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品级给所有宫人都赏了荷包之后,容凰轻轻打了个呵欠,略显慵懒地摆了摆手道:“本宫乏了,要小睡一会儿再去给两宫太后请安,你们都退下吧。”

  众人一时愣住了,竟然没有一个人告退。

  按理说新主子入宫,就算平素是个脾气软的,刚来的第一天总该恩威并济地教训他们一番啊?怎么这昭妃娘娘竟然什么都不说就让他们走了?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十分摸不着头脑。

  容凰见了不由掩唇浅笑,摇摇头道:“所谓‘日久见人心’,你们若有心效忠于本宫,本宫今儿什么都不说你们照样也会效忠。但若谁存了异心,早就一心向着外头了,本宫就算是把嘴皮子磨破了也无济于事。至于那些个摇摆不定的,本宫更是不需要,所以也就没必要在这儿费神劝服谁。至于本宫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究竟有怎样的手段,你们只需日后瞧着便是了。”

  她好像什么都没说,可是,也什么都说尽了。

  十几名宫人退下的时候,不少人已经汗湿了后背。心想着这位钮祜禄格格果然不是个软脾气的,她虽然没有发火,没有撂狠话,可是她就那么轻轻柔柔地说了几句话,就好像把软钉子一颗颗地扎进了每个人的心里,怎么都拔不出来。

  而且,那是扎在心口上的钉子,他们也不敢拔。

  打发走了这群下人,容凰果真悠悠然地进里屋睡了一会儿。等她养足了精神,这才重新上妆打扮,换了身妃位的旗装去给两宫太后请安。

  后宫规矩,嫔以上的妃嫔出行就可以乘坐轿辇了。可是现在刚刚入了秋,天气正凉爽,容凰不愿意受轿子的颠簸和束缚,便拉了茹兰和瑞兰两人慢悠悠地走着。反正容凰也不着急,一路上就和她们聊起天来。

  茹兰这几年呆在容凰身边已经沉稳了不少,但心里头还是藏不住事儿,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今儿主子和懿嫔同天入宫,也不知皇上会传召谁呢!”容凰和瑞兰还没接话,她便笑嘻嘻地自顾说道:“要我说肯定是主子您了,主子不但位份比懿嫔高,样貌也…”

  几乎是在听到这话的一瞬间,瑞兰就想出声阻止。这,这也太不妥了吧,竟然在宫中这样随意说话!她本想提醒茹兰一番,但念在主子还没说话,瑞兰也不敢多言,就等着容凰出言训斥茹兰。没想到等来等去,反而见容凰微微抬起下巴,满是不屑地说:“我才不管皇上传召谁。”

  瑞兰又是一呆。这位主子可真是不按常理出牌啊!

  康熙七年,后宫刚刚推出了把妃子扒光让太监抬去西暖阁的规矩。容凰心里很是抵触这个,忍不住微微皱了眉:“就算他传我去侍寝,我也是要推脱着不去的。”

  此话一出,连一向稳重的瑞兰都忍不住奇了:“宫里上至皇后下至庶妃,没有一个不盼望着皇上的宠幸,怎么娘娘您…”

  “他若喜欢我,到我宫里来就是了,何必…”何必让她和别的女人共用一张龙床?容凰没有把话说完,因为有些事就算是对心腹也是不能讲的。就像侍寝这件事,容凰自认为自己不算是一个特别矫情的穿越女,可以咬咬牙把康熙当成一根公用黄瓜对待。可是她还是不喜欢西暖阁那张躺过无数女人的床。但,也仅仅是不喜欢罢了。如果到了没办法的时候,她还是会顺从地躺上去。

  不过现在还没那个必要。以她的身份进宫为妃本来就是委屈了,现在皇帝心中对她有愧,她就应该好好利用这份愧疚,把自己的架子端起来才行。不然一进宫来就三从四德的,皇帝图几天新鲜也就腻了她了。

  想明这一点的容凰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她一定得好好调/教调/教这位小皇帝才行。

  翊坤宫距离慈宁宫不远,没多久也就到了。容凰差了宫人通传后,不过片刻功夫便有人亲自出来请她。不是别人,正是孝庄最得力的心腹苏麻喇姑。容凰微微怔了一下,按理来说没必要让苏麻喇姑亲自出来啊?一个管事宫女绫罗迎接她也就够格了。

  她正疑惑着,只见苏麻喇姑眉头微挑,略显着急地说:“昭主子快请进吧,太后娘娘也在里面儿呢。”

  太后也在?容凰有些高兴。这倒是省了她的事,不用再跑一趟太后那里了。

  谁知苏麻喇姑又添了句:“懿嫔娘娘出事了。”

蹊跷

  容凰闻言心中咯噔一下,不知道为什么竟隐隐有些发慌。懿嫔出事了?在进宫的第一天?这…这荣嫔出手也太快了些吧?

