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做做看?我差点忘了这书。”施索坐在床边回忆,“我记得是大一的时候买的,当时跟佳宝一起做的测试。”
舍严问:“什么结果?”
施索有些想不起来,她往书后翻找,回忆一滴滴回归。
大一暑假她和佳宝出国旅行,在飞机上闲来无事,她掏出了这本书。
十六型人格测试,她对这类书籍毫无兴趣,只是那会她做直播赚外快,才特意买这样一本书来凹人设,至今她都没自己翻看过,谁知五年前离家,跟着她来黎州的唯一一本书竟然是它。
施索翻到了,读出来:“ENFP,健康热诚,温柔敏感,是冒险特质的记者型。”
琢磨了一下,她道:“这不是诅咒我当不成播音员吗?”她当年怎么没意识到这个问题?
舍严没评价,他伸手:“带走吗?”
施索想了想:“带。”又说,“诶你也做一个,让我看看你是什么人格。”
舍严没理会,把书塞进行李包,施索越想越心动:“回去再给你做。”
舍严嘴角紧抿,拎起包带,先把行李包放到七座车上,再回来和康友宝一起搬按摩椅,七座车正好能放下。
施索抱着微波炉出来,舍严从她手里接过,说:“检查一下还有没有落下的。”
施索点着头回屋,舍严抱着微波炉进车里,把东西堆放整齐。
突然听见异响,雷声不像雷声,山崩不像山崩,舍严回头,康友宝大叫:“卧槽——卧槽卧槽——”
一楼塌陷,五层楼的建筑往一侧倾斜,灰尘漫天飞扬,尖叫四起。
舍严箭一般冲向前,随即目光一定,将距离建筑几米开外的人一把拽过,往安全的方向奔去。
轰轰声如影随形,一直跑出数百米他才停下,手里拽着的人大口喘气,转身呆呆地望着倾斜的老破小。
施索起先只是呆看,后来整个人开始发抖,整栋建筑仍在持续小幅倾斜,一楼成了碎砖。
她第一次体会命悬一线,只差那么几秒,她就可能出不来了。
她抖成了筛子,忽然被抱进一个温热的怀里,贴着的心口如鼓一般敲击着,她身体随着对方心跳的节奏逐渐回暖。
直到被勒疼,施索飘忽的意识才全部回归,她挣了两下,没能挣动分毫,她这才发现舍严的臂力有多惊人,他不再是个单薄少年,她与他力量悬殊。
施索的脸被扣在对方颈下,后脑勺压着大手,她头都抬不起来,只能奋力摆动,“唔唔”闷叫了两声,抱着她的人才微微松动,她趁机推开对方挣脱出来。
一抬头,见舍严脸颊绷紧,双目猩红,施索捋了下散乱的长发,安慰:“别怕别怕,现在没事了,你站到那边去,打110。”
见他牙依旧紧绷,施索摸摸他的脸:“别怕。”
又喊康友宝:“你打消防电话,快。”
放下手,她自己则拿出手机,看一眼时间,推算事发时刻,迅速拨打新闻频道电话:“喂,我是施索!”
作者有话要说:我能一键感谢了,这意味着……存稿用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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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严今天不想说话,自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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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识路(2)
频道这时段正在直播新闻,施索在电话中提出要求:“报道我来做,我就住这里,还目击了经过,没人比我更了解现场情况!”
那头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这栋楼一楼住户只有她,楼上的人应该安全,施索见有男邻居光着上半身就逃出来了,挂断电话,她立刻打开手机录像。
康友宝直愣愣地看看施索,又看看建筑,嘴中念念有词:“卧槽卧槽卧槽……”
再没比这两个字更能阐述他此刻心情的。
人有从众心理,刚才看见舍严拉着施索跑,他也撒开腿跟着跑,其实当时他还有点懵,直到施索让他打119他才醒过来。
康友宝摸出挂在脖子上的护身符,这护身符昨天中午总算从相机包里掉了出来,今天戴着它出门,不知是不是秃鹰大神在保佑,才让他逃过一劫。
施索手还在微微发抖,恐惧仍在,但有更多的兴奋掺杂其中。
她握不稳,抖动的画面质量太差,“严严,你过来帮我拍。”她叫舍严。
等了几秒,却没得到任何回应,施索扭头找人。
舍严向来寡言少语,长大后气质偏清冷,让人觉得不易接近,但他待人最多只是冷冷淡淡,施索从没在他脸上见过阴沉表情。
此刻舍严离她三四米远,看着她的目光冷若冰霜,施索想起前晚的台风夜,乌云越压越低,风雨似狂。
她突然心慌,一只脚下意识地往后挪,马上又反应过来,再顾不上录制视频,她快步走到舍严跟前,抓住对方手臂:“怎么了?”他曾亲眼目睹他父母死于灾难,怕他想起不好的事,再走进阴暗的死胡同,施索说得轻柔小心,“没事了没事了,你看房子都没倒,我们不都好好的吗。”
舍严仍一言不发,目光像钉子一样牢牢钉在施索脸上。安抚人的习惯动作不是摸头就是抚背,施索抚了抚舍严的背。
人长高了,背也变得厚,手掌底下硬邦邦,但眼前画面仿佛切回数年前,舍严依旧是那个比她还略矮些的单薄少年。
在弱者面前,人会自动强大几分,施索把恐惧统统丢远,手不再颤抖,拿出十二分的温柔:“要不我先带你找个地方坐坐,还是你先跟康友宝回去?”
