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纳兰微微颔首,眉宇间一派从容:“启禀皇上,纳兰今日傍晚收到一张字条,是翊坤宫中的宫女万福托人送来的,说是昭妃娘娘约奴才前往畅音阁一叙。奴才心知不妥,便扣下了那名宫女,带着这张纸条来向皇上请罪。”

  容凰一怔,心头突然有些酸涩。如果真的是她约了纳兰,他也会这么绝情地到皇帝跟前告发她么?

  原来不止是她对容若无心,容若对她,也是无情…容凰暗自苦笑,这样也好,免得将来不清不楚,留下祸端。

  云姝将那张纸条呈了上来,果然是容凰的笔迹。荣嫔见了却不觉得庆幸,脑子里迅速闪过两个字:坏了!那个名叫万福的宫女是她安插在翊坤宫的眼线,只怕这一次也要被切除了!

  她真是不明白,为什么昭妃能这么准确地认出她的心腹?昭妃到底哪里来的神通?难道…难道她也是重生而来?

  不,不可能…荣嫔仔细回忆起自己昔日与昭妃相处时的情景,在前世她们两个是水火不容的仇人,如果昭妃真的是重生的话,不可能对她没有一丝一毫的恨意。

  面前的这个女人和她前世所见过的昭妃一点都不一样。无论是气度、智谋,都相差太多太多了。可惜荣嫔之前太过自傲,狂妄地认为自己把所有人都玩弄在鼓掌之间,根本就没把容凰看在眼里,所以才会导致今天这样的局面。

  不过,纳兰这么一来既没帮上容凰的忙,也没有拖她下水。因为纸条到底是不是伪造的还是个未知数。于是众人耐下心来,等着外头的魏喜挨完板子。

  没过多久奄奄一息的魏喜便被拖了进来。赫舍里隐忍太久,这几年越发地沉不住气了,忍不住第一个问道:“魏喜,你招是不招?”

  魏喜咬牙坚持道:“奴才没有做过的事情,娘娘要奴才如何承认?”

  眼下所有证据都指向荣嫔害人,只要魏喜招认了,那么荣嫔被定罪就是毫无疑问的事情了。

  容凰瞟了一眼满脸希冀的荣嫔,幽幽启唇:“魏公公,本宫劝你一句,还是早些招认了吧,何必再枉受那些皮肉之苦呢?”

  魏喜气若游丝,仍然摇头道:“昭妃娘娘,认罪的该是你才对!奴才虽然身份卑贱,也不会助纣为虐的!您就不要指望奴才帮您圆谎了…”

  “你错了。”

  魏喜一怔。

  容凰笃定地说:“你说错了。你的确是在帮人圆谎,不过不是在帮本宫,而是在帮荣嫔。本宫如果没有见到你进翊坤宫,又怎么会平白捏造出这种谎言来让人诟病呢?”

  魏喜一时语塞,不说话了。他下意识地想向荣嫔投向求助的眼神,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一旦他在这个时候看向荣嫔,他们的关系很容易就会暴露了。

  说起来这魏喜倒也是个聪明人,他认识到眼前的情况根本无法伤害到容凰,于是他猛地抬起头来,竟是看向了赫舍里!

  “娘娘饶命,奴才招了,奴才什么都招!”

  荣嫔刚刚见到魏喜不承认本是心头狂喜,此刻却又骤然坠入了冰窖,整个人都在发抖。

  可是她这一回是白害怕了,因为魏喜马上就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都震惊不已的话:“奴才的确是被人收买了,不过不是被荣嫔娘娘,而是皇后娘娘要奴才这么做的!”

  赫舍里立即跳了起来,满面怒容地呵斥道:“你血口喷人!”

  魏喜做出一脸痛心的样子,鬼叫道:“皇后娘娘!奴才本想替您隐瞒过去的,可是刚刚奴才被抓,您不但不替奴才求情,还企图打死奴才灭口,奴才实在是心寒呀!”说到这里他突然对康熙重重磕了几个头,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是满脸的污血:“皇上明鉴,奴才也是没有法子!皇后娘娘威胁奴才,一旦奴才不按照她的吩咐做事,她就让奴才吃不了兜着走,奴才被逼无奈,才会不得已行事…”

  容凰心中不由暗赞,这魏喜果然不愧是荣嫔的奴才,可真会编瞎话啊。审时度势,倒打一耙,不得不说这魏喜在耍心机方面的确是个人才。

  一旁魏喜的哥哥魏珠见状连忙一同跪下磕头:“魏喜虽为皇后娘娘所迫,但到底是犯下了滔天大罪,求皇上责罚!”以退为进,把罪过都推到赫舍里头上,这魏珠也不简单。

  能拉赫舍里下水固然是好事,可是容凰今天的目的根本就不是打压一个已经不中用的皇后,而是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心狠手辣还不自量力的荣嫔!