  事有蹊跷。容凰脑子里现在只剩下这四个大字。

  进了慈宁宫,容凰更加觉得气氛诡异。偌大的宫殿里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见,孝庄沉着脸坐在暖炕上,看着宫女给太后穿戴披风。

  她没有多想,福身行礼道:“臣妾给太皇太后请安,给太后娘娘请安。”

  孝庄一愣,见着是容凰,面上这才松动了些,带了点暖意:“是昭妃啊?快起来。”她挤出个淡淡的笑来,脸部表情生动了不少:“不是说了让你今儿好好歇着么?天儿凉,何必平白跑这么一趟。”

  容凰见孝庄有意和自己套近乎,当然不会不给她这个面子,也是笑吟吟地开口:“礼不可废,臣妾不敢仗着有太皇太后撑腰就忘了规矩。”

  “呦,这小嘴儿厉害着呢,哀家何时说过要给你撑腰了?”孝庄这下才是真的笑了:“这下子好了,哀家以后不给你撑腰都不行了!”

  容凰装作不好意思地微微低了头,从而避开孝庄探究的目光,藏住自己眼底的冷笑。孝庄不愧是孝庄,果真是演技高超。别说给她撑腰,这位足智多谋的太皇太后只要别再打她两个老爹的主意,容凰就心满意足了。

  太后看着孝庄不再板着脸,也是松了口气:“皇额娘别急,好生在宫里养着,儿臣去承乾宫看看就是了。”

  容凰似不经意地扫了苏麻喇姑一眼,见她面无表情,便知道苏麻喇姑是不想暴露她刚刚提点过容凰的事。容凰顺着她的心意,索性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一派天真地仰起头看向太后:“皇额娘您去承乾宫做什么?看懿嫔妹妹么?”

  按照规矩,妃位以上的妃子就可以叫太后皇额娘,也可以在乾清宫留宿到天明。容凰这一声皇额娘叫得很是顺口,太后愣了一下,心里顿时泛起淡淡的暖意。她不得先帝宠爱,终生无子,好在皇帝孝顺叫她一声皇额娘。宫里没有妃以上的后妃,皇后又很少露面,太后冷不丁听得容凰这么一叫,对她更是喜欢,说话时也不自觉地带着十足的温柔:“是,懿嫔那里出了点意外,不知怎的竟然落水了。”

  容凰一呆,情不自禁地重复道:“落水?”怎么又是落水?不会又是柳青干的吧?

  她满腹狐疑却没人可问,正当这时孝庄突然说话了:“容丫头跟着去瞧瞧吧。皇后身子不好,后宫里的事儿一直让我们娘儿俩撑着也不是个事儿。如今你进宫了,也该学着点打理后宫的事。”

  太后附和地点了点头,容凰一时说什么也不是,只得屈身行了个礼,和太后一起告退出来。容凰没传轿辇,太后体恤,就叫她一道乘凤辇前去。容凰推脱一番,执意不肯与太后同轿。太后无奈,只得依了她去。心中却对容凰多了一丝爱怜——这孩子如何坐不得凤辇?论理,她本来就该是皇后啊!

  殊不知容凰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让太后疼惜她,护着她,容凰将来在宫中行事才更方便。要知道太后虽然性格不是十分张扬,但她手中握着凤印,容凰若想要执掌后宫,必须先过了太后这一关。

  反正承乾宫也不远,她很乐意用这几步路装可怜。

  谁知——竟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皇帝的龙辇不知怎的到了这里。容凰一愣,就听身后的景怡解释道:“皇上应该是来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请安的。”

  容凰点点头,转身迎了上去。既然遇见了,就没有再躲开的道理。既然注定了要和这个男人纠缠好长一段时间,那么与其避而不见,不如迎面直上,给自己博取机会。

  “臣妾翊坤宫钮祜禄氏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她盈盈福身,微微低着头,露出一段白皙柔美的侧颈。康熙乍见美人不由心中一动,知道是她,更是大喜过望,连忙亲自扶起容凰,拉着她的手臂就不肯松:“容儿,你终于进宫了!朕的小凤凰!”他笑得很开心,五官都有些聚拢,这可并不影响容凰对他的打量。

  阔别三年,皇帝不仅个子长高了,眉目也长开了些,愈发得清秀了。只是不知为何,显得有些瘦弱,显然他过得并不是很好。或许是母性泛滥,容凰心中竟是一软。不过这种情绪很快就被她自己亲手掐死了——不可以对皇帝动情,哪怕不是爱情,是心软也不可以!

