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烨点点头,也没多说什么。容凰今儿看起来的确是不大舒服,这是他亲眼看见了的。他不假思索地让人又赏了容凰好些补品,还对德安嘱咐道:“回去告诉你家主子,若是睡得着就早点歇着,若是尚无睡意就等着朕一会儿,朕过会儿子就去瞧她。”

  这可真是康熙朝后宫里从未有过的恩宠了。听了这话不光荣嫔和赫舍里暗自咬牙,下面的低位宫嫔们也多多少少有些眼红。不过很快皇后和荣嫔就释然了,因为她们都一厢情愿地以为——今晚就是容凰的死期!

  可是注定要让她们失望了。

  看着西洋钟的时针缓缓指向八点,端坐在翊坤宫中的容凰忍不住微笑起来。

  与此同时,早已按捺不住的赫舍里突然从康熙背后的角落里窜了出来,突然地跪在皇帝身前大声道:“皇上,臣妾有要事禀报!”

  玄烨听戏听得心不在焉,正打算等这一出演完了就赶回翊坤宫去看容凰,这时候冷不丁听到有人在跟前大喊一声难免有些烦躁。见说话人是皇后赫舍里氏,他就更加不耐,皱着眉冷声道:“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至于你这样?”

  赫舍里重重磕了个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皇上,臣妾有罪,臣妾这个皇后实在是失职呀!臣妾万万没想到,后宫里竟然会发生妃嫔私通这种丑事!”

  “私通?”玄烨眉头一皱,当即怒斥道:“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呢?所有的妃嫔都好端端地坐在这里,怎么会有人私通?”

  “皇上,您忘了么?昭妃她今晚可是从未出现在这里呀!”赫舍里对倩怡使了个眼色,倩怡会意地跑过来递上纸条。玄烨沉着脸接过,一打开那张纸条就呆住了——

  这,这分明是容若的字迹!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晋江抽得太**了,梦真尝试了两个小时也没进去作者后台,真是快急哭了…全勤什么的也浮云了T__T…今天更新肥肥的一章补偿大家!

41反攻

  不得不承认,康熙这位皇帝的疑心很重。或许是因为父母早逝的缘故,他依恋祖母,倾慕堂姐柔嘉,心底完完全全相信的人就只有这两个而已。就算他如今对容凰有几分喜欢,但是光凭她是钮祜禄家的女儿这一点,玄烨就已经无法对容凰坦诚相待。

  所以说当他看到这张纸条时,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愤怒,无比的愤怒!几乎是想都没想,他便一把挥手掀翻了桌案上的果盘,拍案大怒道:“给朕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荣嫔活了两辈子,康熙的多疑她再清楚不过。所以她为了除掉容凰早在四年前就着手准备,把钮祜禄家大格格的美名早早放了出去,让天下男人都对容凰产生遐思绮想。她选择了这样一种隐秘的方式激起皇帝的疑心,然后再找人分别模仿容若和容凰的笔迹,把他们两个骗去畅音阁后院给戏子们休息的房间里,再在那里点上催情的熏香…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旧情人叙旧叙到床上简直是顺利成章的事情。只要康熙看到了那一幕,昭妃这辈子就算完了!就算皇帝心软,或者碍于钮祜禄家的面子不肯处置了昭妃,可是还有那么多人在那看着呢,她就不信皇帝的心能那么偏!

  不得不说,荣嫔的心思十分缜密,她预料到如今容凰掌着宫中大权,后宫里会有不少她的眼线,所以听说贵太妃今日将在畅音阁举办宴会之后特意将容凰也骗到这里。这样一来,就算有人跑去给容凰报信也来不及了!只要容凰被骗进了那间屋子,她就有把握能捉奸在床!

  这个计划简直是天衣无缝!但计划成功的前提是——容凰对容若有男女之情。而且这份感情的分量,还得足以让容凰失去理智。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容凰与容若的接触并不多,她根本没有机会产生爱慕之心。若硬要说她对纳兰有情,那也不过是仰慕他过人才华的敬佩之情罢了!这种感情根本不足以让容凰头脑发热地跑去跟纳兰私会!

  本来,荣嫔和赫舍里也都是这么以为的。在没有确定纳兰容若对容凰的影响力之前,她们都不敢轻易利用此事对昭妃动手。可是容凰那天在御花园里的行为被她们两个的弟弟添油加醋地复述一遍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荣嫔错误地以为容凰心里也有容若,肯定会想方设法地跟容若私会。而她要做的,就是给容凰提供一个私会的机会,然后让皇帝亲眼看见这一切!

