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人良一直守在后厨盯着我,虽然不说话,但时不时的就冲我摇头。
弄的我对做菜一点信心都没有了。
不过更让我意外的是,初一也不知道抽了哪根筋,竟然主动也要来露一手。
我是从来没见过初一做菜的本事,特意偷偷的观察了一阵子。
发现初一并不炒菜,只是用糯米包了几个说是粽子不像粽子,说是饭团不像饭团一类的东西。
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材料,本来白嫩的糯米,等到他做完了,竟然变成了乌黑色。
看着就很没食欲。
等到我忍不住问他,他这才告诉我。
说这端午时节,正阳当头。是一个很特别的日子。
现在虽然人们都把它当成一个节日来庆祝。但在旧时,这一天主要是用来祭祀的。
在夏中,人们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避疾驱灾。
所以在这一天,无论是河神山神野神正神,乃至牛鬼蛇神。都会出动来沾光,蹭得人们祭拜。
而他所包的东西,其实就是粽子最初的形态。
根本就不是给我们准备的,而是这一天我们既然落座庆祝,那也要把礼数做足,万一有来往的东西想要讨口饭吃,我们不至于毫无准备。
说白了天长日久过来,不知道除掉了多少妖物。但在这一天,年和妖怪之间都会墨守成规的互不侵扰。算是给对方喘息的一天,放个假。
这东西以糯米为主,填以牲畜血浆。蒸煮之后,所以颜色才会如此暗淡。
不过平常人吃起来应该觉得难以下咽,初一还劝我不要尝试了。
我听了觉得涨了不少的见识。
当天晚饭开席,我们早早就把饺子馆打样。不过听从初一的指示,我把大门敞开。
予以迎四面来往过客。
弄的我感觉像是在过年似的。
几个人这顿饭吃到了很晚,都喝了不少的酒。觉得非常尽兴。
守岁许久未见,还给我们讲了很多他最近在外面的经历和见识。听起来都很有趣。
不过有人良在场,每次守岁讲完,话题必然会引到守岁刚讲的妖怪如何烹饪上面。听到最后弄得我还有点无奈。
守岁表示,他已经打探到了一些杜康的讯息。不过这一天大家都难得轻松,也没必要在饭桌上讲起,等日后,专门找个时机坐下来再聊。
我连连点头,杜康虽然对于我来说,只是一个谜。但不知道为什么,总一种感觉,他会成为我们早晚不得不要跨越的大山。
这种气氛下讲起来,的确坏了兴致。
几个人的这顿饭一直吃到了深夜,像是许久没有这么尽兴的聊天一般。
通过这次,我对于他们几个又多了几分了解。尤其是人良这个年。
据人良说,很早前的时候,他还曾经在大学里教书。不过那也是追溯到几十年前的事情了。
而这次的教书经历,还让他跟当时的一个很著名的事件扯上了关系。弄的人良不得已显露了身份,无法在立足于现世。这才又回归到四方云游,探寻美食的路上了。
我听后还有些同情人良。其实不仅是他,对于初一和守岁。他们在漫长的岁月中,想必都有过厌烦漂泊的时候,总想找一个安稳的地方,像一个安稳的普通人般生活。可是冥冥之中,对于他们而言,根本就没有安稳。
说起来,也是一种可悲吧。
因为聊得实在开心。酒不知不觉的就多喝了一点。
终于不胜酒力,觉得双眼发沉了。
看时间都临近午夜了,大家就准备散席休息。
可是没成想,就在这个时候,店里忽然走进来了一个白发老人。
那老人很矮,又佝偻着身子,我起初都没有注意到。还是见都他们仨的眼神,才看见饺子馆的门边上,站着一个身影。也不知道站在那里多久了。
这个时间出现,加上之前初一说的话。
弄得我本能的还有些紧张,酒竟然醒了不少。
不过想到有三只年坐镇,就算是通天的妖怪也能斗一斗。倒也稳住了神。
不过我没有上前搭腔,生怕说错了话。
最后是初一将那老人请了进来。落座,端出了之前初一包的那些糯米团子。
那老人也不客气,微微的点了点头,当即就吃了起来。大快朵颐。
我心知这老人肯定是个妖怪。不得不多看了几眼。
借着光,我这才发现这老人是个罗锅,罗锅是民间的俗称,说白了就是背部有一些畸形,这老人的背上拱起了一个大包,用句不恰当的形容,我觉得这老人可能是个骆驼妖怪。
不过在桌上也没办法问起。
眼见着那老人吃光了所有的糯米团子,冲我们深深的作揖。然后就不紧不慢的走了。
初一竟然追了上去,拍了拍老人的肩膀,也不知道嘱咐了些什么。又从怀里掏出了个东西递给老人。
老人似乎被弄的很意外,半晌没敢接。最后初一又递过去,那老人才接下东西,像是千恩万谢一般的,攥了一下初一的手。
初一一直站在门口目送那老人走远了,才又回到桌上。
若无其事的继续喝酒。
我这时终于忍不住问他,刚才那肯定是个妖怪了吧?是个什么妖怪啊?
