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先以为,就算沈延伯府不在乎沈嘉萱,但沈老夫人自然还心疼着安沈氏。所以就算沈家早就知道自家安排了慕婉去接近赵沛言,但即使在自己父亲与沈延伯政见相左的时候,他也不会将这些说给德隆帝听。

可现在,好像有了另外的解释。

沈家并非不想扳倒自家,而是因为沈延伯太过聪明,知道就单解救慕婉这一条还不够严重,他们查不到自己从慕婉手里得来的情报证据。

沈延伯是个精明的人,如果要下手,必然是一击即中!

安沐阳望向沈嘉芫的目光越发狐疑,思忖了番上前几步,低首附耳道:“你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开始是他想得太简单了,沈家不会将这些告诉个已出阁的女儿家。

而沈嘉芫刚才的语气,显然手上有着对自家致命的关键东西。

沈嘉芫后退,依旧与他保持距离,举止清雅道:“离得这样近,给人瞧见了可不好。”

她前世虽被安沐阳蒙骗,替他做了很多错事,但亦不是愚蠢之人,交给了他些什么东西,岂会不清楚?

“齐二爷知道这些吗?”

“你不必试探,他若不知,表哥是准备杀人灭口吗?安世子,其实你该知道,这些于你来说很重要,但对赵将军来说,根本不在乎。你不是早就知晓,赵将军倾心慕婉么?你明知道他对慕婉的感情,所以刻意安排了去接近他,但是你就当真以为,赵将军不知情她与你在清华寺见面,将东西交给你?”

“什么?他知道?”

安沐阳大惊。

过去他觉得掌控了很多,洞悉了很多,今日刚发现,竟不知谁才是局中人。

“我出来有些时辰了,姑姑还等着我陪她用午膳呢。安世子考虑得怎么样了?”

“你姑姑,她可是安家的主母。”

沈嘉芫听出了他的意思,直接言明道:“你觉得,我只是在吓唬你?安世子,我虽舍不得姑姑遭罪,但你觉得以圣上待沈家的恩泽,以我祖父的本事,若想保住我姑姑,会很困难?再说了,有些事要被揭发出来,总得有个功臣不是?”

她的话很不客气,也很直接。

安沐阳听得懂,而目前能与自家抗衡的,也就沈延伯府了。

毕竟,那是德隆帝血脉相连的外戚。

毕竟,当年德隆帝生母的死,与安家有关。

这么多年两府关系表面虽亲密安好,但实际上,安家又怎会当真不在意那条人命?

“你何时有空与我出趟城吧,我带你去见她的遗体。”

沈嘉芫等的就是这句话,只有亲眼所见了,方能心安。

既然已亡,便真的不该再出现。

不过日夜间的功夫,以前所为难她的忧虑就变得简单了。其实她的那番话似真似假,她虽都记得前世给了安沐阳些什么,却没有实在的证据。

而他,或许是因为心虚吧,到底不敢冒丝毫风险。

第一百零四章永远消失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见着了活人

第一百零五章 见着了活人

与安沐阳见面后,沈嘉芫显然安心了许多。按照他的反应推敲,根本就没有死而复生那一说,他许是还不知晓“慕婉”不日将回京的事。

然而,二爷所说的,又是怎么回事?

费解的回到齐乾公府,先去见过了齐陆氏,与她说了会话,道了些在安襄侯府的事。

自嫁过来后,沈嘉芫便觉得传言有误,齐陆氏这位婆婆很是和蔼,不端架子不刁钻,即便有时候会过问她们夫妻间的事,也都是点到为止,且不会乱加干涉。

她挺喜欢这种感觉的,私下和她相处起来也随意得多,只是回回见到温氏,她总是畏手畏脚的模样,若非问她,是绝对不主动开口的。

沈嘉芫不明白,温氏为何会对齐陆氏这样畏惧。

回墨染园的路上,撞见了三爷齐天信。

“嫂嫂这是方从母亲过来?”

