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傅秋宁小气,只给了这白氏十两银子,而是她心里很清楚,这白张氏应该也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虽然此时家境困难些,但言行举止透露出的风度却不是寻常女儿。若非自己的孩子病着,只怕进退还要得当的多。这样的人通常都是有些傲气的,若是给的银子多了,倒好像自己是个暴发户,用钱砸人似的。十两银子已经够中等人家过小半年,请医服药都是绰绰有余,也是这白张氏接受的一个底线,只怕再多,就说什么不肯要了。

果然,白张氏再三推辞,见拗不过傅秋宁,方千恩万谢的收了银子。这里傅秋宁就命雨阶和她一起,去通知那些官员们的内眷搬回来。这里待人走了,她就问剪枫道:“这后衙房子咱们占用了多少间?实在不行的话,就让锋儿娇儿去我屋里暖阁住着吧。”

剪枫算了算,便笑道:“统共倒也没占用多少,咱们昨儿才搬过来,如今不过是许多箱笼占了两间空屋子,都收拾到奶奶这院里的两个小抱厦也就是了。只婉二奶奶先前占了一个院子,如今若是那些人搬回来,怕是二奶奶就要搬进咱们这个院落里住了。”

对此,傅秋宁也觉得微微有些头痛,江婉莹的身份既然已经确定,在这家里是再不可能有翻身之日了。只是如今金凤举却还留着她,想着日后或许是一枚棋子,因此还真的不能露出端倪,偏她又是个身体娇贵的,如今若知道受这样委屈,还不定怎么闹呢,傅秋宁实在是懒得去和她分说。

因想了想,便摇头道:“罢了,那些家也不会今晚上就搬回来,只等明天,看看爷能不能回来,再做理论吧。”

剪枫答应下来,又笑道:“这一耽搁,天都快擦黑了。厨房那边已经问了两三遍,如今可该摆饭了吧?”说完见傅秋宁点头,她便出去张罗了。

须臾间用完晚饭,傅秋宁见金振翼金藏娇金绣楠怀里都抱着自己那只小奶猫,只有金藏锋两手空空,她心里不由得欣慰,暗道到底还是锋儿稳重。因将今日的事略略说了下,就对金藏锋金藏娇道:“既然那些人要搬回来,咱们少不得委屈些,锋儿娇儿你就搬回娘屋里,住在暖阁,把你们的屋子让给你们弟弟妹妹住。书房仍是共用。只是翼哥儿和三姑娘住的那几间房连同剩下的两间,一起给你们二娘住,她是一直尊贵惯了的人,若骤然住的挤了,怕不习惯。”

金藏锋和金藏娇自然没什么意见,反而十分高兴,他们是很愿意和秋宁住在一起亲近的。这里金振翼就撇撇嘴,哼了一声道:“大娘,我知道你一向是好心,可这也有点儿太滥好心了,咱们这么多人,挤这两间屋子,倒是把那么好几间都给二娘住。这也就罢了,我只怕你便是退让到此地步,也难以让人家说你一个好字,等着吧,明儿有的闹呢。”

第二百五十八章:怨气冲天

傅秋宁笑道:“翼哥儿怎么说话呢?这就叫滥好心?我不过是考虑个人情况罢了。你懂什么?”金振翼还真是不懂,傅秋宁这会儿委屈些,方能堵住江婉莹的嘴,反正那就是一个注定要失势的女人,有什么好和她相争的?

“嗯,我别的不懂,却知道大娘心里,我和妹妹的地位还是要差一些,不然为什么不让咱们住进暖阁去?”金振翼撅着嘴巴看傅秋宁,眼里竟真的是有一丝怨怼,这家伙完全把自己当日说过的永远也不会认傅秋宁做娘的话给忘到脑后去了。

看着小家伙眼里的那丝委屈,傅秋宁倒是忍不住一愣。旋即心中叹了口气,这却不是无奈,而是十分欣慰。暗道人心都是肉长的,这小子从前对我满腹的怨恨,如今却是正经把我当做亲人了,不然也不会因为这件事生气。因心中感叹,面上却笑骂道:“你就是个磨牙的,既这么着,那你和三姑娘住进暖阁里去,让锋儿娇儿住进你们那屋子成吗?我只怕暖阁到底有些炎热,不把你捂出一身痱子来才怪呢。到那时,你又说偏心眼儿,把哥哥姐姐送到好地方儿,却让你和三姑娘住暖阁……”

傅秋宁不等说完,众人已经全都笑了,金振翼也讪讪的说不出话来,不过眼中怨色倒是褪去了。

却见小丫鬟窗花手里拿着个大海碗,里面是拌了鱼汤的米饭和几块鱼,看到傅秋宁等人,她便福了福身,疑惑道:“奶奶让我去喂那只老猫,可到处也找不见,先前看还在饭厅,怎么一眨眼就不知……呀,原来是在这里,倒让我好找。”

只见那只身上全是黑棕条纹的大猫悄无声息从傅秋宁坐的椅子下钻了出来,许是闻到了鱼腥味儿,就一路跑到门口,窗花便将大海碗搁下,老猫只是微微嗅了嗅,就开始大口大口吃起来。这里金振翼便忍不住笑道:“大娘,你看把这老猫给乖巧的,先前只找我,如今许是知道了这家里谁是真正当家做主的人,便赖在你身边不走了,真真是势利眼。”

傅秋宁也没想到这大猫竟是在自己椅子下蜷着,当下也不由得笑道:“这老猫不简单,十分通人性呢。既是你们都养了小猫,我便把大猫给养起来吧。奇怪,怎么也不见它给那些小猫喂奶?论理母猫凶狠,不该看着你们把小猫各自抱走。”因说到这里,不由得也疑惑了,上前抱起那老猫一看,不由得笑道:“怪道呢,原来这竟是一只公猫,想来那窝小猫的娘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唉,怪可怜的,难怪一个个那么瘦弱。雨阶,你去厨房看看,许是从京里带的乳粉还有一些,这会儿去哪里找牛奶羊奶,先拿那个冲开了,喂了那几只小猫后,明儿再去市面上看看有没有卖牛奶羊奶的。”