  在阿克敦的反复劝说之下,荣嫔脑子一热,于是便有了今夜的计划。对于这个计划而言,荣嫔着急复宠的心情和她弟弟阿克敦亲眼所见的“事实”,这两点缺一不可。

  不过…这个皇后突然冒出来是怎么回事?她明明让属下到太后那里告密,怎么慈宁宫那边没动静,反倒是皇后站了出来?

  难不成是太后把事情交给了皇后?不,这不可能啊,慈宁宫那两位一向不待见皇后…

  不过也不一定,那时候皇后不就是在太后面前哭诉一番才得来了主持选秀的权力么?这么说来,说不定真是太后授意的?

  荣嫔思来想去,万万没有料到她派去太后那里的人其实早已经被容凰截住了。而从皇后站出来的这个意外开始,看似完美无缺的计划已经被全盘打乱!

  只见赫舍里氏捶胸高喊,一副满是康熙着想的样子:“皇上,您对昭妃如此恩宠,她却不知好歹,仍然惦念着入宫前的未婚夫婿,如此不把皇上放在眼里,其罪当诛啊!”

  荣嫔也适时地过来帮腔,故意做出若有所思的模样:“难怪昭妃娘娘找借口不来赴宴呢,原来是…竟是去和纳兰公子…”

  事情还没搞清楚,她就给容凰安上“找借口”的罪名,那欲言又止的样子,反倒比喊得声嘶力竭的赫舍里更让人相信。

  康熙听了这话也不由生疑,心道难怪容凰这几天总是把他往外面推,还借口说什么来了月信,说什么不舒服,原来是背着他偷偷会情郎去了!康熙顺着荣嫔的意思想下去,只觉得脑门子冲上一股热气,几乎要烧得他昏死过去。他那么宠爱容凰,为了她甚至不惜多次违背太皇太后的意愿,她怎么能——她怎么可以,怎么忍心做出这种对不起他的事情?!

  他在心里暗暗发誓,如果这次皇后说的是真的,他一定要毫不留情地处置容凰!最好再借着此事打击钮祜禄家,那样他明年亲政就更加名正言顺了!

  虽然心里已经信了七八分,可是想起这些日子他与容凰恩爱的情景,玄烨一时之间无法接受这一切美好都是假象的事实,所以康熙心底还存着一丝希望。他强自忍住胸口那股邪气,咬着牙恨恨道:“说昭妃私通,证据何在?就凭这一张纸条和皇后的一面之词,就可以说昭妃有罪么?”

  赫舍里听了这话一下子就懵了,如今证据确凿,皇上竟然还偏袒钮祜禄氏,说她的话只是一面之词?慌乱之下,赫舍里突然指向荣嫔,大声喊道:“皇上,您不信臣妾,总要信荣嫔吧?这张纸条就是荣嫔派人送给臣妾的!”

  荣嫔顿时呆住了。她明明是叫安插在惠贵人身边的宫女去给太后报信,那样一旦事情败露也只会牵扯到惠贵人身上,万万没有想到皇后会突然拉她下水!可是,她现在若是立即否定皇后的话,说自己对此事毫不知情,那样皇上会认为皇后在撒谎,很有可能就此放过昭妃了呀!那她筹谋了这么久,冒着杀头的风险假传圣旨,费尽心计地把容若骗进宫来…这一切的一切可不就白费了么?

  反正现在昭妃没有出现在这里,就说明她已经中计了!当务之急是赶快去捉奸,不能再在这里耗费时间了,必须要让皇帝相信皇后的话,并且尽快亲眼看到那不堪的一幕才行!

  想到这里,荣嫔当机立断,装出不胜惊恐的样子道:“皇上,臣妾昨日来畅音阁听戏,正巧遇到了昭妃娘娘。娘娘当时神色略显慌张,没与臣妾说上几句话就走了。臣妾起先还以为昭妃娘娘是有什么要事处理,没想到她刚走,臣妾的宫女就在地上捡到了从昭妃娘娘身上不小心掉下来的纸条…因为事关重大,臣妾不敢自作主张,又不敢惊动皇上太后,思来想去,只好派人把此事告诉皇后娘娘了。”

  若是容凰在场,她简直忍不住要为荣嫔喝彩了!虽然计划突然生了变故,但荣嫔急中生智,顺势承认了皇后的话,还是可以达到一样的效果,只不过是无法置身事外罢了。因为荣嫔和昭妃昨日在畅音阁遇见过这是事实,一下子就能查出来。而且荣嫔是除了容凰以外位份最高的妃嫔,她遇到这种事情一时间无法确认虚实,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找皇后做主也不为怪。

  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康熙心中一沉,立马吩咐道:“既然如此,便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荣嫔忍不住唇角微弯,心中得意至极。刚刚她已经安排人手封锁了戏台,没有人能赶去给昭妃报信。只要现在赶过去,事情就会大功告成了!

