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说完,就听“咚”的一声,却是傅秋宁不动声色的将茶杯在桌子上不轻不重的一顿。胖妇人瑟缩了一下,顿时不敢再说话了。

第二百六十三章:安心

傅秋宁这才抬眼,目光在几位面色不定的女眷身上看了一眼,最后定在胖妇人身上,腮上微微露出一抹冷笑,沉声道:“李姐姐想说什么?你便是这样一个急性子,想做什么事情,别说后果了,连头尾都不肯略顾一顾。难道当日回去时,韩大人没和你好好分说过?如今还是这么听风就是雨的,自己慌神儿不说,没的还搅得人心不稳。”

被叫做李姐姐的胖妇人伸长了脖子,似乎想要高声反驳,但是对上傅秋宁冷厉的视线,不由得就把脖子一缩,那些话也自然都缩回了肚子里。

傅秋宁这才沉声道:“大家担心什么?白姐姐刚才说了,倭寇进城是五年前的事情。如今这泉州,哪里还能看到当日的凄惨萧条?照样是锦绣繁华。我和我们爷来到这地方的时候,他就说过,泉州靠海,因此经济十分繁荣。照理说,这样的地儿,当日那些倭寇的收获也不会少了。怎么却在那之后,整整五年也没见他们的影儿?还不是因为经过了那一次事,这城防加强了许多,圣上也关心着这个地方,所以没有人敢投机取巧消极抗倭,让那倭寇连续数年无法可施,这才得了五年的安定吗?若是能在这肥肉上咬下一口,你以为那些倭寇们会放过?做梦去吧。定然是之后再想着打劫的时候,不但没吃上肉,满口牙还崩掉了。这才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如今城防还在,百姓们纵谨慎一些,也未尝不可。只是咱们身为官眷,若是慌了神儿,岂不是让这城里人心不稳?这若是在军中,便该腰斩车裂的。”

说到腰斩车裂的时候,傅秋宁再次看向那胖妇人,果然见她吓得用手捂住嘴巴。她微微一笑,伸手重新拿起茶杯啜了一口,才接着悠悠道:“更何况,你们怕什么?现如今城外追拿倭寇的各卫所官军,怕不下万人。那些倭寇还不知道有多少在这陆地上身首异处,能不能摸到泉州城的大门都是两说,咱们若就开始胆怯慌神,这岂不是笑话一样?”

听了她这一番话,几个女眷都纷纷点头,也松了一大口气。傅秋宁为了稳定人心,便命厨房整治宴席,对众人笑道:“前几日本来就要留姐姐们用一餐饭,偏圣旨下来了,我和我们爷都忙着接旨,倒是怠慢了姐姐们。如今恰好你们来得齐全,厨房里还有些野味,我让人整治了,咱们就在我这住处用一餐吧。说起来不成体统,留人饮宴怎能如此随意?但只是我和我们爷从京城远道而来,这会儿又是非常时期,倒不能讲究这么些了。”

众人连忙站起身来,纷纷谦虚感谢了一番,傅秋宁就与她们说些闲话,忽见秋玉从屏风后转出来,走到她身前小声道:“奴婢刚刚从后廊上过来,看见好像是轩少爷在门后坐着,看见奴婢,他就站起身一溜烟走了。”

傅秋宁轻轻点了点头,淡然道:“知道了,不必去理他。”说完面上又堆起笑容,和众人一起说笑起来。

且说金振轩,闷闷不乐回到江婉莹的房间里,只见她正在绣着一件肚兜,抬头看见儿子回来,她便笑道:“哟,轩哥儿回来了,如何?这几日和你姐姐在宁二奶奶那里住得好吗?今儿早上又回来做什么,我看你们两个挺乐不思蜀了的。”

金振轩看了她一眼,眼中的痛苦一闪而逝,接着便恢复一贯的淡然情绪,轻声道:“娘亲何必这样冷嘲热讽?大娘再好,终归不是我们的亲娘。在我和姐姐心里,始终是认娘亲的。怎么如今我和姐姐在别人处睡了几晚,你不说担忧,反而这样阴阳怪气的说话?姐姐若听见了,可不是越发不肯回来了吗?”

江婉莹心中一凛,再看向儿子的目光便有些呆滞,接着也不知道是想起什么,她眼中便滚下泪来,拉过了金振轩,摸了摸他稚嫩的小脸,好半晌,方叹了口气道:“难为你这样小小年纪,看事情却比娘亲还强。你说的对,娘亲只因为这些日子心情不好,让那傅氏挤兑的狠了,才对你兄妹发脾气。如今你爹是彻底不要咱们了,他的心全去了傅氏那里,秋霞走了,你说,这屋里哪还有个贴心人?娘亲心里苦,不冲着你们姐弟两个发火,又要冲着谁?”