初一主动跟我碰了一下杯子,说那是塔基。
自古以来,宝塔奠基之时,是会在地基的四角埋以基兽,也就是雕成龟或是别的动物的石像。
予以求的这塔万年不倒,太平恒古。这塔乃是宗教之物,修建的地方通常也都并非普通之地,加上信徒朝拜,香火围绕。久而久之,这有的基兽,就会化成妖怪。
而刚才的那老人,就是一只基兽所化。
虽然已经经过了千百年,那基兽已经可以化成人形。
但与其他的妖怪不同,那基兽即便化成人形,可仍要坚守塔底,算是完成使命一般。
冥冥之中,其实跟年有些相近。
刚才见那老人的背,已经生出铁砣。其实就是这千百年岁月流传,那古塔必然不会如最初般结实,或是因为地质下沉,或是因为风吹雨打。总会微微倾斜。
所以那基兽的背才会生出铁砣,就是为了保证塔还能保持平稳。
说白了,就如同我们垫桌脚一般。桌子不稳,要垫住不稳的那一根脚。而对于古塔而言,这垫脚就由着基兽自身来完成。
我听了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酒劲上头。
竟然觉得有些感动。那基兽宁可让自己身形畸形,千百年被压在塔下。也要保证塔屹立不倒。
这种奉献,真是世间罕见了。
于是我又问初一,他交给那基兽了什么东西?
初一喝了口酒,还没等说话。守岁就抢先答道,还能是什么,垫石呗。初一心疼妖怪,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给那妖怪垫石,那妖怪回到塔底,顶在自己背上,起码还能舒服一点。否则被塔压着,承千钧之力,很痛的好吗!
我叹了口气。
突然有点后悔。早知道真的有妖怪来讨吃的。就也帮忙多做一些糯米团子了。
那基兽可能一年只有这么一天能出来转悠。
也不知道吃没吃饱。
当天这只基兽。
算是一个小插曲,也算是一天的总结。
整个端午节对于我而言,过的非常完满。
散席之后我躺在床上,还暗自的决定,之后不管初一在不在,每年的这个时候,我都包点那种糯米团子,迎客到午夜。
想着想着,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27】吾天(1)
端午节当晚喝的实在有点多。
直到第二天下午才算清醒。
赶到店里,初一和守岁已经等了很久了。
转头发现人良也在,正端着两盘小菜从后厨出来。看来是真的没把自己当外人。
我见他们的表情都很严肃,心知这是要聊杜康的事。
不由得也把心提了起来。
落座之后,守岁也没废话。
当即告诉我们,通过他这么久的打探,虽然没看见杜康的人影。
但还是找到了不少线索。
第一,守岁探查了全国很多有古窖的酒厂,发现那些古窖里,都有一股杜康酒的味道。也不知道是之前杜康去过,还是有什么玄机。
第二,他调查了之前找我们去鉴定杜康酒的老头,那个宅院现在非常繁忙,几乎每天都有陌生人进出,也不知道在暗地里计划什么。
第三,也就是最终要的一点。
守岁讲到这儿忽然卖了个关子,四下看了看,才要我们把头凑过去,悄声说,我发现了‘吾天’,吾天外也有杜康酒的味儿,估计杜康一直没露面,就是躲藏在那里。
我听得一愣,似乎吾天像是个地名。
见初一和人良的脸色都很木,我就问初一,什么是吾天啊?
