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祥所离现在的宁寿宫花园不远。那个时候,小乾还没长大,这个地方也不是什么太上皇的养老之地,敏弘从贞顺门进去的时候,直接就看到了景祺阁,然后就是一片简单的花园。因为这里地处西北角,来这个园子的人很少,所以常常带着春香到这里走走。散步,锻炼身体。甚至建议胤衸每天早上在这里练英文,这可比学校里的小树林条件好多了。可惜,某龟看了她一眼,就出门了。不过,那个人以后到是经常带着她来这里走走,包括著名的“左三圈,右三圈”运动。某龟现在不用动脖扭屁股了,颇有小人得志的意思,“严格”要求敏弘去做。
今天,胤衸出去办差。敏弘披着新做的大氅,裹得厚厚的,来到景祺阁小坐。北风还真是呼呼的吹,一点也不因为路过皇宫就客气客气。
“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敏弘看着枯枝败叶,听着呼呼风声,突然诗兴大发:“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两手虚空一抱,作话剧演员状。
春香叹口气,丢人啊!敛衽施礼到:“十七阿哥吉祥!”一身玉锦棉袍,外罩灰鼠皮坎肩的十七阿哥站在楼梯口。正微笑着看着敏弘的背影。眉宇间的温柔让春香微微的脸红,低下头不再敢看。
胤礼已经来了一会儿了。就好像在去热河的路上总是会站在他们的帐外看灯火明灭,总是看到敏弘或笑着,或怒着走出帐子,为胤衸取东西。看着那个人的喜怒哀乐,远远的,默默的开心着,心痛着,祝福着,颤动着。看着十八和敏弘分分合合,看着敏弘坚决而小心的在他们之间描画清楚的界限,胤礼的心在矛盾中撕裂着。想不顾一切的冲过去,把她抢回来,却怕伤害她;每次劝自己只要远远看着就够了,又总是在她凝视胤衸的眼神里绝望的挣扎,看着我,看着我,看着我!
他惟一能够凭借的就是当年的那个诺言:我,爱新觉罗胤礼,此生此世,只取玉敏弘为妻,若违此誓,断子绝孙!
敏弘,你知道吗?你是我今生惟一的妻,就算你躺在别人的怀里,就算你的眼里没有我,你,仍是我惟一的妻。我爱你,守着你,生生世世!
春香取过来一个绣墩,胤礼坐了。敏弘心里还在很感叹,这个家伙越大越忧郁了,只是眉宇间也多了几分戾气,听说他在刑部接替八阿哥之后,搞的大家挺有怨言的。唉,说起来,我们还算是同事呢!
话题从同事开始,敏弘讲了一会儿,发现胤礼很少说话,只有自己在讲,说道:“我觉得你很象我们那里的公安警察!”
胤礼笑着扬了扬眉,算作询问。
敏弘说:“就是不说话,张嘴就问,好像审犯人一样。哎呀,跟你们说话最没安全感了,一不小心,说不定哪儿不对就被你们抓住小辫子了!”敏弘斜靠在扶手的软垫上,搔搔头,怎么又痒痒了。
胤礼看到春香拿着一个梳子准备为敏弘梳头,摆摆手接了过来。敏弘的头发在怀孕后变得很爱出油,有时还有点瘙痒,所以一般就简单的盘个髻。胤礼伸手摘下簪子,一头的头发就这样忽忽的飘散了下来。轻轻抓起一绺,有点黄,还打着卷,一下一下的慢慢梳了起来。春香目瞪口呆的看着,不知道该不该说话。
敏弘到是无所谓,看是胤礼,说道:“你行不行啊,我头发比较难梳通的。轻一点啊!要不,还是让春香来吧?”扭头看看春香,怎么表情那么奇怪啊?
胤礼瞪了一眼春香,吓的春香向后退了退,肃手而立,不抬头了。趁敏弘不注意,悄悄的下楼了。
胤礼的手很轻,一下一下的,扒的很舒服。敏弘侧着头舒服了一会儿,突然恍然大悟。在古代,只能夫妻之间才互相梳头的吧?这个会不会误导他?
