她孩子似的淘气话,哭笑不得的斥道:“都是要做娘的人了,怎么还跟猴子一样乱动,你身子骨虽好,也别把御医的话当耳旁风,你可给我悠着点儿!”
南姗立马怯生生的认错,纤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我听王爷的话,以后再不随意乱动了。”
见南姗露出可怜兮兮的俏艳模样,萧清淮正笑着要说话,云芳隔着软帘的声音传来:“王爷,王妃,午膳已摆好了。”
“知道了。”萧清淮应了一声,很顺便地把南姗横抱起来,低声笑道:“小心肝儿,咱们去吃饭。”南姗戴着绞丝白玉镯的手臂,抱着萧清淮的脖子,自我打趣道:“王爷整日将我抱来抱去的,估计过不多久日子,我都要忘了该如何走路了。”
萧清淮板起脸,目中却盈满笑意:“贫嘴。”
南姗在萧清淮搭建的安全窝里,十分幸福的养胎,每日神马都不用操心,好些登门来探望的人,都被云芳出面撵走了,有给小五同志介绍新欢的人,也全被他冷着脸拒绝了,南姗只管吃了睡,睡了再吃,如此循环往复了两个月后,除了肌肤日渐丰柔绵软外,肚子隆凸着长出一些,个头也又拔高一些,倒也没太很长胖,只在该胖的地方发了些福,牛老御医每隔十日就要来瞧回脉,表示胎相极好。
对此,面色红润的南姗表示很满意,茹素数月的萧清淮也表示很满意。
五月初五,端阳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