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揪心,不该知道的事不问不说不打探,这是最基本的规矩。”贺秋水这一番话道出了在坐所有人的心。

却让贺千里看着贺秋水心生怨念,这丫头还说跟着她一块儿变了性格脾气,却原来还是那个小古董,食古果然会不化的!

约一盏茶时间过后,贺沧海便和贺家那少年一道回来,这时候贺千里正在把贺家想象成一个家族式的黑社会,有点儿像黑手党那种!

“哥,你们说什么呢?”贺千里可不管别人,她反正得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先吃饭,该让你知道的事情肯定会告诉你。”贺沧海笑着给她添了几勺菜,然后埋头扒饭。

这一顿饭她真是吃得各种纠结呀,关键是就她一个人纠结,别人都能坦然接受,这是一件多么不爽的事情啊!

好不容易吃完饭,贺千里赶紧拽着贺沧海,让他给她讲事儿,贺秋水居然连个影儿都没看见,在她看来贺秋水还是见外了一起听多好,那样就算听到什么石破天惊的消息也有个人揪胳膊!

“哥,到底是什么事?”

“具体的事情要等我回头细细跟你说,这些你也可以知道,毕竟我们家就我们两个人了。现在我先告诉你,省得你吃不下坐不安。”贺沧海算是明白,他现在要不说点什么,他这妹妹非上蹿下跳得跟被火燎着一样。

“呃…哥,先等等,贺元帅是我们的亲戚吗?”

“我要说的就是这个,贺元帅可以算是亲戚,贺元帅曾经是我们家里的家臣。父亲当年掌家后散尽家财,给每一个人自由和生活所需的一切条件,自己则带着母亲在江湖里闯荡,后来生下我才定居下来。家臣们都很感念父亲,虽然已经是自由之身,但是依然还信守着当年的誓约。”贺沧海三言两语拣重要的先说了几句。

家臣、家族什么的贺千里倒不甚关心,她比较关心当年她那便宜爹和便宜娘究竟在江湖里做了些什么事,然后留下一串钥匙给他们,似乎是等着他们去开启某些秘密似的:“哥…”

“先听我说完,家臣的誓约有好几条,具体的我并不记得,但有一条我记得,子子孙孙侍贺家为主,他们的姓氏就是来源于我们家,这叫臣随主姓。也就是说,如果我们不想碰那些臣臣主主的事儿,最好赶紧走人。”

“用不用这么夸张,爹娘都过世很多年了,他们要不要这样啊!”

“有些事不是我们能理解的。”贺沧海如是答道。

这下贺千里更觉得当年二丫和贺沧海的父亲是因为各种思虑及压力才散尽家财还每一个人自由之身,哪个皇帝也容不得自己的江山天下里,有子民对异姓称臣。

当然,这也只是她的想法儿,毕竟有些世家大族是允许有私兵有家臣的,只是数量有很严格的限制,而且每一个人都要去官府登记造册。当年贺家看来有很多故事,她那便宜爹看来是个很拉风的人物呀!

拉风又牛逼的人物通常都死得早,其中一定有很我故事…

卷一 东临碣石 37.起波澜

对于贺家的过往,说实话,贺千里本来并不在意,只是人往往对一些曾经波澜壮阔的故事或者说人生都有着一种追寻、探究的心理,更何况这件事从身体上来说是和她有关联的。

从风满楼离开后,贺沧海就开始讲一些关于父母的事情,这些事情并不需要避讳什么,贺秋水自然也听着。相比起千里,贺秋水对于贺家的往事反而要更熟悉,那果真是两个巨牛逼的人物,一段巨拉风的往事。

贺家的父亲自不必说,世家子弟,所处在风口浪尖的时代,正在人人都以为他掌管贺家会掀起一系列的腥风血雨时,他在所有人的视线里极为潇洒地拍拍手,很轻松地放下一切,甚至可以说是净身出户。

“当年,父亲这一举动有人高兴、有人失望、有人庆幸、有人不解,但更多的人都震惊于父亲的决定。但是家里上上下下从来没有一个人对父亲的举动表示出任何的疑义,每个人都支持着父亲,这也许是缘于父亲自身的…”贺沧海说到这里顿了一顿,似乎找不出任何一个词语来形容。

这时贺秋水举起手来,说道:“像里里说的,应该是人格魅力,或者说魄力!”