这乳粉其实就是和后世的奶粉差不多,不过自然没有后世里这些花样,味道也要差一些。原本是靖国公府里那个西洋厨子带过来做点心用的,因上上下下倒有多半人喜欢喝,因此金凤举特意从洋人手里买了不少,这次南下就带了几罐,没想到倒是给这些小猫用上了。”

当下雨阶答应着去了,几个孩子也一哄而散,纷纷去拿奶粉喂各自养的小猫。这里傅秋宁见天色晚了,想着金凤举今天晚上大概是真回不来了。因此正要吩咐上夜得人锁了各处门安歇,忽然就听一阵嘈杂声传来,接着一个婆子就小跑着过来道:“奶奶,竟有这样不懂事的人,虽然奶奶开恩,说让那几家子仍搬回来住。可你就是再着急,也要等到明儿吧?竟是这会儿就拖家带口搬过来了,奶奶听听这声音。”

傅秋宁皱了皱眉头,旋即又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想来也的确是没有地方儿住,今儿傍晚一阵雷霆大雨,若是没有个好屋子,晚上指不定还要受老天爷的气。你们都是在府里伺候惯了的,哪里知道民间疾苦,不用管她们,且让她们搬吧,你只把咱们院子的门看好就行,婉妹妹那里,也派人去说一声,让她们不必去管,看好自家院门。”

这婆子见傅秋宁如此说,也十分无可奈何,转身去了。这里傅秋宁转回身来,任由剪枫帮自己卸下钗环,一边沉吟着道:”我今儿做下这决定,爷定是没话说的,这其中利害他比我还清楚。只是婉二奶奶那里倒不好开交,必然要和我闹,就是爷那里,也少不得要抱怨。只是若搬出去固然可以,我却又觉着太过张扬了。虽然爷的爵位还在,但毕竟是被贬到泉州,只彰显着咱们财雄势大目无下尘,似是也没什么好处。“剪枫道:“奶奶说的是,爷素日里也是个谨慎人,必然也和奶奶一样的心思。只是婉二奶奶难缠,别的也就罢了,就怕奶奶言语间还要受她的气,奴婢可着实看不过眼。”说完却听傅秋宁笑道:“几句言语算得了什么?若只是让她挤兑几句,不生什么是非,我也就别无所求了。”话音落,便捂着嘴打了个呵欠。剪枫知道这主子累了这些日子,定是困乏,忙将床铺铺好了,让傅秋宁安歇下来。

第二日果然又忙碌起来,金藏锋和金藏娇就搬进了傅秋宁的暖阁里,金振翼金绣楠也搬进他们俩原本住的屋子。待都收拾妥当了,傅秋宁这里正要去和江婉莹说让她们搬过来的事情,就见金绣贞跑了进来,金振轩跟在她后面,犹自叫着“姐姐”,及至进了屋,看见秋宁,方停下了脚步。两人眼圈儿有些发红,似乎是刚刚哭过。

“一大清早的,轩哥儿和二姑娘怎么就过来了?你们娘亲身子如何?我这里正要瞧她去呢。”傅秋宁有些诧异,见金绣贞怀里抱着两只猫咪,心下忽然便有些明白,含笑道:“可是你们娘亲不喜欢猫,不让你们养?这也没什么,你们将这两只小猫给锋儿吧,他稳重细心,保管帮你们照顾妥当,这两只小猫仍是你们的,如何?”

“我不。”

却见金绣贞昂首抬头,一口就给否决了。接着她似乎才想起自己这样对傅秋宁说话实在是无礼,因此便紧咬着嘴唇道:“大娘昨日说,这两只小猫是给我们的,既养了,就要善待负责。如今我偏要养着,谁也别想夺走了去。娘亲不让我们养,我们便搬过来住,什么时候娘亲让养了,我们再搬回去。”

傅秋宁吓了一大跳,见金振轩一个劲儿拉扯着姐姐的袖子,似乎是不让她说这样话。她不禁摇头苦笑,暗道这二姑娘的小姐脾气纯粹是惯出来的,竟然因为两只小猫,便要和她娘亲别苗头。别说,这还真有些现代孩子的风范,不满足我就离家出走,看咱们到底谁怕谁?”

因正要说话,就听人报说:“婉二奶奶来了。”话音未落,只见金绣贞抱着两只小猫就进了里间,金振轩愣了一下,也跟着跑了进去。剩下傅秋宁站在这里,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还不等想好要怎么说,就见江婉莹在夏月的搀扶下款款进了门来。

傅秋宁叹了口气,只好道:“妹妹怎么亲自过来了?身上可是好些了吗?我正要去探你呢,结果二姑娘和轩哥儿就过来了。叫我说,不过是两只小猫罢了,犯得着和她们生这个气?咱们家的孩子本就是没什么玩伴,学里那些子弟你有什么不知道的?多是趋炎附势之辈,倒是不去结交还好。如今有个小玩意儿给她们作伴,这有什么?实在犯不上因为这个,就闹得不安生。”

江婉莹淡淡道:“这两个孩子让我惯坏了,方有如今的任性自私。就因为我不让养这东西,绣贞竟然和我说要搬过来住,这也好,恰巧也请姐姐好好教导教导她。锋哥儿和娇姐儿那样出息,她们姐弟两个能学一半我就知足了。我如今来,却是有另外一件事情要问。前儿来时,这后衙整个是空的,虽然挤了些,无奈来到这么个地方,也只有忍了。怎么如今竟然还要那些原先搬出去的人家搬回来?这岂不是笑话一样?咱们什么身份?倒要和这些市井泥腿子一起住……”

“妹妹慎言。”傅秋宁皱了皱眉头,开口打断了江婉莹的话,郑重道:“什么市井泥腿子?那也是这知府衙门里的官眷。妹妹也是出身官宦人家,难道不知一个衙门里的后衙,并不是一家独占吗?如今因为咱们就让人搬出去,这本就没有这样的道理。何况她们在外面又没有好去处,正该让她们搬回来才是。”

江婉莹冷笑一声道:“别的衙门里是共住,只咱们如今怎能和那些普通官员相比?姐姐可别糊涂,爷那爵位还没撤下来呢。名义上虽然只是个五品知府,可是这侯爵门第,便是占了整个后衙又如何?只怕也未必配得上咱们的身份,如今倒还要委屈。姐姐别恼,你既心慈,你就接待了那些人。可休想让我搬出那院子去,不单是我,崔姨娘和月兰下了船后身子也不好,也需要静养,我们这么多人,住那么一个院子难道还不行?原本我还以为今日把她们打发去别的院子住呢。在靖国公府,月兰即便是个妾,也是独门独院的,如今她肯和爷共患难,一块儿来了这地方,难道还不配住的好一点儿?”

