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冷笑一声:“原来你竟是为了替我保密来着,我倒要多谢你了,大半夜的,周围静悄悄,连掉根针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你忽然间操着大嗓门问过路的是谁,是生怕周围的人听不见吗?”
石明朗面色微微一红,只是夜间谁也没发现,他有些尴尬地地道:“这事儿是我疏忽了,我这就把人打发走,您就快放下帘子吧,再也别让人瞧见您的模样了!”
青云只是觉得那老太监可怜,心下又正生着闷气,才会冲石明朗发火罢了,也不是不知道事情轻重的人,当下就只冷哼了一声,便放下帘子,再也没出过声了。
石明朗在领路的小太监手里接过一盏灯笼,走到鲁顺身边,蹲下身去照清楚他的模样。鲁顺醒过神来,暗道一声不妙,但此时也不敢真的露了馅,便仍旧装作老朽愚鲁的模样,喃喃道:“大人恕罪…大人恕罪…老奴知道不该出来的…可有人跟我说,直殿监的掌司大人吩咐了,秋临殿前的道路扫得不干净,卢妃娘娘发话让我去扫,若去迟了就要怪罪…”
秋临殿正是卢妃住所,离这儿倒也不算远,可大半夜的扫什么道路?那是天明后的差使。卢妃更不会吃饱了撑着,点名一个老太监去扫地,这种事自有直殿监的人分派。石明朗一听就知道是假的,不过瞧这老太监的模样,只怕也是被人捉弄了吧?他便道:“卢妃娘娘怎会知道你是谁?到底是谁告诉你这话的?”
鲁顺露出一脸茫然的表情:“是…是那几个小崽子!难不成是他们哄我的?平日里总是欺负我老头子身体不好就算了,这样的大事…这样的大事真能开玩笑?!”边说边伤心地哽咽着伏下身去,似乎在哭。
石明朗道:“别哭了,赶紧回房吧,叫人知道了,可不会管你是不是被人骗了。宫规如此,违了就要挨罚。你今儿遇上我,也算是走运了。”
鲁顺忙感恩戴德地千恩万谢,只是一脸鼻涕眼泪的模样,石明朗也不忍再直视他的脸,忙转开了头:“别忙着谢我,明儿后晌,你到侍卫处找我,我姓石。到时候我亲自领着你上直殿监去,若真有人拿宫规哄你,就该狠狠整治一番,叫他知道好歹!”
鲁顺顿了顿,连忙应了,然后看着石明朗重新回到轿子旁,低声不知说了两句什么话,便带着人继续往前走了。鲁顺看着他们一行人消失在夜色中,方才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抬袖擦去脸上的泪痕。
明儿后晌,他已经不在宫里了,这姓石的御卫定会知道自己上了当,但那又能如何?宫中老迈而饱受欺凌的内侍多了去了,这小子能一个个找过来么?只要他今后再也不进宫…
鲁顺愣了一愣,远远瞧着前方秋临殿的檐角,踌躇着是不是真的照楚王郡主的吩咐去一趟,还是就此打道回府?倘若皇上真的知道了当年皇后与楚王妃偷龙转凤的真相,那楚王郡主的一番作态只不过是白费心机,他还得为自己的小命着想。多余的事就不要做了。如今皇后并不知道郡主的底细,若他能提醒她一声,让她提防皇上将来问罪,一旦她逃过此劫。将来太子登基了,他或许还能论功行赏?可他如果不去秋临殿,回到坤宁宫,郡主手下的两个丫头马上就会发现的。这会子再过几个时辰就要天亮,皇后很可能已经歇下了,等她起身,郡主也该启程了。他不用说是一定要跟着走的,根本就没有时间…
不,不仅仅是没有时间。他此时向皇后说明了真相。又能如何呢?皇上什么都知道了,还把大公主找了回来,却不让皇后知道,分明是防着她!皇后做什么都不对,万一想歪了,要对大公主做些不好的事,皇上那儿可是再也饶不了的!那他这个“帮凶”岂不是更不得好死?即便皇后什么都不做。反而心疼起真公主来,不再理会那冒牌的,可皇上防着她呢,皇后真能有得势的那一天么?若没有,他投靠了皇后,也得不到什么好啊…
且不说鲁顺在那里天人交战,犹豫着该何去何从,青云坐在轿子里,被一路送出内宫,又换上刚来时坐过的马车,驶出皇宫大门,她心里就一直憋着气。
皇帝虽然一直表现得对她关怀备至,还赏了她一堆东西——她正生气呢,也没听清楚到底有些什么——但在关键的问题上,他的态度也太暧昧了!他所说的身世版本,极有可能是假的!她还是不知道自己这具身体到底是哪个女人生下来的。她真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瞒的?如果真的仅仅是皇帝曾经宠过的宫人,哪怕说个姓名也好啊,可她至今还不知道那位“生母”怎么称呼呢!难道就只叫对方“楚王侍妾”吗?
