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圆润小心翼翼地试探我,眼睛贼溜溜地打量着。
“罢了罢了。”我惆怅地叹息,郁郁寡欢地捶了捶胸口,忽然想起小时候父王对我说过的话。
他说:“瑶瑶,桃花只要一朵便足矣。一朵,那是正桃花,再多就烂了。”
啧,何等英明的父王啊!
第二天醒来,已是日上三竿之时。圆润服侍我洗漱更衣,我懒懒地打了个哈欠,问道:“圆润,今天醉仙阁重新开业,生意是不是很好呀?”
我瞅一眼窗外煦暖的春日——阳春三月,春情勃发的季节啊。
圆润一脸纠结地思忖片刻,决定对我实话实说:“回王爷,貌似不怎么好。”
我疑惑道:“嗯?为什么?”
他也很奇怪,绿豆小眼眨巴两下:“这个,奴才也不知道。但自开门到现在,整整两个时辰了,好像一个客人都没有上门。”
什么情况?
身为老板,醉仙阁的兴衰本王责无旁贷。是以用过早中饭,我便牵着圆润下去视察情况——果然,原本热闹的大殿里冷冷清清,小倌们下棋的下棋,喝茶的喝茶,姑娘们则三五成群聊着八卦。一派萧条的景象。
我顿时大惑不解,难到最近京城整顿风气,京兆尹张熊带人来扫黄封场子了吗?
我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门口往外一看——咦,不对啊,隔壁怡红院,对面百花楼皆是生意兴隆,客似云来啊。整条秦楚街依旧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丝毫没有扫黄打非的迹象。
鸨母亲自上阵,带领几个头牌花魁站在门口拉客。我招招手,她立马小跑步过来,我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鸨母哀叹一声,道:“不瞒王爷,男男女女上秦楚街的都是来寻欢作乐,求一场痛快。自从醉仙阁出了命案,大家都嫌这里晦气,躲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光顾呢?”语毕,她丢给我一个王爷您看的眼神,随即换做一脸笑靥如花的神色,迎上不远处一个而立模样的男子。
谁料,鸨母尚未靠近他十步之内,那男子当机立断大喝一声,竟从怀里取出一把桃木宝剑指向鸨母,结巴道:“何方妖孽,不许过来…”
我的嘴角不由得抽搐——这人到底是恩客还是神棍,他是来逛窑子还是来做法的…
鸨母垂头丧气地跑回来,无奈地摊了摊手。
原本一夜千金的几位头牌花魁放低身段,公然站在大街上揽客,却被人当成瘟疫一般躲避,真是此一时彼一时,甚是心酸呐。
我看了一会儿,忽然有点奇怪:“咦?怎么不见碧溪?”他可是金光闪闪的摇钱树哟。
鸨母想了想,道:“碧溪说是身子不爽利,出门看大夫了。”
我了然点头,旋即坚定地对鸨母道:“你放心吧,本王会想办法的。”
她感激地看了我一眼,又继续去努力了。
我呆立片刻,惆怅地叹一口气,正打算转身回大殿,一不留神与一人撞了个清香满怀。
“哎哟喂…”我搓揉撞疼的额头,抬眼却不期然对上一双深邃灵动的眼眸。
那厢袁君华笑眯眯道:“青天白日就投怀送抱?我可会想歪的哦。”
回想起昨夜他对我说的那些情话,耳根子立刻就很不给面子地烧烫起来。我干笑两声,说:“哈哈哈,袁、袁将军说笑了。”
怎么说他跟本王之间也算是有了微妙的情感纠葛,本王看他的感觉难免有些异样,与以前那是截然不同了。
他说喜欢我十年了啊…
其实他这个人,不欠揍不无赖不搞破坏的时候,还勉强算得上是丰神俊朗、气度非凡。虽是寒族出身,却以弱冠之年立下赫赫战功,号称新一代战神。也难怪无数帝都女子将他视作春闺梦里人,列为极品金龟婿的首选啊…
等下,我想这些作甚啊!我忙不迭打断自己天马行空的念头,抬起头却发现他正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我,笑得贱兮兮的…
我假装没看见,端起王爷架子微咳两声,作冷艳高贵状走进大殿,他也跟进来。我坐下,他就坐在我旁边。我倒水喝,他替我擦杯子。我吃点心,他给我递手帕。我热,他取来扇子为我扇风。无辜的圆润像是下岗了似的,在一旁幽怨地干瞪眼。
此等殷勤本王无福消受啊,我终于忍无可忍,砰的放下杯子,问他道:“你想干嘛?”
