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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中道便将当年太后生产的细节一一说来。他是亲身经历过的人,又在太医院里待了几年,共事的人也都熟悉,因此提起种种细节,以及经手太后生产各个程序的人,都说得十分清晰明白:“太后娘娘当年是在月子房生产的。时任太医院院使张之清大人坐在月子房外殿监守,主理的是曹化曹太医,微臣当时还是医士,与另一位王崇涣医士负责从旁协助,另外还有四位稳婆、两位乳娘,全都是先帝事先精挑细选了,送到月子房里侍候娘娘生产的。月子房处于深宫大内,外人轻易不得进入,而里头侍候的人除了太后娘娘的一名随身侍女,又都是先帝挑选出来的,太后娘娘哪里有机会暗中调包婴儿?更别说月子房外,还有许多内侍宫人,随时等候着消息,只等娘娘产下皇子,便立即飞报先帝。这在殿外等候的人,微臣也记得,分别是…”他列出了七、八个人名,其中就包括先帝生前极为信任的冯吉。
四位太医、四位稳婆、两位乳娘,这已经算是本朝正宫皇后生育时该有的配备了,不过太后当时地位与中宫皇后无异,只等产下皇子后正式册封罢了,也没什么好挑剔的。这些人里头,除了曹化明显是太后亲信之后,其他人都挑不出错来。在场的人一听完李中道的话,就知道他所言多半是真的,否则他提到的证人如此之多,万一叫来一两个对质,他要是真的说了谎,无论如何也是逃不过去的。
不过众老臣也想到,万一这些证人全都被收买了,结果又另说。毕竟都是在宫中供职的人,平日里接触贵人的机会也多,无论是太后,还是楚王太妃,都有机会接近他们。这几位老臣都是科举正道出身,对后宫的宦侍抱着天然的不信任。
但李中道接下来又介绍了当年共事之人如今的情况:“曹太医在皇上出生后不久,就忽然暴毙了,听闻就是楚王太妃使人下的手。至于张院使,也已告老多年,前些年有消息传来,说是他老人家已经去世了。王医士与微臣都留在太医院任职,微臣因丁母忧,前些年回乡去了,直到年初楚王太妃遣人来寻微臣,微臣才知道,因他不肯听从楚王太妃吩咐的缘故,竟被人活活打死了…”他哽咽了两声,“还有当时的四位稳婆,有三位也在不久之前死于非命,因她们早已不在宫中当差,想必宫中还无人知情…”
众老臣都露出了讶异之色,皇帝倒还是很镇定,他淡淡地道:“方才朕见李太医是楚王太妃的证人,已经起了疑心,便让人去打听当年为朕接生的太医与稳婆,确实有几位已经去世了,而且都是在年后到端午之间发生的事。至于两位乳娘,有一位已经病逝,另一位则因早已回乡,倒是不曾卷入此事。”
徐阁老等人盯向楚王太妃的眼神已经很不客气了。他们开始相信,方才她那些控诉太后的话,完全是胡编出来的。太后当年做过的错事,恐怕只有调换亲生的皇女与楚王太妃所生次子这一件,而且就连这一件,也定然是楚王太妃唆使的!换走的只是一个皇女,关系倒不大,况且换回来的楚王太妃次子也早早夭折了。老臣们的心情顿时平静了许多。
但楚王太妃却冷笑着斜了李中道一眼:“你证明不了自己说的是实话!当年那些知情人既然都死了,乳娘又只负责喂奶,不曾接生,谁又知道姜淑卿当年生下的真是先帝的骨肉呢?!”
李中道深吸一口气:“微臣可以证明!四位稳婆中,有一位据报是找不到了,料想已经去世,其实她还活着!她如今在微臣亲家家中任供奉。与微臣曾经见过一面。当时微臣家眷已被楚王太妃带走,惊惧之下,就将此事告诉了她,她求微臣不要让人知道她还活着。只当没见过她。微臣答应了。但如果皇上要证人,微臣马上就说出她如今住的地方!也是在内城,不过一个时辰,就能把人找过来了!”