青云自打清楚了皇帝的想法,知道他没打算承认自己,就没指望过能有朝一日进皇宫做名正言顺的公主,可她好好的生活,几次三番被所谓的身世秘密打断,他就连句真话都不肯说吗?那将来要是又有人拿这种事来打搅她,她找谁诉冤去?!
她长得既象皇帝这个父亲,又有几分象皇后,如果不是皇帝的否认,她都要以为自己是帝后两人所生的了。但如果是帝后所生的公主,皇帝为何不肯认回她?照年纪来算,她跟那个死了的二皇子还有楚王郡主是同龄人,皇后怎会同时怀上两个孩子,却只带了一个回宫?难道说当年皇后与楚王妃在紫光山上被废后罗氏派人追杀时,真的曾经做过偷龙转凤的事?可如果皇后把楚王妃生的儿子当成了皇子带回皇宫,那楚王妃又怎会把公主带回王府做了庶女?皇后是傻的?能忍受她这样糟蹋自己的亲骨肉?
难道楚王妃回了王府后,又把公主跟庶女换了身份?青云想了想,忍不住摇摇头,如果她真的做了这种事,皇后却完全没发觉亲骨肉被换掉的话,那也太傻了,傻子怎么可能稳坐皇后位十几年?一般人都知道要在孩子身上留印记的吧?说起来,自己身上好象没什么胎记之类的东西,手臂内侧倒是有个旧疤痕,不知是几时留下来的,现在还那么明显,大概是几年前的事吧?
青云叹了口气,她在这里想半天也没用,也许她的身世没那么复杂,也许只是她的生母本来就长得象皇后。可是差不多同时期受宠、怀孕、生子,又长得相像的两个后宫女子…会不会曾经有过明争暗斗的过往,所以皇帝才不敢将她的事告诉皇后,免得对方因她的生母而记恨她?
但是皇帝老爹啊,你想得是不错,可你身体都弱成这样了,万一没几年你死了,皇后和她儿子却知道了她的存在,到时候她该怎么办?
她现在可是什么倚仗都没有,他没给她安排一个身份就算了,还让她回那个庄园生活,没事别出门,还要派人来保护她——只怕是监视的意味更多些吧?真是够了!他要是怕她出现在人前,暴露了自己的身份,给他添了麻烦,当初干脆别派人接她不就好了?那她还好好的生活在锦东城里,有关心她的干爹做亲人,有性情相投的好友周楠作伴,兴许还能再交上姜融君、关姑娘等几个新朋友,龚知府、周康还有石统领他们都好相处,锦东风景宜人,礼教约束又不强,她可以随便上街逛,也可以出城骑马看草原,衙门里的小吏还很敬佩她的术算本事——她在那里能过得很好的。
哪里象现在这样,真真是举目无亲,连个说话的朋友都没有,除了窝在庄园里发霉,啥都干不了!
最过分的是,她被楚王妃追杀,差点儿就死了,皇帝连提都没提这件事!难不成因为楚王乖乖投降,把权利交给了儿子,带着老婆养老去了,所以他就不打算追究楚王妃的罪过了?那死掉的姜锋与姜钧一家呢?还有曹玦明的父亲呢?!
