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轻笑了一声,语气仍是亲和:“这点本宫倒一时忘了,明珠这孩子也是娇纵了些,好好的怎么就不许自己的婢女说话呢。”
我听皇后这样说,不安的感觉更浓。皇后这次前来决不是单纯为了看看我,她已在三公主那里了解过我这个人,此举显然过于有心了。我正暗忖着,又听皇后道:“秦小因,本宫现在就准你可以开口说话。”
禁言令得解,我却没有什么喜悦感,但还是恭顺地行礼谢恩:“奴婢多谢皇后娘娘恩典!”
皇后走进亭内在石桌旁雍容端坐,对二皇子招了招手:“言儿,你也过来坐。”转而看向我,道,“你上前来,让本宫好好看看你。”
我依言上前,站在她面前任她打量。过了一会儿听她说道:“果真是清水芙蓉般的美人儿。”
二皇子坐在皇后身旁,微笑道:“母后甚少这般赞誉人。”
“这样的姿色即使与后宫众佳丽相比,也是毫不逊色的,本宫这也是实话实说了,不能算是赞誉。”皇后淡淡地道。
我揣摩不出皇后话中的意思,为免出错还是尽量温顺低调为好,所以只是安静地垂眸站立着。
“秦小因,”皇后看着我道,“你救二皇子有功,理应论功行赏,你想要什么赏赐?”
“娘娘赐奴婢可以开口说话,已是极大恩赐,奴婢不敢再有所求。”我恭谨地回道。心里却暗想,不要有麻烦我就心满意足了。
“不居功不骄躁,倒是难得。”皇后浅浅一笑,随即又添上一句,“难怪是连大皇子都会青睐的女子。”
这话一出,不仅我感到惊异,连二皇子的脸色都微变。我一时还没想出应对的话,就听见二皇子说:“母后的意思是?”
皇后仍端容浅笑着:“行儿昨日向本宫请安时提起想纳侧妃。”
二皇子此刻已敛了微惊的神色,语气平和地道:“大皇兄想纳侧妃,怎么会选儿臣殿中的宫女?”
“本来本宫也是有些不解,不过今日亲眼看到人了倒也就明白了。”皇后对二皇子缓缓道,“自从清月逝世后,你大皇兄一直颓丧不振,这你也是知道的。”她的眼神转到我脸上,“你说她长得像谁?”
二皇子也望着我,清亮的眼眸似乎在一瞬间黯了黯。
原来那个女子名叫清月。我突然想起曾在清心斋墙壁上看到的一幅对联——清风拂风暖,静月洒月辉。想来应该是大皇子殷慎行亲手所写吧,其中包含了他心爱女子的名字。
二皇子沉默了须臾,才开口问道:“那母后打算?”
“言儿你又如何看呢?”皇后柔声反问二皇子,目光却轻飘飘地落在我脸上。
二皇子没有马上接口,而是深深凝视了我一眼。我对上他深邃惑人的黑眸,有刹那的恍惚。为什么在这种时候他用这样温柔缱绻的眼神看我?
无言对视了片刻,他慢慢将视线抽离开,但年轻俊美的面容却多了一分坚毅,像是短短时间内坚定了一个决意的念头。
“母后,”他轻柔但清晰地说,“如您亲眼所见,小因已经住进儿臣的灵素斋,母后定然明白这其中的含义。”
第一次听他唤“小因”二字,没想到竟在这种情况下。我心中思绪杂乱,他的话显然令情况变得更复杂。
皇后轻轻叹息,一直端庄雍容得无懈可击的面容上浮现一抹慈爱的神色:“言儿,母后就是明白,今日才亲自走这一趟。当初修筑这灵素斋时你说,将来只有你心爱的女子才配住这里。”顿了顿,又轻叹了一声,“你和行儿,手心是肉,手背是肉,你们这不是让母后为难么?”
我听到这里不禁惊诧,原来灵素斋还有这样一个含义。但我仍抿着唇安静不语,他们谈论着与我有关的事,却完全不需要我参与。皇后当着我的面把话说得这么清楚,似乎别有深意。是在警告我别妄想攀上枝头么?