金振轩叹了口气,想了想又道:“娘,那你让我和姐姐将两只奶猫抱过来养吧,姐姐很喜欢她的猫,爹爹还有些怕猫呢,可大娘不也是养了吗?所以娘也别怕爹爹就因为奶猫不肯过来,其实没什么的。”

江婉莹眼中厉色一闪,她倒不是怕猫,只不过对猫这种动物讨厌至极。嫌弃它们性子野,又不是十分温顺,还动不动跑出去,回来就在床上桌上乱蹦,弄得到处是脚印。因着这些原因,她是断断不能容忍两个孩子养这种东西。只不过转念一想,儿子女儿是自己亲生的,难道要因为两只猫推去傅秋宁那边?那个女人心机深沉,又惯于笼络人心,不消别的,当日金振翼金绣楠兄妹两个,可是娘亲都被撵去了庄子上的,对傅秋宁的恨能少了吗?可这才多长时间,就都唯她命是从,自己的这两个孩子过去,怕也会被对方给降服了。

因想到这里,便对金振轩笑道:“既这么说,也罢了,天下总是当爹娘的心软,争也争不过你们。为的是什么?还不是因为爹娘将孩子放在心尖儿上,可儿女并不把爹娘放在心里吗?好了好了,你就回去和你姐姐说,便把那两只小猫抱回来养吧。多大点子事,就给我摆这样的阵势,难道不知我是最厌烦那个傅氏的吗?”

金振轩到底还是小,听见母亲这样说,登时高兴起来,在母亲怀里着实说了几句赔罪的话,然后就跑出去叫金绣贞回来,只是心里却不知不觉间升起一丝疑惑担忧,只他却哪里能注意到,很快的,这丝疑虑担忧就被抛到脑后去了。

如此转眼间就是半个月过去,金凤举却始终没回来,幸亏每天往来都有军报,傅秋宁遣小厮打听明白了,知道丈夫还算平安。她虽每日里都提着心,却也知道这种事情上是没什么儿女情长可讲的,所要顾及的,就只有家国天下四字。

此时城中百姓都已经知道倭寇进犯,屠了两个村子。金凤举大怒之下,命各防倭卫所全力追击,他自己也带着一大队人穿梭在沿海各处,寻找那些倭寇的踪影,一旦发现,必然血战到底,绝不退缩。因着这股士气,这次倭寇虽然集结在一起大规模登岸,反而还不如往年那般能讨到不少便宜。上岸三天,倒是白白丢下了上千具尸体,剩余的倭寇狼狈的东躲西窜,打了几次遭遇战后,又损耗了将近一半。于是最后剩下的这些人,即使没有抢到什么物资,也迫不及待的想要重新退回海上了。

可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因为痛恨倭寇的凶残,金凤举以抗倭总指挥的名义调动了福建沿海共三万多兵力,一部分用来追击倭寇,另一部分则用来严防海岸线,便是算准了这些家伙走投无路之下,定然会打着重新退回海里的主意。

这样一来,倭寇们就算是被夹死在这片狭长的海岸线了,就算有几只漏网之鱼划着小舢板打算逃到对面的海岛上去,往往一场大风,也就是个船毁人亡的命。因此剩下的倭寇也红了眼睛,俗语说垂死挣扎,几次遭遇战都是空前惨烈,若不是此次金凤举下了严令,又亲自带人打了几次战斗,每一次都身先士卒,只怕这些对倭寇已经有了心理阴影的抗倭官兵们此时已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那些落水狗下海了。

这些都是外面战场上的事情,傅秋宁在内宅里,除了小厮打听回来的消息,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好在战报上的情况一天好似一天,金凤举也始终平安无事,这才让她稍稍放下心来。

因为金凤举不在府中,所以原本说好要给孩子们请的西席也就一直搁着。平日闲来无事,不过是傅秋宁看看几个孩子的功课,有时候和他们讨论几句。也直到这时候,几个小家伙才知道,这位大娘可不仅仅是只会唱黄梅戏而已,她的才华也是很令人尊重的。

恰好这一日乃是乞巧节,民间习俗,这一天姑娘们都是要拜月许愿,以期待自己未来能够心灵手巧,得到丈夫和公婆的喜爱。

那些小奶猫养了这么些日子,一个个也睁眼了,动不动便在床上地上歪歪扭扭的走着,十分的憨态可掬。而那只瘦骨嶙峋的老猫,也在这大半个月的时间里变的珠圆玉润,虽然距离肥滚滚肉呼呼这种体型还是有一定差距,但看上去已经是漂亮多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毒杀

“剪枫,你说咱们这只老猫,到底是个什么品种呢?”

反正也没什么事情做,傅秋宁就坐在榻上,摇着一把团扇,一边抚摸着蜷缩在自己身边的老猫的滑顺猫毛,一边随口问了一句。

“这奴婢哪里能知道呢?奴婢从前也见过许多猫,却还没见过体型这样巨大的,倒是有些像老人们嘴里说的山狸,只是山狸性情凶狠,怎么可能让咱们当家猫养着?”剪枫随口答复着,一边绣着手里那个荷包。

山狸这种东西傅秋宁也是听说过的,又被称作豹猫,不过这只大狸猫身上的花纹不对,就算是山狸,也不是豹猫那一类的。如果说体型,它倒是比普通猫大不少,很符合自己脑中对山狸的认知。因便慢慢道:“嗯,别说,你这猜想倒是有几分靠谱,山狸能抓捕野鸡和松鼠,捕一只花尾巴喜鹊不算什么。若是别的猫,能抓住喜鹊就很不容易了,断断不舍得送出去。”

剪枫听见她这样说,便忍不住笑道:“瞧奶奶说的,倒像您也是猫似的,竟把这个都分析出来了。”一语未完,忽听院中一声尖叫,她不由吓了一跳,忙站起身道:“这听着像是二姑娘的声音,怎么了这是?”