青云越想越生气,就这么一路气着回到了庄园。到达庄园门口时,已经天亮了,庄园管事带着下人前来迎接,见了石明朗,便忙行了礼:“石大人,不知上头可有旨意了?”
石明朗目含深意地点点头:“姑娘一夜奔波劳累,还是先安排姑娘梳洗歇息了,我再与管事细说吧。”
那管事顿时明白了,忙吩咐婆子上前扶青云。青云正一肚子气,见了那两个锯嘴葫芦般的婆子也没好脸色,没理会她们伸过来的手,径自跳下马车就往里面走了。
回到房中,她把丫头们都赶出去,自己换了衣裳,简单作了梳洗,就躺到床上补觉去了。她一晚上没睡呢,虽然生了一路的气,但生完了还是要睡觉的。
这一觉就睡到了中午,她睁开眼,觉得精神好了许多,心情也平复些了。翻身起来,瞧瞧窗外的天色,似乎阳光明媚。京城秋冬时节,总是多阴雨,能有多云天气就算不错了,难得今日太阳高照,她决心在吃完饭后要去花园走走。虽然出不得庄园,但她也想知道庄园里头是什么样子的。
外间侍候的丫头可能听见动静了,开门鱼贯而入,领头的那个,从前一向对她敬重有余,亲近不足,今儿不知为何,笑得脸上开了花一般,脆生生地向她行礼问好:“姑娘醒了?奴婢尺璧,前来侍候姑娘梳洗。姑娘今儿想要用什么味儿的香油?是木樨的?还是玫瑰的?”
青云有些懵了。
第六十八章赏赐
整个庄园的人似乎都在青云一觉过后,改了个态度。
从她在床上一坐起来开始,就有一堆丫头捧了梳洗用品进屋围着她转,又非常殷勤地向她提供建议,好在四套新做的漂亮衣服里挑选一套合她心意的,等到了梳妆台前,又有一个手极巧的丫头来替她梳头,把头发分了好几十缕,又倒了一手心的头油,似乎打算弄个极为华丽繁复的发式出来,吓得她赶紧叫停了,最后仅仅梳了个简单的少女发式就算了。
她梳洗穿戴好了,出了卧室,外间圆桌上已经摆好了热腾腾的白米饭,以及二三十碟菜肴。那个自称叫尺璧的大丫头一样一样为她介绍,口齿又清晰又伶俐,末了还道:“今儿庄里得消息迟了,材料备得不齐全,只能草草做了这几个小菜,委屈姑娘了,待明儿得了新鲜的好材料,就让厨房里的师傅们把他们最拿手的菜都呈上来。厨房今后就听姑娘吩咐了,只看姑娘喜欢什么,就做什么。若是姑娘爱吃点心,厨房的白案师傅会做二三百种花样儿,一年到头都不用重的,回头呈了册子上来,姑娘细挑,您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至于每日的饭菜,也有几百种菜式供挑选。听说姑娘在北方住了许多年,若是爱吃面食,也只管叫他们做去,若是想尝尝新鲜花样儿,厨房的刘婆子熬小熬、制小菜是一绝,正宗南方口味,还有一位积年的老师傅,专会各种药膳汤水,便是宫中的御厨也比不上的…”
青云听得晕头转向,忙止住她:“你不用再说了,我就一个人,只一个肚子。哪里吃得了这么多?没得浪费!”说罢想了想:“这样好了,你们吃饭的待遇照旧,我本人就按四菜一汤算,早饭简单点就行。一日两餐就让厨房把菜式都列出来,按照时令节气,做成水牌子,一日一日轮着做。轮到什么菜,我就吃什么。不必找那些难得的材料,只用当季最常见的材料去做就行。”顿了顿,又补充一句。“让厨房按人头做饭吧,略有富余可以,但别浪费了粮食。”
止璧愣了一愣。显然对她的话感到十分意外。青云瞧她这样。苦笑了下,她跟周楠混了几年,自然明白这种眼神代表什么:“我是穷地方来的,过惯了节俭日子,没必要一朝富贵就忘了根本。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我听说你也是佃户人家的女儿,应该知道农民种粮食有多不容易。能吃饱,又吃得美味,那就够了,何苦糟蹋太多?”