  自古皇帝都是渣,皇帝都是渣,都是渣…容凰把这句话在心里重复了无数遍,这才抬起头对玄烨露出一个浅淡却温暖的笑容:“是,臣妾进宫了。”

  她不能表现出太高兴的样子来,一是为了矜持,二是因为她一会儿要告诉皇帝懿嫔落水的事儿,要是她这当口开心地笑了,以皇帝的性格难免会多想。

  可她也不能太过冷淡,毕竟两人多年不见,皇帝显得很是高兴她却太淡漠的话,岂不是让皇帝觉得自讨没趣?只有拿捏住分寸,让康熙觉得她见到他心里也很高兴,只是一时有些害羞,这样才算过了这一关。

  “朕正想着给皇玛嬷、皇额娘请完安就去看你!”玄烨突然握住她的手,满含期待地说:“我们一起去给皇玛嬷请安吧?然后去你宫里用膳。”

  “皇上…”容凰象征性地轻轻挣了挣,声音有些发紧:“懿嫔妹妹落水了,皇玛嬷叫臣妾和皇额娘过去看看呢!”

  容凰知道,要是换做别的妃子玄烨可能就不理不睬了,可是懿嫔是皇上的亲表妹,玄烨不可能对她没一点在乎。就算没有爱情,也肯定视她与他人不同。

  她故意表现出对懿嫔的重视,也是为了迎合康熙的心意,让他觉得二人心意相通。果然,玄烨听了这话握着她的手下意识地一紧,沉声道:“静霖落水了?快,朕和你一同过去。”说罢便不由分说地拉着容凰上了龙辇。

  好吧,她推脱了半天没去坐凤辇,到头来却是上了更为尊贵的龙辇么?可是容凰这一次没有再拒绝,也没办法再拒绝。一是因为皇帝兴冲冲的根本听不进去她讲规矩之类的大道理;二是因为和皇帝讲了这么长时间话,她要是再步行过去就来不及了;三是因为能乘坐龙辇的妃嫔如今就她一个,这事儿肯定传得飞快。今天是她第一天进宫,只要让众人看到皇帝对她的重视,那么接下来的日子就算她什么都不说什么也不做,底下人也万万不敢轻视了她去。

  进宫之前容凰一直在想,自己应该扮演一个怎样的角色呢?是像赫舍里那样温文尔雅的大家闺秀,还是马佳氏那样天真烂漫的小家碧玉?或者学学惠贵人那种口无遮拦、大大咧咧的直爽性子?或是佟静霖的沉稳,宜贵人的娇憨?

  …

  不要,她谁都不要学。

  容凰不是演员,她只是个普通的人。虽然有一点小聪明,但她自认为没有大智慧。如果一辈子都要扮演计划中的那个角色,那她恐怕做不到。而且就算做得到,带着面具生活也太累了。

  她只想做她自己。她不要想着如何带着面具活下去,而是思索如何才能让真实的自己更适应这个后宫,在宫里过得更好。

  人的一切行为,最终目的都不过是让自己更舒坦罢了。就算如今她是被迫入局,不管结果如何,起码过程也要让自己舒心。

  她脑中这般思量的时候,轿辇已经不知不觉到了承乾宫。这承乾宫相传是前朝两位皇后住过的地方,距离皇帝所居的乾清宫最近。如此看来,佟氏虽然只封了个嫔,但她有“懿”字封号和承乾宫,皇家也不算薄了她。

  帝妃二人并肩进殿,皇太后果然已经到了,此时正坐在床头不远处和太医说话。见玄烨与容凰来了,便跪下行礼道:“微臣候正给皇上请安,给昭妃娘娘请安!”

  容凰心中一动,原来这就是阿玛安排给她的心腹太医候正。倒是奇怪了,懿嫔病了,为什么不请他们佟氏的人?难道他们发觉卢太医受容凰控制了?容凰心生疑窦,一时越想越心惊,只得暂时收住思绪看向懿嫔。

  和三年前相比,佟静霖出落得更加美丽了。但她此时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失去血色,好像风中娇弱的花朵,随时都会凌风而去。

  “免了吧。”康熙见了表妹这幅模样,显然有些着急:“懿嫔怎么样了?”