“嗯,三弟这是?”

前路被人堵上,即便不太想理睬他,却也不能做得太过,只是打过招呼后后退了几步。

“姨娘身体不太好,母亲慈爱,特允小弟过去探视。”

他的手里还拎着两包类似补药的东西,满脸堆笑,殷勤的凑到沈嘉芫跟前,讨好道:“听说嫂嫂身子这几日也不大好,小弟前几日得了株百年人参,待会让人送过去,给嫂嫂补补身子。”

方还为他的孝心感动了几分的沈嘉芫当下蹙眉,摇头疏远道:“不必劳烦三弟,只是偶有不适,不要紧的。”

这位小叔子虽然喊她声嫂嫂,但两人年纪相仿,且男女有别,瞧他那眼神,让人浑身不自在。

沈嘉芫步子侧边,微福了身淡淡道:“三弟既是给姨娘送药,还是莫耽误了,我院子里还有些事,先行一步。”绕过他就踏上旁边的小径。

齐天信倒没追上去,只是挠了挠头,转身看了那抹身影许久。

香薷和香蕾似乎也察觉到了三爷的无礼,回院后轻声嘀咕道:“奶奶,三爷他…”

只是话未说完,被被沈嘉芫给制止了。

有些事,心里明白即可。

“祸从口出。”

这种事,她也不能与齐天佑说。夫家的日子挺平静安逸的,进门也还没多久,若传出些什么不干不净的话,总归是于她不利。

“奶奶回来了?”

她正吃着茶,许妈妈就自外走了进来,她仗着是沈嘉芫的娘家乳母,根本就不要人通传。

沈嘉芫搁下茶盏,冲她点了点头,“妈妈有事?”依旧是客客气气的。

目前最要紧的,还不是与蔡氏如何周旋,毕竟到底出了阁,那里是娘家,沈嘉芫不会撕破脸皮。而她既然想着法要控制自己这屋里的事,派人时刻监视着,自己也不阻拦。

待等心底不安的那件事有了着落后,再好好的收拾她。

“倒也没什么,就是想着今儿奶奶出门,老奴没跟着,担心您在外不适应。”

沈嘉芫不动声色,轻言轻语的回了她:“不过是去姑姑府里走走,能有什么事?”

“奶奶说的是,姑太太素来疼爱您,是老奴多虑了。”许妈妈讪笑着,忍不住又凑上前去,“不知奶奶在侯府可见着了表少爷?”

“妈妈问的是哪位表哥?”

沈嘉芫好整以暇的望着她,暗道蔡氏对自己还真是关怀备至啊,昨儿方提点着要自己去铲除前年遣到庄子上的两个婢子,今儿又来旁敲侧击这个。

难不成,她还真见不得自己安定片刻了?

许妈妈倒是被问的有几分僵硬,不过也是瞬间,马上就恢复了常色,“自然是大表少爷和三表少爷。奶奶是知晓的,过去就属他们在伯府走动,老夫人也总念得紧。”

“三表哥在学堂,只见到了大表哥和二表哥。”

沈嘉芫也不细问,答了她的话好笑的望着她,面色不动,半晌方添了句:“还与姐夫说了好阵子话呢。”

这声“姐夫”,是刻意说给许妈妈听的。

自然,也想让蔡氏明白,自己已经不是任由她搓揉的那个女孩了,她分得很清,过去喜欢仰慕的大表哥,如今是自己的姐夫。

故而,不用担心她会出什么状况,最好也别寻思着替她制造状况。

许妈妈点点头,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外面就传来婢子的声音,“二奶奶,三爷使人送了东西过来,说是先前许了给您的。”

她的眉头,下意识的皱了起来。

“奶奶,三爷他怎么突然…”

其实,许妈妈真正想问的是,送的是什么东西啊?