  “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赫舍里本来都差点相信荣嫔的话,以为是容凰设计陷害她们的了。没想到魏喜忽然供出她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来,把这件事情搞得扑朔迷离。赫舍里一时间搞不清楚到底是谁想拖着她一起倒霉,只得恨恨地盯着魏喜道:“皇上,您万万不要听信这个奴才的胡言乱语,臣妾根本就没有威胁过他呀!他一定是被人收买了,才会这样像条疯狗似的胡乱咬人!”

  容凰冷眼看去,今天这一场戏演得一波三折,触目惊心,有趣是有趣,可是时候不早了,她也看够了。这一切——该结束了。

  她当机立断,上前一步,沉声道:“皇后娘娘所言不无道理,臣妾也觉得这个奴才没有说实话。既然如此,不如再打三十板子——”

  此言一出,不光荣嫔和赫舍里,就连玄烨也有些奇怪地看向容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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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夺子

  容凰见状不紧不慢地解释道:“皇上,并非臣妾心狠,只是臣妾如今代为掌管后宫,对待此等刁奴绝不能心软,否则这后宫岂不是要被有心之人闹得乌烟瘴气了?”她故意瞥了一眼皇后,长长一叹道:“他先是污蔑臣妾,又是往皇后娘娘身上泼脏水,实在可恨!”

  赫舍里这时候为了自保,当然会选择附和:“皇上,昭妃所言甚是啊!来人,把他拖出去再打三十大板!”

  荣嫔想说“难道昭妃是想逼着魏喜承认是臣妾指使的才肯甘心吗”?可是话到嘴边,她又咽了回去。这个时候她还是保持沉默比较好,魏喜不过是个太监,身子骨强壮不到哪里去,再挨三十板子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挺得住。若是死了倒也干净,省得皇帝再顺着魏喜查出她的情报网。而且只要魏喜被昭妃和皇后打死了,皇上就无法定她的罪。

  而康熙向来听从容凰的意见,他见容凰都这么说了,也就没有表态。

  不知为什么,这时纳兰忽然抬起了头似不经意地看了容凰一眼。不过他很快就转开了视线,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除了容凰,没有人察觉到他的目光。

  她微微一怔,一丝不解瞬时浮上心头——容若那是什么眼神?不是对她进宫为妃的忧伤,不是对她毒打宫人的鄙夷,也不是看她身处险境的着急,而是同情,深深的同情。

  他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她?她是天子的宠妃,宫中说一不二的掌权者,他怎么会对她露出同情的目光?

  这太不可思议了。

  容凰沉思许久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直到被打得落花流水的魏喜再次被拖了进来,她才收回心神。只听赫舍里氏着急地呵道:“狗奴才,你还是快快招认了你主子究竟是谁吧!”

  众人冷眼看去,这魏喜已经被打得半死不活,只剩下半口气了。正常来说他这个时候说的话不会有假…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地看向他,荣嫔更是将心提到了嗓子眼上,一瞬不瞬地瞪着魏喜。

  容凰见时机得宜,终于走上前去,下定决心对魏喜使用了异能:“魏喜,你是荣嫔安插在皇上身边的眼线,是么?”

  魏喜缓慢却坚定地点了点头。

  荣嫔顿时脸色大变,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反驳,容凰又继续问道:“你今天去了翊坤宫,是么?”

