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娜低头说道:“是,是大萨满给的。”
“大萨满呢?”
十七说道:“回皇阿玛,刚才回报说,大萨满暴毙身亡!”
啊?……
萨娜听了吓的滚到康熙脚边,拽着康熙的衣角说:“皇上,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不是我干的,是,是十七福晋落蕊给我出的主意啊!”
密嫔是个名副其实的草包美人。真是那句话:头发长见识短。落蕊在十八身边的时候,对她很是尊敬。密嫔因为出身的缘故,一直对血统高贵的女子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落蕊对她的刻意讨好满足了她的精神需要。有什么事情愿意同落蕊商量,萨娜对她讲得话,一字不漏的转述给了落蕊。
落蕊对康熙的心态看得很清楚。知道康熙很不满意自己的儿子被女人控制着。宫里的同伴也曾经说过,敏弘生孩子的时候,皇上派了太医,却不给药,以及要孩子不要大人的命令。当时,落蕊就明白康熙已经动了杀机。后来,敏弘虽然死了,可是胤衸却痴狂疯癫,搬出府去,另立院落,宛若敏弘犹自生存。心中嫉妒的几欲发狂。恨不得销毁掉所有的东西。听密嫔这样一说,晓得是机会来了。便告诉萨娜只要如此这般的一说,必定可以触动康熙的心思,毁了所有敏弘留下来得东西。到时候还不怕十八爷不回来?药也是落蕊给的。但是落蕊并没有告诉萨娜这个药需要不停的服用才能有作用。因为,一旦胤衸上瘾,谁拿着药,谁就是胤衸的主人!
这件事情由内务府审理,四阿哥着十六阿哥办理,还算妥当。萨娜和落蕊都签字画押,认了罪。对蒙古各部也算有个交待。
不过,奇怪的是小十八病好之后,竟然保下了萨娜,不欲深究此事。与此同时,十七阿哥也是如此,带走了落蕊。
兆佳氏听说后,心里松了一口气。不住地念阿弥陀佛。十三阿哥不耐烦的看了一眼,说道:“小十七的为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最是宝贝敏弘。就为了青菊去年拜年的时候差点让敏弘掉了孩子,你知不知道小十七在府里怎么折腾的!看那天的情形,怕是那些珠子里真的藏了敏弘的元魂,如果真是这样,被落蕊和萨娜这么一折腾,恐怕不魂飞魄散,也好不到哪里去了!小十七能放过她才是奇怪!”
兆佳氏也听说,十七府里有个叫青菊的侍妾,恃宠而娇,曾经让怀着身子的敏弘跪地请安,好像还踩踏了敏弘的手。不过,这些都是暗地里传的,即没见敏弘哭诉过,也没见皇上或者宫里的娘娘处置过。若说差点掉了孩子,不应该这么安静啊?!
若说有牵连,就是后来十八爷把青菊在朝里做官的姑丈给参了,一家三百多口,都流放到了宁古塔,还是个不小的案子。听说,青菊为了这个连孩子都掉了。难道说,这孩子是十七爷的手脚?
看着含英疑惑的眼睛。十三叹道:“小十七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要了。活生生的把青菊肚子里的孩子给踹了下来。打发到柴房做事。还给她喂了药,永远,不能再有了。”
“那,那怎么办?总不能让落蕊受这样苦啊!”含英急道。这个小十七,对着那个玉敏弘就是佛爷菩萨,转脸儿就是地狱里的修罗。小十七这样极端,那现在,如果真如十三说得情形,落蕊会怎样啊?
十三冷哼一声,“你要我怎么办?她自己造的孽,我怎么救!别的不说,放过了她,小十八那边能罢休?!”
“十八叔不是最敬佩您的吗?我听人说,那些个字儿都和您的特别象,而且他和落蕊有旧情。只要您出面,总不会太绝情吧?”
