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管止深答不出来丘。
没有真实遇到经历过的一件事,他的反应如何,他不知道。
行李箱是母亲整理的,唯一的解释就是打回去问一问母亲,这箱子里的东西到底怎么回事。可是,管止深不好意思打,这种事情怎么问的出口?
“有办法。”他拿过自己的裤子,从裤袋中拿出手机,找到了母亲的号码,按下去,他拨通了。
阿年拧眉,就见到管止深唇角微勾,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他把手机给了阿年:“帮我问问你婆婆,怎么回事,我是儿子,二十来岁的时候敢问,现在,不敢。”
阿年手指已经碰到了他的手机,可是不知道他打给的是婆婆,也不知道他是让她问这事,阿年接过就觉得是个烫手山芋,那边有声音,阿年结巴:“妈,我打错了。”
心跳已经加速,挂断,手指在抖。
“你妈,你怕什么……”阿年脸热,吓得。
管止深尴尬的说:“我34了,怕一个小黄毛丫头,被我妈知道,这不大好。她还以为她的儿子跟老子一样,大男子主义。”
其实,他有满腔柔情……
“我是黑头发……”阿年说,摸了摸头发。
阿年的手机响了起来,阿年拿出来看号码,愣住,对管止深说:“是我舅妈。”
“舅妈。”阿年接了起来。
她站在房间门口听了一会儿,拧眉点头:“好的,明天下午,嗯,我不告诉舅舅,到了我打这个号码。”
“舅妈再见。”阿年低头,按下了挂断键。
回头,阿年忧心重重的对管止深说:“我舅妈明天下午要我过去,不让我告诉我舅舅,说是有话要跟我说……”
“我跟你过去,到了,我不露面就行了。”他说。
阿年点头。
没有一点心情质问他,没有一点心情干别的,阿年只盼,舅舅和舅妈好好的,能让外婆的晚年,多享福。
晚上,阿年接到了乔辛的电/话,乔辛问阿年在哪里?
阿年说,回了小镇。
又问乔辛和向悦,都在哪里?
那天晚上,乔辛和陆行瑞离开之后的事情,没有人问乔辛。
寂静的夜里,只有阿年手指敲击键盘的声音,小小的,阿年听着,手机听筒传来乔辛的声音,她说:“我一个人在北京,我去找你阿年。”
声音,是崩溃,是哽咽,已不知道。
阿年无措:“怎么了。”
“不想一个人呆着,没想到我也有这么颓废的一天。”乔辛说,然后说困了,要睡了。
阿年问她,“你怎么来?十一期间,票买不到了。”
“飞机不行就高铁,高铁不行,就火车……”她说。
总会买到一种票的,哪怕半夜出发,哪怕站着,哪怕时间很长很辛苦,总之,不想一个人呆在北京。
乔辛对别人的事情,看的通透,处理起来干脆利落,但是到了自己的身上,慌了乱了,完全没有了方向,割舍不下的,又不敢伸手要的,那么多。
小镇阴雨天,一早上起来,阿年刷牙洗漱。
回到房间,才七点半,觉得自己起得真早……
手机响了,她接。
“开窗子,能看见我。”他说。
阿年恍然想起什么,对面?拿着手机跑向了窗子边,跑的急了,膝盖磕到了床头柜上,忍着疼,打开了窗子。
小巷子里,细雨垂直而下,很细很细,风一吹,雨像是烟一样的薄雾状儿,蒙蒙的隔着这边和那边,他说过,曾经他就在那个窗子看她,阿年看到了管止深,他身穿一件纯白色T恤,阴雨天里耀眼的白,一件黑色皮衣外套披在肩上,下身一条牛仔裤,深灰色的,黑色短发,显得他格外精神干净。
管止深轻笑起来,深邃轮廓,一口牙齿整齐洁白分外好看。
曾经,他望过多少次对面的窗子,不敢正视,如今可以在这个美丽的早上对望,仿佛是守得了云开。
你我,都还平安情也好。
乔辛说,已经上了火车了,只有火车票买得到。
阿年说一路保重,注意安全,手机和钱一定拿好了,一个人,要防着身边的陌生人,买的食物要仔细看看再吃,但最好饿着不要吃,来了再大吃一顿去。怕她遇到坏人,叮嘱不要跟陌生人搭话,善良面孔的人也不要多理,时不时的来个电/话。
乔辛觉得,阿年真是越来越啰嗦了,不过,很温暖,以往是她叮嘱阿年。