  几人正要往信中约定的地点走去,事发后一直沉默不语的贵太妃忽然开口了:“皇帝,这件事情无论真假,先不要打草惊蛇,万万不要忘了皇家的体面。哀家就不去添乱了,留在这儿等着你们。”

  玄烨心中一惊,猛然醒悟过来。是啊,且不论昭妃私通一事是真是假,带着这么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去捉奸显然不合适,简直就是在打康熙的脸!他刚才也是气急了,竟然忘了这么一层。他谢过太妃指教之后,转过头来就瞪了赫舍里一眼,冷哼一声抬步走了。

  在他看来,皇后就是故意要让他丢脸。赫舍里委屈极了,却顾不得申辩,只得委委屈屈地跟了上去。一旁的荣嫔浅浅一笑,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追到康熙身侧,在一旁柔声劝道:“皇上消消气,千万要保重龙体,别为不值得的人气坏了自个儿的身子。”

  玄烨见她情真意切的模样,心中微微一动,见荣嫔一双白玉似的双手裸/露在寒冷的空气中,便很自然地握住了她的手,轻叹道:“朕知道了。”

  荣嫔心中一喜,连忙趁热打铁,面上一派真诚:“皇上,其实昭妃娘娘这么做也是情有可原,臣妾没进宫时就听说了她和纳兰公子这一对璧人。人们都说京城第一美人配京城第一才子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呢!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难免难舍难分。如今昭妃娘娘突然进了宫,想来两人心里都是难过得很,这才一时情难自禁,做下了这等违背规矩之事…还望皇上看在钮祜禄家的份上,从轻发落昭妃娘娘吧!”

  她先是把容若和容凰硬生生说成感情甚佳活活被拆散的一对,再搬出钮祜禄家威胁皇上,最后再看似求情实际挑起康熙的怒火…不得不承认,荣嫔说话的技巧的确高明,不但达到了让康熙更加愤怒的目的,还让康熙觉得荣嫔善良体贴,总为他人着想…

  说话间的功夫地方便到了。康熙情不自禁地屏住呼气,将一干人等都留在外面,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到门口。

  谁知就在他刚刚打算踹开房门的时候,贵太妃身边的柳青忽然赶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叫了一声:“皇上!”

  这么一叫可是会惊动屋子里的人的!玄烨眉头一皱,刚要发怒,赫舍里就已经抢先开口训斥:“大胆贱婢,还有没有一点规矩?这里岂容你喧哗?”

  “都住嘴!”玄烨怒斥一声,正要询问柳青怎么回事,荣嫔却是已经等不住了。她生怕容凰听到动静在里面做什么手脚,于是心急火燎地一把推开了房门!这一推,不光她呆住了,就连皇帝,皇后,在场所有的人都呆住了。

  里面根本什么人都没有,一个人也没有。

  玄烨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看向皇后,黑着脸沉声问:“这是怎么回事?你在耍朕?”

  赫舍里一下子就慌了,她踉踉跄跄地跑进屋内,不可置信地看了又看,发现房内根本没有一丝人影!不——这怎么可能?

  “皇上,昭妃她一定是听到风声跑了!您看,这被褥都是乱的!”赫舍里害怕了。大多数人在害怕的时候就会口不择言,就好像现在的赫舍里:“不,她可能还藏在这里,妄想躲过一劫!来人,给本宫好好搜一搜这间屋子!不光这间屋子,整个畅音阁都要搜查!”

  “够了!”康熙眉头一皱,恼怒道:“堂堂一国之母,疯疯癫癫的像什么样子,还嫌不够丢人么?”

  不远处的太监宫女们为难极了,这可怎么是好,一边是逼着他们进去搜查的皇后,一边是对着皇后大发雷霆的皇帝,他们到底是该听谁的?

