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霸天?”阿守在旁边担心的看她。
她回过神来看到手腕上鲜血直流,阿善还没有醒,便晃了晃脑袋,又将手腕送到了她嘴边,喃喃道:“想不到这么疼…”
舒望苏当初也是日日这样疼?
龙霸天按照大夫的指示又喂了一会儿才松开,将腕上的伤口随意裹了裹,再看阿善已是呼吸匀称了,只是小脸还是煞白的。
大夫又吩咐了一日喂给两次,适量便可,等她醒来可以减少成一次,保住命,找到血婴补血便可大痊。
阿守听的仔仔细细的,将大夫送走,回床边看了看阿善,又到龙霸天跟前,忽然跪了下来。
龙霸天明白他的意思,缠好伤口道:“你不必谢我,也不必觉得欠我什么情,老子救她完全是出于对纯阴的怜悯,试问哪个纯阳能看着一个纯阴就这样白白死了?”龙霸天不想他太过自责和觉得亏欠,她救阿善虽是为了阿守,但也有一部分是觉得他们可怜。阿守是个好孩子,她十分欣赏他。
阿守却当当当的叩了三个结结实实的响头,抬头看着她道:“你救了阿善,以后阿守的命就是你的了,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龙霸天望着他,小小的矮子,瘦瘦的脸,眼泪都未擦干,却做出一副顶天立地,誓死报答的样子,小男子汉。
龙霸天摸了摸他的头道:“好好活着,不要让老子后悔白救了你。”
阿守重重的点头。
龙霸天让他起来,也起了身,“你在这里好好照看阿善。”
“你要去哪儿?”阿守忙问。
“去那个什么什么望风谷把九婴捉回来。”龙霸天将有伤口的腕子紧紧缠上,她来小晔国的目的是为了替小晔国解决麻烦,给舒望苏立功,阿守的事情也耽误了有两日了,她本就想早日回去见舒望苏,如今阿善需要血婴更得早点回去了,所以她还是决定今夜就动身去捉九婴。
阿守伸手拉住她道:“九婴很厉害!你流了那么多血…还是等养一养再去吧。”
龙霸天揉了揉他的乱发道:“老子也很厉害的,区区九婴老子一只手就可以对付,放心。”又不放心的解开手腕,赤牙咧嘴的挤了一小碗血递给阿守,“老子怕明天早上回不来,若是回不来你可以先给她对付着喝。”
阿守接过,看着她缠好伤口,挑了件趁手的兵器便出了门。
阿守原想跟她去,但阿善如今不能没人照顾,他只得留下,送着她出门坐上小红。
龙霸天先警告了一番老楼木,留他一命,好生照看阿善和阿守,又对阿守一挥手,驾着小红而去。
她这一走走了整整两夜一天,到了第二日的清晨还没有回来。
阿守守着阿善,看着她没有纯阳之血又开始昏迷着急万分,大夫开了一些药她也吃不下去,急的阿守再等不下去,背着他的大弓就要去望风谷找龙霸天。
老楼木也是担心,召集了一批赏金猎人与阿守一同去望风谷找人,却在定风山庄门口与一批轻甲兵撞了个正着。
不是别人,正是匆匆赶来的楚南和陆鹿一队人马。
他们匆匆赶来,先去见了小晔国国君,听闻龙霸天与一个叫阿守的走了,又四处打听,这才找到了定风山庄,谁知龙霸天不在。
楚南将身份一亮,老楼木也是吃了一惊,这浩浩荡荡的兵马皆是精锐轻甲兵…他没料到夜真刚刚复生就已拿下了三殿下舒望苏,怪不得…
楚南却懒得同他废话,直接问清龙霸天的去向,心里一沉,“你说她去了一天两夜还未归?”
阿守抢先道:“她流了血,这么久没回来肯定是受伤了!”
