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好看,我还不知道你啊,你家二丫头嫁人了又显摆起三丫头了。”

旁边的几个老太太、太太都笑,这会儿不知道哪里传出个声音:“这好好的,往年最担心的小儿子又娶了亲,大儿媳虽病没了最近不是又有风声皇上要嫁公主么,件件都是喜事啊,怎么就郁气积胸了?”

汤家三小姐红了脸就是不开口,韩氏不悦的看了眼声音的来源,正是她的死对头大理寺卿荣大人的夫人江氏,脸色就不甚好了,“荣夫人莫非就这么两耳不闻窗外事么,有什好稀奇了,这京城里谁不知道程家二太太善妒成性,甫进门没多久就打发了屋里的两个通房,那两个可是她亲自挑选赏下来的,被儿媳这般对待,心里能好受?”

江氏脸上笑容不断:“你倒是帮理不帮亲,我差点忘了你家二丫头可是许了林家呢。”

“汤家老太太气了个倒仰,一直唬着脸不说话…”陈三奶奶绘声绘色的将当时的见闻都与雨竹说了一遍,末了感叹:“你这儿真是我的福地,每次一来就浑身舒坦,脑子都灵便了许多…之前一直没想出来”

雨竹心里慢慢计较着,回头见她说话间已经将那盘橙子都吃的差不多了,便吩咐华箬撤了换点心:“可不能吃了,凉了肚子看你婆婆以后还许不许你出门。”

“知道了,知道了。”陈三奶奶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这孩子还没生下呢,就絮絮叨叨,啰哩八嗦的。”

雨竹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忍不住伸手在她圆嘟嘟的脸上捏了一把,狠狠道:“我啰嗦?”

“做什么呀,小心吓着孩子。”她粗鲁的拍开脸上的手,又小心翼翼的摸了摸雨竹的肚子,眼里有着浅浅的羡慕,“还要等好久孩子才出来呢。”

雨竹任她摸着自己的肚子,眼里有碎碎柔柔的流光荡漾,现在还一点感觉都没有,但是只要一想起来肚子里有个小生命,一股从来没有过的幸福感就油然而生。

“赶紧生一个呗,要是孩子年龄相近,将来还可以一起上书房。”雨竹笑道,这也是讨个口彩,满京城的妇人任谁第一胎都是想生儿子的。

陈三奶奶有些颓然的放下手,嘟囔着:“如清怀上了,你也怀上了,婠婠儿子都快会走了,怎么我还没消息呢?”

雨竹见她兴致低了下去,刚想劝劝,那人又精神抖擞的凑了过来,嘴里还叫着:“再给我摸摸,好沾沾福气。”

雨竹:“…”

第186章 乞儿

勋贵之家过年自是热闹奢华,一夜之间人声杂沓,语笑喧阗,笙歌锦绣,热闹非凡。等灯火渐熄的时候,天际已经露出了鱼肚白。

这时,一顶青幔小轿悄无声息的出了镇北将军府。

昨晚刚下过一场雪,因为人少还不曾被踏过,雪白厚实落满整个街道,只零星存着几个脚印。上头散落着许多鞭炮、烟火燃放后留下的红色碎纸,一堆一堆被风吹得凌乱不堪,有的被路人踩在脚底,有的被吹落污泥…

从轿帘出伸出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玉石打磨般的白净修长。只见它轻轻撩开帘子,露出一张冷峻的面庞。

清俊的男子沉沉看着外头雪地上已成碎末的红纸,手指无意识的揪紧了轿帘,不知在想些什么,忽然他瞳孔一缩,不待脑子反应就已经脱口而出。

“停下。”

随着一声吩咐,轿外传来恭敬的回应:“是,大爷。”

接着从轿里走下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男子身穿一件宝蓝色的暗纹袍子,领口、袖口都绣着简单又不失华贵的勾云纹,满身具是妥帖平整。

“这会儿街上的雪还没扫,小心污了您的靴子。”为首的轿夫小心劝道,一边偷偷往来路上张望。

“无妨”说话间,男人已经走到了街道一侧,从赃污的一小块草垛后面抱出小小的一团。

轿夫凑上前一看,竟然是个冻得昏过去的小女孩中年的轿夫心中怜悯,这孩子倒也聪明,知道在草垛与墙的夹面挖个洞容身,不过这么冷的天,冻了一晚上不知道小命还能不能保住…

“大爷,这孩子…”他迟疑着问道,心里已经开始回忆京城几家有名善堂的路线。

男子低头打量着怀里的小女孩,她大概有七八岁,无意识的缩成一团,脸蛋冻得红扑扑的,还有几处青紫溃烂,衣裳是一件脏破的看不出颜色的袄儿,下面胡乱裹着几块形状料子各异的粗布,用布条紧紧绑在腿上。