别的还好,一提这个事儿,十三就头大。“与爱妻敏弘共赏”,这几个字分明就是他自己的笔体。虽然有些变化,但是看是看不错的。皇阿玛一直没问,但是一旦问起来,他自己都无法解释,这个弟弟怎么就那么“崇拜”自己?!现在让他当出头的椽子,不是找麻烦呢!十三烦躁的在屋子里踱步,说道:“这事儿,我不管,你也不许管!府里面任何人不许再提!不然,我要了他的命!”恶狠狠的说完,转身就走了。
含英有点吃惊,但是也明白肯定还有更麻烦的事情。叹了口气。跟随身伺候的丫头说:“你去跟叔老爷说一下,这件事自求多福吧!如果要全家平安,最好不要问,更不要管了。唉!……”
除夕夜,宫里守夜。胤衸托词身体没好,没有来。十七阿哥带着落蕊参加宫里的宴会。珠光宝气,顶戴雕翎,皇宫里的夜宴,安静而有序的进行着。因为是家宴,所以按各家的顺序落座,落蕊坐在十七的身边,苍白的脸色,有着脂粉掩不住的惶恐。正进行到一半,一阵清脆的撞击声传来,落蕊拿勺的手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康熙皱了皱眉头,看了看十七阿哥。刚要继续,落蕊已经掩饰不住地摊在了椅子上,然后滚落在地上,痛苦的呻吟着。抓着胤礼的衣角,呵呵的伸着手。
“啪!”康熙一拍桌子,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胤礼甩开落蕊,跪地奏道:“皇阿玛息怒。儿臣治家不严,请皇阿玛治罪!”
太医已经匆匆上来诊治了一翻,回奏道:“十七福晋恐怕是,是上瘾了。需要阿芙蓉才能解。”
“胤礼!这是怎么回事!”
“回皇阿玛,落蕊很早就开始背着儿臣服食阿芙蓉。所以才能给萨娜那种药。儿臣发现之后,不欲家丑外传,是以领回家中,希望能调养戒掉。原本以为好了,谁想到,她竟然背着儿臣重新吸食,才有今日之丑。请皇阿玛治罪!”
“胤禄!这件事情你怎么不报上!”
“皇阿玛息怒!儿臣也是一时糊涂,为了给十七哥留些面子。才没有报上的。”胤禄慌忙出阶奏禀。
康熙气得浑身发抖,正要说话,李德全匆匆进来,说道:“皇上,兆祥所走水了!”
夜宴匆忙散去。十六阿哥悄悄拉了十七阿哥,找了个背阴的地方,埋怨说:“十七弟,你在搞什么!怎么把我也扯进去了!”
十七警惕的看看四周,说道:“不就是加个事儿吗,有什么好着急的。这事儿能有几个人知道。何况就她在牢里的样子,就说没有吃也没人信。”
十六犹豫了一下,说道:“十七弟,你这样对她不太好吧?她毕竟是你的福晋啊!”
“福晋?”十七冷笑一声,说道:“我这一辈子从来没娶过妻子!我的事儿,你最好不要管。不然你的那些宝贝乐谱,我不知道十八还肯不肯给你!”
“好好好,当我没说,当我没说!嘿,我们兄弟怎么为个女人伤了和气。我也就是怕你在皇阿玛面前不好交差!”
“如此,多谢十六哥了。”
“好说,好说。咱们喝酒去!”
两个人相携而行。刚过永巷,前面立了一个人影。十七顿住脚步,对十六阿哥说:“你先去吧,我这里还有点事儿!”
十六看了看,机灵的跑远了。报仇
“给九哥请安,拜年了!”刷刷,十七阿哥利索的打了个千。
“呼”,迎面就是一拳,九阿哥二话不说,上来就打。十七早有防备,轻松避过,单手刁住,笑道:“九哥身手慢了啊!”
九阿哥也不答话,连着就是几拳。十七阿哥一一轻松避过。冷冷的说道:“九哥,我可没有为女人挨拳头的习惯!或者,你希望我把阿芙蓉的来历告诉皇阿玛?”