“微臣想替王爷分忧。”袁君华体贴地轻摇扇子,微风徐来,本王顿觉心旷神怡,神清气爽…
我怔住,反问他:“如何分忧?”
他一指门外:“王爷可是在烦恼醉仙阁生意寡淡门可罗雀?”
我说:“没错,你有妙招?”
袁君华笑得高深莫测:“办法自然是有的,不过要搞点噱头,炒作炒作。”
哎,听起来不错,有点意思。我感兴趣地点点头:“什么噱头?怎么炒作?”
“石磊一案爆出后,京城人人谈‘醉’色变,避之犹如猛虎。如今虽然恢复正常营业,却因牵扯命案,始终让人觉得晦气恐怖,没人光顾也是情理之中。”
我鄙视他:“你说的这些谁不知道?重点呢,重点在哪里?”
“王爷莫急,且听微臣慢慢解释。”他收起乌木金丝扇,继续说:“青楼这个行当,往大里讲是服务业,比的是姿色才艺。哪家的美人更漂亮、舞姿更迷人、小曲更动听、服务更周到,哪家的生意自然就更红火。可是美人再好,也有看腻玩腻的时候,遑论舞姿和小曲。所以,要经营好一间青楼,除了最基本的姿色才艺,更重要的是噱头啊…”他故弄玄虚地顿了顿,挑眉看我。
我好奇:“何解?快说。”
“据微臣所知,在醉仙阁停业期间,对面百花楼每三天新到一批花魁,日日在外跳脱衣舞,引得路人无数。隔壁怡红院,摆出擂台文斗武斗,每日夺冠者,可免费挑选姑娘侍寝。东面那家飘香楼办灯谜会,西面那家温柔乡办假面舞会。这些都是为招揽生意而搞出的噱头。”
我皮笑肉不笑地讥嘲他:“想不到袁将军对秦楚街每间青楼的动向都如此了解啊。”
袁君华嘿嘿一笑,附到我耳畔,暧昧地朝我吹气:“你吃醋了?”低沉的声音里,是自信满满的笑意。
我脸一红,恼羞成怒推开他:“少做梦!有话快说,说完快滚,本王还要去忙生意!”
他不气也不恼,长叹一声,道:“瑶落啊,这家店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我自然也紧张它。”
——袁不要脸又开始蹬鼻子上脸了,丫又开始欠揍了。
我蹭的站起来正欲走人,他一把拽住我的袖子,我用力抽却抽不动。他手腕轻轻一动,我就很不幸地坐回了原位——他袁君华舞刀弄斧粗人一个,本王弱质女流手无缚鸡之力,轮力量自然不是他的对手。我怨念地瞪他。
“微臣知错,王爷莫生气。”他替我斟满茶,我撇撇嘴,端起来嘬一口——本王大人有大量,王爷肚里能撑船,看了醉仙阁的份上先不跟他计较。
“依微臣之见,不妨来个花魁选拔大赛。我们可以先初选一批高质量的美人,比赛当天,让他们现场展示才艺,然后由客人们投票选出花魁。当然,比赛之前,我们要造足声势,极尽渲染美人的绝世姿容和才艺,一定要搞得十里八乡老弱妇孺人尽皆知。就是说,先炒作,后办事…”说完,他投给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
我听完,顿觉眼前一亮——好,好,够新颖,够出众!