转念一想,算了,反正都快结婚了,以前明的暗的表示也不少了,他这样聪明的一个人应该早就明白了。大概这一次,就是来告别的吧?自己又何必那么矫情。且放纵一回,享受一下他的温柔吧!回想刚认识的时候,那个情窦初开,有点莽撞的少年皇子,对着自己紧张的发下那个毒誓,不知道,他现在还记不记得?但愿,已经忘了吧?想起不久前听到的消息,胤礼恐怕早就变了吧。想着想着,心里不觉得黯然。
默默的,精致的木梳刷过一层层的秀发,胤衸只想把自己的相思,自己的爱,一点点全都编进去。今日,我为你梳发,今生,你便是我的妻呵!我的妻……
一梳梳过泠泠相思比梦长
二梳梳过浅浅情缘如落花
三梳梳过遥遥秋水少归航
四梳梳过漠漠天涯有断肠
五梳是流年变换青春老
六梳把伤心泪化作了沧桑颜
只恐相见不相识,
唯挽青丝寄余生。
胤礼的婚期选在十一月。康熙从热河回来以后,又去了一趟塞外,好像还为了什么事情,把为母守孝的八阿哥骂了一顿,不过顺带着,还稍上了老十三。每到这个时候,胤衸就会低沉几天,好像骂的是他。敏弘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他,想来这些事情他还是记得的,记着自己何时,因何被骂,然后前前后后这一段时间都要郁闷。
因为敏弘怀孕,所以胤衸留守,十三病情又犯了,也没有去。十七婚礼,八阿哥守孝,京里的阿哥多少都有心事。
结婚那天,敏弘想去看看,胤衸说她身子重,不要乱跑,婚礼上人多,容易伤着。带着敏弘万千嘱托,几乎被敏弘视为商业间谍的胤衸去而复回后,竟然用两个字汇报了全部过程:还行!
还行?不行!
后来才知道,胤礼在结婚前一天,一口气纳了两个小妾进门。在宴席上,喝的酩酊大醉。胤衸扶他的时候,被胤礼推了个跟头,还骂他卑鄙无耻,耍小人手段。要不是别人拉着,差点没打起来。
或许就是这样,得不到的东西总是难以放手。
敏弘又想起那天自己睡得迷迷糊糊时,胤礼说得话:“不管你是谁的,我是你的。我会守着你,一直守下去!”
胤礼的唇颤抖而轻柔,从蜻蜓点水的轻琢到狂放肆意的深吻,敏弘不敢回应,却不愿阻拦……
“这是你为我流的泪吗?原来你心里是有我的。”脸上的泪被吮吸了去,耳听到:“你为什么宁愿相信小十八也不信我呢?他究竟对你作了什么,告诉我,告诉我!究竟要我怎么做!”……
新年,再重的身子都要参加,只不过按品级身份排队,敏弘排在了最末的最末,拜见了几位娘娘,光等候就用了一上午的时间。有点象小时候排队买烧饼,人多,等好长时间,也不敢离开,怕加塞的。
幸好,怀孕的人受照顾,可以在侧间等着,不至于受苦。
一圈转下来,敏弘看到了落蕊和青菊,青菊的后面还跟着一个,已经怀孕了,但脸上却是怯怯的表情。几个人走了个对脸。弘低身施礼,落蕊顿了顿脚步,高高的抬起头,又往前走。青菊却是冷哼一声,那个小妾紧跟着,一起向另一个方向走了。
春香消息多,看敏弘对那个小的感兴趣,先在心里掂量了一下,十八爷不让说十七福晋的事情,这个十七爷的妾总可以说一说吧?嚅嗫着说:“那个,那个是十七爷新纳的小妾,好像叫巧娘的。
“哦!”看敏弘一副敢兴趣的样子,就大着胆子说了起来:“前儿,十七爷大婚的头天,就迎进了两个小妾。其中一个还是青楼里的花娘。这个是因为怀孕了,被迎了进来。十七福晋也不怎么理。青菊原先就管着府里的事情,很是讨厌这两个,变着法儿的欺负她们。十七爷好像也不怎么管的样子。听说,昨天晚上,青菊因为给十七爷的水太烫了,回去后狠狠的烫了这个巧娘。您看,她现在走路还有点歪呢!”
“呀!那孩子呢?”
“青菊手段高着呢。在宫里的时候,就有不少十七爷身边的丫头吃过她的暗亏。怎么可能让那个孩子掉了,自己落人话柄!”
“这么厉害!那十七福晋不是要吃亏了。”
“难说!那个十七福晋也是个厉害人儿。我听说她服侍爷的时候,乐儿姐姐就吃过她的暗亏。”春香来得晚。胤衸屋里管的严,下人们平日里很少乱传话。外面的人,多半都以为是敏弘横刀夺爱,踢走了落蕊。春香听到的也不全,但敏弘是自己的主子,平日里也不觉得敏弘多么难伺候。想着,一定是落蕊挺厉害的,爷不喜欢那么精明的女人。现在,说她坏点,主子肯定不会生气。
果然,敏弘很感兴趣,说道:“怎么个吃亏法儿?”