止璧忙笑着附和,至于心里是怎么想的就不知道了。青云早已习惯了她这种当面一套,转身一套的态度,也不理会,径自捧了饭,就着面前三四碟子菜吃了,又让人把剩下那些她没碰过的赏下去给院里的丫头婆子分吃。她以前见过周楠在家行事,知道主人把吃剩的饭菜赏下人是一种体面,她没兴趣让别人吃自己的口水,但那些干净的饭菜没必要浪费了,这院里有十来号人呢,这些给她们正好够吃。
一众丫头婆子都纷纷在门前谢赏。青云挥挥手把人打发走了,觉得有必要找庄园管事来说话。虽然皇帝说了,这庄园今后就是她的了,而庄园中人的态度改变,也证明了此言不虚,但她到底得了些什么东西,总要弄个清楚。
来的不仅仅是管事,还有石明朗。青云有些吃惊:“我以为你要回去了,你不是叫那个老太监下午去找你吗?”
石明朗笑道:“我奉旨送姑娘回来,总要把事情交待清楚了,才能放心回去复命。这儿离京城近着呢,我快马赶回去,一会儿就到了。”
尺璧带着小丫头奉了茶上来,便往青云正座旁一站,眼角悄悄儿瞥了石明朗一眼。
但庄园管事却开口道:“尺璧,你先下去。”
她愣了愣,面上不露异色,屈膝一礼便出去了,还带走了所有的丫头婆子,最后关上了门,自己守在门外台阶下。
屋里只剩下了青云、石明朗与庄园管事三人。
管事上前向青云行大礼叩拜:“小的赵泰昌,见过姑娘。”青云忙将他叫起,他便把这处庄园的情况一一做了介绍。
这处庄园其实是皇帝还在潜邸的时候秘密为自己置下的一处产业,除了房舍外,还连着附近几十顷良田。当年皇帝还是皇子时,因为夺嫡之争,生母早逝,只能依靠养母罗后,但两人感情不比亲生,许多话都不能对她说出口,所以在财务上有些艰难。当时皇帝的正室还是发妻陈氏,陈氏出身清流世家,陪嫁虽丰厚,却大多数是不好变卖的古董字画、古籍珍本等物,为了给王府添个财源,皇帝好不容易弄到了这个庄子,已是几乎清空了家底。幸好在陈氏的精心打理下,庄园发展蒸蒸日上,进益也相当丰厚。而当时负责管事庄园的赵家父子,也可以说是为皇帝立了大功。
如今事过境迁,皇帝坐了龙椅二十多年,元后陈氏骨头都成灰了,这处庄园仍由赵家人管着,但实际上已经不再是皇帝的小金库来源。庄园的经营方针有了根本性的改变,外围有十亩农田,专门种米提供皇帝日常三餐食用,但除此之外的田地,种什么却十分随兴。皇帝不在乎庄园能不能丰收,但他偶尔到这里歇息时,风景一定要美好…
从前皇帝身体好时,一年总有三四回,会带了皇后或太子前来,一家三口偷得浮生半日闲。不过随着他身体渐渐衰弱,这种事就不再有了。他不来,皇后与太子自然也不会来,更别说其他皇室成员。几年过去,庄园里沉闷得紧,似乎已经没有了用处,若皇帝有朝一日大行,还不知新帝会怎么安排这里的人呢。赵泰昌心里明白得很,这庄子实际上就是皇庄,可皇帝从来没把它列入皇庄册子里。这么大的地方,又这么精致。出产也丰富,没有了皇帝庇护,日后会落到谁手上去?