康友宝停止碎碎念,表情古怪地看着施索对舍严的一举一动。
过了会,似乎在忍耐什么,舍严做了个深呼吸,把胳膊从施索手中抽出,冷声:“报道对你很重要?”
“啊?”
舍严抽走她的手机。
“诶——”施索去拦。
“我来拍。”
“不用了,我自己拍吧。”
“我来。”舍严抓住她手臂,用力将她推到一边,不再看她,他打开相机,跟康友宝说,“你拍那边。”
康友宝本来还想挪车,七座车停在建筑左边,建筑往右倒,车子幸运避开了,现在四周已经围了一群人,他怕待会警车消防车一来,会堵住他的路。
听舍严叫上他,他果断掏出手机,和舍严配合着多角度拍摄。两人同专业,又作伴旅行一年,默契自然不在话下。
施索见状也没再拦,她又留心看了一会,确定舍严无恙,她才脚步一转,上了七座车。她今天穿着热裤,不适合出镜,行李已经收在车中,她随便翻出一条长裤换上,边换边想报道内容,一时想找纸笔记下来,裤子没穿完就开始重新翻包。
舍严一抬眸,视线里不见施索,手机仍在录制,他站在原地梭巡一圈,穿过围观人群走到外围。
遍寻不到人影,她的手机还在他手上,舍严加快脚步,经过七座车时他一刹,远远望去,车中有影晃动。
舍严朝那走,越来越近,车里的人突然向后一倒,挥手赶他。舍严停下,背过身,直到声音从后面传来,“你拍完了?”,他才继续走近。
施索刚系完皮带,她打开车门,人没下来,手上拿着纸笔,向舍严讨手机。
舍严把手机给她,垂眸看了眼她新换的裤子。施索检查完视频,转发出去,让舍严去车上坐一会儿,她手机正好来电。
外采车终于赶到,施索和同事碰上面,立刻做连线准备,她边戴耳机边叫住康友宝,看过他的视频后,一并转发出去。
写了几句稿子,摄像选好拍摄位,施索把长发扎成一束低马尾,听着耳机那头的指示,她举着话筒开始播报:“我现在正位于景园小区发生楼体倒塌的居民楼边上,就在今天上午九点二十八分左右,景园小区七栋的底楼突然坍塌,导致整栋楼体向右侧倾斜。从现场的画面,我们可以看到……”
建筑前已经围起警戒线,民警正在维持秩序,现场只有新闻频道的采访车,这次的新闻他们抢了先机。
康友宝站得远,视野却清晰,他目不转睛地看了一会施索报道新闻的样子,不经意地说:“还真不一样。”跟生活中判若两人。
舍严手背拍了他一下,食指和中指一夹,康友宝愣了愣,掏出香烟给他:“不是要当乖弟弟?”
舍严接过香烟叼住,手心拢起,挡住吹来的风。烟点着,他肺腔的火才渐渐熄下去。
康友宝陪着他抽,突然想到先前施索“关怀”舍严的模样,笑道:“我说你姐是不是对你有什么误解,你有吓的要人哄?“
舍严沉默抽烟,抽到第五口,那头在说:“……目前暂时没有发现人员伤亡,楼梯坍塌的具体原因还在做进一步调查——”
“底下有人,有个人!”