“落蕊以为十八爷喜欢乐儿姐姐,总是排挤她。本来乐儿姐姐一直是这里的大丫头,爷房里得事情也都交给她做。可是这个落蕊悄没声的,就抢着自己全做了。乐儿姐姐也不争,就到外面去了。后来,爷还是很相信乐儿姐姐,落蕊就使了个更狠的。”
“怎么了?”
“在爷身边做事的小五子,是乐儿姐姐的亲弟弟!小的时候被拐走了,长大点儿,就给送来当了太监。后来,乐儿进了宫,姐弟两个凭着后脖子上的印记相认了。他们都是老实能干的。乐儿姐姐先过来伺候十八爷,小五子是后来调过来的。也不知道落蕊用了什么手段,竟然撺掇的十八爷杀了小五子。唉,听说,那阵子,乐儿姐姐都不想活了。幸好,十八爷念她辛苦,赏了好多东西,让她回家看看,这才熬了过去。唉!”
原来是那段故事。我和胤衸或者胤祥不知道是站在多少人的悲伤之上。虽然早就知道了,可是从别人嘴里听来,心头仍然是沉闷。
春香误会了敏弘的意思,说道:“不过,现在好了。落蕊嫁给十七爷,自然有青菊和她闹。十八爷待您那是一心一意,我都没见哪位爷这样待过自己的福晋呢!”
小丫头话多,有些地方有点冒,以后自然会有人管。敏弘拣了个齐整的石头,春香赶紧铺上垫子。敏弘道:“她们做得原也没错。”低头一笑,喃喃的说:“有什么错呢?”
春香吓的扑通一声跪倒,说道:“主子饶命,是奴婢嘴贱,胡乱说得。主子饶命。”
“快起来!”敏弘也吃了一惊,头一次有人给她下跪!“快起来,没人怪你。真的,快起来。我只是随便想想。你也知道的,这阵子,我就爱瞎琢磨!快起来。”
春香偷眼看了看敏弘,觉得说得是真的,这才怯怯的站了起来。敏弘知道一时半会好不了,也不管她,自己坐在那里想心事。
她不关心落蕊,也不操心青菊。于她,这两个人都是外人。唯有十七,总是心头的一个牵挂。手不由自主的抚上嘴唇,想起了那个绝望的吻,想起听来的事情,心都绞起来了。何苦
正月十五的时候,康熙大办曲宴。胤衸圣宠隆眷,随侍在侧。敏弘怀着身孕不便出席。遣退了下人,自己一个人静静的呆着。
折耳乖乖的趴在一边,也不靠近。敏弘因为害怕传染了婴儿,很久没有理它了。见它一幅哀怨的模样,抱歉的笑笑。下意识的拣起了水晶球……
怎么会有热量?
心中一惊。低头凝视片刻,水晶球里隐隐有一些图像出现。抬起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伸手轻轻的滑过球体,一层淡淡的光芒浮现出来。
敏弘明白了,自己的灵力正在恢复!
放松了精神,靠在椅背上,慢慢的蓄养着精神。
上帝不给你关上那扇门,也就不会给你开开另一扇门。现在有一扇门已经打开了,上帝想干什么?
门轻轻的打开,敏弘睁开眼睛。看了看来人,笑了!
“兰月,别来无恙!”
“你还我命来!”一双冰凉的手覆上敏弘的脖子。一阵冰凉的风而已,敏弘微微一笑,看着她。兰月狰狞的脸,半边已是白骨,淅沥的血肉挂在颌下。地上是一滩又一滩的黑血,慢慢的浸漫上来。
“为什么,为什么是这样!你看看我,为了你,就为了推你一下,我被十七阿哥整成这样!都是因为你!你还我的命!”
敏弘觉得有点恶心,神情间却是一派的安然:“没用的,你动不了我。我心里无愧,为什么要怕你?”敏弘觉得周围全都黑了,“你心思狭隘,欺上瞒下,纯是自取其辱。只不过,十七阿哥的手段太凌厉了些。”
“凌厉?你以为就是凌厉吗?”兰月形如恶鬼,指着自己说道:“你看看我,我这个样子。你知道他说什么吗?他说,只要你肯过来说一句不怪我,他就会放了我!十天啊!我被折磨了整整十天!每一天,我都在等着你,就你的一句话!可是,你在哪里?你为什么不来?”