楚南脸色阴沉,抓起他撂到马上,“带我们去望风谷。”
※、第139章 一百三十九
楚南带着阿守,一行兵马浩浩荡荡的赶往望风谷,一个时辰的路程,硬是被他心急如焚的半个时辰赶到。
楚南打马停在望风谷外,天光刚亮,阴天多云雾,望风谷笼在一片迷雾之中,绿树矮山扑朔迷离。
阿守说这望风谷地势复杂,终年水雾弥漫,谷中又多怪物野兽所以十分难进,进去也很难找到人。
在雾蒙蒙的偌大山谷怎么好找一个人?但他非找到龙霸天不可,她可千万不要出事,千万不要。
楚南在谷外看了一圈,下令所有兵士下马,分成六队,一队留在山谷外的几个路口守着,已防龙霸天出谷。
其余的一队一个入口入谷搜寻。
众人领命,刚依令分好队,就听不远处的一个藤蔓掩盖的入口传出沙沙的响动,像什么异物在往外爬,再看那藤蔓之中隐约可见一只毛茸茸的爪子。
“可能是谷里的猛兽,小心。”阿守开了大弓示意楚南小心。
楚南竖指噤声,让众人散开围上,慢慢的走到那入口,轻轻拔出剑,紧盯着那只藤蔓之下的毛爪子——
那藤蔓一阵骚动,被猛地扯了开,一个毛茸茸的脑袋钻了出来。
楚南出剑斩下去,却在那毛茸茸的脑袋抬头的瞬间猛地收剑,他看到那毛茸茸的脑袋拔地而起,一双赤红的眼睛疲倦不堪。
“红羽?!”他惊讶。
那毛茸茸的大异物正是匍匐着钻出来的小红,它身上被树藤缠着,有几处伤口,疲倦的吭哧吭哧喘着气。
楚南忙斩断树藤将它从那狭小的出口拽了出来,小红趴在地上喘粗气儿。
楚南急的直问:“怎么只有你?龙霸天呢?”他心急如焚,连红羽这样的凶兽都受伤了,那谷中的九婴是有多么了得,那龙霸天…
小红趴着喘的缓过来一口气,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抖了抖身子冲楚南一吼,转头朝山谷里又走了去,在入口回过头来又吼一声,像是在示意楚南跟上。
“它是不是要带我们去救龙霸天?”阿守背好了大弓问。
楚南一挥手道:“都跟着它!进谷!”
一行人便都弃马步行,跟着小红入了山谷,那一路上怪异的植物躺了一地,红红绿绿的汁液到处都是,像血一样。
阿守说这些植物会攻击,俱是有毒之物。
再往里走,路上便多了许多死或是重伤的异兽猛禽之类的动物,苟延残喘,四处逃窜,适量众多,看来龙霸天之前在这里消耗了不少体力。
楚南越走越担心,猛禽,异兽,带毒的植物,哪一种都是寻常人不能敌对,致命的,龙霸天她纵有滔天的本领也会被耗的筋疲力尽啊,更何况之前她就受伤失血了。
等行到山谷正中的一处山洞水潭之前,小红忽然一声嚎叫冲了出去。
楚南与阿守先反应过来,忙紧跟了上去,几个跳跃停在山洞外的水潭边,两人皆是抽了一口冷气,这山洞之外山石和草木狼藉一片,全是飞溅或流淌的鲜血,几步之间便掉落着一个有人脸那么大的…红羽鸟头。
一路走过去,竟是有八个之多。
“是九婴…”阿守道:“传闻中九婴乃九头鸟,没想到竟是真的…”
楚南也顾不得什么九婴不九婴的,几个快步追着小红到了水潭边,一口冷气瞬间卷进了肺腑,心就是一空。
他看到了龙霸天,她躺在水潭边,手中还擒着一只鸟头,身侧躺着一只巨大的断头飞鸟,她与飞鸟身上皆是鲜血,那血之多,染的周围水潭一片血红,她整个人像是泡在血水之中一般,头发散在血水之中,了无生气。
小红在她身侧嗷嗷低吼。
楚南冲上前弯腰将她抱起,她脸色惨白,浑身凉的吓人,却是在他动她的一瞬间睁开一双暗金的眼,猎鹰一般瞬间出手,一把短刀就抵住了楚南的喉咙,却是顿了顿,那双暗金的眼睛不太清醒的盯着楚南,一丝的神智未散,像是强撑一般辨认半天才极缓极缓的开口:“楚…楚南?”
那声音让楚南心头一酸,险些掉泪,羸弱沙哑的根本不像她龙霸天,抓住她握刀的手道:“是我,龙霸天我是楚南,你…哪里受伤了?”