约莫是察觉到了温暖,女孩往热源处动了动,长满冻疮的小手轻轻覆在了那干净的料子上,嘴里喃喃呓语。

“去仁善堂。”丢下这么一句,他便抱着小女孩上了轿子。

青幔小轿像来时一般慢慢消失在大街拐角处…

“站住”

走到院门口的冯宝儿手紧紧揪着斗篷的带子,闻言顿住了脚步,却执拗的不肯转身。

院子开阔宽敞,两面摆着粗实的榉木底架,插着刀枪剑戟斧钺钩等各种兵器,刃锋在满院积雪的映射下,闪着森森寒光。

中间站着一个高大老将,一身简单的薄棉袍子也掩不住他魁梧的身形,只两鬓和颔下的风霜暴露了他的年纪。此刻他正沉了脸色,以一种前所未有的严厉盯着自己唯一的孙女。

“跟你说了那么多遍你都当耳旁风,难不成真要找人把你关起来才行么?”冯老将军虎着脸训斥道,“还不快回你屋子去。”

冯宝儿狠狠一跺脚,猛地扭过身来,嚷道:“凭什么不准啊,祖父你怎么这样,浩然哥哥一个人去会被那些老家伙欺负的。”

“混账,你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冯老将军吹胡子瞪眼,他就偶尔说了那么几次,怎么就给小孙女学去了呢。

冯宝儿一眼看到墙角还缩着几个端着茶盘的小丫鬟,顿感下不来台,重重哼了一声,怒气冲冲往自己住的院子冲去了。

望着孙女跑的飞快的背影,冯老将军又是好笑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感到有些凉意便转身准备回屋。

却看到老妻满是忧虑的站在门口望着自己,心中一紧,他赶紧快步上前,携着她的手进屋,嗔道:“你看你手有多凉,怎么一点也不当心自己的身体,跑风口去做什么?”

姜氏将手中的手炉塞过去,强笑道:“你还说我呢,自己又好到哪儿去,在院子里站了会儿就冷了吧…还当自己是年轻的时候在冬天赤膀子呢。”

见他一脸讪讪想反驳又不敢,嘴巴蠕动着偷瞄自己的样子,还和刚成婚时一模一样姜氏心中百感交集,从炕桌上端了杯热茶递给他,问道:“宝儿还是不听话?”

“这小丫头,没个省心的,整日混闯,以后要怎么办才好。”嘴里嫌弃着,眼中却是满满的疼爱。

姜氏面容柔和白皙,依稀可见年轻时的皎皎风华,她蹙着细致的眉,忧道:“宝儿她娘染的风寒又重了许多,请的几个大夫都说怕是不大好。”

自从儿子去世了之后,儿媳就像是断了念头一般,竟是没了一点活气,这些年亏得宝儿撒娇打诨这才熬了下来,身子却也一天不如一天了。

冯老将军深吸一口气,“实在不行,看看能不能请个厉害些的太医来瞧瞧,你也让宝儿多去陪陪她,别整日里拢着夫婿。”

姜氏最疼爱的便是这个孙女,闻言忍不住笑道:“那丫头也是好运气,正好就看对眼了,浩然那孩子也是个上进知礼的,往后总算是有个奔头。”

“谁说不是,我虽说有点面子,可终究还是退了大半,况且庶吉士在翰林院学习的业师多为翰林院、詹事府、吏、礼二部的官员,我向来跟那些家伙没甚交情…那些老东西都是面上应承罢了,以后还是要靠那小子混出个人样。”冯老将军有些忿忿自己的好意被宝贝孙女误解,“不受点委屈,那些老东西就会承认你了?偏那丫头三天两头的要跟着去,都怪你纵的她,一点规矩都没有,尽会闯祸。”

“好好好,是我纵的。”姜氏好脾气的推着他坐下,脸上的笑意掩都掩不住,这么大年纪了,还像老小孩似地,越活越回去了。

一手拿起炕桌上的钢刀,一手从旁边的长凳上捡起块干净的棉布,沾着军中的特制清油缓缓擦拭着,眼底的笑意却一点一点消逝。

看上去再怎么健壮,他还是老了,这把刀都快舞不动了,年轻时拼杀的那些刀枪棒伤都开始显现出来,每每发作起来都像是死过了一回…要是哪天他去了,这满府的女眷要怎么办?