“好主意!”我笑呵呵:“袁将军啊…”
“君华。”
“呃…”又来了,跳过跳过!我自动忽略那两个字,发自内心地赞美他:“你去打仗真是太可惜啦,屈才啊!倘若你改行经商,一定能成为旷古朔今的大奸商,每年不知能给国库做出多少贡献啊!”
袁君华手执乌木金丝扇,有节奏地敲打桌子,笑道:“我为王爷出谋划策,王爷可有赏?”他拈起我披散在颈间的一律发丝,随手把玩起来。
我不动声色地扯回头发,搓了搓手,力争笑得比他更欠揍:“方才还说你真心紧张醉仙阁,怎么又好意思来跟本王讨赏呢?应该的,应该的!”
他一愣,随即狡黠地勾了勾唇角,轻声道:“王爷说的是。”
心动不如行动,第二天,在本王和袁君华的授意之下,鸨母广发布告,醉仙阁第一届花魁选拔大赛拉开帷幕,面向全国征选候选人,只要有才有貌,不论年龄不论男女,皆可报名参加。最终获胜的美人,不仅可以在醉仙阁挂名接客,自由选择卖艺还是卖身,享受万千恩宠,还将获得一千两黄金的奖金。
我望着红彤彤的布告上那黑漆漆的“一千两黄金”五个大字,顿觉格外扎眼,心里不禁浮起一阵淡淡的忧伤。
我说:“喂,那个…我们有必要把奖金设到一千两这么高吗?意思意思就行了嘛。”
“意思意思?”袁君华挑眉,随即不痛不痒道:“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区区一千两黄金算得了什么。”
我有些不高兴地瞪他一眼,嘀咕道:“什么叫区区一千两黄金?一千两纹银都已然是天文数字了,更别提黄金。最近黄金的价格一路飞涨,你知道黄金多紧俏吗?”又不是你出钱,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本王的心都快疼得滴血了。
他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笑睨我:“殿下此言差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如今醉仙阁不景气,只有奖金设得高,那些有真才实学的美人才会踊跃报名。相信殿下也想早日找到才色兼备的美人,重振醉仙阁吧?”他故意拖长尾音,摆出一副你看我也是为你好的悠闲模样。
我一噎,心里却也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没错。
我眼一闭心一横,咬牙道:“好,这话是你说的。你出钱,我出力。走,圆润,我们贴布告去!”
圆润手脚麻利地抱着一堆新写好的红纸过来,我刚欲走人,却听袁君华凉凉叹道:“唉,赵家的女婿不好当啊,瞧瞧这身卖的,又要出力又要出钱…”
我一听,得意洋洋地笑道:“不好当就别当,反正也没人逼你,对吧?我看,干脆退婚算啦!”