敏弘维持着脸上的微笑,心里黯然,胤礼你这是何苦!我只是不想给你希望,你又何苦这么执著?以至于搭上一条人命!你以为是胤衸对我瞒下了消息吗?你洒得满天飞的消息,从哪里不能知道呢?我是自己不愿意去啊!
兰月疯狂的说:“这都是因为你,你这个贱人。哼!你以为你就是好人吗?你不过是仗着阿哥们的宠爱,在那里装好人。如果没有阿哥们,随便哪个男人都可以操死你!呸,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
敏弘依然笑着,咬了咬牙关,说道:“没错!我是故意勾引我相中的男人。我就是不想落到你说得那种地步!而且,我成功了!我的男人保护我,宠爱我,理解我,尊重我。我的目的全达到了。但是,有一点,你错了。我从来就没有装好人。我的男人也知道,我根本就不是好人!你的生死,与我无关;你的痛苦,我不会去承担。行为是你自己做主的,后果由你自己去承担,这些都是你自己的事情。在你伸出脚的时候,你就应该做好最坏的准备!你现在找我来,是最没用的。我根本就不在乎你!这个世界,我只在乎两个人,一个是我自己,一个是我选择的男人!你们的道德,对我没用!”
“你无耻!”兰月声嘶力竭的喊着,森森白牙裸露在外面:“好!你既然不在乎!我就去找他算账,这是他欠我的。”
“站住!”敏弘喝道!
兰月嘿嘿一笑,说道:“后悔了?”
敏弘说:“我说过,我不在乎!我只做我想做的事情,也没有必要向你解释!”手腕一翻,掌心向上,一团白色的雾气在手中凝聚:“无论如何,我不能让你去伤害胤礼!”
兰月惊到:“你敢!我有来世今生,你若是化了我,上天会罚你的!”
敏弘歪着头,斜看了了她一眼:“我需要向你解释吗?”遂又叹到:“我一直负他。也从来没有为他做过什么。这一次,就算我帮他吧!就把他欠你的,记到我的名下吧!”
双手一扬,明晃晃的光芒夹着七色的缕缕光丝,罩住了兰月。
兰月狂笑着:“报应啊,报应!你这妖精身上竟然有血咒!”笑声和影子一起熔化在光团里。
春香从院子走过,一阵冷风,冻的一哆嗦,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卧室,突然亮了一下。以为自己眼花了,揉揉眼,果然是花了。一切正常。
想想还是进去看看,敏弘斜歪在椅子上睡着了。折耳猫在一边。目光炯炯有神。春香拿了见狐裘悄悄的盖上,退了下去。
敏弘的睫毛微微抖动,眼角滑落了泪水,水晶球里,看到的是十七疯狂刑求兰月的场面,她只看到胤礼疯狂的充满血丝的眼睛,绝望丝丝缕缕的浸透了她的每一寸神经。外面是十七派的人,在等着敏弘可能的求情,却一直没有等到。我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胤礼,何必?
第二天,敏弘有一点感冒,略微养了几日,慢慢的才好了。
胤衸也正好休息,除了必要的请安,多半时间都在陪着敏弘。这天,敏弘熄灭了屋里的灯,牵着胤衸的手,站在了水晶球前面,两只手,轻轻的覆上球体,慢慢的光芒亮起来。胤衸觉得有一股热气从手心传了过来,就好像当初敏弘第一次向他体内注入灵力一样。惊诧的看着敏弘。
过了一会儿,敏弘收了手。才解释道:“落蕊嫁给十七的时候已经不是处子了吧?”老九趁着落蕊伤心,诱奸了她。胤衸知道老九的计划却瞒下来没有说,十三和老九的矛盾更深了。看了眼胤衸,他大概只有面对自己的时候,才会那么好欺负。敏弘继续说:“兰月在我的饭菜里面下的不过是泻药,落蕊却加了绝育的东西。幸好被你派着的人发现了。这些都是你为我做的,你从来不说,也不让我知道。”顿了顿说道,“既然我只会这一些,也只能作这一点了。放心,伤不到孩子的。”
胤衸毕竟是紫禁城这个修罗场里炼出来的。自己何其走运不必面对他的修罗面孔!胤衸是,胤礼是,胤祺也是,每个人,或许还要包括自己,都有一副修罗面孔。
胤衸不知道敏弘作了些什么,听她这样说,只道她已经恢复了能力。心中想到,她或许可以走了,不禁一阵惶恐。反手抓住她,说道:“你,你在做什么!你说过不走的。”
敏弘一笑,说道:“哪有那么容易就走。我也就是能够耍些小把戏罢了。刚才不过是让你强身健体的,免得你又为你的那个自己伤心,弄坏了身子。”心里却说,有什么冤家帐就都记到我的头上,让他们开心的活着吧!