傅秋宁也坐起来,与此同时,在她身边睡着的大狸猫也被惊醒,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它动作敏捷的“嗖”一下就跳到地上,接着一溜烟奔了出去,而傅秋宁和剪枫等也忙出了门,只见廊下各间房里的人都出来了,纷纷互相看着问询着。而此时,从江婉莹的房间里已经传出了嚎啕大哭声,很显然,那是金绣贞的声音。

傅秋宁看了剪枫一眼,论理江婉莹房里的事情她是不想管的,然而动静闹这么大,自己说什么都要去看一看。因便和剪枫一起往对方房间而去,其他人也都跟在她后面。

刚走到门口,就见一个小丫鬟走了出来,面色不善道:“我们二奶奶说了,没什么事儿,大家不要一惊一乍的,不过是小孩子家,有些不顺心的事儿便哭了。”话音刚落,就见一条黑影猛然从房间里蹿出来,竟一下子就撞在那小丫鬟的后背,险些把她撞倒在地。

小丫鬟一声惊叫,回过头看清了撞自己的东西,脸色便是一白,接着就恼怒道:“什么时候畜生竟然也敢在这里逞威风了?玉明,你是死了吗?还不把这猫给撵出去?不知道二奶奶不喜欢?”

“混账东西,宁二奶奶养的猫,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下人发落了?”

忽听剪枫一声断喝,那小丫鬟吓得一抖,回过头来一声不吭。却听剪枫继续道:“念在你年岁小,又是婉二奶奶身边儿的,今儿先饶过一回。这院里人人都知道这老猫是我们奶奶养得,你就不知道?若是知道了还这样说,你这是给谁下马威看呢?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下次若再犯了这样的错儿,看我把你嘴不撕烂了,也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是尊卑有别。”

傅秋宁房里的人,都随着她的性子,刚强全是在心里头,表面上皆是再和气不过的。只有让人欺负到头上或看见实在不过眼的事情,方显露出这份刚强来。如今剪枫对一个小丫鬟如此疾言厉色,别说别院里的人,就是风雅楼中服侍的,也是头一次见到。只不过看到那老猫嘴里叼的东西,大家也就明白她为什么恼火了。

只见那只老猫的嘴里,此时正叼着两只小猫,确切的说,应该是两只小猫的尸体。虽然个头还很小,但是老猫的嘴巴张到了极点,甚至已经有点裂开,但它还是坚持着将两只小猫叼在嘴里。

“哟,这是哪位姑娘,跑到我这里来耍威风了?”

却听门内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接着江婉莹从屋里走出来,看着剪枫的眼神殊为不善。

“妹妹这里的丫鬟实在不懂事,年岁不大,眼睛却长在头顶上似的。剪枫便教训了两句。不是我说,妹妹怎么说也是个奶奶的身份,手底下有这样的丫鬟,实在是服侍不足惹事有余。从前我看着秋霞倒还好,只是也没想到她是个不争气的,妹妹也该以秋霞为鉴,将自己这房里的风气好好整顿整顿才是。”

江婉莹既然说了话,以剪枫的身份,是没资格和她对话的。因此傅秋宁便接过了话头。她从来都是话到嘴边留三分的人,还没有在言辞上如此刻薄过,因此不但是江婉莹让她顶的无话可说,只能恨恨看着,就连崔姨娘月兰等人,心中也都不由得“咯噔”一下,这才明白傅秋宁平日里不是不敢争,而是不屑争罢了。

“姐姐教训的很是。凌子,还不给宁二奶奶磕头认错?不看看你是什么身份,敢得罪宁二奶奶?那可是小侯爷面前最炙手可热的心肝宝贝,回头让小侯爷知道了,你这条命还要不要了?”

江婉莹发狠的说着,话音未落,就听傅秋宁呵斥道:“妹妹如今是糊涂了吗?这是什么话?该是你的身份能说出来的?更何况,咱们靖国公府一向都是诗礼传家,什么时候干出过因为奴才犯的小错就活活打杀了的事情?你这样说,要把爷置于何地?把国公爷和太太还有老太太置于何地?”

傅秋宁是真的恼了。这江婉莹为了在口舌上占上风,竟连身份脸面都不要。心肝宝贝?那种话就连金凤举在闺房中也未曾叫过,在这个时代,这是轻佻的词,往往是那些浪荡子在青楼勾栏中用来**的。因此她厉声喝止,果然,江婉莹此时也反应了过来,心里不由得又羞又恼,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傅秋宁没再看江婉莹又红又白的脸,来到老猫面前,将它嘴里的两只小猫接在手中,然后抱起那只老猫,冷冷道:“剪枫,我们回去,找个地方,将这两只小猫葬了。”

剪枫点了点头,忽听屋里又传来一阵大哭,接着金绣贞踉踉跄跄的扑过来,却被江婉莹一把拦住,对之前那个小丫鬟道:“还不把姑娘扶回房去?姑娘伤心不知道么?”

傅秋宁回头看了一眼在母亲胳膊里哭的肝肠寸断的金绣贞,再看向一旁眼睛红红的金振轩,心中叹了口气,随即回过头来,便离开了。

不用刻意调查,傅秋宁也知道这两只小猫是被毒死的。只是两只猫,自己也实在不能大张旗鼓的调查猫的死因,这事儿是江婉莹做下的不用说,但就算查出来了又能怎么样?别说对方现在是重要棋子,还不能翻脸。就算不是棋子,又怎么可能因为两只猫而定江婉莹的过错?