  正当这时,柳青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替他们解了围——“不用搜了。皇上,贵太妃娘娘让奴婢来通知一声,昭妃娘娘到了,正在前头陪她看戏呢。”

  赫舍里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好像被人抽走了全身力气似的,她颓然地跌坐在地上,靠着倩怡的搀扶才勉勉强强站了起来。至于荣嫔也好不到哪去,她实在是太吃惊了!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昭妃今日明明推脱不能赴宴,她明明就喜欢着纳兰,她的计划天衣无缝,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玄烨冷笑一声,瞥了一眼瘫软如泥的皇后和脸色惨白的荣嫔,猛然一脚踹翻了走廊里的古董架子,碎瓷器打翻在赫舍里脚下,吓得芳儿情不自禁地尖叫出来。她意识到大事不妙,连忙跪下来磕头道:“皇上恕罪,臣妾也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啊!”她眼角无意间瞥到缩在康熙身侧的荣嫔,忽然心头一颤,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来——是荣嫔要害她!

  是了,一定是荣嫔,她见昭妃得宠,就背叛了赫舍里,跑去和昭妃联手给她下这个局!芳儿浑身发颤,抬起手斩钉截铁地指向荣嫔:“皇上,这张纸条是荣嫔派人送给臣妾的,一定是她设了局!”

  康熙皱着眉看向荣嫔,面露不悦之色:“荣嫔,朕给你一个机会解释。”

  荣嫔哆嗦着唇,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红着眼圈道:“皇上,臣妾,臣妾不知啊…臣妾明明就是在畅音阁捡到了那张纸条。或许…是昭妃娘娘听到了什么风声?”

  “一派胡言!昭妃来了,你们说她与外人私通。她若不来,就说她听到风声跑了。这不是陷害是什么?你们一个个地真当朕是傻子,由着你们这么陷害朕的宠妃么?”康熙深吸口气,看向荣嫔的目光顿时冷凝:“荣嫔,你太让朕失望了!朕一向以为你温柔体贴,不争强好胜,没想到连你也这么不安分!”

  荣嫔的心一下子被浇了个偷心凉。她前些日子虽然失了宠,但好歹看在儿子的份上,康熙还算敬重她。如今她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既没扳倒昭妃又让皇上厌恶了自己,她心里简直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她慌忙膝行上前,抱住康熙的腿,仰起头来梨花带雨地说:“皇上,臣妾不是那种人啊!臣妾陪在您身边三年了,您还不了解臣妾么?”

  玄烨还没来得及说话,只见一身绛紫色绸绣桃花旗装的容凰搭着景怡的手款款而来,姿态如行云流水一般优雅从容,与狼狈不堪的皇后、荣嫔二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臣妾来迟了,还望皇上恕罪。”她凝望着玄烨,柔软的目光中隐隐流露出几分委屈之色。玄烨心头一慌,连忙上前亲自扶起容凰,看着她脸色泛白的虚弱模样,心疼得要命,赶紧加以安抚:“容儿,你身子不舒服,怎么还是来了?”他这其实是明知故问,容凰一定是听说自己被冤枉了才会忍着不适匆匆赶来…

  想到自己刚刚还怀疑过她,玄烨更加愧疚,紧紧握着容凰的手道:“容儿,这里没事了,你先回去歇着吧。”

  容凰在人前向来对他百依百顺,可是这时她却是坚定地摇了摇头,目光楚楚地道:“皇上,今日这事儿若是就这么简简单单地一笔带过了,回头传出去还不知道说得多难听呢!就算是没在畅音阁里抓到臣妾与男子私会,也会被有心人捕风捉影地宣扬出去…臣妾一人受罪也就罢了,可是臣妾身为宫妃,就是皇家的人,怎么能让皇上也跟着蒙羞呢?”

  说完这话,她忽然从袖口掏出一张纸条递给玄烨。他打开一看,顿时双目赤红,怒不可遏!