他们为了我收了修罗面孔,又为了我牵连那么多人,我,终究要作些事情的!
她没有想的是,命运的另一扇门竟因为她的这份执念,悄悄的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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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更新……
主要是补充了很多细节。昨天心情不好,写的很粗。
见谅。 @
40、春游
新年过后,敏弘的身子越来越重。人却没有象一般的孕妇那样丰润,眼睛显的越发的大了。
胤衸比平日更频繁的传唤太医,却检查不出什么毛病。敏弘只能时时开解他,收效甚微。
在这个年代怀孕,对女人来说,实在是一只脚踏进鬼门关,凶险至极!胤衸一命两世,看尽人间的生生死死,面对现在的情况,心里实在是担忧。可是又怕影响了敏弘的情绪,只是放在心里,反过来又安慰敏弘。夜半私语时,常常拿他在五哥府里怀孕时的事情来逗笑。完全找不到当初的忌讳了。
最近,胤衸办事颇和康熙的心意。胤衸,胤礼,胤禄三兄弟,异军突起,和十二阿哥,十四阿哥一起成为康熙驾前最得力的王子。四阿哥虽然陪侍最多,却已经很少办事了。废太子虽然被废,圣宠却不曾渐少,嚣张跋扈一如既往。而正月的时候,康熙以八阿哥“行止卑污,凡应行走处俱懒惰不赴”罪名,停发他及其属下护卫官员的俸银俸米。朝中的大臣们都在暗暗的猜测,究竟谁会是最后的赢家?
胤衸回来从来不说这些事,敏弘只是依稀有些印象,听得别人三言两语,暗自推测。末了,心里总是不忘对自己说一句“各安各命”吧,强迫自己忘了这些事情。长路漫漫,起伏由谁定?人随风过,自在花开花又落,宛如挥手袖底风。
阳春三月,春暖花开,正是踏春的好时节。丫髻山位于今天的平谷县刘家店乡境内,因山颠两块巨石状若古代女孩头上的丫髻,故有此名。山上的碧霞元君祠,始建于唐代,后经历代不断翻修、扩建,逐步形成京东最有名的古刹。康熙亲撰《玉皇阁碑文》,记其六旬来此祝沼之事。一时间亲贵云集,无不以此作为朝觐之地,踏春拜祝之所。
敏弘不愿意凑这个热闹,但是还是希望能够出去转转。胤衸考虑再三,觉得丫髻山终究是繁华之地,自己若是因为公事不能陪同,各方面的照应也会周全。正好有几天,胤衸有事要去那里办差,遂携了敏弘和几个下人,一起上路了。
就好像以前的公务旅游,男人出去应酬办事挣钱,跟着的女人就是旅游逛街花钱。这一天,胤衸出去之后,敏弘带了春香准备去丫髻山上的碧霞元君祠转转。
敏弘见山虽不高,却也需要拾级而上,掂量了一下自己,只带了春香在山脚下,寻着清溪繁花之处揽胜寻奇,四处玩耍。
真是繁华之地贵人多。已经是晚春了,敏弘竟然在这里碰见了八福晋,九福晋和老十的一个侧福晋。本来老十的嫡福晋是阿巴亥,但是这个郭络罗氏人长的美,又有外家支持,和八福晋又属同族,是以入府就颇得老十的宠爱,进进出出之间,俨然是十郡王府的当家人。男人们关系好,女人们走的也近。看她们的样子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山脚下的停云茶社大概又是哪个阿哥的产业,虽为三教九流聚会之所,却隐含富贵之气。茶社建在一处清潭之上,闲云潭影,清乐悠悠,粉墙银杏,雅筑玉兰。茶社里没什么人,大概都被门口鲜衣怒马的侍卫们吓跑了。
敏弘本来也不想进去的,可是里面的人看见了她,特让人来请,盛情只下,怎好却之!