九阿哥一愣,突然停了下来。气喘吁吁的站在一边。恶狠狠的盯着十七。十七阿哥笑笑说道:“九哥,你送我好大一顶帽子。我都收下了,您还想什么呢?如果不是我看着紧,这阿芙蓉应该是为敏弘准备的吧?你以为,大家都不知道吗?这药现在我喂了落蕊了。你送了多少,我就喂了多少。今天一次喂光了。您觉得这样用合适吗?”话说到最后,已经带了强烈的恨意。
正说着,“砰”又是一声巨响,两人吓了一跳。寻声看去,惠安斋方向腾起熊熊烈焰,和兆祥所的火焰相互呼应。宫里乱了套。两个人略一沉吟,不约而同的向一个方向赶去――十八阿哥府。
一路上,看来也不是只有他们想到了。从紫禁城方向冲出来二十多匹马,其中包括御前的侍卫。在他们冲出去之后,是康熙带着大阿哥们匆匆的身影。
十八阿哥府里,隐隐有火光。可是赶到大门却静悄悄的。有人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往里冲,胤礼盯着大门,凝神细听。隐隐似乎有笛子的声音。十六阿哥“咦”了一声,说道:“是笑红尘!”这时,康熙也赶到了,“开门!”图里琛带着侍卫就撞开了一条大路。
康熙才转过前厅,一抬眼正看见,胤衸弯弓搭箭,瞄准前面的目标――赫然是萨娜。
“胤衸!你反了么!”
嗖――,箭是火箭,火苗在风中变得益发的耀目。像一道流星从人们眼前划过去,准确的落到萨娜的身上,轰――燃起了熊熊的烈焰,竟然是浇了油的!
萨娜竟然一声不吭,只在原地站立着扭动!火光中,原本艳丽的表情早已扭曲的狰狞恐怖。张开的口里,已经没有了舌头!全身早就被铁链绑牢,脚下固定的大石使她根本不可能移动。缚身的铁链早就被烧的通红,此刻烈火烹油更见惨烈。
康熙叫人上去救,却没人敢动已经通红的铁链。烈焰映红的院子里,死一样的安静。胤衸冷冷的说:“你竟然敢烧死她!你也尝尝吧!”低沉和缓的声音象叹息一样,感觉不到一丝颤抖,仿佛再说一件最平常不过的事情。人们的心头被恐惧紧紧的抓住。肉皮焦糊的味道愈来愈浓,有人已经忍不住大口大口的吐了出来。
胤衸古怪的划了一下,执起白玉萧,一阵悠扬的乐声响起,竟怡然自得的吹起了曲子。胤禄听敏弘弹过,叫《我们都是好孩子》。
沉默的火人,刺鼻的糊味,轻快的曲子,从容的王爷,诡异的景象吓傻了在场的每一个人。直到胤礼颤着声音说:“十八弟,十八弟的手!”
众人才看到,胤衸的手上正一股股的向外冒血,沿着洁白的萧身成股的滑落。更有仔细的发现,一直以为是着深浅相间颜色衣服的胤衸,其实穿的是一件洁白的落雪银缎袍,腰里系的应当是明黄色的带子,那些深深浅浅的颜色,是从胤衸的脖子处冒出来的。想起刚才古怪的动作,竟然是胤衸划开了自己的血管。
“快去救人!”康熙凄厉的喊到。人们这才入梦初醒,冲进院子,有骇然止步。地上横七竖八的躺了四五个烧焦了的东西,扭曲的肢体,挣扎的样子,赫然是以被烧焦的人!
胤礼略顿了脚步,依旧只冲过去,正待扶助胤衸,五阿哥胤祺已经来到身旁,一起按住了几尽昏迷的胤衸。这时,四阿哥和十三阿哥也冲了过来,七手八脚的试图止血。反过味儿的人们,这才赶了过来。随行的太医慌忙打开药箱,希望还能有一丝希望。
新年还是要过的。没有敢提那场大火。也没有人敢提,在空荡荡的大殿里发现的横死的女人――有人说那是十七福晋。不管是谁,都被一领席子卷走了。
有的时候,嘴巴碎的宫女们也会凑到一起说说小道消息。
“我听说,十八爷先是割了萨娜的舌头,说是她嘴巴太碎了。然后才烧的!”