“啧啧,长进了。”他轻点我的鼻子,我嫌恶地推开他的手,他丝毫没有恼怒,反倒笑说:“越不好当我就越要当,卖身与你,我心甘情愿。再说,放眼全天下,恐怕除了我也没人能胜任了吧。”
“啊呸,少做梦。想进我赵家门,还得看你有没有那个福分消受。”我冷哼一声,不再跟他斗嘴,带领圆润各处贴布告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防抽搐备份】 我又羞又恼地破门而出,圆润狗腿地跟上来,笑道:“王爷,聊得还顺利吗?咦,您的脸怎么如此之红呀?” 我咬牙切齿憋出两个字:“无赖!” 圆润一噎,委屈地瘪瘪嘴:“王爷,奴才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嘛…” 我烦躁地挥手:“不是说你。” 他哦了一声,又说:“王爷,方才苏公子来过。” 一道天雷劈向我的脑门,我震惊道:“你、你说什么?!” 圆润显然被我的反应吓了一跳,哆哆嗦嗦道:“方、方才苏公子来找袁将军,奴才说王爷在里面和袁袁袁将军谈话,苏公子等了一会儿就走、走了。” 刹那间,又有好几道天雷轰隆隆地劈过来。月黑风高,孤男寡女,捉奸在房…这种字眼在脑海里滚动出现。 我急问:“那苏大哥可曾说什么?” “苏公子说他要外出办点事,过两日就回来,他叮嘱奴才按时给王爷煎药。” “他去哪办事?” “苏公子没说。” 这下完了…我松开圆润,一种无力感汹涌而来,瞬间流遍四肢百骸。心里像是被一团棉絮塞满,乱糟糟的,想理,却又如何都理不清楚。这个夜晚发生的事情太多,一时间有点难以接受,脑子也仿佛转不过弯来了。 “…王爷?”圆润小心翼翼地试探我,眼睛贼溜溜地打量着。 “罢了罢了。”我惆怅地叹息,郁郁寡欢地捶了捶胸口,忽然想起小时候父王对我说过的话。 他说:“瑶瑶,桃花只要一朵便足矣。一朵,那是正桃花,再多就烂了。” 啧,何等英明的父王啊! 第二天醒来,已是日上三竿之时。圆润服侍我洗漱更衣,我懒懒地打了个哈欠,问道:“圆润,今天醉仙阁重新开业,生意是不是很好呀?” 我瞅一眼窗外煦暖的春日——阳春三月,春情勃发的季节啊。 圆润一脸纠结地思忖片刻,决定对我实话实说:“回王爷,貌似不怎么好。” 我疑惑道:“嗯?为什么?” 他也很奇怪,绿豆小眼眨巴两下:“这个,奴才也不知道。但自开门到现在,整整两个时辰了,好像一个客人都没有上门。” 什么情况? 身为老板,醉仙阁的兴衰本王责无旁贷。是以用过早中饭,我便牵着圆润下去视察情况——果然,原本热闹的大殿里冷冷清清,小倌们下棋的下棋,喝茶的喝茶,姑娘们则三五成群聊着八卦。一派萧条的景象。 我顿时大惑不解,难到最近京城整顿风气,京兆尹张熊带人来扫黄封场子了吗? 我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门口往外一看——咦,不对啊,隔壁怡红院,对面百花楼皆是生意兴隆,客似云来啊。整条秦楚街依旧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丝毫没有扫黄打非的迹象。 鸨母亲自上阵,带领几个头牌花魁站在门口拉客。我招招手,她立马小跑步过来,我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鸨母哀叹一声,道:“不瞒王爷,男男女女上秦楚街的都是来寻欢作乐,求一场痛快。自从醉仙阁出了命案,大家都嫌这里晦气,躲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光顾呢?”语毕,她丢给我一个王爷您看的眼神,随即换做一脸笑靥如花的神色,迎上不远处一个而立模样的男子。 谁料,鸨母尚未靠近他十步之内,那男子当机立断大喝一声,竟从怀里取出一把桃木宝剑指向鸨母,结巴道:“何方妖孽,不许过来…” 我的嘴角不由得抽搐——这人到底是恩客还是神棍,他是来逛窑子还是来做法的… 鸨母垂头丧气地跑回来,无奈地摊了摊手。 