初一叹了口气,告诉我,吾天是个妖怪,但也是个地方。简单的形容,就是不存在这个世间的一个地方。相传混沌初期,开天辟地之时。就诞生了一种妖怪,此妖与天地齐寿,自比天地。所以得名吾天。更有一说,这吾天其实就是另一个天地,不过在天地诞生之时,被我们现在的这个天地吞噬了。很多神话图腾里,会把吾天和我们现在的天地画成两只雏凤,一只凤把另一只凤给吃掉了,说的就是这天地灭掉吾天的传说。相传这种妖怪在开天辟地之时,因为生长的不如我们的天地迅速,被我们所在的天地挤压成了碎块。化成了无数个我们看不见,也找不到的,本不该存在这个世间的空间。
后来行内将这些空间,都统称为吾天。
吾天有大有小,历史上很多著名的失踪事件其实都跟这吾天有关。
相传明朝年间,一位李姓人士举兵起义,大有吞并朱姓江山之势,可最终消失于世间。
很多传言里,这李姓人士其实是带着部署找到了一处吾天。
遁入其中,在吾天里做了皇帝。
后来直至清朝年间,这吾天里可能发生了内乱,有大批人从吾天中逃出。又再次引起了战乱。
不过那只是后话罢了。
初一讲完这话,听得我一阵发愣。
这吾天合着就是传说中的异次元?
不知道为什么,我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那个陶渊明误闯桃花源的故事。
这么一联想,我心说陶渊明必是也误闯入了一处吾天?
不过眼下也没工夫问旁枝末节的东西。
我见初一像是暗自寻思了一下,最后点点头说,我们去。
他话刚出口,似乎才反应过来还没征求人良的意见,那人良毕竟不算是我们团队里的,关系好归关系好,也没资格帮人做决定。
人良的表情似乎很纠结。
想了很久,最后表示,那吾天之中,超脱世间。很多事情一到了里面,就很难保证了。这么贸然前去,其实是有些危险的。不过既然都去了,他也愿意去一探究竟,算是图个新鲜,说不定也能找到些好的猎物。
很快他们仨就达成了共识。
说实话,弄的我心里很不安。我倒不是害怕。
而是看这架势,他们似乎不想带我去。
我寻思了一下,的确,要说是这凡间尘世之中,我拖一拖后腿也就罢了。但凡要是进了吾天之中把他们都拖累了,那我真是恨死我自己了。
心里虽然这么想了,但嘴上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带我去吗?
我见初一缓缓的摇了摇头。
刚想说那行,我等你们。就听守岁插嘴说道,叫三鲜饺子跟着,也不是毫无用处。你我皆为年,多个凡人,总是保险的。起码眼界会不同。
我是压根没想到守岁会帮我说话。
刚想表示感谢。
就听守岁又加了一句,唉呀,算了,还是带条狗吧,不是年就不行。
守岁说完笑了一下,拍了拍我的肩膀,拖后腿可以,拖前腿也可以,但别逞能!
我心中大喜。
几个人又简单的计划了一下,说白了就是估算一下要带什么东西。
我听守岁的意思,要去的地方还很冷。
收拾行装的时候,还特意装了件羽绒服。
可是没成想,出发之后,我们竟然一路向南。直奔了云南。
这一路飞机火车加汽车,最后步行。
一走就走了四天。
等最后到了地方,我们已经距离中缅边境不远了。
云南是有雪山的,本来我想着,必是要爬山。雪线以上还是很冷的。
可是简单的在云南的村落之中安排好了落脚点之后。
我们竟然一路在林中穿行,云南的林中气候让我很不适应,一路潮湿、蚊虫侵扰,弄的我疲惫不堪。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赶上了酷热季节。
在林中行走之时,闷热难耐。我几乎光着膀子,可汗还是不停的掉。
稍不留神,就会被林中硕大的蚊子叮上。一肿能肿好多天。
反倒是他们仨个步履轻松。
连大气都不喘。可能是年的体质与人不同。一路上甭说蚊虫了,连蛇见到他们都玩命逃。只与我为敌。
所幸直到终点,除了累之外。对我来说,一切有惊无险。
可是让我意外的是。
我之前已经预想过很多次,这吾天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世界。
而吾天又是与我们的世界是如何连接的。
是一扇门,还是一条路,或是一个山洞。
可是等我真的见到了所谓吾天的入口,我忍不住就叹了口气。
这竟然是一汪小湖,湖小得简直可怜。撑死了几十米见方。也不知道守岁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湖水倒是清澈透亮,不过深不见底。光线照到最深处,只是一片黑暗。
我忍不住问他们,这是吾天入口?这不是一个水坑吗?
初一把背包放下,在原地整理东西,头也没抬的回答我,小心点,别失足掉进去。
说完初一,走了过来,小心的看了看。回头问守岁,你下去过吗?
守岁一阵摇头,吐了口烟过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