若是楚王太妃眼中可以射出刀子。李中道此时早已死透了。但他仿佛什么都没感觉到似的,反而还越说越顺,越说越兴奋,先前那害怕发抖的模样都完全消失不见了:“除去这名稳婆外。微臣还有一个证据!曹化曹太医生前有个习惯,就是每次诊脉开方,总会在过后私下记在私人日志里。里头连病人的症状都会说得清清楚楚。这原是为了方便给贵人诊治时。可以从过往病历中察知病因。太医院中原也有记录,只不过曹太医有自己记事的习惯,才会私下又记了一本。曹太医是在职期间暴毙的,他生前无意中将这本日志遗落在太医院内,正巧被张院使拾着了。张大人后来曾对微臣说,这种东西本不该外传的,既然曹太医已经身故。这本日志就留在太医院内吧。微臣后来为太后诊脉,曾多次从这本日志中得益,里头将太后生产前后的一切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在场的是什么人,进出的又都有谁,都历历在目。有没有造假,只一看便知。眼下日志想必就在太医院书库中,皇上只需派人过去一问便知。”
众人一听,顿时都精神一振。倘若有书面的实证,还是多年前就写就的,又曾被不止一个人看过,那么皇帝的血脉正统性就完全无需质疑了。
后堂的太后却怔了怔,神色间有些异状。
皇帝虽然颇为意外,但还是立刻命人到附近的太医院去取曹化的日志。徐阁老曾担心日志已是旧物,恐怕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延误审案时日。但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不到半个时辰,内侍就已经将日志送到了。皇帝问起,那内侍道:“今夜在太医院当值的人中,有一名医士,曾做过曹太医的医童,对曹太医遗物最是熟悉,因此一提他就把东西拿出来了。”
事情真有这样巧?青云只觉得今夜连老天爷都不站在楚王太妃这边了。
楚王太妃盯着皇帝翻看那本残旧的日志,又传阅给南阳王与诸位老臣,众人还边看边点头,连徐阁老的脸上也露出了微微浅笑,她心中越发绝望了,忍不住大嚷起来:“假的!都是假的!这是你们事先准备好的,为的就是掩盖住真相!”
青云也忍不住了,在屏风后道:“是真是假你心里清楚得很,少在这里颠倒黑白了!你现在跟个疯婆子有什么两样?人证物证俱在,你以为还会有人相信你吗?!”
确实是没有人再相信她了。皇帝这回板起了一张犹带稚气的脸,神色微恼,直视众老臣:“诸位臣工,可还有疑义?”众老臣自然没有。皇帝又问:“若今后再有人提起这种荒谬的流言,质疑朕的血脉正统,辱及太后清名,又该当如何是好?”徐阁老带领众臣齐声道:“自当从严从重处置。”
无论是皇帝,还是后堂的太后与青云,此时终于松了口气。今晚大半夜的跑出宫来吹冷风,看楚王太妃演这一场荒诞戏,为的不就是这几句话吗?宗室有南阳王,朝中有几位老臣,日后就真的不必担心再有人拿皇帝的身世作文章了。而只要皇帝位置坐得够稳,太后与青云自然也不会有事。
只有楚王太妃还不死心:“难道姜淑卿偷换皇嗣,就一点责任都不用负了?!”