第二百五十九章:孩童心思

傅秋宁就知道江婉莹这里是没什么话好说的。因此也没怎么生气。她心里自有计较,只要金凤举回来知道了这件事,到时候做什么决定可就不是江婉莹能说了算的。因此她只想将这磨牙的女人丢给金凤举自己去解决。因此便只是淡淡一笑,看着江婉莹气鼓鼓的,言语间越发声高,明显是要寻茬儿打仗的。她便喝了几口茶,更加的心平气和,笑道:“妹妹想怎样就怎样吧。”

“我知道,姐姐如今仗着爷的宠爱,在这府里是横行的。我这会子说的再硬,回头你在爷身边吹几句枕头风,就能哄得爷发落了我。只是这次的事,再没有委屈到这个份儿的,就是爷面前我也有话说。”

江婉莹见傅秋宁不为所动的样子,不由“腾”的一下子站起身来,气狠狠地道,话音未落,就见傅秋宁将茶杯向桌子上重重一放,抬眼看着她,沉声道:“妹妹说话放尊重些,怎么说也是国公府里出来的大家子小姐。这满嘴里说的是什么?丫鬟们可都还在呢。你管家管了这么长时间,这会儿怎么连这点子轻重都拎不清了?雨阶,送婉二奶奶回去,她愿意怎么样,就由得她。”

江婉莹过来的本意就是要和傅秋宁吵一场,让昨晚已经搬进来的那户人家听一听,最好再灰溜溜的滚出去,连带着别的人家也别搬进来最好。却不料傅秋宁根本不接她的招,竟是直接就下了逐客令。便好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反而被奚落了一顿。这只把她恨得怒火中烧,却又没有办法,眼看傅秋宁已经转进了内堂,自己若真的追过去吵,可真是半点当家奶奶的颜面也不要了。因此只好又气又恨的出了门。

这里傅秋宁来到内间,却见几个孩子都聚在一起,几只小猫也被他们堆放在一块儿,那只老猫趴在孩子们面前,似乎也是十分满足的样子。她叹了口气,心想做孩子就是好啊,可以无忧无虑的。因此就悄悄儿退出来。

原本只是想随处走走,谁知刚出了后门,就见金振轩坐在廊檐下,双手托着腮帮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严格说起来,这几个孩子当中,傅秋宁最不想亲近的应该就是金振轩和金绣贞了。不仅因为他们的母亲,也因为这两个孩子平日里就是一幅阴沉有心计的样子,又骄纵。

只不过孩子就是孩子,再怎么有机心,他们如今还不满十岁,也未必就是定了性。因此此时看见金振轩独自坐在那里,傅秋宁心里倒有一丝不忍,便上前拍了拍金振轩的小肩膀道:“怎么坐在这风地里?虽说是夏日,只这时气不好,别让风吹了,夏日里伤风最难治的,岂不是让你们母亲担心。”

金振轩回过头来,看见是傅秋宁,忙站起身行了礼,叫了一声大娘,接着怔怔看着他,俊秀的小脸蛋上竟似是满腹心事,看的傅秋宁又好气又好笑,轻轻在他脑门上戳了一指头道:“你担心什么?二姑娘不过是那样一说罢了,你们和婉妹妹一起这么长时间,哪是能离得开的。放一百二十个心好了,就把小猫放在你大哥哥这里,保管替你们照顾好,等下我就说二姑娘几句,你们回去给你们母亲陪个不是,这事儿也就算完了。”

金振轩脸上毫无兴奋之色,反而垂下眼睛,好半晌才轻声道:“刚刚娘亲来找大娘,说的那些话我都听到了。”

傅秋宁一愣,没想到刚才情景竟然都落进了这小家伙眼中,不过她旋即就笑道:“那又如何?你母亲她出身富贵,从小儿就没受过委屈,如今骤然来到这么个地方,又偏偏遇上这些事,心里有气也难免。这只是她和我之间的事,万万没有因为这个而把气撒到你们兄妹俩头上的道理。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少管,听我的话,等下和你姐姐去跟你母亲陪个不是,也就完了。”

金振轩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呆呆看着傅秋宁。只不过一会儿之后,他便收了这些神色,淡淡道:“大娘不用为我们操心,这些日子和大哥哥在一起,我也觉着功课进益了许多,娘亲如今正生气,姐姐的脾气又倔强,倒是两下里分开一阵子,各自冷静冷静还好。大娘刚刚说得对,我这就进屋去,您也别在这风口上站着了,今儿只怕还有许多人要搬过来,也许会有人来拜见呢。”

金振轩说完就走了,剩下傅秋宁站在原地和剪枫大眼瞪小眼,好半晌,剪枫才轻轻吐了一口气道:“我的天爷,这是轩哥儿说的话?他才几岁?难怪奶奶素日里总说若不论才学的话,这几个哥儿当中,倒是轩哥儿最机敏深沉的。”

傅秋宁看着那小小背影消失在后门处,眉头微微一皱,暗道这轩哥儿的心机是最深沉不过。如今因何竟说出这番话来?看他的样子,竟像是有什么化不开的心事,莫非……江婉莹的那些勾当,竟是被他察觉了一二?想到此处,不由得悚然而惊,忍不住再看向那后门,自然是连人影都没有了。

“奶奶……”听见剪枫叫自己,傅秋宁方回过神来,轻声道:“没什么,四处转转吧,也顺便看看昨晚儿趁着夜色搬过来的那家人是谁。”说完当先向前走去。心中却还是琢磨着金振轩刚刚的表现。暗道若真是像自己猜测的那样,这轩哥儿是因为察觉了娘亲的一些行为,而决定趁此机会划清界限。那……那这孩子的心机和冷酷,也未免太可怕了吧。