“让母后烦心,是儿臣的不是。”二皇子微皱着眉,神情有几分黯然,“儿臣本想与小因相处一段时间后,再向母后提出纳妃之事,没有想到大皇兄竟也…”
皇后安抚地轻轻拍了拍二皇子的肩,温声说:“这件事让母后再思虑思虑。”说完向在亭外候着的二个太监抬手示意,扬声道:“摆驾回宫。”
“恭送母后!”
“恭送皇后娘娘!”
皇后走过我身边时,淡淡看了我一眼。看似平常普通的一眼,我却没有忽略那一闪而过的厉色。
看着她袅袅离去的背影,我忽然之间明白了——她已然动了杀机!
第十一章:精致香囊
亭内只剩下我和二皇子,一时间两人就这么静静地默然站立着。天色已渐晚,太阳缓缓西落,远处的天边只余下一抹淡淡的胭脂色。
他走近到我的面前,神情平和淡定,而隐约又似带着一丝温柔。那温柔宛若和煦的春风,吹拂得人暖意而舒心。只是我仍旧相信我的直觉,他那蕴着柔情的眼神带着几分缥缈,是我无法触摸的。
“在想什么?”他柔声轻问。
我摇头不语,却想起刚才皇后离开前的那一眼。带杀气的眼睛,我自小就懂分辨,不会看错。仔细想来,皇后想要杀我也并不奇怪。如果两位皇子争夺一个低微宫女的事情传了出去,只怕会坏了皇室的名誉。除此之外,为了避免兄弟阋墙的事发生,牺牲一个小小宫女又有何妨。
“你在担心?”他看着我的神情,试探性地问道。
他也许以为我在担心皇后会把我指给谁。我看他一眼,没有摇头也没有开口。他和大皇子二人无意间已我把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小因。”他忽然轻声一唤。
“嗯?”我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总算出声了。”他唇边逸出笑意,继而收敛了神情,认真道,“小因,你可愿意一直陪在我身边?”
我愣了愣,想了片刻,最终还是垂眸沉默。这个时候回答什么都是不妥当的。只要我人还在皇宫里,我的愿意与否就根本不重要。
“小因,这皇宫中懂得阿谀奉承的人有许多,淡雅无求的人却少有。”他似有感慨,双目温柔地看着我。
我却觉得汗颜。我并不是心无所求,只是我求的不是权势富贵罢了。
“小因,如果你留在我的身边,我定会待你如大皇兄对待清月皇嫂。”他语气淡然,神情却郑重认真。
可是我听在耳里,心里却莫名有一丝酸涩。大皇子向皇后请求纳我为侧妃,自然是把我当作了那个叫清月的女子的替身,可难道二皇子不是么?对他们两人来说,恐怕我都仅仅只是个影子吧。
“小因?”见我一味沉默,二皇子柔声唤道。
“二皇子,让我想想可好?”我望着他俊逸的面容,轻轻地道。
“也是,毕竟事关你终生,该容你好好想想。”他唇角微扬,神色温和,不过眼神却是带着几分沉着自信。
我无意再多说什么。皇宫是无法再呆下去了。可是天下之大,哪里又是我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呢?
*
几日过去,我一直在思索离宫的办法。这皇宫,黑潭杀手进得来,那以我的身手也自然出得去,但是我身在二皇子的玄武殿,便就多了一分困难。二皇子身边隐匿的高手我根本不知道有多少,如果贸贸然行动只怕会坏事。思来想去,一时间得不出一个万全之策。
心中烦扰,我在玄武殿内慢悠悠地闲逛着。虽是闲逛,其实是在摸清地形和寻找可趁之机。
此时夜已深沉,殿中当值的宫女太监不多,十分清净。因为我的身份特殊,在殿内随意走动也无人管束。
走到西侧花园,忽听得有人低低说话,当即停了脚步不再前行。
“子谦,我是不是一个狠毒之人?”