皇帝却在这时候,从不知几时出现在他身旁的冯吉手中,取过一个紫檀匣子,从中拿出一卷明黄圣旨来:“这是先帝临终前给朕皇姐留下的遗旨,上头明明白白写着皇姐乃是他亲生骨肉,因故失散,只能假借温郡王之女名义回归,只等时机合适,便再行册封,不使我皇家血脉流落外支。太后姜氏,曾犯下遗失皇家血脉的罪过,罚幽居礼佛三年。先帝驾崩后,朕与太后、皇姐守孝三年,三年间太后一直深居宫中礼佛,为先帝祈福,故而惩罚已过。”
青云在后堂坐直了身体,暗暗庆幸自己早有准备。
皇帝将圣旨传给了南阳王与众老臣:“先帝旨意中还道,太后已经受罚,真相也早已大白。无论任何宗室臣工,都不得再以此事追究太后过错,谋取新帝皇位。若有人敢犯,便视作谋逆论处。”
几位老臣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当中犹以徐阁老的面色最差。只有南阳王还是笑眯眯地。他早就知道内情了,立场一直十分稳定,想必将来的圣眷更佳。
而楚王太妃,也万万没想到先帝竟会留下这么一份旨意来,一时间怔在了那里。
皇帝从众人脸上看到了让他满意的表情后,转向了楚王太妃:“罪人还有什么话想说?”
第一百零一十一章天亮
“哈…哈哈哈…哈哈…”
寂静的大堂中响起低沉而诡异的笑声,楚王太妃的神情茫然中带着几分疯狂:“为什么…为什么?!我有哪点比不得她?为什么我一生诸事不顺,求而不得,而姜淑卿事事比不上我,却总有人护着她?帮着她?若当初是我入宫为妃,这一切尊荣本该都是我的!她夺走了我的尊荣,夺走了我的儿子,如今,又要夺走我的性命。我都成罪人了,你们还要问我有什么话要说?!”
青云简直无语了,这个女人早已偏执成狂,根本说不明白,再跟她纠缠也只是白费功夫罢了。
太后却站起身,绕过屏风走了出去。青云讶然,连忙跟上。
太后看着跪坐在地上的楚王太妃,神情复杂,目光中犹带几分怨怼:“姐姐,你说我夺走了你的东西,可我何曾夺过来着?你不过是不甘心罢了!你从小就自负容貌,又得父母疼爱,一心要出人头地,当年入京选秀,你见应选佳丽无一人能及得上你,便自以为必然中选。可当时废后罗氏势大,你素来爱出风头,她怎能容你?若不是楚王抢先一步,求得赐婚旨意,你运气好,兴许还能落选回乡,若是运气不好,不是在选秀结果出来前被罗氏弄死,就是被选入宫后再死在罗氏手中!姜家当年根本就不是罗家对手,若有事,是救不得你的!楚王待你情深义重,为了你,连手足骨肉都可以不顾,你还有什么可不甘心的?!”
楚王太妃冷笑了声,神色间满是嘲意,显然对太后的话很是不以为然。
太后没在意,又继续道:“我明白。当时你做了楚王妃,不到两年又生下了嫡长子,也可说是风光得意了,没法入宫虽然可惜。但也算不了什么。你只是不服气,为何父亲在三年后又将我送去选秀,更不能原谅的是,我居然入选了。位份还不低!你从小就瞧不起我,以为一生都能将我压在脚下,见我成了人上人,心里怎会甘心?可你只瞧见我的风光。何曾想过我为此受了多少苦?!罗氏在后位上时,后宫中无人敢与她争先,我家世远不及她。初进宫时。即使有先帝青眼,也从不敢得罪她,不但如此,我还对太后与罗氏都十分恭敬,甚至做小伏低,象个侍女一般服侍她们!有孕之后,直到三月期满才敢禀告先帝。以免遭人暗算。若非我处处柔顺小心,早就死在宫里了,哪里还能有今日的尊荣?若换了是姐姐,你能在废后罗氏面前如此低声下气么?!”
“凭什么?!”楚王太妃下意识地就反驳了回来,“罗家不过是暴发,罗氏也是仗着有个姑姑是太后,才能正位中宫的。我即便入宫为妃,比不得她地位尊贵,也是人上之人,凭什么要我象个丫头似的侍候她?没得叫人笑话!”
在场众人心中都是一阵无语,太后倒是还很平静:“你瞧,你的性子,压根儿就没法在宫中生存,更别说得享高位了。所以我说你,只瞧见了我的尊荣,却没想过我也是苦熬过来的。我能做到的事,你未必能做到,如今再说些不可能发生的事,又有什么意思?”