“不是!我听我一个远房表妹说,她在十八爷府上做事,那天吓死人了。十八爷割了萨娜的舌头后,让人用草木灰止了血,然后把萨娜带过来的那几个贴身丫头一个个的当着面烧死。我那表妹说,这些陪嫁过来的丫头个个凶的不得了,那时候鬼哭狼嚎的,爷连看都不看一眼。当时,十八爷让下人们都过来看。那群丫头里面有个最狗仗人势的,还打过核桃,哭得最凶。十八爷还说,你们不是让我回来吗?我回来的,哭什么哭!哎呀!冷冰冰的,就跟地狱里的声音一样!”
“啊?就那么活活烧死了?”
“当然了!后来十八爷让人烤着铁链子,自己就到宫里放火了。”
“你们说,这十八阿哥是不是祝融下凡那!”
“别瞎说!我听说这是因为十八福晋是被烧死的,十八阿哥这是在为福晋报仇!”
“十八福晋不是说化了吗?怎么成了被烧死的?”
“嘿,听说,那十八福晋不是个凡物。没化,收到一幅画里面了。十八阿哥搬出去就是和她一起住去了。没想到被萨娜发现了,一状告倒皇上那里,就给烧了。”
“哎呀呀!难怪十八阿哥到处防火呢!”
“十七阿哥也不差。昨儿个,我去收拾大殿,十七福晋一个人直挺挺的躺在那里,眼珠子都爆出来了。你说,好好的一个人儿,这是招谁惹谁了,死的也太惨了!”
“你说怎么都赶上大年了!这不是成心跟皇上填堵呢吗!”
“就是就是!”
咳咳!
人群轰然而散,已经升到总管位置的姚公公驱散闲着的人群,颤巍巍的向衍旗门走去。十八阿哥就将养在那里的古华轩中。已经七天了,始终昏迷不醒。
听着人们的闲话,姚公公也想起了那个玉似的人儿。那么精灵剔透的一个姑娘,怎么可能是妖怪!若她是妖怪,那还有神仙么?得罪了这样的神仙,能不受罚么!
转过头来,姚公公带着“职业微笑”问身后的大和尚,“大师,您说,这玉儿姑娘是不是个神仙啊?”
大和尚慈眉善目,却貌不出众,扔到人堆里,他不站出来,你就找不着。
呵呵一笑,说道:“不知道,不知道。老衲不过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让公公笑话了。”
“不敢,不敢,您这边请。雍王爷在里面等您呢!”
让进古华轩,姚公公退了出去。
一个四十岁上下的男子迎了过来。团龙补子,东珠顶子,正是四阿哥雍亲王胤禛。见过礼。大和尚走到床边,看看昏迷中的胤衸,笑道:“你还真是个痴儿!她把命全都度给了你,你以为流尽了血就能还的吗?”伸手摸摸胤衸的手腕,冲胤禛说:“雍王爷,老衲曾经给十八阿哥一串佛珠渡劫,不知哪里去了。”
胤禛想起和水晶一起被砸碎的黑色托盘,尴尬的咳嗽了两声。
大和尚一笑,仿佛早就料到了似的,说道:“偷不得懒,偷不得懒!大和尚想偷懒,还是没成啊!放心我这里批发零售,各色佛珠,随取随有!”说完,拍了拍胤衸的头说:“老朋友,你受的苦还没有结束。这样走可是找不到她的啊!”