  作者有话要说:知道你们等不及~该来的这不就来了么!不过不要以为这件事就这么完了,小凤凰还留着后手捏~前面有几个伏笔还木有解释哦,忘记的孩纸可以复习一下O(∩_∩)O~

  话说这天黑得真快啊…梦梦赶了个短篇稿纸时间就过去了T__T…我有罪,所以我这章多写一些,要不然虐渣渣又要拖到明天了。其实所谓的双更就是分开两章写嘛 大家看在字数多的份上原谅我吧原谅我吧我给你们暖床…

  明天继续虐渣渣,现在才刚刚开始哦~

42对峙

  这纸条上赫然是皇帝的手笔,逼真到连玄烨本人看到了也忍不住怀疑是不是他忘记了自己约过容凰。

  容凰小心瞧着康熙的脸色,有条不紊地道:“皇上,臣妾今儿个用完晚膳之后不久本想早些歇息,没想到乾清宫的魏喜魏公公忽然来了翊坤宫,让臣妾今夜戌时三刻去畅音阁角楼二楼左手边第一间房去,说是皇上有话对臣妾说。臣妾当时就觉得不对劲,皇上才离开翊坤宫没几个时辰,什么话非得今夜说,还得去那戏子伶人住的屋子里去?所以臣妾就没有应,打发了德安去畅音阁报信,推说身子不适来不了了。”

  她顿了一顿,酝酿着措辞,抬起眼睛似不经意地瞟了荣嫔一眼,沉声道:“谁知那魏喜却是不肯轻易放过了臣妾,他不知从哪里拿出这张纸条来。臣妾见是您的字迹,就硬挺着不适前来赴约。只是临走的时候身子实在不爽,让宫人赶去太医院叫了太医来瞧,喝了一方止痛的药,这才匆匆忙忙地赶来。谁知道这一来就遇到这种事情…”她眨眨眼睛,适时地掉下两行清泪:“皇上,您可要为容凰做主啊!”

  “岂有此理!简直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康熙气得额头青筋暴起,盛怒之下,一脚将紧紧缠着他的荣嫔踢翻在地,把荣嫔摔了个四脚朝天,在宫人们面前好生没脸。赫舍里见了这一幕心中暗爽,好一个荣嫔,竟然敢背叛她,活该这么丢脸!

  芳儿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落井下石,因此当荣嫔丢人丢到家时,赫舍里及时地添了一把火:“皇上,这可是假传圣旨的大罪!荣嫔既然可以模仿皇上的字迹,那么她模仿出纳兰公子的字迹也不奇怪啊!这摆明了是荣嫔要陷害昭妃,还妄想拖着臣妾下水!”赫舍里现在是气疯了,也顾不得平日和荣嫔如何交好,只想着如何祸水东引把事情全都推到荣嫔身上以求自保。

  康熙死死地盯着荣嫔,眼中仿佛要喷出火来。他没想到荣嫔竟然这样大胆,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假传圣旨!

  他更想不到,也永远无法知道的是——荣嫔是找人模仿了容凰和容若的笔迹不假,可是她从来都没有假传过圣旨。这张纸条其实是容凰派人伪造的,与荣嫔真真正正无一点关系。

  容凰用帕子擦了擦眼泪,在一旁轻泣道:“皇上,幸亏臣妾把这张纸条留了下来,不然臣妾可就怎么都说不清了…”她拍拍胸口,心有余悸地道:“其实,就算臣妾手里拿着这张纸条,只要臣妾提早一步来了这里,到时候被抓个‘人赃并获’,臣妾就算有这张纸条作为证据,皇上盛怒之下,臣妾说什么您都不会信了…”

  康熙心头一跳,只觉得刚刚困惑他的那团疑云正在被人缓缓拨开。是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只要他亲眼看见容凰和别的男人厮混在一起,到时候容凰手中的这张纸条不但不会救她,反而还会害了她的性命!因为一旦到了那个地步,荣嫔就可以堂而皇之地称容凰早有准备,这样一来容凰不但红杏出墙,还犯了假传圣旨的大罪!

  “贱/人!”他一脚踢在荣嫔脸上,简直毫无怜惜之情。这一脚踢的极重,可比耳刮子有力气多了。而且…也足够让人丢脸!

  荣嫔白皙的面孔上顿时出现了一个污黑的脚印,她死死地捂住自己的脸,要说疼痛还是其次,荣嫔最怕的是丢人!

  “皇上,请您相信臣妾啊!”荣嫔很僵硬地抽了下嘴角,“无论如何,那纸条上明明就是纳兰容若的字迹——”话一出口,荣嫔就呆住了。待她回过神来猛地抬起头看向容凰,那眼神好像在看一条毒蛇。“是你,一定是你伪造了纸条想要陷害我!”