楚王太妃瞪她:“你这是说我不如你了?!”
太后噎了一下,但很快就强硬了起来:“没错,你不如我!若当年换了是你入宫为妃,即便你不曾因为风芒太过而被废后罗氏所害,先帝也不会看重你,将你立为中宫皇后的!你早已惯了做最出挑的那一个,眼里半点容不得人,心又狠,若是你做了皇后,宫里的妃嫔哪里还有活路?其他人生的皇子皇女更是性命不保!先帝目光如炬,绝对不会犯这种错误!”她越说,就越觉得自己理直气壮,连腰杆都挺直了几分:“我知道家里人常埋怨我,明明与我血缘最亲近,我却不肯提携娘家,可若不是我做了皇后,姜家也不能有今日之盛。姜氏因我而成了后族,又不曾象罗家一般争权夺势,世人皆敬重几分。若当年入宫的是你,只怕全家都会受了连累!我没有半点对不起姜家之处,反而是你,害了二房上下!”
楚王太妃的眼珠子瞪得都快掉出来了,气得浑身发抖。她当年若是进宫为妃,只会做得比这个平庸的妹妹更好!她这二十多年一直是这么相信的!太后的话,几乎将她这四十多年的骄傲全都踩在了脚底下,叫她如何能忍?
她尖叫着“你胡说”,便要向太后扑过去。幸好太后站得离她有一段距离,青云又眼疾手快,赶上前将她挡住了,索性就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喝斥道:“你想做什么?太后说得这般清楚明白,你还有什么可不服气的?就因为你的野心,害死了姜家多少人?还有其他那些无辜的受害者,太医,稳婆,只怕还有更多我们不知道的!你这样的女人,也敢做母仪天下的美梦?别笑掉人的大牙了!你以为自己有多聪明?其实蠢得不得了!你今日会落得如此下场,都是你自己造成的!你不信?我就说你给听好了!”
青云一手制住楚王太妃双腕,一手用食指比出数字,一条一条列举给她听:“第一,当年你如果没有将我偷换成自己的儿子,先帝仍旧会除掉罗家,因为罗家谋逆,已经容不得先帝了,先帝一定会先下手为强,就算只有一个儿子,也会留子去母。太后性情温和,不会加害大皇兄,那等到她成了皇后,再生出皇子时,太子之位也能稳稳当当到手。你依然是深受先帝信任的楚王正妃,有丈夫疼爱,有两个儿子承欢膝下,等先帝驾崩,皇上年幼,说不定楚王叔就是摄政王了,你们夫妻从此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难道不称你的心意?!”
楚王太妃的脸色变了变。
“第二,当年你偷龙转凤之后,若是没有因为心急自己的儿子迟迟未能获封为太子,就多此一举地对大皇兄下了毒手。引发废后罗氏报复,害死了你儿子,他如今说不定还好端端地活着呢!只要没人说出他的身世,他就是名正言顺的嫡皇子。先帝要立皇储时,还不一样会立他?可就因为你一时糊涂,他连性命都丢了,你还有脸怪到别人头上?!”
楚王太妃的脸色一白。面上痛苦之色一闪而过。
“第三,你把自己的儿子害死之后,一时不能接受现实,迁怒到别人身上。先杀曹太医,接着又让姜九爷将我带走。就是因为曹太医死得不明不白,他儿子一路追查。找到了姜九爷的行踪。从而找到了我,揭发出我的身世,只怕先帝这辈子都不会知道还有个女儿流落在外呢!要是你当年没那么心狠,留我在身边抚养,谁会揭穿这些内幕?这一切难道不是你造成的吗?!还有第四,要是你没怂恿楚王叔造反,你今天还是风风光光的楚王妃呢。怎会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明明大好局面,都是被你自己给葬送了,你还觉得自己才智无双,只要入宫就能呼风唤雨吗?别笑掉人的大牙了!若不是有楚王叔宠着你,有靖云哥护着你,你早死了!还有脸在这里叫嚣个什么劲儿?!”