救援人员突然喊了声。
施索愣了愣,话筒还握在手中,她看见救援人员抬出一个人,是个体型瘦小的老太太。
这样体型的老太太她印象中有一个,住在五楼,老人独居,每次走楼梯,走五个台阶就要坐下歇歇。
底楼只有她一个住户,她出来时没察觉楼上有人下来。
施索捂了下耳机,了解完情况,等又一段新闻播完,直播间再次跟她连线,她捏紧话筒,如常播报,声音还是有些收紧:“就在刚刚,救援人员在坍塌的一楼处发现了一位老太太……”
舍严把才抽几口的香烟扔了,踩脚碾灭。等直播连线结束,他走了过去。
施索还在忙,见他过来,她拍拍他胳膊说:“你先跟康友宝回去,我还要工作。”
舍严一时没动,施索忙着问边上的人:“伤者送到哪家医院?”
“最近的中济医院。”
施索收拾东西说:“跟去中济。”
“那这里呢?”
“其他媒体很快会过来,让台里再调人过来跟进,”施索果断道,“伤者那边现在是独家。”
转眼人随车去。
舍严和康友宝中午回到公寓,进门闻见一股食物焦味,大华和于娜两人喊着救命。
菜炒过头了,白忙一上午,于娜说:“说出来你们也不信,这厨房我们是第一个使用者。”
公寓里一群待业青年,每天不是外卖就是泡面,厨房崭新,连锅铲都找不到一个,还是于娜和大华特意去买回一套锅具。
大华望着大门:“施索姐呢,不是跟你们去搬家了吗?”
康友宝饿了,挑起一片糊了的菜叶塞进嘴里:“工作去了,我说出来你们也不信,刚才我们几个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啊呸——”他把烂菜叶吐了出来。
于娜打量他,故作失望:“那你怎么还完好无损的回来了?”
“阎王被我英俊的外表所折服。”
“呕——”于娜装模作样,“你爱说不说。”索性看向舍严,“这些菜是不用吃了,你想吃什么,我们出去吃?”
舍严说:“你们去吧。”
“你呢?”于娜问。
“不饿。”
“那我也等饿了再吃,忙了一上午累都累死了。”于娜解开围裙。
施索房间没钥匙进不去,她的东西暂时被搬到客厅,康友宝躺进按摩椅里享受,舍严回房继续完成先前的工作。
忙到天黑,施索还没回,舍严把剪辑完的旅行片子发给合作方,对方问他下一站准备去哪个国家,舍严回复他已经回国。
对方问他是否将长期留在国内。
——是。
——没有再出行的计划?
——没有。
——工作找了吗?可以考虑我们公司,薪水保准你满意。
——我在黎州。
——上海、北京,两边你都可以选。
——我留在黎州。
舍严回复完最后五个字,阖上电脑盖,走到楼下客厅,等待《九点新闻》。
新闻准时播报,今天的头条是台风过后的灾后重建情况,接下来重点播报景园小区楼房坍塌一事。
十点多的时候,舍严听见大门嘀嗒的开启声。
“看电视呢?”施索拎着包进门,随口问了句。
“嗯。”
“晚饭吃了吗?”
“你没吃?”
“我问你呢,”施索把包一甩,坐到舍严边上,“没吃?”
“吃了。”
施索扭动脖子,又揉了几下:“我今天也没顾上你,你直接跟康友宝回来了?”
“嗯。”
“今天是不是吓到了?”
舍严没开口否认。
施索累得连厕所也不想去,她蹭掉鞋子,把腿缩到沙发上,跟舍严说:“要是吓得睡不着,就看电视,看累了就能睡着了。”
“经验?”
“是啊是啊,不外传的经验,叫声师父来听听。”施索踢踢舍严,“过去点。”
舍严移到单人位,长沙发留给施索躺。施索舒展开身体,看了眼电视机,是新闻频道。
她刚才就在台里。被放了几天假,一回去就进机房忙碌,她连跟老同事闲聊的时间都没有。
不过也没什么心情闲聊,她今天产生了极其强烈的自厌情绪,这种情绪促使她机械地完成了任务,并且顺利回到公寓。
施索问舍严这一天都做了些什么,舍严说:“工作。”
“你面试完了?!”施索惊呆,她胳膊肘撑着沙发,身体侧着起来,刚才还有几分死气沉沉,突然就像个被人抽了一鞭子的陀螺。
舍严嘴角弯了下,说:“没有,是兼职。”
“哦……”施索又趴回去,“就是那个能让你拥有经济实力的兼职?”
“……嗯。”
施索嘟囔:“我接下来该找份什么工作?”
舍严也没问她是不是已经辞职或者什么时候辞职,这个问题没必要再问。
电视机开着,广告播完了,又开始播一档谈话节目,交谈声像催眠曲,施索半阖着眼,轻声说:“那老太太,刚上救护车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