他抬眼看了看妻子柔和的眉眼,心里默念:快些吧,再快些,时间已经不多了…

仁善堂的坐堂大夫有些无措的看着眼前这怪异的组合…衣着讲究的男子丝毫不避讳的抱着一个脏兮兮的小乞儿,一头乱蓬蓬的头发就贴在那男子的颈侧…他看着都觉得难受。

不过他也有些见识,自然不会去摆出厌恶的样子出来,立马就吩咐仆人去外面抓了把雪回来,自己亲自挽起袖子给小乞儿用雪擦拭手脚,又吩咐去拿最好的治冻伤的膏药。

轿夫有些着急,再耽搁去樊大人府上怕是要晚了,有心提醒,却在见到大爷看到女孩冻伤严重的小脚陡然冷冽下去的眼神后闭上了嘴,现在应该说了也不管用。

好容易等抹好了膏药,又给孩子裹上了厚厚的新袄儿,一行人才出了仁善堂。

“回府吧。”

“大爷,不去樊大人府上了?回去怎好跟老爷交代啊。”

吕浩然眼底闪过一丝阴霾,脚步不停:“衣裳脏了。”

等回到镇北将军府,已经快到午时了。

冯老将军虽然对这捡来的孩子很是吃惊,但也没有多说什么。相较之下,冯宝儿却高兴不起来了,她不喜欢浩然哥哥看那小乞丐的眼神,也不喜欢浩然哥哥的怀抱被那个丑兮兮的小孩子占了。

眼睛骨碌碌一转,拉过吕浩然的手,笑道:“浩然哥哥,让绿芜给她找个屋子睡下罢,你抱了这么久手肯定酸了。”

见吕浩然点头,忙喊自己贴身的大丫鬟:“你赶紧寻个赶紧的厢房,铺上新被褥,再把炕烧暖和些,你要是做不快就找几个婆子帮你。”她虽然直爽可不代表一点心思都没有,浩然哥哥不喜欢自己刁蛮,那至少在他面前自己要温柔知礼些。

等安顿好了路边捡到的小女孩,吕浩然才握了冯宝儿的手回房。

————————

雨竹坐在坑上懒洋洋的打着瞌睡,她本来就懒,最忌借了怀孕早期嗜睡的风,想什么时候睡就什么时候睡,外头是寒风凌冽的天气,窝在暖烘烘的炕上吃点心喝热茶,吃累了就靠在后头蓬松松,软乎乎的迎枕上歇一会儿,惬意无比。

华箬和琴丝两个最温柔的被阮妈妈安排着整日跟在雨竹身边,此刻也很松泛的坐在绣墩上做活儿——大多是在拆一些软和的旧里衣,预备将来给婴儿做小衣裳。

忽然外头传来些动静,华箬放下手里的针线走出去,片刻又回来道:“太太,秋纹姑娘给您做了些东西…这回儿在外头呢。”

“哦。”雨竹精神一振,摸了摸嘴角看还有没有点心屑,又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裳才让她进来。

笑着止了秋纹的礼,雨竹指了指一旁的绣墩:“大冷天的给我送东西,有心了。”

秋纹有些畏缩的微微抬头看了一眼雨竹,又很快的垂下了,“奴婢知道没资格给太太做东西,可是奴婢也没有旁的事情做了…太太看着若是还合眼就留着赏人吧。”

雨竹看着华箬手里大红色的锦缎,缓缓笑了…

第187章

小白花分为真小白花和伪小白花,其实大多女子都是伪小白花,弱和纯都是给男人看的,不过总有些真心柔弱无依的女子,比如眼前这位。

雨竹站稳脚跟后曾经派人去细细打听过,这秋纹原来老子娘都是庄子上的,府里选丫鬟的时候被送进来做了小丫鬟,分在程巽勋院子里。

据说一直都老实肯干又不多话,性子很讨原先程巽勋的奶妈喜欢,便让她从干粗活变成到屋里端茶送水的轻便活计。

后来是因为有一次程氏手滑泼汤的时候她抢着挡下了大半,手腕和小臂都烫得很严重,不过却护住了程巽勋安稳无恙,谢氏赶来后对她这种护主行为很是赞赏,就破格提拔她做了院子里的大丫鬟,后来见她一直守礼细心,又安排做了程巽勋的屋里人。