楚王太妃身体晃了晃,软倒在地,嘴中喃喃:“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没有害死祚云…”
青云只觉得好笑,说了这半天的话,她居然只惦记着那个早死的小儿子。
旁边众人听了这些话,倒是在心中暗暗惊惧,想着若是楚王太妃没有犯下这些错误,说不定今日她就真的成事了,幸好幸好,此妇大愚若智,不曾叫她得逞。
只有徐阁老对青云的态度有些不赞同:“县主…咳,公主殿下,楚王太妃好歹也是您的长辈,您怎能这般…”
青云打断了他的话:“一介罪人,也有资格让我敬她?!”
徐阁老闭嘴了。
太后心中大为畅快,笑着拉起女儿的手:“好孩子,这些年委屈你了,幸好如今恶人有恶报,咱们只等着看她的下场就好!”说到这里,又转向皇帝:“前些日子皇上不是说要问姜家的意思,看如何处置她么?不知眼下可有回音了?”
皇帝笑了笑:“已经有了,只等年下祭祖时改了族谱就是。”他看向楚王太妃,神色淡淡地:“姜氏一族公议,都认为姜凤卿行事恶毒,有负姜家家训,不配再为姜家女,因此定了要将她出族,今后无论生死病休,都不与姜家相干。其子亦不能再认姜家为舅家。”他顿了顿,补上一句:“姜家二房的男丁也附议。”
姜家这个决定,却是连楚郡王也摈弃在外了,趋利避害的意味太浓了些。不过倒也省了许多麻烦。
楚王太妃对此倒是没怎么激动,她只是冷冷地笑着,语气中带着几分灰心:“那又如何?我从来就没指望过姜家能帮上什么忙,一向都是他们在依靠我。”
太后见状只能摇头:“你真是没救了!”转身就往后堂走。既然姜家将姜凤卿出族,那她犯下任何罪行,都不会影响姜家了,她也不必再为这个不再是她姐姐的女人烦心。
青云扶她回座,小林子快步悄声进来,凑到皇帝耳边说了一句话,皇帝便道:“既然楚郡王来了,就让他进来吧。”
楚王太妃眼中一亮,直起了身。她就知道!这个儿子不会弃她不顾的,在这时候跑来,必定是要为她求情!
楚郡王走进来时,脚步还带着几分虚弱,扑通一声就跪在堂下,离楚王太妃足有三米以上的距离,说话的声音也有此颤抖:“回禀皇上,臣父已经醒了。太医说,臣父此番受伤,元气大损,只怕有碍天年…”
皇帝微惊,随即温和地安抚道:“堂兄请起。堂兄不必担忧,事情朕都已经知道了,楚王叔与堂兄此番都受惊了。楚王叔身子不好,只管安心休养。”
楚郡王含泪道:“臣谢皇上隆恩,只是此番变故,臣父子皆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臣父方才清醒时,曾嘱咐臣前来将事情说清楚。先前因臣母有错,臣父子二人领旨将她带回禁足。过后听闻京中流言,才知道臣母早有谋划,臣父一怒之下前去寻臣母理论,却不料被臣母击伤。臣母更因此而以臣父性命威逼于臣。强要臣依她吩咐行事。臣虽不愿,无奈为臣父性命着想,只能屈从…”
楚王太妃听到这里,已经忍不住大声骂了:“逆子!你这个逆子!你们父子俩都不是好东西!我这般呕心沥血。为的是谁?还不是为了你们的荣华富贵?!你们不帮我就算了,还三番四次坏我好事,如今又将事情都怪到我头上,你们怎么不早点去死呢?!”