  容凰做出很害怕的样子来,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半步:“荣嫔,你——你这样陷害本宫,不思悔过也就罢了,竟然还恶人先告状?你刚才自己也说了,你送给皇后的那张纸条上是纳兰公子的笔迹,但,也仅仅是笔迹罢了。皇上的笔迹你尚且可以模仿,纳兰公子的又有何不可呢?本宫可没有荣嫔那样大的本事,连御前的人都能收买…”

  康熙在旁听了这话,只觉得心惊肉跳。他的妃嫔,这个生下他长子的女人,竟然已经把手伸到了乾清宫?魏喜是谁,那是乾清宫副总管,成日跟在皇帝屁股后面的!一想到魏喜可能会把自己的一言一行都汇报给荣嫔,玄烨就浑身不舒服,好像时时刻刻都被人盯着一样毛骨悚然!

  “魏珠!”康熙脸色铁青,咬着牙一字一字道:“你的好弟弟人呢?”

  魏珠连忙跑了过来跪地磕头:“皇上息怒,奴才已经差人去找了!”

  荣嫔心中一沉,忽然冒出一种不好的预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从来都没有派魏喜去过翊坤宫啊!她一心以为一个纳兰容若已经足够引容凰出来了,又何必多此一举假借皇上的名义?更重要的是,昭妃此举摆明了是要顺带除掉魏喜…想到这里,荣嫔忽然明白过来,容凰这是想剪除她的心腹!荣嫔已经失去了一个掌管情报的宫女诗棋,如今又要失去另一枚重要的棋子魏喜!

  她庞大的情报网一旦失去了这两个至关重要的人,很快就会沦为一盘散沙!而皇帝如果顺着魏喜追查下去的话,很有可能牵扯出一系列的线人来…这样她苦心经营了多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情报局就白费了,而且康熙和太皇太后还会就此对她生出间隙,永远提防着她!

  不,她绝不能容许这样的情况发生!荣嫔心念一动,已经对魏喜存了杀心,没想到正当这时,乾清宫的管事宫女云姝忽然快步而止,匆匆行礼道:“启禀皇上,找到魏喜了,奴婢已经吩咐将他五花大绑关了起来。”

  荣嫔闻言一瞬间就变了眼神,不过她毕竟是经过一些大风大浪的人,很快就平静下来。如果抓不到魏喜还好说,让他永远不再出现就是。可是魏喜一旦落到了皇帝手上,他的命就得暂时留下来了。魏喜跟着她很多年了,荣嫔有这个自信魏喜暂时不会出卖她。相反地,她现在还要想办法保住魏喜的命,若是他现在突然死了,以康熙的多疑,很有可能怀疑魏喜是被荣嫔灭口的…

  康熙点点头,赞赏道:“做得好,把他带上来!”

  荣嫔下意识地拿眼睛去扫容凰,企图在她脸上看到一点点慌张,可是她意外地发现容凰眼中除了委屈还是委屈,没有一点点慌乱的模样——这是怎么回事?如果魏喜被带上殿来对质,很有可能说出对昭妃不利的话来,难道说魏喜也被她收买了?

  这不可能,魏喜是她一手培养的,绝对没有可能背叛她…荣嫔脑中快速思考着,忽然抓住什么,连忙辩白道:“皇后娘娘,您口口声声说是臣妾的宫女把那张纸条送给您的,不知道那宫女何在?”她觉得那个宫女一定是被容凰收买了,如果从那个宫女下手,很有可能把容凰连带着拖下水!

  赫舍里本来以为今日处置荣嫔一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没想到她突然会向自己发难,脸色顿时就有些不好看:“怎么,荣嫔刚刚吵着要捉奸的时候还亲口承认了是你派人送来纸条的,现在又想否认?”

  荣嫔袖子里的手握得发白,她终于明白了——这一切都是昭妃设下的局,她自以为给容凰下了一个绝妙的圈套,却没有想到到头来自己才是被算计的那一个!

  当时在宴会上,如果荣嫔否认了自己的宫女给皇后送过纸条,那么昭妃就不会受到一点点伤害,倒霉的只有皇后一个人。如果她承认了,那么今日就是她陷害昭妃!

  荣嫔怎么做都是错,而昭妃怎么做都会毫发无损!

  荣嫔终于慌了,彻底慌了。她没有想到,自己前世一直不放在眼里的那个愚昧无知的钮祜禄氏竟然有了这样的心计!她太轻敌,太大意了…

  说过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荣嫔知道她已经不能反悔否认送纸条给皇后的事了。既然无法从那个宫女下手,她就必须想别的法子摆脱危机…她微微皱了眉,忽然意识到事情不对。按理说昭妃生性狡猾,不来也就罢了,那么纳兰容若跑到哪里去了?难道他当真对容凰这个未婚妻子毫无感情?