沈嘉芫知道她的意思,没有丝毫遮掩,迎了她的视线答道:“是棵人参。”

东西既然送来了,沈嘉芫也没矫情着说些什么送回去的话,只是唤来香蕾,吩咐道:“我进府这么久,都没去拜见过路姨娘,先前还是听三爷说了才知道她身子抱恙。你去库房里挑些补身的,替我走一趟。”

路姨娘,即是三爷齐天信的生母。

“是的,奶奶。”

许妈妈满含深意的看了眼她,没有再语,只是那双圆溜溜的眼珠子转个不停。

日落西山,齐天佑回了院子。

听到动静,沈嘉芫走到门口迎他,替丈夫除了身上的披风,关切道:“这会子还有些寒,二爷在外要多注意身子。”

“嗯,我晓得。”

沈嘉芫跟着他进内室,伺候他换了身衣裳,从香薷手中接过茶吹了吹方递到丈夫眼前,“吃杯热茶,暖暖身子。”

齐天佑右手接过,左手却握住她欲收回的小手,在其掌心轻轻捏了捏,脸上带着笑意抿了口,“屋里有个人,日子就是舒坦。”

沈嘉芫双颊微红,用了力欲抽回手,却被对方方拽到怀里,听得头上传来个闷哼的笑意,“这样子,暖得更快。”

“瞧你这话说得,好似过去府里如何亏待了你似的。”

“过去虽有丫头们,但如何能与你相比?”

他调笑着,伸手环到她的腰上,声音略有疲惫,微带歉意的问道:“何时回的府?我原是想早些去侯府接你的,但出城耽误了些时间,等到的时候,他们说你已经离开了。”

她扬起脑袋,吃惊道:“你去过安府?”

“嗯,”齐天佑点点头,“顺道过去,想瞧瞧你还在不在。”

似有什么化成汩汩暖流淌进她的心里,沈嘉芫不由主动抱住了他的腰肢,“在外奔波了一日,可觉得乏?”

“娘子这是在体贴为夫么?”

他好看的眉宇舒展开来,沈嘉芫突然有些失征,只觉得这样静静相守过日子也是极好的,没有前世的为难,没有那种非要律身律心的痛苦。

她的心情较昨晚轻松了些,偎在他的身上,柔声的与他说话,“不是说还能再休沐几日的么,怎么这样辛苦?”

“不是公事。”

齐天佑笑了笑,解释道:“午前沛言寻我,我陪他外出去的。”

她的后背不可抑制的直了直,用尽可能平缓的声音接道:“哦,原来是将军寻你。”

“是啊。”

因为昨夜已经透露过,齐天佑丝毫没有隐瞒妻子的意思,事后连他都觉得有些匪夷,原来信任如此简单。

“阿芫,过不久,沛言也要成亲了。”

“成亲?”

她双瞳睁大,离开他的怀抱好奇的问道:“将军他,与谁成亲?”

他替她拨弄了下额前的碎发,语气宠溺:“傻阿芫,除了她,还能有谁?”

沈嘉芫全身绷直,吱唔着说道:“可是、可是她…”

死了,慕婉死了,还怎么与将军成亲?

她的脑袋突然嗡了一声,难不成安沐阳骗了她?

“可是什么?阿芫,你又要说糊涂话了,慕姑娘不过是离开了京城些时日而已。你昨晚的话在我跟前说说就罢了,若让沛言知道了,看他不跟你翻脸。”

沈嘉芫已经完全乱了,她现在竟分不清到底谁是真谁是假。

“你刚刚陪将军出城,是去见她?”

她揣着小心,一瞬不瞬的凝视着丈夫。

然而,在对方点头的刹那,她整个身子都软了,往后差点撞翻了炕几上的茶盏。

齐天佑眼明手快的拉住她,语气温柔关切,“阿芫,怎么了?”

“你真的见到了她,见到了慕婉?”