“二皇子自然不是。”
“可是,我却害得大皇兄…”
我听到这里警觉地悄然退了一步,缩身到假山后,屏了呼吸。我似乎听到了不该听见的话。
“中秋夜之事是四皇子使的诡计,二皇子实在不必耿耿于怀。”
“四皇弟那计确实厉害。”
“是的,的确是绝妙的计谋。以大皇子严谨稳当的行事作风,要献给皇上的夜光杯又岂会随意经他人之手,更遑论让人轻易在杯上抹毒。”
“夜光杯本无毒,葡萄美酒也无毒,只是酒中含了一种药粉,一遇上碧玉就会生出毒性。当日我们饮酒所用的只是白玉杯,只有父皇手中的是碧玉夜光杯。”
我听着也不得不感叹四皇子的心思之深沉,计谋之缜密。听至这里我本想此事与我并无相关,正要无声息地离开,但二皇子的下一句话却使我止住了欲行的脚步。
只听二皇子幽幽一叹,说道:“如果不是我曾在树林里听见过他们商谈,恐怕也难猜透其中玄机。”
“只怪四皇子手段歹毒。”
“可我却也是帮凶。我明知此事,却眼睁睁看着大皇兄被陷害。”
“有一句话,子谦不得不提醒二皇子。”陆子谦语调变得肃穆,“成大事者,忌妇人之仁。”
我已不想继续听下去,轻巧地转了身,脚下无声地离开。
事情再明白不过了。那夜在树林里二皇子果然是听到了,于是便任由鹬蚌相争,而他坐收渔人之利。不过没想到那样一派儒雅温文的陆子谦竟也是心怀野心宏图之人。
我回到灵素斋静坐着,只觉得心中微寒。即便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又如何,终究也抵不过皇权利益。忆起那一夜大皇子从背后抱住我时所说的一句“我再也没有人可以相信”,想来其实他也不是全然不知的吧。
“秦姑娘。”
轻轻的一句唤声将我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转头看去,见宫女夏意从内屋走出来,神情沉静地侍立在我身旁。
“有事?”我问道。这么夜了我还以为她和春景都已经入睡。
她没有回话,只安静地把手上的东西递到我面前。
我定睛一看,顿时讶然。她在我身边这么些天我竟然一点异样也没有察觉出来。
我缓缓接过她手上的东西,敛了思绪,淡淡地看着她,知道她接下去自然会有话要说。
“请姑娘先服解药,半个时辰后再服断肠丹。”她的语气依旧恭敬,与之前伺候我时没有两样,“请姑娘恕夏意放肆,夏意必须亲眼看着姑娘在半个时辰后服下断肠丹。”
我点了点头,不作声。我没有必要气愤她潜伏在我身边,她也不过是听命于人。只是此时知道她是三公主的内应我更觉心寒罢了,这皇宫里竟是处处危机,让我心生如履薄冰之感。
我吞下解药,暗想,平白无故吃这解药希望不会对身体有损害。
两人静默相对了半个时辰,我再当着她的面把断肠丹服下,然后看着她问道:“还有事否?”
她恭顺的表情不变,从怀中取出一个香囊给我:“请把这个香囊送给二皇子,务必要让二皇子每日随身携带。”
我接过香囊沉吟片刻,道:“把它送给二皇子并无问题,但他会否每日贴身带着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了。”
“以二皇子对待姑娘的情意,夏意相信姑娘能够办到。”她说完这句就欠了身退下。
我也起身回到睡房内。侧耳倾听了一会儿,确定屋外并未有人的呼吸声,才把香囊拿起来细看。绣工十分精巧,暗红色的绸面上绣着一只雄鹰。再把香囊打开,里面是艾香的花瓣,散发着清淡的香味。艾香是一种生长于山谷中的寻常鲜花,其形色类似蔷薇,其香味淡雅怡人,并没有毒性。
我仔细闻了闻,确实是艾香花的香味,没有掺了其他东西。但为小心起见,我还是从左手腕的银环中取出小小一支银针,试过香囊布料和花瓣,见都没有毒才放心。
看来三公主并不知道陆子谦曾为我调配肠断毒的解药,但是我现在也不宜与三公主为敌。已有皇后对我起了杀意,又有黑潭杀手的隐忧,再多上一个敌人,恐怕我还没找到出宫的机会就已经无端丢了性命。
但是无论如何,我还是希望这个香囊不会害了二皇子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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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愧意重重
又平静过了数日,不见皇后有所举动,三公主也没有其他命令再传来,但是我因为已把香囊送给二皇子,心中总是有所不安,隐约感觉会有事情发生。
借着傍晚的些许寒意,我坐在凉亭中静思。皇宫里的这些事我不应再想,当务之急是考虑如何离开,否则等到黑潭门派了四大杀手中的一个前来,就来不及了。看来就算冒险,我也必须试上一试了。
暗暗下了决心,抬眼见前方二皇子快步走来。走得近了我才看清他脸上的神色。他的眉头紧蹙,面容沉郁,我心下倏的一沉。难道我的不祥预感真的应验?