没想到今日皇帝就下了旨,他们有了新主人了。根据石明朗传的旨音。皇帝对青云的身份介绍,是他流落在外的“沧海遗珠”,因为不方便正名,所以就赏了她一座庄园作为补偿。本朝的规矩。凡是公主,出嫁之前受封,都能得赐一座田庄作为陪嫁。青云的情况特殊,又无法养在宫中。所以就提前赐下田庄,让她得以存身。
当然,给她的赏赐不仅仅是庄园。石明朗带来的旨意中。有一张明明白白的清单,上头还写了银钱数千两、金一百两、各色衣料四百匹、各种上等珠玉宝石若干箱,另有古董若干,字画若干,笔墨纸砚若干,上等银霜炭一百篓,棉花若干。其他诸如杯盘碗碟床帐箱柜之类的林林总总不枚胜举,最后又附了一份花名册,上头从庄园管事赵泰昌到最低等的粗使男仆,足有一百多人,现在全部都是青云的奴仆了。
人都在庄园里,只要青云想见,马上就能叫进来向她磕头。至于清单上的东西,皇帝早就准备好了,三日之内就能拉过来。石明朗还道:“皇上极疼爱姑娘,觉得过去亏待了您,如今又不能让您光明正大地回宫去,因此希望这些东西能让姑娘日子过得舒适些。您不必觉得吃惊,依照宫里的规矩,凡是皇女,得的差不多就是这些,有几位长公主当年出嫁时,还未必有这个数呢。但皇上今后每年都会照这个单子送一份过来,即使…”他压低了声音,“新君即位,这些待遇也不会变的。您虽名分上不是公主,却与公主无异。”
青云只觉得啼笑皆非。这么大一份财产放在她面前,说不动心是假的,她无论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都吃够了穷日子的苦头,但财产这种东西,到了一定的程度,数量的多少就不重要了。她之前全副身家只有几百两时,也觉得日子过得很好。忽然天上掉了馅饼,她反而觉得腻味起来,整个人都有些茫然了。
青云沉默着,石明朗没有说话,赵泰昌小心翼翼地问:“小的已经准备好清单名册了,姑娘可要盘点?或者到库房里瞧瞧?又或是…在庄子里逛一逛?园子里其实有好几处院子,景致都不错,姑娘还不曾瞧过呢。”
青云抬起头,扯了扯嘴角,转向石明朗:“皇上的旨意里,就是这些了吗?”他见女儿一面就算了?把她丢在这里,让她锦衣玉食的,就不说别的了?那他以后还见不见她了?她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啊?难不成对外介绍自己,还要自称姜青云?!
石明朗笑了笑:“是,皇上的旨意都在这里了。姑娘若还有什么想要的,不妨等下回皇上召见时,亲口跟皇上说?”
她第一回见爹,就等了几十天,下一回是什么时候?
青云自嘲地笑了笑,又问石明朗:“我能不能出去逛逛?去京城可以吗?”
石明朗面露难色,似乎有些扭捏:“这个…兴许…不过…”啥都没说,但也啥都说了。
青云只觉得无趣,又转向赵泰昌:“庄园里的事,是交给我做主吗?”
赵泰昌也露出难色了:“庄上的事一向有旧例,还要供应宫中稻米…圣驾偶尔也会来。”虽然他上回来都是七八年前的事了。
青云瞪赵泰昌:“我不能插手庄园里的事?”