因回到房里来,忽听一声细细的哭泣响起,接着另一个哭声也响了起来。却是金绣楠和金藏娇两个。刚刚她们在傅秋宁身后,因为那么多人在场,不能失了身份,因此就死死咬住嘴唇忍着悲声,如今一回到自己的地盘上,心中悲愤就再也忍不住了。

“大娘,这两只小猫明明就是被那个女人害死的,她一贯便是这样,说是心如蛇蝎也不为过……”

金振翼到底冲动,此时见姐姐妹妹都哭了,他这里也是义愤填膺,立刻就跳出来大声嚷道,不等说完,就被傅秋宁瞪了一眼,这小子便不做声了,只是面上还是很不服气的样子。

“我问你,就算证明了是你二娘下的手,你又能如何?”

傅秋宁走回座位上,手里仍然捧着那两只小猫,虽然只是两只动物,但她此时也是心痛如绞,这么小的小生命,却只因为自己一念之差,便葬送了性命,明明知道江婉莹不是什么善良之辈?自己为什么就心软答应了金绣贞姐弟两个的请求,让她们把小猫带走了呢?此时在她的心中,也是后悔不迭。

金振翼呐呐说不出话来,他再冲动,也知道这事儿只能不了了之。最多兄妹几个在背后多骂几次罢了。不要说是两只猫,就是两个人,以江婉莹的身份地位,还用得着放在眼里吗?幸亏靖国公府是慈善人家,她不敢放肆,即便如此,有的下人也不是没挨过杖责的,至于嘴巴子,那更是不知道多少人深知其中滋味了。

剪枫这时候走进来,小声说在后院老树下挖好了一个坑,傅秋宁点点头,捧着两只小猫来到后院,见那个坑挖的还算深,她便将小猫埋进去,又找了块木板插在上面,就算是墓碑了。老猫静静坐在一旁,似是在送别自己的两个孩子。

“虽然只是两只猫,一件小事,但是你们要永远记着,对于自己身边的一切,要好好爱惜守护,决不能给任何别有心机狠毒残忍地人去害它们的机会。”站起身,傅秋宁拉这几个孩子,看着那个墓碑淡淡的道。

“是,娘亲,我一定会好好读书,将来也和爹爹一样,有保护自己身边一切的能力。”金藏锋握紧了拳头,他从来没有过此刻这样强烈的念头:要读书,要出人头地功成名就,不为了功名利禄荣华富贵,只为了能保护自己珍视的东西。

第二百六十五章:遇险

“大娘,我也会好好读书,不,我要好好习武,到时候和哥哥一文一武,那样的话,就没有人敢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了。”金振翼也挺起小胸脯,大声的道。

虽然两只小猫之死实在是令人心痛,但是看到孩子们一瞬间就比往常坚毅起来的眼神,傅秋宁也十分欣慰。想到金绣贞和金振轩姐弟两个,她便叹气道:“这件事不是二姑娘和轩哥儿做的,他们刚刚的伤心样子你们也看到了。日后且不要将这笔账算到她们头上,依然要和和气气的,明白吗?”

金振翼有些不甘心,但是想一想,傅秋宁说的也有道理,只好和金藏锋等人一起答应下来,只不过心里还是觉着闷闷的。

这件事多少有一点风声,因用过晚饭后,夏日里天长,其余几家官眷没事儿做,就都过来傅秋宁这里,一是想问问她今日有没有最新的战报过来,二来也是想打探一下八卦。

闲话了一回,天色就渐渐黑了。金藏娇金绣楠姐妹和那几个丫鬟早早儿就在后院摆下了香案供品,这会儿见母亲在外待客说话,她们几个就独自去了后院。

眼看天色已经黑如浓墨,厅内掌起了灯,白张氏便笑道:“一不小心就耽误夫人到这么晚,实在是如今家里也没什么人,长夜漫漫,倒不如寻些话来说。只是这会儿却实在该告辞了,只怕我们院里的姐儿们也要去拜月了呢。”

傅秋宁见她们起身,也起身笑道:“可不是,姑娘们是最在意这个的,既如此,我就不虚留了。改日无事,就上门来坐坐,一起说话,也好打发时间。”说完几个女眷都笑着称是,一边抬脚往外走。

傅秋宁在后面相送,正问着落在后面的白张氏,问她儿子的病如何了?听见白张氏说已经大好了,她心中也十分欣慰。恰在此时,就听外面脚步匆匆,来人竟像是跑得十分急切似的,走在前头的几位夫人尚未停下步子,便被堵在了那里,那人跑得急,竟险些撞倒了人。

“石海?你怎么过来了?这是后院,你大晚上的跑过来做什么?”

这些都是官眷,平日里也见过衙门里的捕快衙差,因此走在前头的王氏只看了一眼,便认出来人,不由得十分惊讶。

傅秋宁听说是衙门里的差役过来,也十分惊讶,论理,就有什么事,也该通知前门的小厮才是,怎么竟自己跑了过来?心中忽然掠过一道不祥的预感,她也顾不上身份,连忙越众而出,急急问道:“可是侯爷那里出了什么事?”