  候正起身,面上微微露出踌躇之色,看起来有些犯难:“懿嫔娘娘虽不慎落水,但好在发现及时,并无大碍,至多得一场风寒,受了点惊吓。本来只是几副方子的事,谁知…”说到这里,候正忽然沉吟起来。康熙面露不悦之色,催促道:“谁知怎么了?”

  “谁知微臣给娘娘把脉时发现,娘娘厥气客于五脏六腑,则卫气独行于外,行于阳,不得入于阴。行于阳则阳气盛,阳气盛则阳跷陷,不得入于阴,阴虚,故…不瞑。”

  康熙博闻强识,也看过不少医术,听他这么一说心里就有些发毛,皱着眉厉声道:“你说这些阴阴阳阳地做什么?给朕说结果就是!”

  候正擦擦汗,似不经意地瞟了容凰一眼,如实答道:“懿嫔娘娘体内阴阳失和,得的是心悸之症。恐怕…很难孕育子嗣了。”

  此言一出,不但是皇帝太后大吃一惊,就连容凰都险些惊得跳了起来。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疑团

  佟氏不仅仅是落水这么简单,她还得了心悸病!在现代,这或许只是一般的心脏病,可是在古代,心悸病可是会随时要了人命的…

  得了这么严重的病症,佟氏之前不可能一点儿都不知道啊?可是之前他们从没有听说过懿嫔有心悸这个毛病。否则佟氏入宫的可能性就很小了,毕竟得了心悸的女子几乎不能行房事,更别提生育子嗣。

  难道佟家欺君,故意说懿嫔身体康健,想要蒙混着把她送进宫来?结果没想到懿嫔“不慎”落水,让太医诊断出了心悸病?

  一旦真是这样,佟氏可就犯了欺君的大罪了。把懿嫔打入冷宫,那都是往轻了发落。要是往重了去…后果不堪设想。

  容凰偷偷瞄了康熙一眼,他倒是还算冷静,只是脸色不大好看:“给朕说清楚了,懿嫔怎么会有心悸病?选秀的时候,懿嫔她可还是好好的。”言下之意,他已经有些怀疑佟家了。

  他要是不怀疑还好,这么一怀疑,容凰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不,不是有些不对劲,是十分不对劲才对。

  如果佟家真的胆大包天欺瞒圣上,那么他们一定会做好万全的准备才对。比如说给懿嫔诊脉的太医人选,绝对不该是她钮祜禄氏的候正,而应该是佟家的心腹卢凌。那样才能保住懿嫔有病这个秘密不是么?

  这样只能说明一点,佟家,包括懿嫔自己在内,之前都不知道她得了心悸病。或许还有一个可能,就是——懿嫔根本没有病。

  是候正在撒谎!

  可是他为什么要撒谎呢?阿玛曾经保证过,候正绝对不会背叛他们家族。所以候正撒谎的话,肯定有什么理由。而且这个理由应该和容凰有关,否则他刚才不会瞟了容凰一眼。

  但…这也说不通啊?如果候正是在为容凰办事,可是她什么都不知道呀!哪有这么为主子效劳的奴才?

  容凰刚刚想到这里,忽听伺候懿嫔的宫女秀兰在那边叫道:“懿主子醒了!”

  众人连忙围了上去,只见懿嫔轻轻眨了眨眼睛,像蚊子一样小声唤了一句:“表哥。”她一向知礼,此时却没有站起来行礼,想必已经乏力到了极点。

  一句“表哥”让康熙心中一滞,这个女子可是他的表妹,他的亲人啊!他的表妹怎么会骗他呢?此事一定是个误会。

  “静霖,你告诉表哥,以前在家中可得过什么大病么?”玄烨握住她的手,声音温柔得近乎哄骗。

  佟静霖一愣,眼珠一转就看到了康熙身后表情各异的太后、容凰还有候太医。她沉默了一瞬,眼中忽然露出惊恐的神情:“表哥,我,我怎么了?”

  容凰心中一突。刚才佟静霖分明是思考了一下才做出害怕的样子来的,那么就是说…她之前就知道自己有病!

  乱了,全乱了…

  康熙见懿嫔惊慌,连忙拍了拍她的手示意懿嫔稍安勿躁,然后叹了口气,抬起头看向候正:“说说吧,懿嫔这病是怎么回事?是…什么时候得的?”