就见胤衸的喉结咕噜了一下,“噗”一声吐出一个血球,和尚也不知从哪里变出来的葫芦,轻轻的截住了,对胤禛深施一礼,掏出一串佛珠放在床头,说道:“大和尚还有要事,这串珠子还是先留在这里吧。告辞了。”不待挽留,已经飘飘洒洒的出去了。胤禛追出门口,早没了人影。
这个新年过得沉闷而扫兴。胤衸的病整整养了半年多,才慢慢的能够下地行走。这段时间,朝里老九和小十七不断的互相使绊子,外面青藏那边局势变幻莫测,康熙觉得头很疼。身体也大大小小的闹起病来。立储的事情重新在朝堂上流传开来。
胤衸的呼声仍然很高,因为现在的他可以说是真正的黄金单身汉了。最爱的女人死了,侧福晋也死了,身边没有一个女人,再娶一个顺理成章。另一个是十二阿哥胤祹。他胜在稳定踏实,又有办事的能耐,康熙对他的倚重是一日胜过一日。人们等待着今年康熙的木兰之行,那时会有怎样的婚事呢?
胤衸坐在草场上,头顶是满天的星星。敏弘被狗追的不得不跳下了山坡,从水里冒出来的刹那,就像挂着一身星光的精灵,机警的四处看看,才冲他开心一笑。
好开心啊!胤衸不由自主的走动着,一直走到一处湖水边。湖边早就坐了一个人,仔细一看,竟然是五阿哥胤祺。
“五哥?”
胤祺扭头一看,拍拍身边的土地说道:“坐吧!”
两个人并肩坐了,胤祺才说:“我就是这个时候认识的敏弘。”
还有我。胤衸在心里慢慢的补充,我们就是这个时候来到这个世界的。
“那时候,她还不是这个样子。不过很可爱,像个精灵。大大咧咧的,什么都不在乎,不过却会计较一些很傻的问题。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嗯,她不想撒谎,但是会误导你。五哥你上过很多次当。
“所以,我很奇怪她怎么会选择你?我们兄弟中,你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是的。我不是。伤害她最多的,就是我。我做得甚至不如小十七多。
“如果可以重新来过,我一定不会放手!”胤祺看着湖水,幽幽的说。
如果可以重新来过,我只希望留在她的世界,做个普普通通的人。
湖水幽幽的,星光被碾成碎钻,洒满湖面。湖水轻轻拍打着岸边,仿佛一声又一声的呻吟:“回去,回去,回去!”
狩猎安静的结束了,康熙没有给任何人指婚。无风无浪的结束了。
胤衸继续养病,沉默的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既不画画,也不奏曲,每天就是安静而沉默的看着天空。一只叫折耳的小灰猫陪着他。偶尔瞄瞄叫两声。但是,康熙让他住在撷芳殿里,还是激起不少人的窥伺。这些都溶解在十八的沉默中。
又是新年,敏弘的忌日,也就是烧画那一天,北京城下起了冰冷的冻雨。不是雪花,而是雨水。一直到午夜之后,才转成雪粒子,铺天盖地的砸下来。
核桃举着伞站在院子里,十八阿哥已经在雨地里站了一天了,这大冷的天,不冻坏了啊。终于,胤衸再也支持不住,扑通跪在雨地里,沉重的闭上眼睛。
病了七八天,胤衸才见好。胤衸抚摸着和尚留下来的檀木佛珠,隐隐觉得手尖有点麻麻的,热热的,过了一会儿,又好了。
除夕夜,胤衸半路溜出了宴席,走走停停竟然来到了神武门,一边是兆祥所,一边是阿哥所,都是自己当初要烧掉的地方。想不到,房子烧不掉,人也没死成。只有敏弘再也找不到了。总觉得耳边又能突然听到敏弘的声音,生怕错过哪怕一点点的可能,整整半年了,安安静静的,等着那个有点嗲的声音响起来。可是都没有。
“这回你想烧什么?”
回头一看,是十七阿哥胤礼。
“我自己,行吗?”
“我没意见。你欠揍!”
说完,竟然不打招呼,上来就是一拳。来来往往,也不知过了多少个回合,两个人都累趴在地上。
胤衸看着高高宫墙上的天空,说道:“胤礼,你想这样混多久呢?”
“不知道。我现在也想明白了。敏弘当初是成心绝我的心思,如果我能象现在这么狠心,她一定是我的。其实只要她能在我身边,心在谁那里,我可以不管。可惜呀,我现在才明白!”
“五哥也是这样讲的!”