虽然八阿哥被康熙斥责停俸,八福晋却依然是三位福晋里面最为风光的一个。一身的锦绣珠宝,眉目间依旧是张扬傲气,富贵荣华和这清雅的景色似乎不相宜,只是见到她的人恐怕都不会管景色如何,这般神色被有心人看到,又会多了几分揣摩吧?不过想起八阿哥对她,不管目的如何,也的确值得一个女人这样去做了。
敏弘心中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对这位八福晋多了几分好感。赶紧上前施礼。一阵寒暄过后,敏弘恭恭敬敬的执礼而立。尚未成婚,自己仍然只是十八阿哥的一个丫头,或者小妾也行。
八福晋指了指绣墩,说道:“玉儿不必客气。快坐下。”
待到敏弘谢礼坐好,继续说道:“今日,我们也是过来玩玩,妹妹也不必守着城里的那些捞拾子规矩。眼瞅着今年就该办事儿了,这早晚你也得叫我们一声嫂子!呵呵!”八福晋的声音略微有些尖利。听得她笑了,另外两位福晋也跟着呵呵的笑了。
敏弘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算符合他们的心意,又不被人算计,只好作腼腆娇羞状,低头跟着呵呵。
郭络罗氏说道:“早就想和妹妹聊聊了,可是十八阿哥守的也忒紧了些,连看戏喝茶都每个机会。今儿可是好了,快让我们这些个做嫂子的好好看看怎样的一个可人儿。”说着,已经就近挽住了敏弘的手。
敏弘素来不喜与人解除,只觉的她的手冰凉凉,滑腻腻的,心头极是不舒服。也不敢有所表示,只好充她笑了笑。
九福晋是个极有眉眼的人,似乎看出来敏弘的不情愿,推着一盘刚上来的蜜饯说,“十弟妹不是一直要吃这儿的蜜饯果子吗,还不尝尝!”果然,十福晋松开了手,去吃东西去了。
就听八福晋说:“玉儿这身子怕是也有七八个月了吧?”
敏弘回到:“已经七个月了。”
八福晋听后,点点头,说道:“这个时候最是要小心。小十八平日看得那严,怎么这个关口,反倒放你出来了,也不跟着。”脸上神色颇为不愉。
敏弘知道她曾经小产过,而且当时八阿哥并不在场。现在这番话,纯粹就是发泄一下心中的不满。只好跟着又笑了笑。
正在吃东西的郭络罗氏,突然说道:“要说这生孩子,刚刚,年氏为四阿哥添了一位小格格。你说怪不怪,这四阿哥本来就是一个不太张扬的人,这几年越发的低调了。往年生个阿哥都没见怎么庆祝,怎么今年生个格格,竟然要开筵庆祝呢?莫非那个年氏真的象传说的那样把咱们快要成佛的四阿哥迷的不做佛爷了么?”说完觉得很是得意,掩口葫芦而笑。
九福晋看了眼八福晋,跟着说:“那个年氏我倒是见过几面,要说姿色,还不如四爷府里的耿氏。更不如四爷后来的那几个汉女。”
八福晋接口到:“哼,不过是有个好哥子罢了。”最近大概要打仗了,敏弘记得十四是康熙五十五年走的,那么大的战略不会在短期内做出决定,在四十四年该有所反应才是正常的。四阿哥这么做,甚至放出这样的闲话,也有笼络年庚尧的意思吧。
不过,听说年羹尧似乎并不老实,和八阿哥他们也有走动。过年的时候,还听别人提的,说什么年羹尧送给十四阿哥的宝剑原是准备给十三阿哥的,不知怎么换了主了。
看着八福晋一脸不屑的样子,敏弘心道,你还真是张口就来。这样骂她不就是骂你自己么。你说八阿哥为什么能这样对你啊!想到这里,似乎也有点明白,在未来的时候,她为什么能够脱口说出别人不敢说的话,看来不过是一直如此罢了。
几位福晋在那里话家常,敏弘基本上保持沉默不说话。听着听着,敏弘觉得这些女人其实没有想想的那么厉害那么复杂,难道是因为少数民族的缘故,所以天性里面依然保留了草原的纯真和爽朗?可是,想到胤衸偶尔提起的她们关起门来的故事,心里还是觉得不寒而栗。既不能在言语上逆了她们的意思,又不想说假话,于是,只好跟着哼哼哈哈的应付。心中已是有些不耐烦。
正说着,十福晋突然象想起来了一样,说道:“对了,我听老十四家的说,玉儿当年差点就成了十四爷的福晋。那个时候,十八阿哥还小,没想到这一转眼十八阿哥竟然都要当爹了。妹妹的相貌却是一点没变呢!也难怪十四爷一直惦记着!”旁边的九福晋大概喝水呛了一下,不停的咳嗽。
敏弘说道:“啊?这个我不清楚。如果十四福晋是指当年皇上命奴婢照顾十四爷的事情,大概是有误会。奴婢只是想到一种牌戏,为十四爷解解闷,后来皇上也是知道的。”
八福晋好奇的说:“是吗?我倒是没听说过。赶明儿个,你也教教我们?”敏弘却是一愣,看来这个八爷真的是滴水不漏,连自己的福晋都防着。有点坏心的想着他要是他说梦话怎么办?