那一击是她的防御本能,已是强弩之末,在辨认出楚南之后她提了提手中的鸟头道:“带回去,给小晔国国君,就说…我乃舒望苏手下将领,记着…”
“我知道,我明白。”楚南抓住她的手,“要给三殿下立功,你不要再说话龙霸天,你…脸色很难看。”像是已死之人一般。
龙霸天极勉强的一笑,道:“无妨,老子只是太累了,老子睡一会儿。”讲完闭上眼睛一栽头昏了过去。
楚南不敢耽误,命人将九婴的尸体收拾一下带回去,先行和阿守带着龙霸天骑在小红身上赶回了定风山庄。
老楼木早就备了大夫在待命,一见他们先是吃了一惊,龙霸天像是从血水里捞出来一般,浑身上下头发脸颊没有一处没有血迹的,随后又忙迎了进去。
大夫,侍女手忙脚乱的忙活了整整两个时辰才将龙霸天干干净净安安稳稳的收拾好。
只是失血过多,体虚力竭,好在她底子好,暂时没有姓名之忧,但要好好调理,加上身上的外伤实在是太多了,大大小小包扎了好半天才全部处理好。
楚南又问了一些注意事项,让大夫开了药,老楼木亲自去熬药,这才放心的进去看龙霸天。
她已经洗的干干净净了,伤口也都包扎好了,伤口太多包扎的像是穿了一件纱布里衣一般,为了方便只给她穿了一件单衣,她躺在厚厚的锦被之中,头发半干不干的散了一枕头,衬得她的脸色尤为白,宛若一颗不会发光的珍珠一般沉在黑黑的头发之中,眉头紧蹙,神色忧思。
楚南就在那床边站着看了她半天,想伸手揉开她的眉头却又收了回来,她是天上的骄阳,是他高不可攀,不能触碰的人。
他甚至连护她平安都做不到。
他站了一会儿替她轻轻盖上被子便转身出了暖帐,带着九婴的尸体入宫去见小晔国国君,将剩下的事情处理完。
楚南穿戴整肃带着一小队轻甲兵抬着九婴和马腹的尸体入宫,小晔国国君自是感恩戴德,三殿下舒望苏此次替他们消除了马腹与九婴之患,国君为表示感谢将流程上该有的谢礼又多加了一份,说送给那位叫龙霸天的女将。
楚南替龙霸天领下,有按规矩参加了国君晚上的酒宴,原是心里惦记着龙霸天想早些回去,可国君盛情难却,他便多喝了几杯,上了头被国君安置在了宫中。
等他酒醒已是第二日正午,头昏昏沉的,他一再谢过国君急急忙忙的赶回了定风山庄,刚到山庄门口就瞧见那山庄之内火光洞洞映红半壁天空,浓烟滚滚扑面。
着火了?
他心一沉快步就朝山庄里奔去。
山庄之内乱成了一锅粥,搅扰的,逃窜的,他一路朝火光奔过去直奔到内院的定风楼下。
那着火的正是那个满是机关,定风庄主关押纯阴的小楼。
他拨开灭火的下人心急火燎的跑过去,就瞧见龙霸天抱着那个叫阿善的白发女娃娃站在那楼下不远。
阿守站在她旁边,紧紧的抓着她的袖子,满目眼泪。
在一旁还有一堆人扶着站立不稳的周乘风,他挣扎着怒吼:“快去救我爹!我爹还在楼里!派人进去!”
他跑过去先看龙霸天有没有事,她穿一袭素色的里衣,披着素色的外袍,散着发,脸色依旧苍白的看着那滔天大火的小楼,那双暗金的眼睛被火光映的明明灭灭,他在那里胸口起伏不定,一时竟也不知该问她,你醒了?还是你还疼不疼了?
那样多的关心切切就那么都哽在了喉咙口。
还是龙霸天在那火光之下转过头来看他,展眉一笑,“替舒望苏立功了吗?”
她最关心的仍然是这个。
楚南便笑了笑道:“小晔国国君会亲自派人前去大巽致谢,你放心吧。”
“那就好。”她笑了笑,又转头看那越烧越大的小楼。
她怀里的阿善定定看着小楼,忽然动了动,小声问:“阿爹是不是死了?”
阿守一哽的哭了出来,抓着龙霸天道:“为什么…为什么不救救阿爹?”
龙霸天垂眼看他,语气又淡又冷的道:“不要妄想去救一个一心寻死之人,救不活。况且自杀是懦弱之人最后的勇气,我虽瞧不起,却也尊重他的选择。”又低头看怀里的阿善,轻声道:“是的,你的阿爹死了。”
阿善在她怀里颤了颤,细白瘦小的手紧紧的抓住了龙霸天的衣领,鼻音浓重的哽声道:“阿爹死了…阿爹…不要阿善了…”她将小小的脸抬起来,泪光盈盈的望着龙霸天,可怜至极的问:“你也会不要我吗?”她伸手抱住龙霸天的脖子,贴在她的怀里小声哭起来,“我会死的,你也不要我,我就会死…”
她那样小,那样可怜,小声哭着让人无限怜悯。
龙霸天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道:“不会,你不会死。”
“那你会不要我吗?”阿善小声的又问:“会吗?”