  魏喜又点了点头。

  容凰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回过身来对康熙施以一礼:“皇上,已经真相大白了。”

  她故意问了魏喜两个事实,聪明地避开了容凰给荣嫔下套的真相,从而混淆了众人的视听,光凭这两句话就断定魏喜是受荣嫔指使陷害昭妃。

  而她故意先打了魏喜两次,是为了让魏喜的招供显得更加真实。这事儿若是放在以前,容凰肯定沉不住气,迫不及待地就对魏喜使用异能。可是经过慈宁宫麝香一事之后,容凰就真切感受到了玄烨的多疑。如果魏喜很快就供认了,只怕玄烨就会第一个怀疑魏喜是被容凰买通了。

  当初她在长春宫和皇后对质的时候,她对皇后的宫女倩怡使用了异能,从而让倩怡改口,使得皇后倒了大霉。皇帝厌恶赫舍里氏,所以才会毫不犹豫地处罚了她。可是事情换做荣嫔就不一样了。荣嫔到底是大阿哥的生母,之前还得了好一阵子宠,只怕皇帝对她也有些感情。所以容凰必须慎重行事,选择一个最能令人相信的时机让魏喜说实话。

  所以说异能虽然是她的秘密武器,但是一旦使用不好或者使用的情形不对,也很有可能反过来成为害死她的凶器。

  在这深宫里,她只有步步为营,时时刻刻谨慎小心,才能险中取胜,求得富贵平安。

  这一仗打到这里,她已经是彻彻底底地赢了!不过,还没那么简单就结束。她瞄了一眼明显呆怔住的赫舍里氏,又看了看犹豫不决的康熙,为难道:“皇上,此事事关重大,涉及到大阿哥的生母和皇后娘娘,臣妾不敢妄断,还请皇上还臣妾一个清白…”

  她故意把荣嫔说成大阿哥的生母,可不是为了让康熙心软的。她咬咬嘴唇,看向玄烨的眼神十分柔软,好像是在为他着想似的:“不过…可怜大阿哥还那么小,皇上若是重罚了荣嫔,只怕大阿哥会没人照料。”

  荣嫔早在魏喜倒戈的时候就知道今天自己算是完全输了。可是容凰的话忽然提醒了她,是啊,就算她犯了大错又怎么样?她可是皇长子的生母啊!皇上现在就只有承瑞这么一个独苗,如果皇后不能生下嫡子的话,长子就很有可能是未来的储君!一旦将来承瑞长大了得知自己的亲生额娘是被他的皇阿玛亲手杀死的,父子之间就很有可能生出隔膜来!

  想到这里,荣嫔连忙膝行上前,泪汪汪地望着康熙哽咽道:“皇上,臣妾不知道魏喜这个奴才为什么这样污蔑臣妾——可是无论如何,请您看在大阿哥的面子上放臣妾一条生路吧!大阿哥他还小,还不到周岁…”

  “住嘴!”康熙忽然打断她道:“你还有脸在朕面前替大阿哥?大阿哥真是不幸,怎么会有你这种善妒又狠毒的额娘?朕只怕朕的儿子会被你教坏了!”他转眸看了容凰一眼,缓缓说道:“正好昭妃膝下尚无子嗣,就把承瑞抱去翊坤宫吧!”

  荣嫔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道:“皇上,那可是臣妾的亲生儿子啊,怎么能抱去外人宫里养?请皇上三思啊!”

  容凰早就料到了康熙会想出这么一个馊主意来。或许玄烨和孝庄这祖孙俩早就打定主意让容凰膝下无子,到时候容凰好几年生不出来,他们随便塞一个小阿哥给她抱养就是了。可是承瑞这个烫手山芋,容凰一点都不想接。

  要知道承瑞先天不足,根本活不了几岁。容凰就算费心费力照顾他,到时候承瑞一死,无论是孝庄还是玄烨都会对她心生不满,荣嫔更会恨毒了她。而且她还打算生自己的孩子呢,干嘛把别人的孩子放在跟前膈应着自己?

  所以容凰故作为难地沉吟道:“皇上…这只怕不大妥当。如今皇后娘娘膝下也没有子嗣,她是大阿哥的嫡母,抚养大阿哥也名正言顺些。何况臣妾手中宫务繁多,只怕分不出心来照料皇子。”

  说到这里,她故意停了一下,心有余悸似的看了荣嫔一眼,放低了声音道:“何况荣嫔这次陷害臣妾不成,只怕要恨死了臣妾…一旦大阿哥在臣妾这里有个三长两短,保不齐会有什么流言传出去,那样对谁都不是好事…倒是皇后娘娘一向与荣嫔亲厚,由她来照料大阿哥再合适不过。”

  康熙听着容凰的话,渐渐陷入了沉思。

  老实说,他现在留着赫舍里家还有用,所以他才会迟迟没有下旨废后。可是若要让他去宠幸赫舍里氏,让她生下皇嗣,玄烨是万万做不到的。抱养一个孩子给皇后,倒是一个不错的主意。这样的话,还可以让赫舍里家对他更加效忠,玄烨何乐而不为呢?