十福晋似乎对男女事情颇感兴趣,不依不饶的说道:“那牌也要孤男寡女的一起打才要好玩儿么?”
敏弘暴汗,怎么那么象自己大学里的那个八卦女王的口气。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旁边九福晋的咳嗽似乎突然厉害了,敏弘看看她,发现她正在给十福晋递眼色,顺着眼色望去,敏弘也是一吃惊,赶紧站起来,施礼道:“见过十四阿哥,十四阿哥吉祥。”这时候的十四阿哥应该是恂郡王了。一身点金掐丝的银缎箭袖袄,腰间束着明黄带子,上面坠着两块和田美玉,腰间是豆绿丝绦挽着吉祥如意结挂着羊脂白玉的团龙佩。下摆中间开衩,里面是青色里裤,足蹬同色的薄底鹿皮靴子。剑眉朗目,直鼻权腮,若不是眉眼间的杀伐之气颇重,当真是个让人看了就放不下眼的风流佳公子!敏弘心想,还是我家十三长得好看!暗地里也拿不定主意是不是当初会被他诱惑了去。
十四微微一笑,当此春日便如春风,敏弘赶紧放低了眉眼。不敢再打量。十四阿哥先给各位嫂子行了礼,然后说道:“我说平日里是宁死也不出城的小十八,今日怎么要转性了?原来原因在这里!”敏弘意思意思的脸红了一下,心里也有点诧异原来如此。微微低头示意,却不肯说话。
八福晋说道:“十四弟可别难为人家,人家面儿薄,经不得你那么说。今儿是什么风儿把十四弟这个大忙人给吹来了?”
十四阿哥笑说:“自然是几位嫂嫂的菩萨风把我吹来了。平日里忙得顾不上看望各位嫂子,今儿特意趁着办差,给各位嫂子送些稀罕的玩意儿。”微一偏头,就有人呈上来一些山珍野味,其中就有十福晋刚才吃的蜜饯。
敏弘看了一眼所谓的山珍,突然想起来方才在溪水边玩的时候,一位大嫂哭哭啼啼的说,昨天,她为久病的公公找的用来吊命的灵芝被当官的抢走了,害的老公公一命呜呼。心里突然想问问这棵灵芝是哪里来得。
八福晋淡淡的扫了一眼,说:“这棵灵芝倒是不小,也算是个宝物了。十四爷可真是有心啊!难为你还惦记着我的身子。”
十四阿哥说道:“这些都是下边的孝敬上来的,能给八嫂用了是他们的福气。”
八福晋一笑,意味深长的说:“你的这份心意我也不能辜负了。我看这天色也不早了,还是早点回去吧。”
敏弘看看天,也就是两点左右的样子,又是在山脚下,离县城也不远,怎么说走就走了。看看十四阿哥,觉得还是离他远点好。跟在十福晋的后面,一起走。
刚走到十四阿哥的身边,手腕一紧,人已经被牢牢的扣住。他轻轻一带,敏弘顾念着自己的肚子,随着他的力道站在了十四阿哥的身后。其他几位福晋恍若未见,翩然离去。只有十福晋上车的时候,似乎回头看了一眼。
十四阿哥紧攥着敏弘的手腕,连拱手道别都免了。
41、调戏
“好久没有和你在一起打牌了。”十四阿哥笑吟吟的转过头来,说道“一起玩一局如何?”
敏弘暗自猜测,这只狐狸不晓得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心中已经有了怯意。无可无不可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往潭边走去。
“怎么?见到我就那么想玩水?”十四阿哥见状,首先想到的是酒醉的那天晚上。
敏弘这才发现自己去的方向,心中也是一愣,自己还真的是很怕这个家伙。脚下没停,依旧不紧不慢的走着,说道:“你不过来吗?”
身后隐隐有压迫感传来,想必是已经跟了上来。敏弘算计着,如何才不能被这个家伙牵着鼻子走;十四阿哥也搞不清楚敏弘究竟想做什么,暂时放弃了计划,静静的在后面跟着。
如果不管两人心中的惊涛骇浪,远远看去,俊男美女,青山绿水,倒映在悠悠绿波中倒是令人赏心悦目。可惜,敏弘已经紧张的开始出汗。额头和鼻尖上渗出了细细的汗粒。
十四阿哥笑道:“我听人私下里说,十八阿哥的宝贝生的是冰肌玉骨,即使烈日炎炎,也不会留半滴汗粒。小十八更是艳福无边,热河一游,日日佳人在怀,消暑解溽。”
敏弘脸不红,心不跳,接口道:“今日一见,可知传言之不可信。”顺手擦了擦汗,才发现没有拿帕子,掌心一翻,就势用手背抹了去。
十四阿哥微微皱了下眉头,从怀里掏出自己的帕子,拉过敏弘的手,细细的擦了起来,说道:“怎么这般邋遢!小十八没有教你规矩吗?若是被皇阿玛瞧见了,少不了一顿训斥!平日里,小十八都教你做什么?”