“五哥?哼!你呢?皇阿玛今年放过你,明年还会放过你吗?别的我没看出来,皇阿玛这两年对你的希望很大呢!如果不是你,换了别人,皇阿玛也未必肯费这么大的心思来对付敏弘。”
“我啊!我也不知道。敏弘不可能走的什么都不剩了,我想她一定还留下什么。因为,我还活着,只要我活着,敏弘就不会走。一定不会走!”
“你疯了!”
“谁知道?也许是这个世界疯了。”
“哟,两位爷,怎么在地上躺着呢!这都落匙了,该回宫了。”找过来的姚公公赶紧过来扶起两个人。
胤礼说,“十五的时候,宫外面放花灯,我们吃酒去吧!看看究竟是谁疯了!”
好!
正月十五的晚上,城里四处挂满了花灯。
胤衸,胤祺,胤礼酒至半酣,一时兴起,携了酒壶,要到银锭桥上去小坐。刚走出酒楼,就见街的拐角围了乌鸦鸦的一群人。因为就在必经之路上,一路慢慢的度了过去。
胤衸说:“当初,我害怕别人贪图敏弘的美貌,或者她的聪明,总是藏着她,你们可能想不到,我们从来没有出来看过花灯。只在承德的时候,逛过一次庙会。回来还碰上打架,被皇阿玛骂了一顿。我还不明不白的吃了十三哥的醋。委屈了敏弘!”说完长叹一声。
胤礼有几分醉意,“换了是我,也会藏着。你没见老十四的眼神,就连八哥私下里也和老十他们感叹过呢!”
胤祺没有吭声,只是微微叹了口气。
周围人群的声音传了来,原来是死了丈夫没钱葬,小媳妇哭哭啼啼正乞讨呢!一个流里流气的男人说道:“小娘子,不如你跟了我去,我也好给你相公安葬啊!”
小娘子一抬头,霍,吓的众人忙不迭的后退。三个人被挤了个踉跄,裹进人堆里,左右一挣脱,竟然来到了前排,胤礼低低的对胤祺说:“果然是个丑娘子。”怎见得?一副暴牙,上面沾满了黄黄的东西,不知有多久没刷牙,鼻毛又黑又长,一抬头可以看见拖下来的浓鼻涕干,脸上也不知弄得什么,红红黑黑的占了半边脸,一说话还歪歪嘴:“偶这么可耐滴人,要五十两,行不?”
三个人听到这个声音猛的一震,同时看向那个女子。胤祺脱口而出,不可能!
那个流里流气的声音还在讲:“我的妈呀!就你这样子,倒贴银子都没人要。”
胤衸听到说话已是一震,一眼看到女子的手,高声说道:“我买!”
胤礼也反应过来,抢上来说道:“我先看到的,我买!”
胤祺赶紧要压住二人。也跟了上来。
众人一看三人衣饰华贵,更有长眼的,一眼看到三人腰间束的黄带子,刷的让开一条通天大路。伸脖子瞪眼的看热闹。侍卫们紧紧跟上,生怕出个意外。
女子从宽大的麻布片织成的帽子里往外一看,正好看到胤衸和胤礼往自己这里走,霍的一下站了起来,一脚踢去,地上躺着的死尸蹭的蹦起来,说道,“不卖了,不卖了,俺媳妇不卖了!”
诈尸了!
没容众人清醒,两个人撒丫子就跑,闪眼的功夫没了人影。胤衸一咬牙,紧紧的跟了过去。胤礼胤祺紧随其后,穿街越巷,紧追不舍!
怎么没人了?三个人气喘吁吁的站在一处,那个声音明明就是敏弘的,那双手的形状胤衸在熟悉不过,多少个夜晚,就是这双手被他反复的亲吻,怎么可能认错!
可是,为什么,人就没了呢?
还有那个男人,说什么“俺媳妇儿”?他,他是谁?
胤衸转身向一处地方走去,胤礼一把抓住他,“你去哪里?”
“九门提督府!就算掘地三尺,我也要找出来!”