  所以康熙只是略略考虑了一下,就点头答应了容凰的提议。

  赫舍里氏听了这话喜难自禁,连忙上前表明决心:“皇上放心,臣妾一定不会辜负皇上的期望的!”

  荣嫔一听这话,气得鼻子都要歪了。她一心以为大阿哥是她最大的筹码,没想到康熙突然来了这么一招釜底抽薪,竟然要抢走她的儿子!

  可恶的是昭妃竟然还嫌弃她的儿子,把承瑞往皇后那里推!要知道那赫舍里氏看起来是个大家闺秀,实际上最是心狠手辣,她上一世就是被皇后那副贤惠端庄的外表欺骗了才会连续失去好几个儿子!虽然这一世皇后的地位已经大大不如从前了,但赫舍里芳儿就是赫舍里芳儿,她绝对不会放过她的儿子…

  “皇上!”荣嫔声泪俱下,抓心脑干一样难受:“皇上,臣妾虽然受了奸人冤枉,但臣妾为了大阿哥什么都能忍。可是大阿哥他是无辜的啊,他身子一向虚弱,如果不在臣妾身边恐怕很容易就会…”

  “夭折”二字还没说出口,赫舍里便柔柔地打断道:“荣嫔你这是什么意思,哪有你这么诅咒自个儿子的?”她眯眯眼睛,加重了语气:“还是说你认为本宫会对大阿哥不利?”

  康熙一听这话就又皱起了眉,荣嫔见求皇帝没用,竟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容凰脚下,楚楚可怜地哀求道:“昭妃娘娘,求您帮臣妾说句话吧,臣妾真的没有陷害你啊!”

  容凰退后一步,好像受了惊讶一样躲在康熙身后,柔声道:“荣嫔,眼下证据确凿,你要本宫如何相信你?大阿哥归到嫡母膝下,那是大阿哥的造化,也是你的福分,你还不快点领旨谢恩?”

  荣嫔抬起头来,发现康熙已经露出不耐的神色来,只好忍着滴血之痛缓缓磕下了头,一字一顿道:“臣妾领旨谢恩。”

  康熙冷哼一声:“还算你识抬举。”只要一发现荣嫔真实的嘴脸,玄烨下意识地就认为她以往的柔情似水全都是虚情假意,这样一个女人还呆在他身边的话实在是太恶心了。可是她到底是大阿哥的生母,他不能把她一刀杀了,也不能随便打入冷宫…

  玄烨沉吟片刻,冷声道:“传朕旨意,荣嫔马佳氏不守妇德,妄图谋害高位妃嫔,贬为…常在!禁足半年,任何人不得探视。还有,给朕撤了她的绿头牌!如此心计深沉的毒妇,朕不想再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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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沉浮

  “皇上!”马佳氏不可置信地看向这个自己心心念念了两辈子的男人,“你怎么可以对臣妾如此绝情?您说过会一直爱护臣妾的,您忘了么?”

  不过一个时辰之前,皇帝还温柔地握住她的手嘘寒问暖。可是为什么…在昭妃出现之后,一切都逆转了!本来跪在这里求饶的应该是昭妃那个贱/人,而不是她聪明绝顶的马佳氏!

  还有赫舍里氏,凭什么她会渔翁得利抢走她的儿子!皇后不是一直以她的好姐妹自居么?既然是好姐妹,为什么在她落难的时候不雪中送炭,反而雪上加霜?她的儿子,那可是她的命啊!一旦她的儿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还怎么活下去?!