楚郡王顿了一顿。没有理会,只继续道:“臣父有言,夫妻二十余载。直至如今才知道。夫妻情份不过是浮云。只因有他,才有臣母的痴心妄想,故而自认有罪,实无脸面去见祖宗父兄。今日能做的,只有写一封休书,求皇上许可,将臣母逐出宗室。生生世世,不再是皇家妇,也省得她到死也依旧存有妄想了!”他从怀中掏出一块帕子,上头布满了暗红色的字迹,却是一封血书。
小林子赶紧双手接下,转呈给皇帝。
楚王太妃早已呆住了。她根本就不敢相信,那个对她痴心一片的男人,原来也会有休弃她的那一日。那她…那她该如何是好?姜家已经不要她了,夫家也不要她,她即使今日死在宗人府,将来也是个孤魂野鬼,那岂不是比废后罗氏都要可怜?只怕连过去被她抛弃的丫头魏红绡、张碧罗,都比她强!
她的眼泪一下就迸出来了,扑过去抱住儿子:“靖儿,靖儿!我知道你和你父王只是一直气愤,你们不会那么恨心的,对不对?对不对?!”
楚郡王没有看她:“母亲,别再说你是一心为了我们的话了。你眼里看到的,只有那个后座罢了。父王,我,还有那死去的弟弟,都不过是你的棋子而已。你心里不念夫妻骨肉情份,今日也别怪父王与我。因为你犯下的罪孽,我们父子二人余生都要为此赎罪呢!”
楚王太妃呆呆地看着他,似乎有些没听明白,但皇帝没有给她更多的空间,只是挥了挥手,便有御卫进门将她拖了出去。
她被拖出门外后,忽然大力挣扎起来:“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他怎么能这么狠心?他明明对我发过誓的!他明明——”话音未落,不知从何处射来一支利箭,正中她的胸口,穿过她的身体,将她牢牢地钉在宗人府前堂大院的地面上。
石明伦高声喝问:“什么人?!”便带着御卫循着箭射来的方向追了过去。大堂中一阵骚动,老臣们都慌了一下。楚郡王则盯着母亲的尸体发起了呆,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没过多久,石明伦来报:“皇上,是那逃走的罗家死士最后一人下的手。刺客已被御卫拿住,当场格杀了。”
皇帝定了定神,点头表示知道了,吩咐下去:“将罪人尸体交还给楚郡王安葬了吧。”楚郡王眼圈一红,重重跪倒在地,磕了三个响头。
楚王太妃死了。
青云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只觉得有些不真实。她跟太后对望一眼,都有些茫然。
皇帝走过来道:“天快亮了。母后与皇姐一夜辛苦,还是早些回宫歇息去吧?这里有朕呢。只剩下几个罪人同伙,有个还是皇姐从前的丫头,都只是旁支末节,问清楚案情就都处置了,不必再劳太后与皇姐费心。”
青云怔了怔,她的丫头?是谁?但太后觉得累了,无言地点了点头,就扶着她往外走,青云也就将此事丢开,不再过问。横竖跟楚王太妃勾搭上的,都不是好人。南阳王与诸老臣连忙下跪恭送。这回徐阁老的脸就不再象来时那么黑了。
太后上马车时,忽然对青云说了一句话:“曹化那本日志…我记得是在曹家人手里,曹玦明小时候就是依那个给我下温补方子的。怎么李中道却说,那本日志是在太医院呢?”
青云愣了愣。这是怎么一回事?
石明伦过来了,要亲自将马车送出大门去。他低声对青云提了一提:“曹秀才在厢房那头呢。今夜之事,真是多亏了他。”
青云讶然,忙望向他所指的方向,只见曹玦明正坐在厢房窗边,抬头冲她微笑。
难道说,曹玦明听到了风声,找石明伦帮忙混了进来,然后拿那本日志为太后与她解围吗?李中道忽然改了口风,会不会也跟他有关系?
太后也瞧见了曹玦明,心下微动,脸色却已缓和了许多。
青云冲着曹玦明露出了一个微笑,忽然看见一抹光线落在他脸上,心下一动。两人齐齐朝东边天空望去,只见深蓝的天边不知几时出现了一抹白。
原来是天亮了。
ps:还差个尾声就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