雨竹觉得她有些像拿掉智商的袭人,温吞勤恳,没什么心眼,如果她不惦记着孩子他爹,那自己也不会讨厌这个丫鬟。

“很用心呢。”雨竹伸手欲摸上面的绣纹,华箬却往后缩了缩,一个劲儿的使眼色,生怕衣裳上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两条综裙都做的很精致,分别绣着宝杵纹和璎珞纹,还巧手镶了襕边,看着做工肯定是费了不少心思。雨竹收回目光,手里把玩着一个温润的玉球,吩咐琴丝道:“给秋纹姑娘拿些小玩意儿。”

琴丝听话的行礼拐进了屏风。

“不敢,不敢。”秋纹连连摆手,咬着嘴唇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你就说吧。”雨竹将她的表情看在眼里,兴致缺缺,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以前那两个好歹还能逗逗解解乏,剩下的这个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秋纹双手搓了搓,支吾道:“老太太下月要去菩提寺里进香还愿,奴婢…奴婢想跟着去伺候。”

雨竹有些惊讶,沉吟了一下道:“这我不敢保证什么,还要看二爷同不同意。”这些责任能推给程巽勋就推给他吧。

后来告诉程巽勋后,他却一点儿也不惊讶,“让她去吧,比起只会绣佛经的宝珠,她倒真是信的厉害。”

原来秋纹还信佛

这个先前倒是没打听到,想必仆役们都觉得老太太信佛,丫鬟们跟着做做样子是正常的…

雨竹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头,但是具体怎样又说不出来,干脆就丢开了手,看着程巽勋从净房里出来,冲他笑道:“咱们院子里现在也有小厨房了,今儿灶上做了饺子,要不我让人端点来,再垫垫肚子?

“不用了。”程巽勋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他只是不放心雨竹先回来瞧瞧,待会儿还要去外院,来府里拜年的人不少,老一辈儿的不多,父亲足以招待;其他的大哥一个人可应付不了。

“等会儿你也去思谦堂瞧瞧吧,累了就回来歇着。”说罢摸了摸雨竹的头,便匆匆离开了。

雨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由华箬伺候着换了身粉色刻丝妆花罗团花通袖袄,墨绿色碧纹湘江彩晕锦的裙子,去了谢氏的院子。

还没进门就看到端着茶盘进进出出的忙碌丫鬟们,貌似里头有不少人。

想想也是,自古都是人往高处走。雨竹小心的扶着华箬的手上了台阶,迎面就是低低的惊呼:“二太太,您怎么来了,路滑着呢。”

就有小丫鬟快步进去禀报,雨竹进去之后略略一扫,果然坐了不少来拜年的女眷。

上面两席坐着两个精神奕奕的老太太,东边单设一席,用的是雕花护屏矮足短塌,引枕,皮褥俱全,上面设着一个轻巧黑漆描金小几,放些茶盏、漱盂和巾帕,谢氏坐在上面。

底下一辈的有总兵的夫人、翰林夫人、礼部侍郎的夫人…一眼望上去有熟悉的也有陌生的。

有好几个都认识雨竹,见她进来都笑着起身问候。

谢氏有些无奈的看了雨竹一眼,见她乌黑的青丝简单地绾了堕马髻,衬着脸蛋满月似的晶莹,一副气色极好的样子,这才放了心。不过等见过礼后,还是让杨妈妈拿手炉给她。

“这日子过得真快,这丫头出嫁的那天似乎就像是昨天,这就要当娘了。”上首左边的老太太端详着雨竹,忽然笑出了声。

雨竹这才看清来人是陈三奶奶的祖母贺氏,忙又要起身。

“坐下罢,那么客气做什么,我跟你外祖母自小就玩在一块的,她外孙女就是我外孙女,没那么多规矩。”贺氏脸庞有些方,乍一看上去有些严肃,但说起话来倒是很和软。

说罢,又指了旁边一个女孩,笑道:“这是我外孙女慧娴,带她出来见见世面。”

雨竹看那姑娘约莫十五六岁,穿着一件粉紫色刻丝牡丹菱锦通袖袄,脸是标准的瓜子脸,杏眼桃腮,唇角微微上翘,十分可亲的模样,端是个美人。

见雨竹看她,也不羞涩忸怩,大大方方一笑,让人看着就喜欢。

这是什么意思,仿佛是特意介绍给自己的…雨竹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飞快绕了几个弯。

谢氏眉头微皱,想要扯开话题,贺氏却已经开口了:“…上次太后娘娘大寿,听说你绣了幅炕屏做寿礼?”