石海看见这么多的官眷,也十分不安,此时忙跪下磕了一个头,惶急道:“不是,是……夫人们快回家,城里可能来了几个倭寇,这会儿守城卫兵正在城中戒严搜查,请夫人和姑娘少爷们千万在家里,不要外出。”

“城里进了倭寇?多少人?那些守城的官兵是吃干饭的吗?”倭寇这个名词立刻吓破了几个女眷的胆子,大家纷纷怒问,只把石海急得满头是汗,解释道:“那些人里竟有个好手,在城墙边掘了个洞。幸亏被巡城士兵发现了,不过洞很小,想来不该是大队倭寇进了城,该是只有几个人,总之夫人们只要足不出户小心防范,就定然无事的。咱们这泉州城已是四面戒严,早晚能把他们找出来。”

话说到这份儿上,众人也顾不上互相埋怨了,更何况埋怨也没有用。因正要各自赶回家去,忽然就听后院传来几声惊叫,一瞬间,傅秋宁的脸色就苍白了。

“谁,你们是谁?救命啊……”

陆续又传来几声喊,这是金藏锋和金振翼等人的声音,傅秋宁的心猛然往下一沉。如果说她刚刚还抱着希望,希望几个孩子只不过是被突然从哪里蹿出来的老鼠吓到时,而现在,她就非常清楚一定是有事情发生。

“石海,立刻去前院,让所有的侍卫和男仆到后院。还有,把县衙现有的衙役全部调过来。”傅秋宁匆匆吩咐了一声,便往后院而来。白张氏犹豫了一下,就随在她身后,低声道:“我随夫人去看一看。”

“不必,快回去照顾你家的孩子们。”傅秋宁头也不回的说了一句,白张氏却是不肯离去,仍然跟在她身后。其他的几位官眷犹豫再三之后,却终于还是担心自家的儿女,便迅速从前门离开了。

“张姐姐,我刚才并不是客套话,你快回去。”傅秋宁眼看就要到后院了,才发现白张氏一直跟在自己身后,却听她坚定道:“我哥哥在我们家,他拳脚上有几下功夫,有他照顾孩子们,不会有事的。我虽然功夫不如我哥哥,但好歹也会几招花拳绣腿,一旦……一旦姑娘和哥儿们真是遇到了危险,或许还能帮上忙。”

说着话的功夫,几个人就已经来到了后门上,因此白张氏就放低了声音。却听后院传来几声猫叫,傅秋宁一下子就听了出来,那是老猫的叫声。

当下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一出后门,借着那月亮光华,便把后院景象全都看了个清清楚楚。就在几个孩子对面不远处,两个做浪人打扮的倭寇手握弯刀站在那里。万幸的是,金振翼和金藏锋以及金藏娇金绣楠都没有事,那只大狸猫此时就站在她们身前,弓着身子,浑身黑棕相间的毛发竟是根根竖立着。时不时就“喵呜”叫一声,即使不叫,那喉头也是发出了“咕咕咕”的古怪声音。

“娘亲,娘亲。”听见脚步声,吓得动也不敢动的几个孩子忽然间就有了主心骨。金藏娇和金绣楠正要回身跑向傅秋宁,就听到金振翼大喝一声道:“都别动,小心让这两个家伙趁机攻上来。”

这样紧张的时刻,傅秋宁也根本笑不出来。不然金振翼的这个论调是十分可笑的。又不是高手对峙,一旦一方移动,就是给了另一方可趁之机。他们这几个孩子,就算再怎么严阵以待,也没办法威慑到那两个倭寇,之所以他们面对几个小孩儿还不敢轻举妄动,完全就是因为这只凶狠异常的大狸猫。

傅秋宁直到赶上前将几个孩子搂在了怀中,一颗提到嗓子眼的心才终于落进了肚子里。一瞬间,她的眼泪就涌出来了,却是哽咽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对面两个倭寇叽里咕噜说了几句话,傅秋宁不懂日语,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想来不是要后退,便是要进攻了。因此忙把几个孩子推到身后,急急道:“快跑,到屋里去。等着侍卫仆人们过来。”

话音刚落,就见那两个倭寇举着弯刀,便“咿呀”叫着冲了过来。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老猫猛地高高跃起,在月光下划过一条优美的弧度,就向其中一个倭寇冲去,而白张氏此时却挡到了傅秋宁的身前,虽然手无寸铁,但是在那弯刀落下来的一瞬间,她竟然双手握住薄薄刀锋,然后闪电般踹出一脚,登时就将那倭寇踹倒在地。

“喵喵喵……”

傅秋宁完全被白张氏这帅气潇洒的动作惊呆了,直到听见另一边的猫叫声,才把眼神转过去。只见那个倭寇拼命挥舞着手里的弯刀,但大狸猫的身形却着实灵活,在半空中竟将那弯刀当做了借力的地方,闪转腾挪的轻松无比,月光下看得分明,那倭寇脸上已经多了几道深深血痕,不用问,这是大狸猫的杰作。

“啊……”

忽听那倭寇惨叫一声,伸出一只手捂住了眼睛。鲜血顺着他的手指缝不住流下。傅秋宁倒吸了一口冷气,她刚刚只看到大狸猫又冲着那倭寇的脸伸出了爪子,那倭寇可能也是急眼了,竟单手握刀,另一只手就要去抓空中的大狸猫,谁知道还不等抓住,那老猫竟然将他一只眼珠子给抠了出来,可见那一爪子的力道有多大。

这不是猫,这绝不是猫。

傅秋宁整个人都被老猫和那个倭寇的战斗吸引住了。在她的认知中,猫当然也有凶悍的时候,可它毕竟不是狗,更不是什么黑背藏獒之类的凶犬,怎么可能和一个人斗得不相上下呢?而且倭寇凶残,这是众所周知的,虽然个子实在是矮小了些,但对方却有功夫防身。那老猫靠一己之力,竟然能够战个平手,怎能不让傅秋宁震惊不已。