  “皇上,臣妾是安敏,你的敏敏啊!”马佳氏知道康熙念旧,连忙膝行上前抱住他的靴子,满面柔情地说:“您与臣妾朝夕与共的日子,难道您都忘记了么?您说过臣妾是最懂你的女人,是你的解语花…”

  康熙冷冷地看着马佳氏垂死挣扎,眼中连一丝不忍都没有闪过。

  他的确是个念旧情的人,可是今日之事无论事实真相如何,康熙知道自己必须给容凰一个交待。眼下正是他即将亲政的关键时刻,马佳氏一族虽然一直对他忠心耿耿,但和昭妃的娘家钮祜禄氏比起来简直就是不值一提。

  想到这里,他毫不留情地一脚踢开了马佳氏,转过头看向脸色发白的容凰,目光柔软了几分:“容儿,累坏了吧?走,朕陪你回翊坤宫。”

  容凰温顺地依偎在玄烨怀里,两人相依而去。马佳氏盯着他们的背影,眼中好像要喷出火来。谁知道这还不算完,赫舍里氏忽然一步一步走上来,高高的花盆底绣鞋忽然踩到了马佳氏手上。马佳氏当即疼得大叫起来,泪水汹涌而下。

  “小贱/人,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是本宫的好姐妹?本宫差点就被你养的狗奴才反咬一口了!”赫舍里氏拧着眉,高高在上地俯视着马佳氏。“马佳常在,其实你不知道吧,本宫一直留着你不过是想留一条会说话的狗做伴。你以为本宫很喜欢看着你那每次侍完寝后娇羞无限的样子么?”

  马佳氏明显一怔,没想到皇后也根本不是与她真心相交!

  “你那自以为是的样子,真的很让人倒胃口!你以为自己很了不起是么?以为全天下你最美最纯洁最无辜是么?照照镜子吧!你现在不过是一个卑贱的常在,就连见到惠贵人宜贵人她们你都要下跪请安!”赫舍里冷笑起来,意味深长地说:“放心,姐妹一场,本宫会好好‘照顾’你的儿子的!”

  说完这话,赫舍里氏便威风凛凛地带着宫人离去了。进宫三年以来,她还是第一次这样扬眉吐气!

  她得意了高兴了,马佳氏却是难受得恨不得一头撞死。她的心腹宫女娇兰见人都走了,连忙蹲□来扶她,不住地劝道:“娘娘咱们回宫去吧,您还有大阿哥呢!皇上只是一时生气,他一定会原谅您的!”

  马佳氏动了动嘴唇,好半天没有说话。皇后说的没错,她生得像春天里的花朵那样娇艳,为人处事又是一顶一的精明,为什么会在区区一个昭妃手下败得这么惨呢?这,这不可能…

  她正出神,两名小太监忽然粗鲁地将她架了起来。其中一个胆子大的,竟然还顺势在她胸口揉了一把。马佳氏一呆,只听魏珠恨恨道:“我说马佳常在哎,你可是把我们兄弟俩害惨了!”现在这个魏喜其实不是魏珠的亲弟弟,真正的魏喜早已被马佳氏杀了,眼下这个不过是马佳氏的手下伪装而成的,可是魏珠对此毫不知情。

  魏珠叹了口气,他知道皇帝虽然没有当即发落魏喜,但魏喜被云姝压下去关了起来,落到昭妃娘娘手里,那又是难逃一死…他现在是恨死了兴风作浪的马佳氏,因此对她也没什么好脸色,十分冷淡地命令道:“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娘娘了!既然马佳常在自己不会走,那你们就帮常在一把,把她拖回钟粹宫去吧!”

  这件事情看起来好像就此尘埃落定了,可是容凰还没有决定收场,这场戏自然没有那么快就落幕。她收押起魏喜,使用异能从他口中问出了许多有用的信息,这些信息逐渐汇聚成一张大网,迟早能把马佳氏一族一网打尽。

  茹兰见她这样在意马佳氏,曾经很是不解地问过她:“主子,马佳氏已经完了,您又何必这样在乎她呢?倒是皇后那边,因为大阿哥抱去了她宫里,皇上可是时不时地去长春宫呢。”

  容凰叹了口气,淡淡道:“古语有云:‘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个马佳氏筹谋了那么多年,没这么容易扳倒。不过没关系,本宫还留着后手呢,若是这马佳氏再不老实,本宫便要她好看!”

  “至于皇后…”想起那日柳青告诉过她的话,容凰抿唇一笑,右手缓缓覆在小腹之上,“如今皇上日日都来翊坤宫,本宫随时都有可能怀上孩子。如果没有皇后的儿子在前面做挡箭牌,本宫的孩子如何求得平安?”