这还是大早上,太阳从云层后露出脸来,懒洋洋散发着并不强烈的光芒。傅秋宁走了一会儿,就看到原本空闲着的一个院落里,已经有衣服晾起来,她刚想上前去仔细看看,就听到一个大嗓门传了出来:“快,把这点心捡好的盛两盘,给侯爷夫人送过去,就说这是咱们这里的时鲜点心,京城里未必有,给她们尝个鲜儿。”

饶是傅秋宁穿越后一直都以大家闺秀的举止行动来要求自己,以免做出什么不合规格的举动惹人疑心。但这个时候却也情不自禁的向天翻了个白眼,咕哝了一句:“竟然是她。”因当下也没什么心情了,便对剪枫道:“回去吧,我也走乏了。”

剪枫也忍不住低头笑道:“奴婢就说,怎么能有那样不懂事的人,奶奶刚刚发了话,就巴巴的趁夜搬了进来,原来竟是这一位。可不是,在咱们门前撒泼的事儿都能干出来,还有什么是她干不出的?只是这会子倒记着给咱们送点心,也不想想她做的那些事,两盘子点心便能抹干净了?”

傅秋宁摇头道:“这就是个粗鄙妇人,许是实在被逼得没办法,这才跑了来闹。且不用和她一般见识,俗语说,不看僧面看佛面,冲着的不过是她家那位大人的面子罢了。”

主仆两个回到屋里,不一会儿,果然就有个小丫鬟带着个食盒过来,只说是当家主母请秋宁尝尝这时鲜点心。傅秋宁也还罢了,只是剪枫雨阶都厌那妇人粗鄙泼辣,因此十分鄙夷。倒还是傅秋宁见这小丫鬟瘦弱可怜,给了她五百钱,只把这小女孩儿喜得什么似的,不由分说便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

那小丫鬟前脚出门,金凤举后脚就回来了。一向风流倜傥的小侯爷这会儿却是有些狼狈,身上发上全是污泥,一进屋就对傅秋宁道:“昨儿那场雨虽然时间短,却是好大一场,我们本来都在回来路上了,恰巧被浇了个正着。没奈何只好在一户人家歇下来。谁知半夜又是一场大雨,那山上竟然又是水又是泥的流了下来,淹了两户房子,好在不算厉害,总算全村人使力,将那两家人给救了出来,唉我也算是行过万里路读过万卷书的,却还不知道这世间竟有这样的事。”

金凤举不知道,傅秋宁心里却清楚得很。这想必就是半夜发生的泥石流了。只不过这个时代砍伐还不是很厉害,所以泥石流的规模也小。若是后世里那样乱砍乱伐,发生了泥石流的话,那一个村子恐怕都要被淹了,金凤举到时候别说救人,只怕就是有通天本事,也要被活埋下来,一念及此,不由得后怕不已。连忙上前查看他全身上下,见虽然脏的像个泥猴子,却是只有几处擦伤,显然是救人时弄出来的,倒不严重。

因就命小厮们抬热水来,金凤举也饿得很了。先净了手,见桌上有两盘点心,就拿起吃了一块,旋即笑道:“这花样儿先前没见你做过,想来是人送的吧?如何?这两日接待只怕也苦了你。”

傅秋宁便道:“爷先去洗浴,回来我可有重要的话要和你说。”说完见金凤举抬起头来,诧异道:“什么重要的话,就现在说吧,不然吊得难受。”

“不过是洗个澡,能用多长时间,这话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说完的,你快去洗了,不然等下让孩子们看到了,成什么话。”傅秋宁一边说着,到底将金凤举推进了后面专门洗浴的屋子,这里回来前厅坐下,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就见金凤举换了一套衣服,神清气爽的出来,只是头发还没怎么干,仍是向下滴着水。

第二百六十章:小侯爷的惊吓

傅秋宁早叫人备了一些点心热茶,金凤举吃了几块,傅秋宁便将这两天的事情说给他听,他吃着吃着就放下了点心,只是不敢置信的看着妻子,及至说到那妇人在西角门大哭大闹以及白张氏的事时,这从来都是沉着稳重的小侯爷不禁一下子将碟子在桌上重重一顿,恨恨道:“这是谁出的馊主意?可是要害死我吗?”

傅秋宁忙上前,将那兀自震动着的碟子给按住了,一边笑道:“爷气归气,可别拿我这碟子撒气,正经一套的,让你摔了一只就不配套了。就因为这个,我昨儿已经命雨阶和那白张氏一起去通知了那几家,让他们搬回来。雨阶说了,果然住的都是十分艰苦的,有一户甚至住的是茅草屋,爷想想,好歹也是朝廷官员,这话若传出去,可好听不好听。”

金凤举站在那里皱着眉头沉思了会儿,忽然冷笑一声道:“怕不是败坏我名声这么简单。可恶,这事情我必要严查,那几个愣头青,还跟着我拍胸脯保证,说不定都是让人当了棒槌使。秋宁,这事情你做得对,也幸亏你察觉到了,不然这一次可真是要铸成大错。”

傅秋宁见金凤举十分郑重地样子,便知道他疑心在哪里,不由得轻声道:“爷是不是有些杯弓蛇影了?这或许就是那几个荣亲王派系的将领有意巴结你,结果好心办了坏事儿,至于就又牵扯到什么阴谋诡计上去吗?”

金凤举摇头道:“你说出这话,乃是因为你不明白这泉州的形势。你想一想,只要这衙门里的官员对我心生怨恨,到时再有人暗中笼络一下,咱们到底还是人生地不熟,一旦会发生什么事情,想想岂不是令人胆寒?我先前只以为是这里人不愿意和咱们多亲近,怕遭到太子忌恨,所以搬了出去。所以那几个愣头青的话也就相信了,如今看来,满不是这么回事儿。那几个人我知道,断想不出这主意,背后定是有人撺掇,只这撺掇的人抱着什么心思,也就不言自明了。”

傅秋宁听金凤举分析的倒是有道理,只是还不怎么相信,暗道这样的环境,也难怪他风声鹤唳杯弓蛇影了,总是小心驶得万年船的好。只不过却也没说出来,忽听远处又是一阵嘈杂人声,她便笑道:“想来是那些家陆续搬回来了,只是有一条难办,婉二奶奶和崔姨娘月兰占了那个院子,不肯腾挪出来,怎么办?”