“奶奶又说笑话,这不是猫是什么?难道还是老虎不成?”随着白张氏和另一个倭寇的战斗丝毫没落下风,老猫又占尽上风,众人最初的紧张心理已经稍稍缓解,所以听到傅秋宁的自语,秋玉便忍不住笑说了一句。

“你们家猫能和一个倭寇斗得不相上下吗?若猫都有这本事,还养抗倭卫所的官兵做什么?干脆就在那卫所里养几千只猫得了。”傅秋宁看了秋玉一眼,一句话说的几个丫鬟也点头称是,金藏娇则拍着手跳脚叫道:“好啊,挠他挠他,老猫真厉害,回来给你吃鱼。”

“安静着些吧,都是大姑娘了,还没个正经。你既这样厉害,刚刚倭寇在的时候,是谁吓得在哥哥们身后不敢动?”傅秋宁伸出手指戳了金藏娇一下,却见这女儿吐了吐舌头,嘻嘻一笑不再说话。接着身后有纷乱的脚步声响起,显然是侍卫们到了,于是她心下就更是大定。

第二百六十六章:老猫发威

这一次金凤举虽然把绝大部分的侍卫都带出去追击倭寇了,但是也留了三五个在府里。老婆孩子总是不能有闪失,他在前线才能用心杀敌不是?更何况江婉莹在府中,这也是一个不安定因素,不留两个人下来看着还真不行。

金凤举带过来的侍卫,那都是跟着他走南闯北的,身手和忠心自不必提。此时一听说后院出了事儿,立刻便带着仆人们奔着后院就来了。等看到傅秋宁和孩子们都安然无事,几个侍卫的心才放到了肚子里。不然若是让侯爷夫人和公子姑娘们有了一点儿闪失,他们也干脆抹脖子算了,谁有脸面去向小侯爷报告这种消息啊?

有了那两三个侍卫,白张氏自然退了下来,那老猫却还不依不饶,到底在倭寇的半边脸上咬了一口,竟然活生生撕下一块肉来,当时那倭寇都没用侍卫上去收拾,就活活疼昏了过去。

“将这个倭寇捆了,先关在柴房里,梁侍卫,你亲自贴身看守,千万不能让他跑了,等你们爷回来处置。至于这个……”傅秋宁看着那脸上鲜血淋漓的倭寇皱起了眉头,另一个侍卫叫做方新的连忙上前跪下禀报道:“回夫人,那人眼珠子被抠出来,如今半边脸也被咬下,喉咙也被挠了几道很深的大口子,眼看着是活不成了。”

其实如果全力救治,也未必就活不成。傅秋宁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一个凶残的倭寇,又不是什么间谍,指望着从他嘴里掏情报。还得费米粮,让他活着干什么啊?在这方面,傅秋宁可是没有什么妇人之仁的,这些倭寇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善良百姓的血。因此她便挥一挥手,淡淡道:“既然这样,就杀了,扔到大街上曝尸三天,让百姓们看看倭寇的下场,也给大家吃颗定心丸,这倭寇也不过是个人,不是神,连一只猫都能对伏得了他,何况人乎?把这事情在百姓间说一说,去了大家对倭寇的畏惧之心,将来再有漏网之鱼来城里,只怕就不是那么好交与的了。狭路相逢勇者胜,这人啊,除了功夫之外,往往取胜之道便是信心和意志。”

她这一番话说完,仆人们还没怎么样,只是震惊于这平日里和善的宁二奶奶竟也有如此很辣的一面。但那些侍卫们却都是见多识广的。自然知道傅秋宁这番话实是至理名言,那个方新本来就是害怕秋宁妇人之仁,所以特意说活不成了。如今听见这番话,方知自己小觑了这位宁二奶奶的见识。因此心中敬服不已。

白张氏原本是一个镖师的女儿。从小虽然不以武功为主,只以针织女红为要。然而也跟着父兄习得了一点防身功夫。后来和白家订了亲,却不料原本普普通通的未婚夫竟然高中进士,正当家里都认定这门婚事要泡汤,等着男方上门退婚时,那白家竟又依约迎娶了她进门。虽然婚后丈夫没什么身家,日子过得紧巴,然而夫妻两个却着实恩爱非常。她以丈夫为荣,便不肯再练功夫,唯恐被人耻笑了去。如今这转眼也是几年没动过拳脚了,此时经过一场战斗,虽没落下风,却也是香汗淋漓。因听了傅秋宁的话,便笑道:“真真夫人这是正理,这些倭寇,也不知杀了多少人?真正是恶贯满盈。就是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也是该当的。”

话音未落,忽听前去绑缚倭寇的方新惊叫了一声,傅秋宁和白张氏本来领着几个孩子都要往回走了,听见这声惊叫,不由得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去,只见方新紧走几步过来,这回却没有跪下,只是躬身道:“夫人,原来几步外也有一个倭寇,只不过已经死了,刚刚卑职看了一眼,好像是喉咙被咬断……”

不等说完,金振翼便大声道:“没错没错,最开始咱们陪着姐姐妹妹在这里拜月,谁知就忽然闯进三个人来。他们大概也没想到这后院竟然有人,愣了一下之后,其中一个人就举着刀过来,结果那大狸猫也不知道是从哪儿蹿出来的,咱们只看见它跳到那人身上,那人就扔了刀,伸手去抓它,可是没几下,就倒在地上不动了。”

方新听得冷气直冒,虽然刚刚已经通过那倒霉的倭寇见识了老猫挠人咬人的本领。却怎么也没想到这老猫竟凶悍到了如此地步,一个倭寇在没防备之下竟是让它生生咬断了喉咙。这还是猫吗?根本就是只小豹子吧?