阿年对舅舅说谎,说去见一个朋友,在Z市认识的,家乡在这边,十一假期一趟航班回来的,说好了见一面。
舅舅心情差,说去吧。
下午,雨已经停了,天气预报说晚上也可能有雨,阿年拿了一把雨伞搁在门口,怕忘记。喝了一碗外婆叮嘱煮的姜汤,穿了一件外套,出门了。
巷子外远处,管止深的车在停着,阿年回头,看到巷子里四处无人,才走近,上了他的车。
他开了车。
舅妈家距离镇上有一段距离,管止深找不到,阿年指路,中间又问了路,四十几分钟才到的舅妈家附近,到了附近,阿年差不多就可以找到哪一户了。阿年认得舅妈家的大门,房子瓦片的颜色,和门口的两颗枣树。
枣树下有几个表面光滑的木墩,如果晴天,晚饭后一般会聚集一些大人,聊天,小孩子们就在一旁跑着玩闹。阿年小时候,七八岁最经常来这边,舅妈回娘家,总会带着她一起过来。外婆那时也不是这样苍老。
管止深把车停的不算太近,在街边上,阿年怕舅妈看到,一个人走过去的。
门口,枣树都没有了,木墩还在。
舅妈出来接的阿年,坐在外面聊的,家里这会儿刚巧来了几个邻居外人,不方便说话,舅妈也不好意思说丈夫出轨,吵架才跑回娘家。
“枣树都没有了,差点,认不出来。”阿年把给舅妈的母亲买的礼品放在了门口,等会家里人走了,再拿进去。
舅妈看到了,责怪:“买什么东西,不少钱,浪费。”
阿年没说什么,样子有点可怜,来求舅妈回家的。
舅妈故意岔开话题,说:“那两颗枣树,在你上高中的时候就都砍了,咱们这地方种的枣树,结的果子不大,也不甜。”
“枣花好看,我觉得比别的花都好看。”阿年跟舅妈说,一直小心的看着舅妈的表情。
阿年劝舅妈回家,说了很多。
可是……无果。
不怪孩子嘴笨,是舅妈,离婚的心坚决。
阿年手里有一万五千块整,这钱不是舅舅给的,是读大学这四年,舅妈偷偷给的,定期往卡里打的,每次阿年回来,舅妈往阿年包里悄悄放的。
离开舅妈家里的时候,是下午五点半多了,马上晚上六点。
管止深的车开出很远,阿年打给了舅妈,告诉舅妈,钱用银行的信封装着,在补品盒子里背面放着。
当面给,舅妈不会拿。
听舅舅说,舅妈离开家,身上只有不到二百块钱,存折扔下了,一分没拿。舅妈娘家有姐姐和弟弟,嫁人后姐妹也攀比,老母亲和儿子儿媳过着,舅妈这么回娘家,弟弟待见,弟媳妇未必。
阿年听舅舅说,你舅妈在那头不一定好过,可是也只能先呆着,还能去哪里。
舅妈在那边打开了补品盒子,拿出两灌补品,再拿出泡沫,背面一个信封,里头一万五千块,阿年只有这么多,阿年想问舅舅要的,可舅舅说手上没钱。来之前,阿年不知道舅舅为什么会说没钱,舅舅有钱的。离开了舅妈家里,阿年才知道,舅舅为什么会说没钱。
原来,舅舅没有说实话,有那么多的事,阿年不知道。
无人的街边上,管止深把车停下。
阿年哭了。
管止深沉默着,抿唇扳过阿年的脸,用手指擦了擦她小脸儿上的眼泪,擦完还有,管止深拍了拍阿年的背……抱在怀里,哭的更凶。
阿年说,怕舅舅和舅妈真会离婚,舅妈说了,协议离婚不成,就起诉离婚。
两个长辈没有孩子,舅妈不能生,总觉得一个人离开也挺好的,凑合着过不了,也有人容不下她这个老婆。
那个带了孩子离婚多年的女人,和舅舅一直没断,年龄挺大了,怀孕,是舅舅的。舅舅的意思,想要这孩子,盼着有个自己的种留下,谁生的都成。那个女人来家里闹了几次,差点让身体不好的老太太知道,舅妈就只能躲到娘家来了。
这会儿阿年才知道,为什么舅舅表面说着要劝舅妈回来,行动却不太积极。
阿年从舅妈口中听到的事情,和舅舅口中说的完全不一样,但不知道为什么,阿年直觉上就是相信了舅妈的话。
舅妈说,那个女的知道巷子要拆迁了,这些年一直起哄拆迁,也没动静,这回有了动静,挨家挨户登记,家里能得不少钱,那女的奔这来的,也想再组家庭老有所依。
阿年希望舅妈和舅舅和好,舅舅不争气,立场不坚定,阿年对舅妈话都不好多说。
舅妈任命,对阿年说,你舅舅想要个孩子,就要吧。