金凤举只是低头沉思了一下,便冷笑一声道:“这没什么,金明,你进来。”话音落,只见金明闪身进来,他就淡淡道:“你去那院里,告诉婉莹和另两个,这知府衙门附近倒是有两座空宅子,过后就可以买下来,她们若怕挤在一处受了委屈,就让她们去那宅子里住着。只是我身为知府,自然不能搬离这知府衙门,却是不能和她们一起享福了。”

金明心中凛然,他虽然还不知道江婉莹和霍姨娘的具体事情,但是从年前秋霞以及田雨的死,还有金凤举的只言片语里,心中却也划了魂儿,此时听见这话,爷竟是连去安抚敷衍一下都不愿,显然是恩断情绝了。因只好答应了一声,转身去办这件事。

过不多时,就见月兰和崔姨娘以及金绣芬和下人们陆陆续续搬了过来,剪枫便为她们安排房间。接着就见江婉莹也一阵风般的冲进来,眼圈儿都红肿了,哽咽着对金凤举道:“我和爷多少年的夫妻,爷自己扪心问问,我可是怕苦怕难的人?府里那么大一份家业,我受了多少烦难,也照样撑了起来。这里面的苦水,我可向爷倒过一句?如何搬来了这里,就看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到如今,竟然让我堂堂的命妇和那些下里巴人住在一块儿,这也就罢了。谁让我们如今落到了这地方。可是爷想一想,你好歹也是堂堂,那些人算什么?不过是知府衙门里不入流的小官吏罢了,连个七品的知县还不如,他们家眷就占一个院子,你这堂堂知府的家眷,就多占一个院子也不行?”

傅秋宁一见她来,便抽身回去了。这里金凤举慢慢拨着茶盏,等到江婉莹说完了,他才抬起头来,冷冷道:“这时候知道艰难了?婉妹你是聪明人,在府里难道就没想过此来泉州会是个什么境地?为什么又要跟着来?你说受了委屈,这不假,可你看看这府里的人,谁难道还宽松享福了?你是命妇,秋宁难道不是?她是镇江王府的庶女,尚且知道进退分寸,你这个国公府的嫡孙女,竟然连这个都不懂?何况我也让金明去和你说了,若觉着窝在这里委屈了你,这衙门附近的两座宅子我已经买了下来,你尽可以搬过去住,我虽然不能过去,银钱却不会少了你分文,便是这两条路,你自己选一条,那个院子,却是无论如何也要倒出来。”

江婉莹气得肺都要炸了,心里只是恨傅秋宁恨到极点,暗道好好一步棋,又是让那个女人给破坏殆尽。不行,那女人便是我的克星,她若是不死,莫说我这番心血,只怕那位主儿一系列费尽心血的安排都要化为乌有,定要想个法儿,不是她死便是我活。

心中发着狠,江婉莹表面上却平静下来,冷哼一声道:“既然爷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好,妾身也没什么好说的。不就是挤在一起吗?我不怕,只怕是有些人看我不顺眼,还凭空添堵,哼”说完一阵风般的冲了出去。这里金凤举抬头看着她的背影,那目光里已是没有丝毫温情。

那些官眷一上午功夫便都搬了进来。因为金凤举上任,她们被逼着搬出府衙,心中着实有怨气,这些日子在民间很是散布了些不好听的话,却没想到峰回路转,那新上任的小侯爷一家竟是背了黑锅,这事儿全都是那些将领胡作非为的。何况那位韩大人家的河东狮又跑去府门前闹了一场,虽说因为这样,才让侯爷夫人得知真相,她们也才得以搬回来。可细想想,这泼妇一番举动,倒是把自己等人都连累了。因此这些家眷有心去拜会傅秋宁,却又都不好意思。只是若不去,这也算是大不敬了。没奈何下,想到当日是白张氏传的信息,便商量了一番,一起来找白张氏,让她领着自己等去拜访傅秋宁。

江婉莹一气之下自然是不肯理事的。因此傅秋宁无奈,也只好继续做着当家奶奶。这会儿听见门外报说几位夫人联袂来访,她自然要出门接待的。金凤举却是不方便露面,加上又乏得狠,便躺在靠窗的榻上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就觉着脸上痒痒的毛毛的,似是有什么东西再拨弄。他只以为是傅秋宁在和自己开玩笑,便随意用手一拨道:”别闹秋宁,且让我睡一会儿。”

咕哝完了,却没听见傅秋宁说话,他还只当妻子心疼自己,听见这样说就不搅扰了。却不料嘴角边刚刚露出一丝微笑,便听耳边传来“喵”的一声。

金凤举这一吓可是不轻,眼睛登时就睁开了,瞪得如同铜铃一般,浓厚的睡意也没了影踪,察觉到脸上还是毛茸茸的感觉,他僵硬着脖子慢慢转头,一边心里大叫道:是哪只野猫不开眼?这家里下人们都是死的吗?竟然让野猫跑进来了也不知道……

正想着,脑袋已经转了过去,只见一只高大的大花猫正歪头看着自己,那两只眼睛黑溜溜圆滚滚的,竟似是有八面的威风。金凤举只觉得脑袋里似是有根弦崩裂了也似,惨叫一声就从榻上摔了下去。

那大猫正是傅秋宁刚刚收养的大狸猫,只因为这两天它都是在这张榻上睡的,此时见有人占了,自然便过来试探。却不料那人如此识趣,竟滚了下去。于是便满足的趴下来,抖抖胡子,对着金凤举又“喵”的叫了一声。

“来……来人。”

金凤举又惊又怒,他也算是有些武功在身的堂堂小侯爷,竟然因为被那只老猫盯着而一动也不敢动。好在他一叫之下,两个小丫鬟和金藏锋便都跑进来,金藏锋一见父亲在地上坐着,不由得十分惊讶,忙跑上前扶着金凤举的胳膊,诧异道:“爹爹怎么坐在地上?”

金凤举更是恼羞成怒,怎么好意思告诉儿子自己是被这只老猫给吓得?因没好气瞪了金藏锋一眼,手指指着那只老猫,但是只一下,就又迅速抽回来,咬牙道:“这是哪里来的大猫?”