白张氏也恍然大悟道:“夫人,刚刚咱们过来的时候,看见两个倭寇站在不远处不敢过来,大概就是因为前一个倭寇被咬死了,让他们心中存了畏惧,不然别说这几位侍卫,就是咱们来的时候,少爷姑娘们只怕也是遭殃了。”

傅秋宁点头道:“你说的没错。”一边说着,就看向那只老猫,只见它一瘸一拐跟在自己身后,她连忙停下脚步蹲下身子,那只老猫和她熟了,知道这是要抱自己的意思。就向前一蹿,跳进了傅秋宁怀中。

“那倭寇挥刀的时候,还是伤到老猫了,这只腿上有处伤口,好在不深,回去上些药养些日子就好。”傅秋宁将猫腿上的伤口给白张氏看了下,白张氏也点头啧啧称奇道:“这真是奇闻,都说狗最忠心,猫则奸猾,如今看看,这猫也是知恩图报的。我听说是夫人来到这里之后才养的那一窝猫吧?如今还不到一个月,便这样的忠心耿耿了, 难得它竟如此厉害。”

傅秋宁爱怜的摸着那大狸猫的柔滑毛皮,一边摇头道:“家猫和野猫也不至于这样凶悍,我猜着它有可能是山林里的狸猫,只是奇怪怎么却跑来了这城里,而且山林中的狸猫,听说可以抓野鸡什么的,也没听说凶猛至此啊?”

话音刚落,一个跟随在众人身后的男仆便小声道:“奶奶将这只猫给小的看看,小的父亲从前是猎户,也经常看到狸猫,奶奶刚刚说的没错,即便是山林狸猫,似乎也不至于这样凶猛。”

傅秋宁就将大狸猫递了过去,却听“喵呜”一声,狸猫脖子上的毛竟然竖了起来,傅秋宁怕它伤了那仆人,忙接了过来,笑道:“来历不来历的也没什么要紧,总之它今儿救了几个孩子,便是大大的功臣。”

那仆人笑道:“是山狸无疑,奶奶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山狸虽然惯常捕食野鸡野兔什么的,但若是凶性大发起来,就连羚羊,鹿等也是见它就要逃的。尤其那山狸若是受了刺激,例如……”他说到这里,却是再也说不下去了,原本想说的是山狸发*期很凶猛,只是这种话要敢在女主子面前说出来,那就是找死,因此忙呐呐住了口,再也不敢说下去。

傅秋宁大概能猜出一些,也就没追问,眼见金振翼和白张氏等人面上都泛起好奇之色,她连忙道:“可不是,这老猫的两只猫崽子今日死了,它能不受刺激吗?难怪今晚这样的奋不顾身,原来是将这愤怒全都宣泄到那几个倭寇身上了。”

白张氏忙笑道:“原来如此,可见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若不是那两只死掉的小猫,这老猫怕也没有这份战绩,事情可就赶得真巧。”

傅秋宁心想什么真巧?明明是江婉莹下手害了那两个小家伙。思及此处,心中不免暗暗一动,心想这一切会不会是江婉莹一手造成的呢?不然这么巧?她就在今日毒死了两只小猫,顺理成章的,轩哥儿和二姑娘伤心之下,自然没什么心思拜月,也便留在屋里,不必面对这番险境了。

不过仔细想一想,又觉着不太可能,因摇了摇头,暗道也别因为她是内奸,就把什么都赖过去了。她如今在这府衙中,身边又没有什么可靠的人,哪里有什么互通消息的渠道?若是在京城,倒或许还有和太子往来的余地,这里却未必。

一边想着,却是回到了前厅,因又着实感谢了白张氏一番,命剪枫好好送了出去。这才转回身,将仆人们也遣散了。那些衙役也没想到等自己来的时候,战斗竟然就已经结束了,在外面等了半天,才看到几个侍卫出来,每人发了一贯钱,呵呵笑道:“就三个倭寇,让一只猫消灭了两个。辛苦兄弟们了,这是侯爷夫人赏给兄弟们打酒喝的。自然,要留着以后买酒,这城里不知进了几个倭寇,这几天小心些总是没错的,巡逻的人都有吧?”

衙役们一个月的俸禄也不过只有一贯钱,见了这赏钱,自然个个高兴,又听说一只猫就消灭了两个倭寇,于是对倭寇的那点儿畏惧之心也没了,其中一个就拍着胸脯道:“大人放心吧,守城官军安排了几百人日夜轮流巡逻,明日还要继续搜城,只要有倭寇,管保不叫跑了一个。”

眼见衙役们散了,几个侍卫这才关门回府,又在各处巡查了一遍,出了今日的事情,他们自然更加精心,好在这一夜终究再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第二百六十七章:童真

第二日晌午的时候,金凤举竟回来了。只是原本风度翩翩潇洒倜傥的小侯爷如今却是又黑又瘦,身上穿了一套盔甲,却也是被鲜血污泥染得不成样子,只让守在门口的家丁险些没认出来,待主子走进去后,还揉了几次眼睛,喃喃道:“天哪,小侯爷怎么变成这样儿了?”