原本一夜千金的几位头牌花魁放低身段,公然站在大街上揽客,却被人当成瘟疫一般躲避,真是此一时彼一时,甚是心酸呐。 我看了一会儿,忽然有点奇怪:“咦?怎么不见碧溪?”他可是金光闪闪的摇钱树哟。 鸨母想了想,道:“碧溪说是身子不爽利,出门看大夫了。” 我了然点头,旋即坚定地对鸨母道:“你放心吧,本王会想办法的。” 她感激地看了我一眼,又继续去努力了。 我呆立片刻,惆怅地叹一口气,正打算转身回大殿,一不留神与一人撞了个清香满怀。 “哎哟喂…”我搓揉撞疼的额头,抬眼却不期然对上一双深邃灵动的眼眸。 那厢袁君华笑眯眯道:“青天白日就投怀送抱?我可会想歪的哦。” 回想起昨夜他对我说的那些情话,耳根子立刻就很不给面子地烧烫起来。我干笑两声,说:“哈哈哈,袁、袁将军说笑了。” 怎么说他跟本王之间也算是有了微妙的情感纠葛,本王看他的感觉难免有些异样,与以前那是截然不同了。 他说喜欢我十年了啊… 其实他这个人,不欠揍不无赖不搞破坏的时候,还勉强算得上是丰神俊朗、气度非凡。虽是寒族出身,却以弱冠之年立下赫赫战功,号称新一代战神。也难怪无数帝都女子将他视作春闺梦里人,列为极品金龟婿的首选啊… 等下,我想这些作甚啊!我忙不迭打断自己天马行空的念头,抬起头却发现他正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我,笑得贱兮兮的… 我假装没看见,端起王爷架子微咳两声,作冷艳高贵状走进大殿,他也跟进来。我坐下,他就坐在我旁边。我倒水喝,他替我擦杯子。我吃点心,他给我递手帕。我热,他取来扇子为我扇风。无辜的圆润像是下岗了似的,在一旁幽怨地干瞪眼。 此等殷勤本王无福消受啊,我终于忍无可忍,砰的放下杯子,问他道:“你想干嘛?” “微臣想替王爷分忧。”袁君华体贴地轻摇扇子,微风徐来,本王顿觉心旷神怡,神清气爽… 我怔住,反问他:“如何分忧?” 他一指门外:“王爷可是在烦恼醉仙阁生意寡淡门可罗雀?” 我说:“没错,你有妙招?” 袁君华笑得高深莫测:“办法自然是有的,不过要搞点噱头,炒作炒作。” 哎,听起来不错,有点意思。我感兴趣地点点头:“什么噱头?怎么炒作?” “石磊一案爆出后,京城人人谈‘醉’色变,避之犹如猛虎。如今虽然恢复正常营业,却因牵扯命案,始终让人觉得晦气恐怖,没人光顾也是情理之中。” 我鄙视他:“你说的这些谁不知道?重点呢,重点在哪里?” “王爷莫急,且听微臣慢慢解释。”他收起乌木金丝扇,继续说:“青楼这个行当,往大里讲是服务业,比的是姿色才艺。哪家的美人更漂亮、舞姿更迷人、小曲更动听、服务更周到,哪家的生意自然就更红火。可是美人再好,也有看腻玩腻的时候,遑论舞姿和小曲。所以,要经营好一间青楼,除了最基本的姿色才艺,更重要的是噱头啊…”他故弄玄虚地顿了顿,挑眉看我。 我好奇:“何解?快说。” “据微臣所知,在醉仙阁停业期间,对面百花楼每三天新到一批花魁,日日在外跳脱衣舞,引得路人无数。隔壁怡红院,摆出擂台文斗武斗,每日夺冠者,可免费挑选姑娘侍寝。东面那家飘香楼办灯谜会,西面那家温柔乡办假面舞会。这些都是为招揽生意而搞出的噱头。” 我皮笑肉不笑地讥嘲他:“想不到袁将军对秦楚街每间青楼的动向都如此了解啊。” 袁君华嘿嘿一笑,附到我耳畔,暧昧地朝我吹气:“你吃醋了?”低沉的声音里,是自信满满的笑意。 我脸一红,恼羞成怒推开他:“少做梦!有话快说,说完快滚,本王还要去忙生意!” 他不气也不恼,长叹一声,道:“瑶落啊,这家店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我自然也紧张它。” ——袁不要脸又开始蹬鼻子上脸了,丫又开始欠揍了。 我蹭的站起来正欲走人,他一把拽住我的袖子,我用力抽却抽不动。他手腕轻轻一动,我就很不幸地坐回了原位——他袁君华舞刀弄斧粗人一个,本王弱质女流手无缚鸡之力,轮力量自然不是他的对手。我怨念地瞪他。 “微臣知错,王爷莫生气。”