做爱做的事情。
不过敏弘不敢说,乖乖的任他把手擦干净。心里只盼望着,太阳走的再快些,自己也好找个理由下山。对!下山!
十八阿哥见敏弘没有回答,低垂了眉眼,洁净的额头上细密的汗珠越发的清楚,忍不住轻轻的擦拭起来,两个人的距离更加接近。敏弘甚至可以听见他心跳的声音。不知怎地,突然想起在现代的时候,也是这个十四,紧紧的扣着她的手腕,对诸位兄弟说,就这样和敏弘过下去也好!那个时候,两个人离得很近,可惜感觉到的却不过是一阵风而已。从不曾象现在这般有盈鼻的汗味儿,擂耳的心跳声,迥然不同于胤衸,带着丝杀伐的男性气息。
十四拿着雪白的手绢从光洁的额头滑过,额头的边缘是细碎的发丝,被手绢抚过,压倒,又立了起来,隐约可见雪白细嫩的头皮,仿佛一件透明的纱衣下半遮掩的女子裸体,心中如同擂鼓。手上越发轻柔的来回抹过额头,脸颊,耳朵……,轻轻抬起了敏弘的脸。
十四阿哥的脸突然出现在眼前,敏弘吓了一跳。这才发现,陷入到回忆中的自己,竟然已经半靠在十四阿哥的怀里,他的一只手臂正托住自己的后腰,另一只手已经勾起了自己的下颌,小指还捏着那方帕子!
眼风轻轻一扫,敏弘看到春香毫不掩饰的吃惊和无措,心中叹口气。
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十四阿哥也转眼瞅了瞅那边,低下头笑着,在敏弘的耳边亲昵的说:“需要我帮忙么?”
敏弘被吹的全身麻酥酥的,强自镇定下来,暗自庆幸自己衣服穿的够多,不至于被人看到鸡皮疙瘩。说道:“什么忙?你指什么?”借着说话的功夫,十四阿哥松了钳制,敏弘不露痕迹的错后一步,想要拉开距离。可惜,有的人天生高调,手臂一紧,生生的阻止了敏弘的动作,更让她状似很亲昵的靠在自己的身上,口中还笑呵呵的说:“没有么?我这里倒有一桩,需要你帮忙。”边说边往回带。敏弘不好强顶,只好走一步算一步,磨磨蹭蹭跟着,指望能借助两个人步伐频率的差异,离开十四的怀抱,毕竟自己这么大的肚子,十四应该不会太有耐心。
十四低头看着她,说道:“我陪你走,不过,你若是落我半步,我便吻你一下,一步,便是两下,吻到我满意为止,你看这个主意好不好?”
敏弘干笑两下,立刻紧上两步,并肩往石桌走去。远远看起来,两个人竟是言笑晏晏,蜜意浓浓。一干丫鬟侍卫再不懂事的,此时也都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作石俑状。
来到石桌前,早有机灵的,铺好了软垫靠枕。十四阿哥看着敏弘坐下,靠在旁边坐了,静静的看了一会儿,突然,很突兀的,却是很轻柔的把手放在了敏弘肚子上,片刻,说道:“怎么不动?”
敏弘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个人知不知道他怀里的女人和孩子是他弟弟的!只好装没看见。四处瞅瞅,觉得这个时候,小十八这个醋桶千万不要出现。
十四没有理会敏弘的沉默,慢慢说道:“以后,为我也生一个可好?”
咳咳咳!敏弘不巧刚刚喝了口水,闻听此言,一个不注意差点灌嗓子眼儿里去。慌乱间,扫过十四阿哥的眼底闪过一丝促狭。心中豁然开朗,他是在戏弄自己。真是没品,想这么下流的恶作剧!
趁放杯子的时候,不动声色的挡开十四的手,说道:“奴婢虽然是服侍阿哥的奴才,可是皇上也有圣命,将奴婢指给了十八阿哥。十四爷,您现在和奴婢开这个玩笑不如玩牌更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