金凤举直接就到了后院,恰巧月兰和崔氏在傅秋宁这里坐着说话,几个丫鬟都在院中粘知了玩儿,忽见一个威风凛凛杀气腾腾的将军走进来,都吓了一跳,忙喝止道:“你是何人?有军报自然该先去衙门,怎么却直闯到……”不等说完,才看清原来是自家主子。

傅秋宁等人在屋里听见外面的声音,忙迎了出来,看见金凤举的模样,不由都吃了一惊。金凤举便笑道:“怎么?不认识我了?这一路快马加鞭的赶回来,剪枫,快去倒杯茶给我喝。”

剪枫连忙答应去了,傅秋宁这才笑道:“这是怎么说的?怎么就风吹日晒成了这个样子?到底是杀倭寇还是每日下海捕鱼啊。”一边说着,三个女人一齐出去,就把金凤举簇拥了进来。傅秋宁又回头吩咐道:“秋玉,叫小厮抬热水过来,看看爷这样子,好像刚从泥里打过滚儿出来似的。”

剪枫此时也奉了茶来,金凤举看着那精致的茶壶和茶杯,不由得摇头笑道:“我这会儿嗓子都冒烟,还当是素日里品茶呢?”说完也不顾气质风度,竟是拿起那茶壶就要对嘴灌下去,却被傅秋宁一把夺了,听她道:“这是滚烫的热水,爷也不怕烫了舌头,剪枫,去拿壶温开水来。”

须臾功夫,剪枫就拿着凉好的温开水回来,金凤举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了,这才坐到椅子中,不等傅秋宁开口便先问道:“我回来的时候儿,看见街上有一具倭寇尸体,问了人,都说是倭寇夜闯知府后衙,结果二死一伤,这是怎么回事?那个伤了的倭寇呢?”

傅秋宁笑道:“这恰是昨儿晚上发生的事情,此次还多亏了那只大狸猫……”因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金凤举皱着眉毛听完,便“呼”的一下站起来道:“那个伤的倭寇在哪里?我这就要去审他。这泉州城里竟然进了倭寇,即便数量不多,也终究是隐患。”

崔氏在傅秋宁面前,胆子也稍大了些,见金凤举起身就要出门,她忙拉住了笑道:“爷着得什么急?奶奶已经吩咐小厮们去抬热水了。爷也该好好洗一洗,见见孩子们,再抽空去审那倭寇啊。不然你这个样子,让孩子们看见了,岂不害怕?”

金凤举皱眉道:“凡事有个轻重缓急。城里有一个倭寇余孽,便有可能是一件血案,我哪里还顾得上这些?”说完月兰也待说话,却听傅秋宁笑道:“你们别拦着爷了,让他去吧,不然审不出来的话,只怕饭也吃不下的。”

金凤举笑道:“还是秋宁了解我,你们陪着奶奶在这里坐着,我去去就回。”说完到底出门,只留下崔氏和月兰面面相觑,却也只有无奈而笑。

“奶奶也太纵着爷了。”待金凤举走得没了影子,崔氏和月兰重新回到厅中坐下,月兰便笑着对傅秋宁道。说完却见傅秋宁摇头笑道:“我何尝纵着他?从前小侯爷是费了多大的劲才把我搬出了晚风轩,别人不知道,你们还不清楚吗?只是今日这事却又不同了,他办的都是正事,难道我还阻拦不成?身上脏成了那样儿,爷自己难道不嫌着难受?他还巴巴的先过去审犯人,可见他看重这件事情了。我为什么非要让他听我的安排先去洗浴?”

崔氏和月兰听了这番话,都默然不语,半晌崔氏才叹了口气道:“难怪爷宠着奶奶,说起来,倒的确只有奶奶是爷的知己。若是婉二奶奶,就万万不会放爷先过去审犯人……”说到这里,猛然醒悟过来,连忙笑着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奶奶别多心,只是……”

傅秋宁不等她说完,便笑道:“妹妹的话我明白,都不必说。是了,这几天又炎热起来,谁知道南方的天气这样闷热呢,不知你们是不是不习惯……”因轻轻巧巧将这个话题揭了开去。

直到崔氏和月兰离开,也没见金凤举回来。倒是金藏锋金振翼等都过来了,进了厅就四处找寻,傅秋宁见他们那探头探脑的样子,心中暗暗好笑,也不说破,只是慢慢喝茶,品着那茶中甘苦。果然,到底还是金振翼忍不住先开口道:“大娘,爹爹呢?都说他回来了,怎么不见啊?刚刚我们从后面来也没看到。”

“你们爹去柴房了。”傅秋宁放下茶杯,刚笑着说了一句,就见金振翼和金藏锋金藏娇等都吓了一跳,金藏娇便大声道:“娘亲啊,爹爹一走半个多月没回来是他不对,可娘亲也不能把他关到柴房里啊。这……这也太不通情理了。其实,小施薄惩就行了吧?”

“你们想什么呢?”傅秋宁真是服了这几个孩子的想象力,竟然以为是自己把金凤举关了进去。这也真是太能扯了吧?因看着金藏娇便寻思道:可怜这孩子生在了这个时候儿,若是在现代,说不定就能做一名网络写手,还保不齐就会大红大紫,啧啧,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