金藏锋看了眼大花猫,见它翻了个身,把脑袋蜷到了肚子上,便笑道:“那是娘亲养的花猫,说是南方老鼠多,正好抓老鼠。不但是这一只,还有一窝小猫,弟弟妹妹们都喜欢,娘亲说我们高门大户里的孩子也缺少玩伴,养了就养了,只是要善待便好。爹你要不要去看看?”

第二百六十一章:圣旨

金凤举本来看见那大猫蜷着脑袋睡了,都从地上爬起来了,结果一听见儿子这话,吓得险些又坐回地上去。有心立刻让人把这猫丢出去,但想到是妻子养的,所谓不看猫面看妻面,这样事是万万不敢做的。只是若不丢出去,日后这府里就要成了猫窝,自己可怎么办?怕猫怕到这么大,即使知道这实在没道理,却也是改不过来了,只是这理由也断不能在孩子们面前说出口,不然这当爹的威严可要放去哪里?

因正在心里咬牙切齿,忽然就听外面金明的声音急急道:“爷,快更衣,林公公从北边战场上特来传皇上旨意。”

一句话把金凤举满腹心思都吓没了,暗道皇上特地派人给自己传旨,却是为了什么?因忙忙的更换上官服,却还不忘苦大仇深的瞅一眼那睡的香甜的老猫,这才收起心思,急急出了门。

彼时傅秋宁江婉莹等也得了消息,忙都换好命妇服饰,那些正在做客的官眷们哪里见识过这样排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躲在门后悄悄向院子里张望着。一个个心中暗自奇怪,想着夫君明明和自己说过,这小侯爷是让太子贬到泉州的,且是皇上的意思,怎么这会儿又传旨来了?还是这样的器重呢?还是说,这旨意并非是什么天恩浩荡,而是问罪的旨意?

八卦之魂熊熊燃烧之下,这些人的耳朵倒是比金凤举和傅秋宁江婉莹竖得还长。眼见那太监展开黄绫圣旨,宣读了皇帝旨意,乃是封金凤举为福建指挥司总指挥的官衔,兼职泉州知府,统领抗倭事宜。”这些人眼中便射出艳羡的光芒来。

金凤举接了旨意谢恩,原本太子让他统领抗倭事宜,不过是个口头儿的旨意。既未授予官职,也未给什么明旨,要的就是他名不正言不顺。如今这道旨意一来,却是将所有的事情都解决了。因心中大定之下,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便露出一丝欣喜,请那太监进大厅奉茶。那太监乃是李德正的徒弟,哪里不知道这位明着是贬到这里,然而圣眷未衰,因也笑眯眯的恭维了一番。这里傅秋宁仍回转到偏厅,与那几位夫人说了会儿话,此时此刻谁不识趣?因此众人说了两句话便一齐告辞了。

傅秋宁这里刚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就见剪枫和雨阶进来,凑到她面前道:“奶奶,刚刚我们从院子里来,听崔姨娘的两个丫鬟说什么总算可以搬出这地方儿了,说是要搬去指挥司,若真是这样,咱们是不是也该紧着收拾收拾?”

傅秋宁放下茶杯,摇头笑道:“不必听她们在那里听风就是雨的。爷的性子,未必肯搬。”话音刚落,就听外面金凤举的声音道:“搬什么?”

傅秋宁就将刚刚两个人说的崔姨娘等的话说了一遍,却听金凤举冷笑道:“这也好,我看这个院子你们住着也十分拥挤,既如此,就让秋霜和月兰她们搬去附近那所宅子里吧。”说完却听傅秋宁笑道:“别说这狠话,你若不去,她们怎么肯搬过去?”

果然,崔氏等人一听说金凤举不肯搬,虽然失望,她们却也是万万不肯动的。这个院子里正房厢房和抱厦,也有十几间房子,连着抄手游廊,粗使的下人婆子们在厨房旁边有下人房,用不着占用这里,所以其实还算宽敞,只不过众人享受惯了富贵日子里独门独院的生活,骤然就这样挤着住,自然便觉得吃不消。

至晚间,夫妻两个洗浴后歇下,金凤举躺在床上,便长长舒出一口气道:“总算是安定下来了,这几日闹得我都不安生,也没好好亲近亲近你。”说完,便搂过傅秋宁,正要凑过去摩挲亲热一番,忽然就听“喵”的一声猫叫,只吓得他满腔yu火登时褪了个干干净净,扭头一看,只见那只大花狸猫就站在不远处,两只眼睛好像是两盏绿色的小灯笼,在朦胧月光中幽幽瞪着他。

金凤举的冷汗一瞬间就下来了,却见傅秋宁也坐起身,向外间叫道:“秋玉,把猫抱走,晚上让它跟着你睡,别让它进来。”

秋玉也听过傅秋宁再三嘱咐,尽量不让这老猫在金凤举面前出现,却是一个不留神间,就让这大家伙溜了进去。因此忙赶过来将那只大猫抱起,一边笑道:“得亏它还不算胖,不然这么大的个头,奴婢也抱不动了。”

“秋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听锋儿说,这大狸猫是你养的,就连他们兄妹几个,也养了好几只小奶猫。你……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怕这东西,将来咱们的住处变成了猫园,你可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小侯爷竟然怕猫这件没出息的事情吗?”

傅秋宁拉着金凤举的胳膊躺下,摇头笑道:“原来爷也知道这是没出息的事情啊?我想着这里地处南方,此时又是天气正炎热的时候儿,老鼠和蛇是最活跃的,有了这老猫,也能多拿一些耗子。所以就养了,爷总说怕猫,其实没事儿,你明日去看看那些小奶猫,可漂亮了,只要逗弄逗弄,再摸一摸,慢慢的,等到那些奶猫长大,正好也就能克服了恐惧之心,再说了,我也盼着孩子们多两个玩伴儿。你不知道,他们喜欢的紧,今儿为了这奶猫,二姑娘和婉二奶奶都吵起来了,现在还住在我这儿呢,可见孩子们多喜欢这些猫……”

傅秋宁说了一大堆,金凤举只听进去了一句话,那便是金绣贞姐弟两个为了这猫和他们母亲反目。对于金凤举来说,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江婉莹日后是不能留在府中的,若是那姐弟两个能慢慢疏远她,岂不是再好没有?因这样想着,也只能无奈的接受府里即将成为猫园的事实。