雨竹疑惑的点了点头,这又不是什么秘密,不少人都知道,没什么好隐瞒的。

贺氏笑容盛了些,身子微微前倾:“我娘家的侄媳妇赶巧看见了,回来夸得跟什么似的,说是真的都像能飞出来。”

雨竹脸颊上慢慢染上了浅浅红晕,极不好意思的样子,谦虚道:“您夸得我都快找不着北了,可实在当不起。”

坐着的些太太小姐窃窃私语着,都露出些不信的神色。

“她自己女红就出挑,不会夸错的。”粗粗解释了一句,贺氏复又指着慧娴笑道:“这丫头就喜欢绣些花儿草儿的,你要是不嫌烦得空就指点指点吧。”

接着她从头上拔下根白玉一笔寿字簪,开玩笑似地道:“我连束脩都备好了。”那簪子是由一块纯净的羊脂白玉细细雕琢而成,奇妙的是,簪梃竟然是寿字的最后一笔质地润泽细腻,线条流畅漂亮,从簪头到簪尾都透着低调的奢华。

雨竹眼睛几不可见的亮了一下,好东西,虽然是老人家用的,给杨氏用也是好的呀还没等她表态,谢氏就开口了:“孩子才上身,可不能累着,寻个好绣娘做师傅不是一样的么。”

贺氏笑得两眼眯了起来,带着微微的骄傲,“我家慧姐儿从小不知道请了多少女红师傅,她娘为了给她寻个好师傅不知道操了多少心,小两年就要换一个。”

下面窃窃私语声又大了些,这礼部侍郎家的六小姐早早就赢得了秀外慧中的名声,家中有女儿的人家,主母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

雨竹状似不安的挪了挪身子,“不妥吧,您知道我幼时就随父亲外放,是在当地寻的女红师傅,自是比不上京城名师的,可万万不敢误人。”

“又不是从头教起,就看看有没有毛病——这也不成么?”贺氏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了。

话说到这份上,雨竹求助似地望了谢氏一眼,见她沉着脸点头,只好道:“那我就尽力吧。”

贺氏这才点了点头,松了口气般的端了茶喝。

之后众女眷又摸牌玩了一会子,直到了掌灯时分才送走了众人。

谢氏有些疲倦的靠在引枕上,仍然强撑着精神叮嘱道:“随意说点就行了,别勉强,身子最要紧。”

雨竹严肃表示自己明白,又服侍谢氏吃了药才离去。

回到屋里,程巽勋还没有回来。

雨竹先吩咐人下去准备醒酒汤,银链恭声应了,有了小厨房,加上如今太太怀着身子,炉火整日都不断,捅开炉子就能做些热汤食,很是方便。

洗漱完后雨竹就开始望着烛火怔怔出神,今儿这事儿透着股诡异…她总是有种被算计的感觉。

又过了一会儿,程巽勋才满身酒气地回来了。雨竹忙叫丫鬟端了醒酒汤来,服侍他洗漱歇下,又转身吩咐丫鬟把装了茶的暖笼拎到拔步床里头的隔板里——酒喝多了总是容易口渴。

程巽勋酒量十分厉害,喝的那么多根本不能起到什么实质性的后果,加上又喝了醒酒汤,等上床后他就已经如平常一样了——除了身上淡淡的酒香。

将雨竹拉进了被子,程巽勋板着脸道:“要是丫鬟这些事情都不会做还留着做什么,你也要当点心,这天一晚就冷了下去,要是着凉了怎么办。”

见此情景,屋里服侍的忙退了下去。

“今天有没有难受?。”躺了一会儿,程巽勋只觉得怀里的人又香又软,忍不住亲了亲她的面颊,“要是有不舒服就和我说。”

雨竹觉得这家伙可能还是有些醉了,凭的话多,也由着他抱着自己,反正暖烘烘的像个火炉子,冬天抱着还是很暖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