  只有皇后生下了嫡子,太皇太后才会勉强对容凰放心。后宫里的女人们也会自然而然的把攻击的目标首先定在赫舍里的儿子身上。

  况且康熙现在虽然常去长春宫看望大阿哥,但他一下都没碰过赫舍里氏,说明他心底还是有心结的。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赫舍里氏怀上了孩子,那么康熙肯定也会心存芥蒂,不会真心宠爱这个孩子。

  如此一来,平安,富贵,皇位,都将为她的儿子所准备。

  不过现在还不是怀孕的最佳时机,她的年龄现在还小,等到满了十八再生育子女或许会更好一些。那大阿哥承瑞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马佳氏不到十五岁就生下了他,所以大阿哥才会先天不足,身体孱弱。可笑那马佳氏还总是固执地认为她的儿子是被人害了才会如此,恨不得杀死后宫所有女人她才甘心!

  提起孩子的事,容凰忽然就有些犹豫。她当初进宫的目的不过是完成梅落强迫留下的任务,如今凭她的能力弄死这两个女人已经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了。可是…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习惯了这种步步为营的日子,开始喜欢上与人争与人斗,对那种俯视众生的快感上了瘾。

  而且这种瘾越陷越深,正在深入骨髓…所以她才会冒出生下儿子,夺得龙椅的念头。

  她现在渐渐明白,很多现代穿越回去的女人整天总是想着如何和一票帅哥谈恋爱或者低调地做个路人甲,但那只是童话而已。清宫里的女人们天天闲着没事干,唯一可做的就是互相算计和捧高踩低。只有家世背景够雄厚,才能有自保的本钱。宠爱和权力是她们立足的根本,如果想要过得舒心自在,就必须将二者同时紧紧握在手心。

  就在容凰为了何去何从而纠结不已的时候,康熙八年在不知不觉中悄然降临了。

  最近皇后赫舍里氏可谓得意至极。她手中握着康熙唯一的儿子,隔三差五就会请皇帝到长春宫去。由于赫舍里家在前朝极力讨好康熙的缘故,皇帝对她的态度也由刚开始的厌恶到淡然。

  清宫三大节即元旦、冬至、万寿节,按理说皇后必须参与这三大节日的庆典。前几年赫舍里氏因为“身体不适”都没有出席,但今时不同往日,有大阿哥在手,这样重要的宴会她自然要出来蹦跶蹦跶了。

  元旦当天,赫舍里氏一身华服,端庄大方地站在康熙身侧。经过马佳氏背叛一事,赫舍里氏似乎沉稳了许多,眼下见到容凰也没有言语上的挑衅。只是那一双眼睛似笑非笑地瞥着容凰,隐隐带着炫耀。容凰见了便在心中摇了摇头,这皇后是把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了,完全没注意到太皇太后看她时那失望的眼神。

  诚然,如果没有四年前失贞一事,皇后的确勉强算得上是个合格的国母。可这几年来她饱尝世间冷暖,心态起伏太大了,还是比不得容凰沉得住气。

  正如此刻,康熙吩咐宫人在自己身侧给昭妃添座位,皇后当即微微变了脸色,抱着大阿哥上前与玄烨说话。玄烨一时不好推开孩子,只好把容凰晾在那里。

  茹兰见了气得直发抖,小声跟一旁的瑞兰抱怨:“这赫舍里氏真是无耻,大阿哥是咱们主子不要才丢给她的,她有什么可得意?又不是她自己生的孩子。”

  瑞兰面色平静,淡淡道:“她现在越高兴,将来哭得就越惨。你没瞧出来么?昭主子是有意如此…”

  她话音刚落,就见一虎背熊腰的中年男子阔步走到大殿中央,跪地道:“皇上,微臣有事启奏!”众人放眼望去,那人原来是大清第一巴图鲁,鳌中堂鳌拜。

  康熙微微一怔,没想到鳌拜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按理说三大节都是要罢朝的,而且他还没有亲政,鳌拜能有什么可奏?

  就在这时,鳌拜沉声道:“臣恭请皇上亲政!”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皇后赫舍里氏大惊失色,怀中的大阿哥险些掉了下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鳌拜大权在握,怎么会突然舍得放权?按照计划,不是应该由她的祖父在年后恭请皇上亲政么?

  赫舍里氏下意识地向容凰看去,只见她一身鹅黄缂丝滚边小袄,一副温婉动人的样子。雪光中,她的肤色更显白皙,在阳光下近乎透明。她神情自若,好像什么都不曾知晓,又好像什么都知道。

  用四个字来形容,就是深不可测。

  芳儿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件事一定和这个钮祜禄氏有关!