  候正眉头微皱,不假思索地答道:“心悸之症,与懿主子平素体质虚弱有关。体质不强,则心血不足。而且娘娘忧思过度,劳伤心脾,使心神不能自主。娘娘刚刚进宫,想必十分劳倦,肾阴亏虚,水火不济,虚火妄动,上扰心神而致病。”

  这么说来,倒是懿嫔自己的心病了?可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按照候正这个说法…也有些说不通呀。

  康熙正要询问,只听候正继续道:“不过这些都不足以诱发娘娘病发。依微臣看,恐怕是娘娘此次落水受惊,情志所伤、汗出受邪,才会导致病情突重。之前宫中太医为入选秀女诊平安的时候,应该只是以为懿主子身体虚弱,并无大碍。”

  容凰仔细一想,这样似乎就说得通了。按照候正的说法就是:佟静霖本来就身体虚弱,入宫的时候大家都没当回事,没想到这回落水引出了心悸这个毛病。于是说,佟家没有欺君,这事儿谁都不怪,只怪懿嫔“不小心”落了水。

  懿嫔瞳仁一紧,握住康熙的手不自觉地用了几分力气:“皇上,太医说我,我…得了心悸?”

  康熙见她这副模样,不免有几分不大好受,安抚一般地温声劝道:“你放心,只管好生养着,一定会没事的。”

  容凰感到有点可笑,听康熙这声音,他不是把懿嫔当傻子就是当成了两三岁的小孩儿。

  懿嫔自然不信,这时候也不说话了,只是默默地在那里流眼泪。康熙见了,也不由地有几分心疼,顾不得容凰还在此处便轻轻地给懿嫔擦眼泪。

  容凰倒不觉得嫉妒什么的,她只是觉得自己应该说句话,做点什么,可是一时间却想不到。眼角余光突然扫到太后脸色不对,容凰灵光一动,适时地上前道:“懿嫔妹妹,你到底是怎么落的水?”

  康熙得了容凰提醒,也发觉了此事蹊跷:“懿嫔才刚刚进宫,好端端的去浮碧湖去做什么?”

  懿嫔一怔,突然就止住了眼泪。她抬起头看向容凰,眼中好像充斥着千言万语,又好像什么都没有说。她就那样静静地看了容凰一会儿,忽然一字一顿地说:“是荣嫔约我去的。”

  “荣嫔?”康熙皱了皱眉,刚想说话,却被一直沉默不语的太后打断了:“皇帝!”太后站了起来,突然深深叹了口气,沉声道:“后宫之事,皇上不必费神了。此事…就交给哀家来查。现在最要紧的是懿嫔的身子。”

  康熙点点头,并没有反对:“皇额娘说的是。”他又叫住候正:“懿嫔这病该怎么治?”

  候正见皇帝叫到自己,连忙躬身道:“当务之急是调节情志,防止喜怒等七情过极。娘娘要注意休息,少…房事。”

  懿嫔闻言脸色微红,康熙倒是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朕知道了,你下去开方子吧。”说罢又对懿嫔低声道:“你且好生歇着,朕还有事,明儿再来瞧你。”

  见懿嫔乖巧地点了点头,玄烨便拉着容凰跟太后告退,二人仍是并肩走出承乾宫。到了门口,玄烨自然而然地就要上轿,都快坐下了才发现容凰还站在那里没有动弹。他动作一定,回过身道:“小凤凰,来呀?”

  容凰微微退后一步,奇怪道:“皇上不是还有事?臣妾不敢叨扰。”

  玄烨听了这话却是笑了:“朕的有事不就是你?快上来,朕可饿坏了。”

  他刚刚在承乾宫里一直板着脸,冷不丁这么一笑,竟是说不出的温和耀眼。容凰不敢多看,依言上了龙辇,二人便往翊坤宫去了。

  翊坤宫也不远,很快便到了地方。容凰搭着茹兰的手下了轿子,刚往院里走了没几步,忽然就听一个名叫禾儿的小宫女兴奋地叫道:“主子大喜,魏公公刚才过来传旨,说是皇上今儿个翻了主子的牌子呢!”

  容凰一怔,顿时脸上一红,轻声斥道:“住嘴!”这内务府分给她一神马丫头啊,怎么这么冒失?回头可得让瑞兰好生调/教她一番。

  禾儿被她骂懵了,仔细一看,原来竟是皇上也在主子身边,难怪主子要发火了!她连忙自扇了一个耳刮子,灰不溜秋地退下了。

  玄烨见她那狼狈模样,忍不住侧身笑话容凰:“原来我们小凤凰这么盼着朕的宠幸?”