他走进亭内,扬手示意春景和夏意退下。过了片刻,他才沉声开口:“大皇兄病重。”
我一怔,怎会如此?
他凝视着我半晌,轻轻地叹一口气:“我已被父皇禁足待办。”
我更感惊诧,关切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深深地望进我的眼眸里去,似要看清楚什么。我被他深幽黑黯的眼神震慑住,竟感觉浑身发凉,说不出话来。
他突然抬起手来轻柔地抚上我的脸,只是一下,便又放下,一直抿着的唇缓缓弯起一个优美的弧度,如我平时看到的优雅笑容没有丝毫分别,但是我却感觉不出一点笑意。
他的唇角越扬越高,旋即似忍不住般发出朗笑声。我只觉得怪异万分,心中更加不安。
他兀自笑了一会儿,才止住笑声,淡淡地道:“小因,你应该知道,我从来不防你。”
如此简单一句,却已足够我明白…
他说得极为平淡,语气中也无半分怪罪我的意味。
我动了动嘴唇,解释的话犹如鱼刺哽在喉咙口般,吐不出来。
他凝眸看着我,俊逸面容上奇异地浮起一抹温柔之色,语调也是轻柔:“不需要道歉。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得不做的事。”
我回望他,心里酸涩。他怎能一句怨恨责怪的话都没有?
“自小到大,被人算计已不是第一回,”他的声音平稳,缓缓道,“我以为我已经习惯这种勾心斗角的生活,事实上这么多年来我也确实不再为被亲人陷害而感到心痛。只是,没想到,我的心原来还是会为这样的事而痛。”
我哑然无语。虽然我从无害他之心,但是说到底我还是为了保全自身而置他于险境了。
“小因,”他的手又轻轻抚上我的脸颊,手势温柔,手掌却是冰凉,“我很累。”他轻幽地叹息,俊美如雕刻的脸上覆上一层深深的倦容。
我伸手握住他停在我面颊上的手,低低地吐出一句:“对不起。”
他将我的手反握进掌心,攥得很紧,柔声说:“我没怪你。”
我只觉得鼻子蓦然一酸,眼眶内浮起一层水雾,低声重复:“对不起。”
他只看着我不语,握着我的手静默了片刻后放开,说:“幕后人心思缜密非常,这次只怪我自己太大意。”
他越不怪我,我的愧疚感越重,垂首沉默良久才轻声问:“可以告诉我事情到底如何么?”
“这段时间大皇兄患有气郁头痛之疾,每日服药渐有好转,这几日却忽然犯得严重起来,今日一早更是陷入昏迷。”他徐徐道来,神色已是平静无波。
气郁头痛之症只是小病,大皇子大概是因内心抑郁和思虑过重所致,照理不可能无故昏迷。看来问题是出在香囊上了。我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我竟一次害了两个人。
二皇子看我一眼,继续道:“太医诊断查出肇事之因可能是艾香花。艾香本无毒性,其香味却偏偏与大皇兄每日所服的药有相冲。”
话到这里,我已经完全明白。三公主和四皇子可算是旧计重施,次此计策与当初夜光杯之事异曲同工。可恨我愚钝,早前没有想到这一层。
再思得深了,极有可能最初三公主从西郊狩猎场带我回宫,就已经有了打算。毕竟我长得像清月皇妃,要把我安排到大皇子身边不是难事。虽然如今我是进了二皇子殿中,但对三公主来说应该也无多大差别。
我心中思绪百转,蓦的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大皇子…可治得好?”
二皇子的眼神黯了黯,语气沉重了几分:“身子极虚,太医们还在寻思治疗之法。”
听他话中的意思,竟是难救了?!
我怔怔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第十三章:刺客善觉
入了夜,我在床上辗转难眠。虽然二皇子一句重话也没有对我说,也仍旧让我住在灵素斋,但是我心里的愧疚却未因他的善待而减少半分。再想到大皇子,我更是无法安心。那个因挚爱逝世而悲痛欲绝的男子,那个总是神情落寞而背影孤寂的男子,他曾经在神志不清明时抱过我亲过我,现在就要这样死去了?且是因我之过害他丧命!