他替我斟满茶,我撇撇嘴,端起来嘬一口——本王大人有大量,王爷肚里能撑船,看了醉仙阁的份上先不跟他计较。 “依微臣之见,不妨来个花魁选拔大赛。我们可以先初选一批高质量的美人,比赛当天,让他们现场展示才艺,然后由客人们投票选出花魁。当然,比赛之前,我们要造足声势,极尽渲染美人的绝世姿容和才艺,一定要搞得十里八乡老弱妇孺人尽皆知。就是说,先炒作,后办事…”说完,他投给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 我听完,顿觉眼前一亮——好,好,够新颖,够出众! “好主意!”我笑呵呵:“袁将军啊…” “君华。” “呃…”又来了,跳过跳过!我自动忽略那两个字,发自内心地赞美他:“你去打仗真是太可惜啦,屈才啊!倘若你改行经商,一定能成为旷古朔今的大奸商,每年不知能给国库做出多少贡献啊!” 袁君华手执乌木金丝扇,有节奏地敲打桌子,笑道:“我为王爷出谋划策,王爷可有赏?”他拈起我披散在颈间的一律发丝,随手把玩起来。 我不动声色地扯回头发,搓了搓手,力争笑得比他更欠揍:“方才还说你真心紧张醉仙阁,怎么又好意思来跟本王讨赏呢?应该的,应该的!” 他一愣,随即狡黠地勾了勾唇角,轻声道:“王爷说的是。” 心动不如行动,第二天,在本王和袁君华的授意之下,鸨母广发布告,醉仙阁第一届花魁选拔大赛拉开帷幕,面向全国征选候选人,只要有才有貌,不论年龄不论男女,皆可报名参加。最终获胜的美人,不仅可以在醉仙阁挂名接客,自由选择卖艺还是卖身,享受万千恩宠,还将获得一千两黄金的奖金。 我望着红彤彤的布告上那黑漆漆的“一千两黄金”五个大字,顿觉格外扎眼,心里不禁浮起一阵淡淡的忧伤。 我说:“喂,那个…我们有必要把奖金设到一千两这么高吗?意思意思就行了嘛。” “意思意思?”袁君华挑眉,随即不痛不痒道:“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区区一千两黄金算得了什么。” 我有些不高兴地瞪他一眼,嘀咕道:“什么叫区区一千两黄金?一千两纹银都已然是天文数字了,更别提黄金。最近黄金的价格一路飞涨,你知道黄金多紧俏吗?”又不是你出钱,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本王的心都快疼得滴血了。 他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笑睨我:“殿下此言差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如今醉仙阁不景气,只有奖金设得高,那些有真才实学的美人才会踊跃报名。相信殿下也想早日找到才色兼备的美人,重振醉仙阁吧?”他故意拖长尾音,摆出一副你看我也是为你好的悠闲模样。 我一噎,心里却也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没错。 我眼一闭心一横,咬牙道:“好,这话是你说的。你出钱,我出力。走,圆润,我们贴布告去!” 圆润手脚麻利地抱着一堆新写好的红纸过来,我刚欲走人,却听袁君华凉凉叹道:“唉,赵家的女婿不好当啊,瞧瞧这身卖的,又要出力又要出钱…” 我一听,得意洋洋地笑道:“不好当就别当,反正也没人逼你,对吧?我看,干脆退婚算啦!” “啧啧,长进了。”他轻点我的鼻子,我嫌恶地推开他的手,他丝毫没有恼怒,反倒笑说:“越不好当我就越要当,卖身与你,我心甘情愿。再说,放眼全天下,恐怕除了我也没人能胜任了吧。” “啊呸,少做梦。想进我赵家门,还得看你有没有那个福分消受。”我冷哼一声,不再跟他斗嘴,带领圆润各处贴布告去了。
第一次劝和:我晕
热火朝天地干了一会儿,就到了晚饭时分。我望着外面昏沉的暮色,明媚忧伤地叹一口气——又是一个人的晚饭。这都第二天了,苏越清还没有回来。
他到底干什么去了呢?怎么会走得这么急,连我都不告诉一声?难道他真的有什么不可告诉人的秘密吗?