  其实容凰脸红倒不是因为害羞,而是想到自己要被这个小弟弟轻薄…唔,好吧,虽然现在这个小弟弟是她名正言顺的丈夫,可他还是个小弟弟啊。还是三年前的那个问题,他…发育好了么?也没机会验货呀。

  不过都能生出儿子来了,应该没什么问题的吧?容凰轻咳一声,装做不好意思地说:“我才没有!”

  “没有?”康熙挑眉,竟然立即转过身去。“那朕走了。”

  “哎,别…”容凰下意识地伸手拉住他的衣袖,康熙好像没有发觉似的,仍然自顾向前走着。容凰本能地更加用力,没想到他竟然顺势往后退了两步,一把将容凰搂在怀里。

  容凰吓了一跳,连忙推了他一把:“皇上不是饿了么?”

  玄烨突然把她打横抱了起来,满是笑意地道:“嗯,饿了,所以先吃你…”

侍寝

  此时正是日落时分,天色刚刚擦黑。容凰猛地被康熙抱起,不由揽住了他的脖子惊呼一声:“皇上!还没…没入夜呢。”她心里有事儿,这会子根本没心情和康熙做/爱做的事。

  今日发生在懿嫔身上的事情着实奇怪。若说佟静霖落水这事儿是荣嫔干的吧,以荣嫔的智商不可能亲自约懿嫔去御花园。这看起来倒像是有人故意栽赃荣嫔。若说不是荣嫔干的吧…会是谁在懿嫔进宫第一天就迫不及待地对她下手?

  还有懿嫔看她时古怪的眼神,还有太医的人选问题,还有太后,太后她为什么会打断皇帝对荣嫔的猜疑,莫不是她想帮荣嫔?

  …

  太多太多的疑惑了。容凰很想静下心来好好推敲一番,可是玄烨根本就不给她这个机会。

  “入夜?为什么要等入夜?”玄烨低下头,在她脸上轻轻啄了一口。“朕的小凤凰,希望入夜之后做什么呢?”

  容凰一呆,心想:这孩子真够不要脸的…

  她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是娇嗔道:“皇上,你,你欺负我!”

  说话的功夫,容凰已经被玄烨抱到了床上。她心中一紧,连忙抓住玄烨胡乱扒她衣服的手,低低地说:“皇上,臣妾还没沐浴呢。”

  其实在她去慈宁宫请安前刚刚沐浴过,她现在是想提醒玄烨他还没洗澡。容凰不敢直接说“老娘嫌你JJ脏”,只好用这种委婉的方式提醒他。

  谁知玄烨听了却是笑了:“朕知道,已经让魏珠他们抬热水去了。”

  “啊?”皇帝什么时候吩咐的,她怎么不知道?容凰疑惑地向周围看去,只见近前伺候的宫人们不知道什么时候都消失了,倒是不远处的纱帘后隐隐约约有人影走动,想来是在打洗澡水。

  容凰一怔,忍不住又在心中默默吐槽:好吧,可以洗完澡再做固然是件好事,不过皇上…有这么多人在那儿瞅着呢,你也好意思压在我身上?

  真是重口味啊。

  “朕只是想先帮你脱掉衣物再去沐浴,没有什么旁的想法,真的。”玄烨用一种很纯洁的眼神看向她,看起来竟然有些可怜兮兮的:“你把朕想成什么人了?”

  容凰简直想一口老血喷出来啊有木有!这孩子,现在是在跟她卖萌?

  她忍,她继续忍…“皇上恕罪,是臣妾想多了。”

  要说起来这皇帝对懿嫔还真是没多少感情,她那儿刚出了事,他就有心情来翊坤宫里宣淫。容凰暗暗发誓,她虽然不要皇帝的盛宠,但希望有一天能够让皇帝不在她出事的当天就去宠幸别的女人…

  热水打好之后,玄烨仍旧是亲自抱起容凰走到浴桶边,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她抱了进去。容凰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听玄烨跟个大爷似的命令道:“给朕宽衣。”

  她怔了一下,确认了周围没有旁人之后才意识到玄烨是在同她说话。虽然心里不大情愿,但她还是慢慢地从浴桶里站了起来给玄烨宽衣解带。

  因为没有经验,她解得极慢,而且十分认真。她的目光好像钉子一样牢牢地锁定在康熙的衣服上,好像这样就可以不去看眼前少年渐渐裸/露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