在柔软的床铺上翻转了许久,夜已过子时,我再按耐不住,从床上爬了起来。挑了颜色暗沉的衣服穿上,屏息听了听屋外的动静,便悄悄地出了灵素斋。
不再隐藏自己的身手,我运起内力无声地顺利到了朱雀殿外。我的武功在江湖上虽非数一数二,但是轻功和暗器却算得上是双绝。
进了殿内一边小心躲避巡逻的侍卫,一边思索。这里我虽来过两次,但是我并不知道大皇子的寝房在哪里。想了须臾,便决定往清心斋方向去。以大皇子对他皇妃的深情,也许会住在那里。
清心斋外站着二个宫女,我悄然地躲在一根梁柱后观察四周情况。这时听见两个宫女低声絮絮地在说话。
“大皇子不许人在屋内服侍,咱们只得在外头吹冷风。”
“自从大皇妃逝世后,清心斋就不准人随便进入,这规矩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
“哎,说起来大皇子也真是情深。”
“这些也是不关咱们的事的。大皇子两个时辰要服一次药,时辰差不多了,我去端药来。”
我听她们说屋内没有其他人守着,便再细听侍卫巡逻的脚步声,还未接近这边,而此刻门外只剩下一个宫女,正时我进屋的好时机。
悄声弯腰拾了颗小石子,捏准力道往对面方向的小径上掷去。一片宁静中响起清脆的石子落地声。清心斋前的那宫女带着几分惊疑向小径方向看去,见没有人影,又放心下来。
我再轻巧地掷去一颗石子,在同一地方落下。那宫女犹疑地看着小径,脚下踌躇地朝那个方向走去几步。我等的就是这几步之离,一个闪身到了门前,手下极轻又极巧地把门推开一个小缝,便就进去了。
屋内果然无人,只有两盏宫灯静静散着亮光。听到屏风后有一道微弱的呼吸声,我轻巧地绕过屏风,看到软榻上躺着双眸紧闭的大皇子。他的轮廓线条依旧刚毅英气,但脸色却苍白如纸。
我凝望着他,只觉得内心深处一阵莫名疼痛。竟是我害得他如今命悬一线…
心中思绪涌动,但耳边还是敏锐地听到有人进屋的声音,我悄悄避至右边的衣柜旁。
不对!来的人决不是端药的宫女!听这近乎无声的脚步和极轻的呼吸,来者绝对是武功高强之人。莫非是刺客?
我在暗自揣测之时来者已经入到屏风后,站定于大皇子的榻前。我直觉地感觉到一股杀气,右手轻轻地抚上左手腕上的银环,准备伺机救人。
小心地微微探头留意刺客的动作,却在看见刺客露于蒙面布之外的眼睛时顿时心惊。竟是他!
也许是我心绪波动,使得呼吸略重了些,那刺客已朝我藏身的方向看来。我知道再躲无用,便落落大方地走出来。
“善觉,好久不见。”我把音量放得很低,但字字清晰。
一身黑衣的善觉只是眉头一皱,并不说话,转头对着大皇子举起手中的剑,毫不留情地便要用力刺下。
我早已留了心,手腕上的银环咻咻两声射出二枚银针,善觉敏捷地侧身一避但还是被第二只银针刺中右臂。
他低声闷哼,眼神阴鸷地看着我:“你竟然为了他连发两针!”
我抿唇不语。知道我名号的人都很清楚,我的暗器不会轻易射出两枚。这自然是因为我自信可以做到针不虚发,但是眼下情况不同,我的对手是善觉,他又是十分了解我的人,我不得不多用一分心。
“面对黑潭门四大杀手之首的善觉,我又怎敢狂妄轻敌。”我低声回道。
“但你还是手下留了情。”善觉看了自己手臂上的伤口一眼,眸中的阴郁淡了几分。
我与他对视,并没有接话。我左腕的银环制工特殊,可藏百枚半指长的银针。银针又分两种,一是莹月银针,无毒,只为退敌并不伤人性命,二是墨月银针,剧毒,其毒和解药天下只有我一人懂得调配。刚才我对善觉用的是前者。
“你一定要保护他?”善觉向榻上的大皇子瞥去一眼,继而又对上我的眼睛。
我轻而坚定地点头。
善觉看着我的眼神瞬间变得幽暗难辩,冷声问:“你要和他一起死?”
我忽然无声地笑了。早就被黑潭门下了格杀令的我,难道还有其他选择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