“慢着!”出声阻拦的是五阿哥胤祺,“你想惊动皇阿玛么?”
一句话拦住了冲动的另外两个人,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皇阿玛能放过敏弘吗?
“今天的事情肯定会传到皇阿玛的耳朵里。”五阿哥分析道:“如果真的是敏弘,我们一定不能让皇阿玛知道。表面上不能有任何异样,然后私下里派可靠的人慢慢去找。不过,一定要防着十四弟。”
另外两个人互相看看,无奈的点点头,走了。胡同门楼的阴影里鬼鬼祟祟钻出来两个人,一个说:“丫头,你什么时候惹得这么些个大人物?”
啪,一巴掌打在说话人的头上,一个娇细的声音说:“多嘴!我上辈子造的孽不行吗!还不快走!”
两个身影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夜色笼罩了一切。灯火下,阴影更加浓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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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更新完毕。晚安。
正好凑够一章。通知,肯定在康熙六十一年结束。现在是康熙五十六年的春节。
JJ在阵发性抽搐!
不让打分莫关系,留言留言,偶喜欢看留言……厚厚,就好像看这个文文的另一种可能。
45、牛婶
正月结束后,胤衸请求搬出撷芳殿,康熙允准。为调养方便,调往理藩院。康熙的态度再一次成为瞩目的焦点。胤衸恍然未觉,欣然接受了任命。
胤衸依然搬进早先五阿哥送的宅子里。打点的事情交给了核桃,自己每天就是在外面晃来晃去。上茶楼,下酒馆,三教九流之地成了胤衸流连之所。
一转眼,小半年过去了。暑天来临之前,康熙准备临幸热河。太医回奏说,十八阿哥身体虚弱,不禁长途。免了十八阿哥的伴驾之责。三阿哥,七阿哥和十六阿哥留京处理事务,其他的阿哥伴驾。说话间,浩浩荡荡的的队伍出发了。
十七阿哥恨狠的看着跪在地上送行的十八阿哥,心里骂了千万遍,这个奸诈的家伙,嘴里说着放开敏弘的话,手上一点也不放松。不仅把兵部的事情甩给了他,这次又借口生病,把理藩院的事儿也甩了一部分出来,让他这个身体健康的十七阿哥根本找不到理由请假!只能暗暗祈祷敏弘藏好了,别让这个奸诈之徒得逞。
胤衸送走了康熙,随着众人站起来。抖抖身上的尘土。挽好袖子。三阿哥笑呵呵的说:“十八弟,京城暑气极重,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来找三哥和你七哥要。”七阿哥点点头,附和说:“不错,十八弟身子最是主要的。皇阿玛也说了,这阵子没什么事儿就不用赶着来了。好好在府里休息休息。”
兄弟三人一边说,一边往回走。家人们已经牵来各自的马匹,众人上马缓辔而行。胤衸一边心不在焉的说话,一边习惯性的四处咂摸。
远处一阵骚动,不知谁家的婆娘正举着扫把撵着自家的汉子在胡同里乱窜。七阿哥笑道:“早就听说,民间专有一种悍婆娘,欺负起男人来,可以转四五条街。不管多厉害的男人落到这种婆娘手里,都变得象栓了绳的耗子一样。”
“哦!”三阿哥颇有兴趣,问道:“耗子便罢了。为什么还栓了绳儿?”
“呵呵,是说这男人无论怎样受气,都离不开那婆娘。”
三阿哥跟着也坏坏的笑了。胤衸似有所动,忍不住遥遥望了那里。
现在有了时间胤衸更是没事就往集市跑,可惜再也没见到那个卖身葬夫的女子。转眼过了月余。伏天快过去了。这天,胤衸换了便装,又出来遛达。来到一处小店,准备歇歇脚。这里都是大杂院,又脏又乱。胤衸即使一身便装,也显得与环境格格不入。因此,几次从这里路过,也不曾进来。今天,天气实在是太闷了,大碗茶的叫卖声显得格外的清凉。犹豫了一下,胤衸还是寻声跟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