想着想着,情绪瞬间就低落了,人也恹恹的没有精神。我心不在焉地数着米粒,无数个问号在心里盘旋,一会儿排成人字,一会儿排成一字。再抬头时,赫然发现袁君华不知何时来了,正端着饭碗坐在我对面优哉游哉地吃得香。
我愣一瞬,自动忽略他,默默吃起自己的饭,让他无饭可吃。
静默半晌,他大概也奇怪我竟会一反常态,选择这种非暴力不合作的方式,遂咳一声,道:“怎么这么安静?”
我咽下嘴里的饭,抬头看他:“你怎么又来了?”
他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说:“一个人吃饭多寂寞啊,反正你也吃不完,我来陪你一起吃。”
是啊,一个吃饭多么空虚寂寞冷,平时都有苏越清陪的,此时此刻他却去不知去向…
我郁郁寡欢地一声叹气,直觉告诉我,苏越清走之前特意去见袁君华,这厮一定知道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我斟酌了一下,问他:“你是不是知道苏越清去哪里了?”
“哦,原来又想你的苏大哥了…”说完,他竟丢给我一个幽怨的小眼神,堂堂七尺男儿啊!我顿觉五雷轰顶,瞬间就被雷得里嫩外焦、永不超生了…
我说:“你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本王扛不住。”
忽然,袁君华伸手摸了摸我的脸,哑声道:“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可不可以不要想他?”他的眸光灼亮深邃,迫得我无处遁形,火一般燎烫了我的心。
我一哆嗦,立刻低下头扒饭,口吃不清地答了一句:“…吃饭。”
他看我良久,似是欲言又止。我心虚避开他的视线,恨不能捧着饭碗蹲到墙角去吃。我用意志呼唤圆润速来救驾,可惜他也不知去向。
正在这时,苏越清回来了。
我如蒙大赦,二话不说扔掉饭碗扑上去,抱着他的胳膊蹭来蹭去,喜道:“苏大哥,你总算回来了,想死你了。”语毕,又如鱼得水地揩了两把油。
苏越清风尘仆仆,依稀有疲色。他轻拍我的手,微笑道:“我替王大人出门办事,走得急没来得及告诉你。吃饭了吗?”
我虎躯一震,尴尬地看了看里面——那厢袁君华摆出正室的架子,对苏越清贤惠一笑,继而又细嚼慢咽,吃得若无其事。
苏越清眸光一沉,神色淡淡地对他略一点头。我将他推进房,圆润平地冒出,服侍苏越清洗手洗脸,麻利地添上一副碗筷,又平地消失了。
我就纳闷了,这货怎么变得来无影去无踪,难不成什么时候投靠暗门了吗?
又是三个人一起吃饭。
房间里的气氛诡异到了极点,气压低得叫人透不过气。我吞了口口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连大气都不敢喘。
苏越清一脸沉静,不辨喜怒,但我知道,他定是不痛快的。每次他生气,都是这般淡淡的,不说话也不发怒,看着叫人揪心。
两个人像是两座活冰山,互相拮抗对方的气场。本王僵在一旁,那感觉就好像每时每刻都有破空飞来的冰雹噼里啪啦地砸在天灵盖上。
这顿饭吃得真他娘的煎熬…
我想抠袖子,我想揪头发,我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可惜都只是我想,事实上我还是循规蹈矩地吃饭,丝毫不敢轻举妄动。
这厢我正盘算着说点什么打破僵局,袁君华就善解人意地先开口了:“苏兄,事情办得还顺利吗?”