对上妻子这双紧绷郑重的眸子,齐天佑似乎才意识到她的失常,并非是单纯的好奇对一个人的好奇。

于是,他低声问道:“阿芫,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见她咬唇不语,更是担忧,“阿芫、阿芫,有什么是不能告诉我的吗?你总以为慕婉不在人世,是从哪得来的消息?”

齐天佑亦不是迟钝之人,细想昨晚与她提及慕婉与沛言之事后,今日她就去了安襄侯府。因知道妻子与安襄侯夫人关系亲好,倒也没如何多想,此刻细想之下,才发现并非巧合。

慕婉曾是安沐阳的一颗棋子,而过去阿芫又总跟在安沐阳身后…

他突然禁锢住了妻子的双肩,逼得她抬头与自己对视,“阿芫,你是不是将我昨日与你说的话,告诉安世子了?”

这语气,含着怀疑。

沈嘉芫忙摇头,“没、我没有。”

怎么可能!

但察觉到丈夫眸中未散尽的疑虑,她突然慌了,她不愿再做对夹着猜忌的夫妻,她凑上前主动抱住他,无比认真的说道:“天佑,我真的没有将昨晚的谈话告诉别人,我是你的妻,这种事情又怎会出卖你?天佑,你相信我…”

越到最后,越透着慌乱。

“别紧张,我信你。阿芫,你别急。”他哄着她,见她情绪稍稳,终日抵不住好奇,重复的问道:“慕婉她,是不是真的死了?”

沈嘉芫的话,他终是信了几分。

第一百零五章 见着了活人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自杀的

第一百零六章 自杀的

再次面对丈夫的询问,沈嘉芫实在不想撒谎,深深望了眼他,终是点了头。

慕婉已经死了,消失在天地间。

此刻,连沈嘉芫,都不能再说自己前世就是慕婉。

她很想忘了那场荒唐的人生,很想很想!她更不愿意,让“慕婉”这个名字再出现在将军的生命里,再次搅乱他的生活,她希望停止对他的伤害。

哪怕,她知道,有些伤痛已经造成,且无法挽回。

而齐天佑在见到妻子颔首之际,脸色变得煞白,双目更是震惊,“怎、怎么可能?”

他今日确确实实见到了慕婉本人,与沛言画像上一模一样的女子,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站在他们面前。

他腾地从榻上站起来,心有余悸了半晌,突然再次凝望向妻子,不可思议的开口:“阿芫,这事非同小可,你肯定慕婉不在人世了?”

若说自己有可能会认错人,但喜欢了慕婉那么多年的沛言,又怎会察觉不出?

回京的途上,他还那样的欢喜、那样的雀跃。

齐天佑虽不知晓他们私下里谈了些什么,但从沛言的神色上不难推敲出,那位慕姑娘已经应了跟他回京。

这一年多来,沛言日日夜夜都在思念她,如今刚得了这样的好消息,却有人说其实他等的那个女人已经香消玉殒?

这对人恁得残忍!

沈嘉芫也想不明白,为何会又冒出来个慕婉。

而从自己丈夫的这个反应来看,他们已经相信了今日所见的那名女子身份,且非常的肯定。

“天佑,你觉得,可不可能是场阴谋?”

沈嘉芫斟词酌句,试探性的说道:“或许是有人刻意隐瞒了慕婉的死讯,然后借将军寻找之心,刻意安排了那个女子的出现,为的是继续接近将军?”

“你是说,”齐天佑眉目严肃,“这个慕婉是假的?”

“当然!”

真的死了,再出现谁都是假的。

就是不知是何目的。

沈嘉芫的心不由焦急了起来,将军或许根本不会怀疑吧?不少字即便是怀疑,以他过去的心思,就算知晓枕边人是去害他的,依旧留在身边。那样的作风…真教人担忧。

该怎么办呢?

这回若是与安沐阳无关,还会有谁会知晓这其中的来龙去脉,做到这般天衣无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