“别哭了,尽力劝过,然后只能顺其自然。”管止深抱着阿年,拍了拍。
阿年眼睛哭红,手背抹着眼泪狼狈的看向了车窗外,心情跟这阴天一样一样。那边一辆出租车压过不平整的马路,雨水积在水坑里,车穿梭过溅起一片,阿年鼻子发酸:“舅妈说,她和舅舅那辈人,没有爱情,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年轻的时候看着顺眼,结婚了,一开始在一块儿过日子,大事小情,磕磕碰碰摩擦不少。没有孩子牵绊,离婚下得去这个狠心,舅妈说,她除了身体差的婆婆,没有什么放不下的。”
管止深,看阿年哭,心情沉重。
他怕阿年回家跟舅舅吵,可阿年死活不让他跟着,一个人回了家中。管止深的车停在巷子外远处,人亦是站着,不敢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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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抗隐婚老公,阿年刚上去,瞬间被上来的男人扑倒【13号的】
回了家,阿年看到舅舅,觉得这个人很陌生。
阿年突然觉得自己和舅舅其实很像,表面老实,其实心里装着的事一点也不比别人少,不爱说出来,能藏着的多半就藏了,实在遇上了不能藏的事,才埋怨一句,理论一番。
舅舅没藏得住的,是对舅妈以外其他女人的欲/望,出了轨,舅舅不能藏的是,他对孩子的渴/望。
“舅舅,我想跟你说说话。”阿年眼睛红的不像样子。
舅舅见到阿年如此,眼睛眨了眨,低下了头,心虚碛。
怕外婆听见,所以不能在屋子里说,阿年和舅舅站在了巷子里,自己家的门口,阿年不时地看着屋子里,确定外婆没有出来房间。阿年很小声却很不解的问舅舅:“舅舅,我见过了我舅妈,我都知道了,舅舅你怎么想的?要跟我舅妈离婚,再娶?”
舅舅低头,叹气,只是不停的叹气。
阿年追问:“舅舅,你说句话啊,不要我舅妈了吗?二十几年夫妻感情。离婚后我舅妈一个人怎么生活?没有儿子,没有女儿,让我舅妈奔着什么活着?我舅妈把我当女儿一样,可是我在北方,我心想的做不了。佶”
对于舅舅不言不语的态度,阿年掉泪,舅舅的这个意思很明显了,舅舅默认,想离婚,不要舅妈了。
阿年吸了吸鼻子,低着头努力压回泪,小心的看了一眼屋子里,说:“舅舅,我外婆一直是我舅妈伺候,舅妈有苦劳吧?能不能不要敷衍的,去求求我舅妈?如果舅舅你离婚,我外婆会气死……”
“……”
哪怕阿年磨破了嘴皮,舅舅就是不吭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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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年洗了脸,在屋子里睡了一觉,哭的头疼。
舅舅和舅妈要离婚,对于从小没有尝到过父爱和母爱的阿年来说,就跟自己的爸妈要离婚了一样,就是这个感觉。
晚饭还要她来做。
“眼睛怎么那么红?过来外婆看看。”外婆看见了,伸手叫阿年过去。
阿年走了过去,牵强的跟外婆撒娇:“睡前喝了一大杯水,起来就看眼睛肿了,肿了不舒服揉的。”
睡了一觉,有了借口。
手还在揉,外婆把她的手打下来:“越揉越红。”
“我去做饭了。”阿年说。
外婆叹气,心里也愁,看阿年去了小厨房,忙忙碌碌,外婆就想阿年不容易回来一趟,北方南方,隔得太远,老人总不舍得孩子回来一趟尽是做饭干活儿。
阿年做的东西很一般,一直都是这样。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的太少,缺少锻炼。还是厨艺怎么样都是天生的?