赵泰昌忙赔笑:“姑娘何必着急?不如下回见了皇上,请了旨意再说?”他收到的旨意可没包括这点,皇帝还通过石明朗嘱咐他,这位公主年纪太轻了,庄园上的事还要靠他做主。
青云脸色又难看了些,只觉得自己新认的爹真是无比坑爹。
ps:(捂脸,今天回家晚了…)
第六十九章计划
赵泰昌又送上了账册。
这账册可不是庄园的收支明细,只是列明了青云名下如今都有些什么东西而已。这里前身是没有皇庄名号的皇庄,如今又已入冬,今年收获的粮食瓜果花木之类的东西,都是要送去宫里的,留给青云的是少之又少。当然皇帝若有意补贴女儿,多留点给她,年关时自会传口喻下来。因此,庄园的收支赢利就不必让青云知道得太多了,只要给她一个数字就好。
这处庄园有良田四十顷,山地果园十顷,花木十顷,总共六十顷的土地,是作种植用途的。庄园本身有二十户佃农,专门照顾果园花木和那十亩的御米田,以及一部分田地,但总的来说人手不大充足,所以遇上重要的农事活动,就得临时招人手。因为这个,庄园后方有很大一片田地,差不多有十来顷的大小,如今都抛荒了。从前庄里还觉得皇帝反正很少去后庄,所以暂时空着也无所谓,现在皇帝是来都不来,这抛荒的面积就越来越大。
青云问赵泰昌:“既然人手不足,为什么不把地佃出去?反正庄里本来就有佃户。”
赵泰昌苦笑着道:“那二十户佃农,都是皇上接手庄园时就在的老人了,信得过,手艺也好。若再招新佃农,可怎么说东家是谁呢?况且皇上从前常来的,每次来时又是微服,护卫也带得不多,若是周围的人信不过,招来歹人,出点儿什么事可就不好了。即便皇上如今来得少了,御田里种的米还是要送进宫去的。”
青云皱眉,若从安全方面考虑,赵泰昌这么做也是不得已。但好好的上等良田,居然因为人手不够就抛荒了。也太可惜!如今这都是她的产业了,她得找个时间去瞧一瞧,看能不能想个法子解决了这事才行。
除了田产以外,还有宅子。由于在皇帝即位后。陆陆续续在庄园里作过修整,兴过几次土木,因此这庄园大体上不是按照一般的大户人家宅院格局,反而象是园林一般。院子星罗点布。除了青云现在住的正院是个完整的三进四合院外,另有七、八个小院子,造景不一,各有特色。都可以住人,还布置得很舒适,如今全是空着的。每日有专人负责打扫照料。
此外。还有一个大花园,里头有假山有水池有亭台楼榭,并两个小一点的花园,一个种满了梅花,名叫“香雪林”,另一个种满了菊花,名叫“金秋苑”。正是她前些日子闲极无聊被人领去散心的地方——她当时还以为自己逛的是这庄园里唯一的花园呢,谁知只是离她住处最近的一个。而其余那些小院中或道路旁点缀的几处山石、养了金鱼的小池子、石桌石凳、竹林花丛、香草芷萝之类的小规模园景,就不算在内了。总之,这是一处花园般的田庄,住在这里的人随时都能看到漂亮的景色。
青云心中不禁暗暗撇嘴,她这位皇帝老爹可真会享受!一年只来几次、一次住不到两天的地方,也要弄得这么精致。
要维持这么精致的一处庄园,还真是要花不少银子。青云虽然看不到收支明细账,但从总账里,也可以看出每年庄园能够得到的所有收益,在扣除了维持费用以及下人们的吃穿用度后,就只剩下不到一千两的盈余,如今庄园换了主人后,账面上能落到她手里的银钱就只有五百多两了,实际上有多少,就更加难说。
她没认爹时,身上好歹还有过七百多两的积蓄呢。
赵泰昌又跟她介绍起佃户的名册,还有庄中下人都有些什么人等等,又起身去叫了尺璧去传话,命众人前来向新主人磕头。
青云脸色僵直地道:“磕头就不用了,行个礼就行,倒是要让我认一认人。赵管事手里有没有他们的档案?我是说…姓名年岁家人还有各人资历以及专长之类的资料?”
赵泰昌怔了怔:“这个…庄里的人都是侍候多年的了,彼此也都熟悉…花名册倒是有的。”
青云叹了口气,便让他取了花名册来,翻了翻,见里面顶多就是记录了那些下人的姓名以及当差的地点,其他的情况啥都没有,便道:“赵管事,你一定很熟悉这些人的情况吧?麻烦您了,一会儿有谁上来与我见礼,就请您跟我说说他的事。”又对尺璧说:“你们丫环里,有没有会写字的?最好能写得好一点,速度也要够快。”
尺璧犹豫了一下:“姑娘,奴婢些许认得几个字,但说不上好…您要做什么?”
青云道:“我在庄里住了这么久,连人都没有全见过,就算是你们这些天天见的,也不知道具体名字,更别说各人负责的工作了。这怎么能行?你们以后要跟我在一个地方生活,我好歹要知道都是些什么人,免得将来进了贼,我也认不出来。”
赵泰昌闻言连忙应了,又赔笑道:“姑娘放心,小的们会守好庄园的,绝不会让宵小之辈有机可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