只是心里还觉着有些疙瘩,想了想便道:“好,就算你说的没错。只是那些奶猫养了也就养了,你如今养这么只大狸猫,却算是怎么回事?奶猫我可以慢慢克服恐惧之心,这狸猫不行吧?我听说猫长得很快,两三个月之后就能抓老鼠,不如明儿把这老猫赶走,反正它孩子们都得到善待,它也该知足了。”

傅秋宁忍不住就想笑,暗道金凤举果然是对这只老猫耿耿于怀,因淡淡道:“这只大猫是我养的,怎么?每日里在这宅门中闷闷的,我养只猫逗弄着玩也不行吗?偏不赶出去,爷要怎么拿捏我?“她这样一耍赖,金凤举登时也没办法了,只恨得牙痒痒的,咬牙道:“好,若是这老猫符合我的条件,你养便养了。”

听他这样一说,傅秋宁倒觉得奇怪,心想真是稀奇事,没听说过养猫还有什么附带条件的,因此便笑道:“爷尽管说,若条件合理,妾身自然就答应了。”

金凤举冷哼一声道:“事先声明,我可不是先知道了,所以故意提这种条件。上午还没等仔细看这猫,圣旨就下来了,我哪里有空儿检查?如今这只老猫若是母的也就罢了,若是公的,万万不能养它。”

傅秋宁皱眉头奇道:“公的怎么了?公猫岂不是更好?不然若是一只母猫,每年下几个崽子,咱们还没什么人可送,又不能扔到外面去让它们自生自灭,这府里可不是真的就成了猫园?如今这是公的,岂不是正合心意吗?”

“什么正合心意?”金凤举哼了一声,撇撇嘴道:“反正……反正公的就不许。哼我也没想到它竟然真是公的,你一个女人家,养一只公猫算怎么……哎哟……”最后几个字却是因为他猝不及防之下被傅秋宁一脚踹到了床下,因此痛呼出声。

“你……你真是出息了,连老猫的醋也吃。”傅秋宁咬牙道:“怎么说也是侯爷,这会子哪里有一点儿侯爷的气度?那是猫,又不是男人,难道我还要讲究什么男女授受不亲?”

金凤举爬起来,却不敢坐到床上去,而是在桌旁拖了张椅子坐下,一边咕哝道:“猫怎么了?你以为它就没有人的心思?那它刚刚不早不晚,恰好我想和你亲近亲近的时候跑进来做什么?我和你说秋宁,你也别小瞧了这些猫狗的智慧,也不比咱们人差多少……”

“行了行了,少给我说这种歪理,让人听见了,怕不得把大牙都给笑掉呢。”傅秋宁摇摇头,彻底让金凤举给打败了,现在才知道,原来这男人要是无赖起来,真真比小孩子还不可理喻。

到最后,在傅秋宁的争取下,老猫终于还是留下来。只不过每一次金凤举看它的眼神都很是不善。却没想到这老猫竟然也是个气量狭小的,似乎是发现男主人不喜欢自己,于是它每天晚上都要抓几只死耗子,只吃一半,剩下一半统统堆进金凤举的鞋子里去,有一次甚至还在鞋里放了半条毒蛇。

第二百六十二章:倭寇来袭

“反了反了,这猫是要造反啊,竟然连家里是谁当家作主都不问问,就敢来给我找不自在。”

换了一双干净布鞋,金凤举看着昨天穿的鞋子里那几只恶心的死老鼠,气得嘴巴都快歪了。就连傅秋宁也没办法替老猫开脱,家里这么多人,这猫谁都不去惹,偏来招惹金凤举。好在这是夏日,金凤举只穿布鞋,若是到了秋冬季节,那时候穿着靴子,它往靴子里放这些东西,人若不注意,岂不是要把脚伸进靴子里才能发现这些东西,那得多恶心啊?

眼见金凤举动了怒,傅秋宁无奈看着蜷在椅子下打着呼噜的老猫,脑子飞快转着,心想不行,得找个借口安抚一下小侯爷的怒火,不然别年纪轻轻就气出脑溢血来,岂不都是因我之过?因一边想着,忽然就想起自己在现代时看到的一些关于猫的习性的帖子。

“爷怕是不知道吧?人们一向都说狗忠心猫奸佞,其实这实在是冤枉了它。我在庄子上的时候,那里也养了几只猫,独独有个婆子家的猫养的最好,皮毛油光水滑的。我那时问她为什么养得这么好?她就说这猫便好比是她的女儿,精心摆弄之下,自然就养得好。又感叹说猫其实也是忠心的,她动不动会叼死老鼠死鸟死蛇回来,其实是因为它害怕主人没有觅食能力,万一饿死了怎么办?这才会叼美味的食物献给主人。爷想一想,于我们来说,死老鼠死蛇固然恶心无比,然而对于猫来说,这岂不真的就是美味?所以老猫这并非是捉弄你,只怕恰恰是看穿了你当家做主的身份,所以才特意弄来这些东西讨好你,却不知倒是弄巧成拙了。”

金凤举翻了个白眼,看着傅秋宁道:“行啊秋宁,你这脑子转的也快,为了保住这老猫,连这种瞎话都能编出来。”

傅秋宁冷哼道:“什么叫编瞎话?我说的可是真的。那婆子还和我说过一个笑话。说是有一天她病了,想着在床上躺着歇一歇,因为睡觉睡多了,她的猫很怕她饿死,就嘴里叼着蟑螂嚼烂了要喂她吃,她当然不肯吃,那猫就觉得她不听话,想着你都要饿死了还挑食,这怎么能行?就伸出爪子拍她的脸……”

傅秋宁不等说完,包括金凤举在内,所有人都笑软了。只有傅秋宁没有笑,倒不是她定力惊人,而是因为前一世在网络微博上看到这两个段子时,她已经笑疯过了,所以这时候倒还能忍着笑。见金凤举看向老猫的眼神“友善”了许多。她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气,知道老猫的这一劫就算是逃过去了。