不知,就在厨房里慢慢摸索。
舅舅吃饭时不抬头,外婆问些什么,才抬头答两句。
外婆晚饭时看出了自己儿子的不对劲,问阿年你舅舅,阿年回来了,当舅舅的话这么少?是不寻常,往回舅舅对阿年话很多。
饭桌上,通常会聊得很开心。
昨天舅舅和阿年话还很多,阿年现在知道了舅舅隐瞒的事情,舅舅也没有脸说话了,阿年这会儿也不想说话,又不想让外婆担心,只好跟舅舅搭话。
阿年听舅舅对外婆撒谎说,这两天水果店里头生意不好,加上今早进的荔枝忘看一眼了,箱子底下的荔枝全是坏的,不能退了。
外婆听完,叹气。
只是小半碗饭,阿年都没吃下去。
外婆看着阿年,问,怎么吃那么少?阿年实在吃不下去,不饿。
跟外婆说,中午在外面吃了别的。
其实什么都没吃过。
乔辛到了,阿年家里这边一片乱,跟乔辛说了,让乔辛先住在市里的酒店,明天有时间了去找她
家里有事,不好意思邀请乔辛过来住。
天还没黑,阿年把外婆扶进了房间里去,跟外婆说了一会儿话,出来外婆的房间时,天已经黑了,阿年去厨房洗碗洗盘子。
还没洗完碗和盘子,阿年就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人。
门口有门灯,很亮,是一个女人。
马上,阿年看到舅舅从房间出来,走了出去。
阿年摘下手套,跟了出去……
小巷子里,阿年看到了舅舅和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搂着舅舅的胳膊,舅舅往开推了推,那个女的缠上,舅舅就没再推。
以为黑天,没人看得清楚。
阿年跑过去,站在了舅舅和那个女人面前。
“阿年……”舅舅慌张的推开了那个中年女人。
那个女的问:“这是你外甥女?”
阿年仔细的看这个女人,究竟哪里比舅妈好。也问了出来:“舅舅,我舅妈哪里比不上别人?”
一听阿年这话,那个女人态度变了。
阿年舅舅吭不出声了。
“跟你舅妈比?你舅妈能跟我比?你舅舅给她钱她都不知道怎么去消费!我穿的是多少钱一件的衣服,你舅妈穿的是多少钱一件的衣服?我是美容院常客!你舅妈连美容院的门朝哪边开的都不知道!最重要的你舅妈她是个不下蛋的鸡!”
刺耳。
阿年被这话气的整个人尖锐起来。
如果不是舅舅拦住,她伸手已经给了这女的一巴掌。
“还要打我?小丫头片子没人管我来管管!”那女的叫嚣着骂了起来。
阿年推舅舅,要被舅舅给气死了,心里悲伤却不会在这种爱说风凉话的坏女人面前掉一滴眼泪,这种好像爸爸彻底背叛了妈妈一样的心痛感觉,像刀子扎进心里了一般,阿年情绪失控,话语带刺:“我就是要打你了——我是小丫头片子也轮不到你来管我!你算个什么东西!你说谁不下蛋那么难听?我舅妈好欺负?你原来跟我舅妈还是认识的!来过我家,我舅妈对你笑脸相迎!在一个镇上住的,你用肚子里的孩子威胁我舅舅跟我舅妈离婚,你真厉害!我舅妈比你好不止一百倍!你如果是奔着想要我舅舅家房子的目的,我这个小丫头片子就告诉你,门都没有——”
“阿年!”舅舅喝斥。
阿年气哭,被舅舅拉住,舅舅抱着阿年,像自己女儿一样,可是这个如同父亲一样的舅舅怀抱,让阿年觉得再也不温暖了,小时候,舅舅背着,舅舅抱着,拿着一串棉花糖,巷子里跟其他小朋友显摆,开心的不行。
曾经年纪小,天真以为,生活始终如一的幸福不会改变,终究长大,懂了许多,发现人真复杂,把嘴唇咬到麻木,她哭的一点声音都没有,眼泪滚落湿了自己的手指,紧紧攥住舅舅衣服几乎攥皱的几根手指。
九点多,巷子里漆黑了,开着门灯的家家户户也关了,所以巷子里黑的吓人。
阿年老实的蹲在门口的角落里,抱着膝盖。
一动不动的,被黑夜包围,小小身影。
她跟舅舅说,跟舅妈离婚,娶了这样一个女人,舅舅你会后悔的。
舅舅不吭声。
很多人是不撞南墙绝对不回头,不到黄河心绝对不死,阿年觉得舅舅就是,舅妈的贤惠,难找,外婆总说,我这上辈子不知道积了多少德,这辈子老天爷让我遇上了这么个好儿媳。舅舅有时候老实到窝囊的程度,外婆会骂,这儿子傻!舅妈一点不嫌,总说舅舅傻人有傻福。
到头来,落得被挤兑出门的田地。
听到声音,抬头,已是管止深渐渐走近……
他蹲下,“果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