龙霸天看着那映红天空的大火,淡声道:“不会。”
阿善这才安心,将头靠在她怀里,颤声道:“我冷…”
龙霸天用袍子裹紧她道:“我们回去吧。”抱着她转身就走。
楚南呐呐的跟在身后。
她走了两步又转过头来看站在原地哭着的阿守,淡声道:“哭够了就回来,只这一次,我不想再看到你哭,没出息。”转身走了。
楚南跟着她。
她回到房中,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先喝了药,又抱着阿善坐在窗下放血给她喝。
下人来禀报说,小楼烧塌了,庄主和那个纯阴男子都没救出来。
她只应了一声,依旧专心致志的看着阿善喝血,这么一刻她无比想念舒望苏,他也为纯阴,活的无比艰难,但他从不向个弱者一样怨天尤人,自甘堕落,他千方百计的活着,活的好。
他走到今天这一步让龙霸天非常钦佩,就算有一日他们反目成仇,他也会是她最钦佩和尊敬的对手。
她看不起阿善的父亲,到如今他不想着怎样好好活下来照顾一双儿女,竟然只想和老楼木同归于尽,一把火烧了自己跟老楼木,图个一了百了。
不负责任,懦弱自私。
阿善吸的有些快了,她疼的微微抽了一口气,阿善便忙松开口,抬头一双亮晶晶的银色眼睛看着她,小小的嘴唇艳红如血,轻声道:“我是不是弄疼你了?对不起,我再也不会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龙霸天摸了摸她的头,凉凉滑滑的银发,像舒望苏的,“没事,喝吧。”
她这才又低头咬住她的手腕,一双眼睛还瞧着她,小心翼翼的吸着。
楚南站在一旁又心疼又觉得不舒服,这小姑娘让他觉得冷,太过乖巧了,不是这个年龄该有的…
龙霸天忽然抬头看他,道:“我打算回大巽,今夜就动身。”
“这么快?”楚南吃惊,“你…才刚醒,身体还没有复原,还是歇息几日等好了再动身也不迟。”
龙霸天摸了摸阿善的头道:“老子没事,早点回去找了血婴来阿善也好康复。”又道:“老子也想舒望苏了。”
楚南的话便不好再说,那些话都哽在喉咙口,怎么都不舒服,还故作镇定的道:“还是休息几日再回去吧,这几日…不要回去了。”
“为何?”龙霸天问:“又没有什么事了,我骑着小红很快就会到了。”
为何?
你不会想知道。
楚南抿了抿嘴,“总之过几日再回去。”
※、第140章
龙霸天觉得楚南很奇怪。
他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止她动身回大巽,找尽了理由。
她开始怀疑楚南是不是有什么瞒着她,不然他怎么会这么费尽心机阻止她回去见舒望苏?
这种怀疑在当天晚上端药过来给她时更确定了,那药在端在唇边,清苦的气味飘散鼻尖,她就知道里面下了安眠的药。
她抬眼看了一眼楚南,楚南低着头并不看她。
她笑了笑将那药一口喝干,楚南这才抬起头来看她,接过碗道:“你先休息休息,过一会儿我们再谈回大巽之事。”
过一会儿药效上来,她还谈得了?
龙霸天却将计就计的点头,让他退下,自己靠在榻上闭了眼休息。
她听着楚南退下,关上了门,好一会儿才传来楚南离开的脚步声,她又躺了一会儿,直到那脚步声消失的半天,她才睁开眼来,一双金色的眼睛暗暗生光。
她翻身坐起,叹了一口气,楚南还的太年轻,他不知道寻常药物对纯阳是无用的吗?
这屋子寂静,四下昏暗,只有回廊外的灯笼一晃一晃的漏进微光来。
她在昏暗中将头发束好,换上备好的男装,将披风一裹推窗跃出,几个起落钻进了阿守和阿善的那间厢房。
阿善已经睡着了,阿守就睡在她旁边,搂着大弓,像个守卫。
龙霸天蹑手蹑脚的过去,阿守却警惕的一瞬睁眼,“谁…”还没脱口就被龙霸天捂住了嘴巴。
“是老子。”龙霸天示意他不要声张,松开了他的嘴,“拿好你的东西,跟老子走,小声一点。”伸手去抱睡熟了的阿善。
阿善被动的睡不安稳,哼哼唧唧的在她怀里半睁开眼,“我想睡觉…”
“乖,你继续睡。”龙霸天拍了拍她的背,将她裹在披风下,对阿守一抬下巴,“别惊动人,跟老子走。”
“去哪儿?”阿守摸不着头脑,抱着大弓和箭,跟在她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