  作者有话要说:

  别高兴太早哦,作为有两大金手指在身的荣凉凉是没这么容易就彻底倒台的。

  清朝妃嫔等级:皇后、皇贵妃、贵妃、妃、嫔、贵人、常在、答应、庶妃。

47弄权

  康熙微微皱眉,然后又展开,沉声道:“朕知道鳌中堂对朕一片忠心,只是此事太过仓促,容后再议吧!”

  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便都汇集在大殿中央的那个男人身上。可是鳌拜好像没听见皇帝的话似的,也不在意那些或打量或惊讶的眼神,仍然端端正正地跪在那里。

  容凰在一旁见了不由讽刺地一笑,做皇帝就是这么虚伪,明明心里想要亲政想得发疯,脸上还非得做出云淡风轻的样子。

  正当这时,容凰的阿玛遏必隆也站了出来跪在一旁,显然已经提前跟鳌拜通了气:“微臣恳请皇上亲政!”

  康熙忽然不说话了。他定定地望着二人,缓缓道:“两位爱卿快请起吧。你们的心意朕知道了,只是朕尚年幼,不足以担当大任,此事来日方长,再议不迟。”

  鳌拜见康熙言辞间情真意切,不似作假,下意识地看向皇帝身侧的容凰。她轻轻地点了点头,示意鳌拜不要理会康熙的虚伪,坚持跪在那里。

  康熙亲政的事不会这么仓促就决定的。起码玄烨这个事事都要过问祖母的小皇帝,肯定要回去跟太皇太后商量一番才能决定。可是容凰今天让自家两个爹坚持如此并不是在做无用功。一是为了表明决心,消除康熙的疑虑。二是为了…论功行赏。

  没错,据她了解,康熙和孝庄祖孙俩已经私下里和赫舍里氏说定,年后就会率先提出亲政的事情。一旦到了那个时候,鳌拜和遏必隆就显得被动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不是饿死的就是撑死的,容凰就赌一把,赌皇家对赫舍里氏已经不是那么信任,赌康熙想要亲政的心情太过迫切,连几个月都不想多等。

  “皇上,”善于言辞的遏必隆开口道:“今日乃是康熙八年的元旦,皇上虚岁已有十七。臣等若是再迟迟不肯放权,岂不是有弄权之嫌?”简简单单一句话,既显示出了鳌拜和遏必隆的不贪权,又一下子将另外两个辅臣置于被动的境地。

  索尼的老脸当即就有些不好看,他咳嗽了半晌,正要让索额图扶着他上前附议,巧令辞色的苏克萨哈已经一骨碌跪在了遏必隆身旁。等索尼颤颤巍巍地跪过去时,康熙已经做出决定:“鳌爱卿对朕忠心耿耿,加授一等公世袭,遏爱卿加授一等伯世袭!亲政一事,暂时就不要再提了!”

  世袭一等公、一等伯,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好差事!这样一来哪怕纳穆福将来一无所成,起码鳌拜死后他也能混个爵位过日子。一般人早就心动不已,领旨谢恩了。可是鳌拜抬起头看了容凰一眼之后,他就果断拒绝了皇帝的封赏:“臣受之有愧,还望皇上收回成命!”

  遏必隆也在一旁附和道:“辅佐皇上亲临政事乃是臣等的本分,臣等不敢居功!”

  两个大清朝的股肱之臣恭恭敬敬地跪在那里,那样子要多谦卑就有多谦卑,极大地满足了康熙作为一个少年帝王的虚荣心。玄烨龙心大悦,亲自起身扶起了几位辅政大臣,此事这才暂且作罢。

  这一插曲过后宴会继续进行,赫舍里氏却已经没有了宴饮的心情。她只是一味冷眼瞧着容凰,心中怨气越堆越高。因为鳌拜和遏必隆的示好,皇帝显然对容凰更加热情了,一双眼睛几乎黏在她身上没移开过。赫舍里低头厌恶地看向怀中哭闹不止的大阿哥,心道那个计划需要提早实行了…

  赫舍里那边自顾哀怨,容凰与玄烨这边却是其乐融融。她近日身子不适,一直没有侍寝,玄烨看的着吃不着,心里痒痒得难受,再加上刚刚瞧见了亲政的苗头心里舒坦,一会儿拉拉手一会儿搂搂腰,就差在大殿上对她大行禽兽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