“还好。”苏越清答得简明扼要。
袁君华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没有再接他的话。
这,我还没来得及插话,场子就又冷了。
没过多久,却又换苏越清发话,他问:“方才我回来时,看见整条街上都贴着醉仙阁选拔花魁的告示,瑶瑶,这是怎么回事?”
我立马抓紧这个难得的机会,向苏越清滔滔不绝地解释了这个第一届花魁选拔大赛的前因后果、中间环节、评选规则等等。
谁知,苏越清闻言一怔,又问:“这是谁想出来的?”
袁君华说:“我想的。”
苏越清看他一眼,轻飘飘地砸了三个字:“馊主意。”
我一呆,没料想苏越清会这样说,偷眼瞟了瞟袁君华的反应。他仍是那副懒洋洋的笑脸,不急不慢地喝一口汤,才闲闲说:“你行,那你来想办法啊。”
我手一滑,饭碗差点没捧住,刹那间有种山雨欲来的不祥感觉。
苏越清砰的搁下筷子,立马不对盘了:“三岁孩童出的主意都比这个好。你现在想得甚美,万一报名者寥寥无几,或者赛场无人问津,你自导自演自娱自乐,到时如何收场?”
袁君华也甩了碗,轻哼一声:“苏兄未免杞人忧天。只要造足声势,抓住大众兴奋点,人们自然趋之若鹜。这是舆论传播的规律,你懂不懂?我打算明日带殿下一道微服查访几间名牌青楼,顺便取其经验之精华,为我所用。”
他这是,要带我逛窑子的意思吗…
苏越清剑眉一拧:“我不懂?好,就算一切如你所愿,可参赛者鱼龙混杂,你怎知没有一些别有居心之徒?瑶瑶的身体向来欠安,她贵为九千岁,屈居于此等烟花之地,本身就已是万万不妥。若是出了事,你几个脑袋够砍?瑶瑶,不要跟他胡闹,明日一早我带你回府。”他说这话时,眼睛紧紧盯着袁君华。虽是语气平淡,却隐隐透出一股不容质疑的气势。
袁君华毫无畏惧地回看他,两人的目光接触之中,似乎有电光火石冒出来。
我正在心里默念快来个谁带我走吧,陡然听见自己被点名,当下腰板一挺,准备应下苏越清的话。袁君华动了动嘴皮子,我又迅速蔫掉了。
他说,那封信…
我默默流着眼泪,蹲到墙角画圈圈。
袁君华又说:“没有本事保护殿下的人才会这么担心。”
苏越清冷笑一声:“我看是你别有用心!”
袁君华不依不饶:“只怕别有用心的另有其人吧。你敢不敢告诉瑶落你这两天去了哪里?”
“你怎么会知…”苏越清一愣,随即反驳:“哼,我不告诉她是为她好。不像某些人,非赖着不走不知想干什么,居心叵测!”
“彼此彼此,你不也还在这里吗?不要五十步笑百步。”
“若是我走了,难道你为她请脉施针开药方?你有那本事吗?”
“哼,不要以为天下能医此病的仅你一人。”
“纵然满大街的人都会,她偏偏只认我一人,你能如何?”
…
我纠结得直冒冷汗,瞧这架势,不是马上就要上家伙了吧…
本王帮哪边都不好,帮袁君华吧,苏越清肯定要生气,紧接着再也不跟我说话了。帮苏越清吧,虽然我真心想这样做,但袁君华那厮手里握有我的把柄,他没皮没脸什么都做得出来啊…
啊,恨不得天长啸,本王我还不如买块豆腐撞死啦!
说时迟那时快,我灵机一动,哎哟哎哟两声,便柔柔弱弱地从椅子上直接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