  像是为了回答荣嫔一般,云姝忽然上前一步,表情淡淡地道:“皇上,纳兰公子已经在乾清宫恭候您多时了,说是有事禀报。”

  康熙略一沉吟,今天发生在畅音阁里的毕竟是家事,叫容若搅合进来似乎不大妥当。可是容若是这件事情里的关键人物,如果不叫他来,就无法还原事情的真相。康熙权衡了一下,最终还是点点头宣了容若来畅音阁。

  正当这时,乾清宫的另一个大宫女云妍将被绑得严严实实的魏喜带了上来。荣嫔好像看见一丝希望似的,眼中散发出急切的光芒。魏喜是她的人,起码现在是不会背叛她的。既然如此,那么魏喜就可以替她作证,证明她是清白的,她根本就没对魏喜下过去翊坤宫这种命令!

  只要魏喜这里对不上,昭妃的计划就无法顺利实行!荣嫔想到这里,简直忍不住要大笑三声了!

  谁知就在这时,容凰突然凤眸微转,似笑非笑地看了荣嫔一眼。那眼神冰凉刺骨,明显不属于一个不到十六岁的少女。荣嫔猛地打了一个寒战,慌乱地避开了她的目光。

  不过荣嫔很快就镇定下来,因为她知道,一会儿跪地求饶的人就要换成这个愚蠢的钮祜禄氏了!昭妃伪造出康熙笔迹的字条原本是想要向玄烨证明皇后呈上的那张纸条是假的,可她搬出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只要魏喜打死都不承认他去过翊坤宫,那么昭妃的话就无法令人信服,在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情况下,荣嫔的罪名就无法成立!

  作者有话要说:我真的是个囧人啊,耳钉上的钻掉了,于是剩下的那个托不知道怎么进耳洞里去了,拔不粗来了。为了不带着根针过一辈子,我要去医院做个小手术…风萧萧兮易水寒,求祝福求虎摸求大胸给蹭啊啊啊啊啊啊

43无情

  事情如荣嫔所料,魏喜果然死活都不肯承认自己去过翊坤宫。事实上,他当时正要去荣嫔那里回禀自己在畅音阁的布置,刚好路过翊坤宫,就被翊坤宫相熟的大太监德安叫进去说了两句话。他是御前的人,人人都想要讨好巴结他,魏喜被德安几句话捧得飘飘然,一时大意了,就耽搁了一会儿功夫。可他连昭妃的面都没见着啊,怎么可能给她传什么纸条?

  赫舍里见魏喜不肯招认,一时间也有些急了。她已经临阵倒戈,如果今天定罪的不是荣嫔,那她可就里外不是人了!于是她板起了脸,沉怒道:“该死的奴才,竟然还敢嘴硬?给本宫拖出去狠狠地打!”

  “皇后娘娘!”荣嫔连忙挺起身子,微微皱着眉,一副瑟瑟发抖的可怜模样:“您这是要屈打成招么?臣妾不曾做过的事情,您怎么能逼着一个奴才承认呢?”

  赫舍里被她堵得一时语塞,荣嫔乘胜追击,做出十分痛心的样子来:“臣妾入宫三年,战战兢兢服侍皇后娘娘,娘娘您想想看,臣妾怎么会设计害您呢?”

  她字字如针,一下一下地扎进了赫舍里的心里。没错,这几年来别说宫嫔们,就是那些下人见了皇后失宠也对她退步三舍,只有这个荣嫔时不时地会来长春宫坐坐…难道今天的事真的是她错怪荣嫔了?

  赫舍里冷静下来之后,果然开始怀疑此事。荣嫔发现有戏,赶紧又添了一把火,情真意切地说:“娘娘,您可不要中了某些人的挑拨离间之计啊!”

  容凰冷眼瞧着荣嫔做戏,简直要笑出声来。好厉害的一张小嘴,竟然想凭三言两句就可以挽回局势?

  你做梦。

  容凰咬了咬唇,委委屈屈地看向玄烨:“皇上,魏喜是荣嫔的人,他自然不会这么轻易就承认了。荣嫔她这样指桑骂槐侮辱臣妾的名声,还叫臣妾如何在宫中立足?”

  玄烨此时明显是更相信容凰多一些,所以他点了点头,冷声吩咐道:“先拖下去杖责三十!”