傅秋宁在前一世里许多朋友都是猫奴,转过很多猫的趣闻的段子,她这时候一一在心里罗列着,打算日后继续作为“蛊惑”金凤举的工具。正想着,忽听金明的声音在门外急急道:“爷,刚刚全海抗倭卫所的信使来报,说是昨日半夜有一伙倭人上了岸,将一个小村子抢掠烧杀了个干净,这会儿大概是逃窜到别处去了……”

金明的话不等说完,金凤举便“腾’的一下子站起身来,拳头在桌子上狠狠一捶,咬牙骂道:“竟然如此嚣张。金明,备马,我即刻就去全海抗倭卫所,这股倭人,一个也不许放走。”话音落,他已经是大步踏出了门。

屋里刚刚的热烈气氛转眼间就无影无踪,剪枫和秋玉等人都是生在大宅门里,何曾听过这么凶残的事?便是漠北鞑子,虽然也是彪悍凶猛,却也鲜少就会行屠村之举,最多便是把人抓了之后,带回大漠给他们做奴隶。

因秋玉便迟疑道:“会不会是报信报错了呢?难道一个村子的人都被杀了?哪有这样的人?就是豺狼,也未必能干的出这种事……”不等说完,便见傅秋宁面色如水,沉声道:“倭寇就是一群比豺狼还要卑鄙狡猾狠毒的畜生,没有亲眼见过,是绝不能想象他们有多残忍的。”

秋玉和剪枫一起好奇的看向自家二奶奶,才让秋宁发觉自己刚刚失言了,于是她站起身来,淡淡道:“看着我做什么?我也没亲眼见过,若见过了,这会儿魂魄大概都过了奈何桥。只不过素日里爷常回来,说起这倭寇凶残,以往这沿海地区的百姓,不知被他们祸祸了多少,所以我才有这一说。”

剪枫和秋玉这才恍然大悟,复又担忧起来,小声道:“那小侯爷这次出去,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

傅秋宁没做声,她心里很明白金凤举并不是那种临战怯阵的人。而倭寇又的确是一群难缠的豺狼,这样的情况下,怎么可能没有危险?只是她虽明知这其中的凶险,又能说什么?金凤举费尽心机,终于谋得了泉州知府这个职位,是为了什么?因万千思绪过后,也只有悠悠一声长叹。暗暗在心中为爱人祈祷。

这一日金凤举便没有回府,她们是后衙官眷,因此也没有什么信使前来报信,傅秋宁打发了两个小厮去前衙,才知道继那一小股倭寇登岸之后,就在昨天下午,又有几千倭寇大举登岸,金凤举此时正忙着和泉州的所有将士一起抗倭,整个泉州知府的官衙里,所有官员都忙得团团乱转。

这委实是一个惊天的消息,两个小厮回来报告的时候,脸上连一点儿血色都没有。傅秋宁心里清楚他们是吓得。的确,抛开金凤举的安危不谈,这泉州府离着海岸线可也不远,一旦抗倭不力,那倭寇杀进城来,到时候便是天塌地陷一般的惨烈了。

“怪不得他也不派人来和我报个平安,怕是根本没这个功夫。”

打发走了两个小厮,傅秋宁坐在椅子里自言自语,见几个孩子过来请安,她便嘱咐道:“你们爹爹如今不在府里,可不许随意外出走动,让我知道了,绝不会轻饶。到时候你们爹爹回来,也还有一顿家法,你们都听明白了吗?”

金藏锋等人齐齐答应。金振翼是个藏不住话的,看见傅秋宁面色有些苍白,便站起身关切道:“大娘面色不好看,可是病了吗?有没有请大夫来看?”

傅秋宁强笑道:“我没事儿,也不用请大夫。你们几个乖乖的安分在家里呆着就好。”说完又听金振轩道:“大娘那时候说是爹爹要给咱们请先生,怎么到如今也不见人影?”

傅秋宁道:“这才几天?统共来了也不到十天,哪有这么快就能请到好先生?你们只先用功努力读书,别真等先生来了,让人看轻了,那时你们爹爹的脸就没处放了。”一边说着,心中却想起此次倭寇来得如此迅疾,且金凤举前脚到,倭寇后脚就来,莫非这其中也有某些人的影子?

正出神间,忽见剪枫匆匆走进来,轻声道:“奶奶,几个院里的夫人们都过来了,在外面候着,奶奶见还是不见?”

傅秋宁心知她们定然是得到信儿了。因站起身对金藏锋等人道:“你们先回去读书吧,我这里要接待客人。”

几个孩子一齐告退,金振轩却故意落在了后边,等到金藏锋等人都顺着后廊回了自己屋里,他便悄悄转身,又回到门旁,一矮身就坐在了木门后。

傅秋宁料得没错,几个女眷全都是得到了倭寇登岸的消息,因为她们也只有从前衙那里打听到的信儿,又不知道什么战况进展之类的情形,因此个个都悬心着自己的丈夫,实在忍不住了,几个人一合计,想着都说小侯爷对这位原配夫人看重的很,或许傅秋宁这里就有什么消息也说不定。因此便都跑过来询问。

却见傅秋宁苦笑道:“姐姐们实在太高看我了,我这里知道的,一点儿也不比你们多。只是有下人回来说,街上百姓们都不敢出门了,家家紧闭门户,许多商店也都关了门。知府衙门里除了几个当差的之外,其他大人和衙役几乎全部到了沿海追拿倭寇,好在这泉州城还有一千多的守城士兵,想来倒也无妨…”

白张氏摇头叹气道:“夫人有所不知,五年前的时候儿,这泉州城曾经让倭寇洗劫过一回,那时城门上,何曾没有千儿八百的士兵?却到底还是让那些人长驱直入,烧杀抢掠了一个够,方才扬长而去。我家老爷就是那个时候被调过来的,虽然没亲眼见到倭寇洗劫后的惨状,然而街道萧条,百姓们如同惊弓之鸟的情形,即便是我,也是记忆犹新到如今。却没想到五年之后,这竟然又有了倭寇大举进犯的事,怎不让人担忧?”

傅秋宁尚未说话,那之前在角门外撒泼,后来又是第一个搬回来的胖妇人便吓得面如土色,大叫道:“既这么说?这泉州城是没法儿呆了,咱们还是想办法跑吧,不然难道在这里等死不成?我可先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