  三十板子不轻不重,顶多打得人皮开肉绽,却不会伤及男子的性命。若是一般人被打得屁股开花肯定什么都招了,可是魏喜是荣嫔的心腹,荣嫔坚信他一定可以挺过去的!所以此刻她忽然放松下来,用一种看好戏的眼神看向容凰。

  没错,她今天的计划有了一些小的失误,可是昭妃同样也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只要魏喜打死不认,那么昭妃也逃不掉嫌疑!

  容凰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可是魏喜被拖下去之后,她不见一丝慌乱,反而眸光如水,深深地看向玄烨:“皇上,臣妾蒙受皇恩,深恐得罪了其他姐妹,时不时还会冒着冒犯皇上的危险劝您去别的妃嫔那里坐坐,尤其是养着大阿哥的荣嫔…可是她对臣妾没有一丝感激之情也就罢了,还设计出这样的毒计来陷害臣妾。臣妾真是…感到心寒。”

  玄烨听了这话深以为然,仔细想来的确如此,半年以来容凰深受恩宠,要说偷人也应该是那些不受宠的妃子才对,他天天陪在容凰身侧,她又怎么会寂寞到去与外姓男子幽会呢?若说骤然失宠的荣嫔红杏出墙反倒比较合理。

  他越来越相信是荣嫔嫉妒容凰得宠,想要陷害容凰了。只要外头的魏喜招认,荣嫔就可以定罪。

  玄烨连忙握住容凰的手,生怕她因为这件事跟自己生了间隙。容凰也不是个不识好歹的人,见康熙有意偏向他,便对玄烨回以一个感激的微笑。这个笑容十分苍白无力,容凰一向有痛经的毛病,这时候站得久了,不免有些摇摇欲坠。玄烨吓了一跳,赶忙伸手揽住了她,一脸心疼地说:“瞧瞧朕这记性,竟然忘了你还难受着!快点坐下说话!”

  容凰柔声道:“多谢皇上体恤。”说到这里,她忽然露出一种很奇怪的神情来,有些吞吞吐吐的样子。

  康熙离她最近,自然看得分明,不由问道:“容儿,你想说什么?”

  只见容凰猛然瞪大了眼睛,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皇上,臣妾今日不可能…不可能背着皇上偷人…臣妾有法子证明自己的清白了!”

  荣嫔心中一惊,她竖起耳朵,一双眼睛死死盯住容凰的脸,眼神锋利得好像要刺进容凰的身体。

  容凰看到荣嫔的神情故意微微瑟缩了一下,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哭腔:“皇上,臣妾来了月信,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与别的男子苟合?”

  因为容凰正与荣嫔对视着,所以荣嫔反应最快,脱口便道:“你说谎,你的信期根本就没到!”

  容凰咬着唇没有说话,康熙却已经反应过来,皱着眉说:“荣嫔,你怎么会知道昭妃的信期?”

  这在所有人看来都是很难理解的一件事情。很多女人连自己的信期都记不住,荣嫔怎么还会知道别人的信期?很明显荣嫔是派人打探过了的!

  她为什么要去打听?顺理成章地想下去,很明显,荣嫔这是想要害人!

  康熙短短的一句话沉沉如山般当头压下,仿佛扩大了无数倍,把荣嫔压得喘不过气来。她该怎么解释呢?说皇上只有在昭妃来了月信时才会去她的钟粹宫?不——这种理由,没人会相信的!

  她现在简直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掉!昭妃太狡猾了,太会钻空子了!

  “皇上,臣妾到底有没有来月信,这种事情很容易就能检查出来,臣妾何必要撒谎呢?倒是荣嫔,这样居心叵测地盯着臣妾,不就是想要策划这一场阴谋么?她一定没有想到,臣妾这个月的信期会突然提前…”其实她的例假早来了好几天根本不是偶然,而是她早早服下了候正开的催经药罢了。她前几次把康熙往荣嫔那里推,特意都挑了自己没办法侍寝的时候。这样几个月下来,荣嫔自然能掐算出她的信期了。

  荣嫔面如土色,正要开口辩解,云妍再次进屋通传:“皇上,纳兰公子到了。”

  玄烨点点头,容若随后便跟着宫人走入。他施施然行了个礼,举止间不见一丝慌乱:“奴才给皇上请安,各位娘娘吉祥。”

  玄烨抬手道:“免了。容若,你有话要对朕说?”容若名成德,字容若。玄烨此时仍然亲切地称呼他为容若,想来对他和容凰的疑心已经消去大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