对此贺沧海点头应声:“是,人格魅力,也许是这样,但是我们都不知道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所以只能从我们自己的想法上去揣测。”

“那他们的死究竟是意外还是正常死亡,又或者说是阴谋?”贺千里很关心这个,原因无它,自然还是那串钥匙。其实这个问题一直以来都困扰着贺千里,如今贺沧海一提起,她就把这个疑问说出来。

忽然间客店里有风吹入,把灯烛吹得明明灭灭,窗外的树影映照在窗纱上,一片摇曳温暖之中竟有凛冽之气渗入,寒风在窗格外呼啸而过,但很快一切都恢复平静。

风歇声静时,贺沧海才从出神中回复过来,说道:“没有什么阴谋,父亲和母亲死在天灾之中。虽然那时候我也年纪不大,但我对以前的事一直记得很清楚,那年雨水很多,爹娘为了救村民死在了泥石之下,最后一批村民也和爹娘一块儿葬身在那里,因为埋得太深,人力无法移山撼石,爹娘也就最终安葬在那儿,只是立了块碑和村民一起。”

这倒也合情合理,只是贺千里还有一个疑问:“既然爹娘都是那样风光的人物,那为什么舅舅和舅母一家这么…”

她的话惹来贺沧海一阵发笑:“你大概忘了,是表舅,舅舅是娘的远房表亲,不过舅舅当年很喜欢娘。”

“那为什么不是别人,按说我们应该有很多亲戚吧!”

“我只记得爹告诉过我,不要追忆过去的荣光,也不要试图回到荣光里去…好像是我和爹娘过的最后一个生日,吃长寿面的时候,爹对我说了这些奇怪的话。爹所学很广,占星、卜卦、易理爹都懂得,他似乎推算到他会离开我们。爹跟我说如果真的有一天回到祖先的荣光里,就会发现什么叫作‘人谓之荣光,我谓之桎梏’。”贺沧海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回忆过去,他其实不太愿意记忆起这些,毕竟年少时失去父母,而且是那样一双英雄一般的父母,对谁来说都是不太美好的记忆。

他会永远把父母亲放在心里,但不愿意说出来,每当这样的时候贺沧海总是很容易地想起一句话,是他母亲所说过的——思之切则无声,念之深则无言。

“所以,当时舅舅先找来,我就决定跟舅舅一块儿走,其实你所知道的当年的事很多是有出入的,我一直觉得不必要说得太清楚,毕竟那时候你还小什么都记不得,不知道也是件不错的事。”

二丫不知道确实不错,反正二丫糊里糊涂的,她不知道也不错,这些说出来对她而言真的只是一段故事,她甚至完全可以不带任何感情去听:“哥,那我们现怎么办,贺家的人找到我们了。”

“里里,你这话是存在问题的,什么叫贺家的人找到你们了,你们才是贺家的人,他们曾经是你们家的家臣。而且我觉得你们不必担心这件事,因为要不要回到那个圈子里去完全看你们自身的选择,而不是由别人来选择你。你们得感谢咱爹,一个就算死了千百年也不会让别人忘记他的声名、恩泽以及魅力的人,而且处于高处的人本来就更好做出选择,主动选择的权利还是在你们手里。”贺秋水如此说道。

一想也是,贺千里托着下巴笑几声后一击掌爽朗地笑出声来:“那就没什么要紧的事儿喽!得,咱们洗洗睡吧,这大冷天晚上的,京里又分外冷早点儿到暖被窝儿里去多舒服。”

只是她这话才说完,三个人起身正要各自回房时,却忽听得外边响起一串儿“沙沙”的脚步声,那是厚软的鞋底落在雪地上急行才会发出的声响。这时兄妹三人才往窗外看去,这才发现外边已经是一片银妆素裹,这是今天的第一场雪。雪落无声,他们刚才只顾着说话,却没注意到外边砌下一层厚厚的白雪。

脚步声片刻后便停下,院子里有浅而均匀的呼吸声,绵长而有力,听着就像是习武之人。但是那些人并没有叫门,也都没有再动弹,如果不是这些呼吸声,屋外就像是没有人来过一样。

“是他们来了。”站在门边,贺沧海并没有去开门,但是他却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贺千里皱眉问道:“贺元帅?”

“嗯,我跟潜元说过不要知会,看来还是说了。也怪我今天一时冲动,居然通了名姓,早知道不说才是好的。”贺沧海这时候有些懊恼的神色,很明显他不愿意接触这些属于“过去的荣光”。

打开门,院子里站了大约十几个人,领头的就是白天远远见过一面的贺元帅。在雪地里贺元帅一身便服,但一身的军人气势在昏昏灯火与雪光之下更加凛人,贺千里看着遂是一笑侧侧身子说道:“请先进来,天寒地冻易伤身,我去给诸位沏壶热茶来。”

只见那贺元帅冲她微微一躬身,道:“怎可让姑娘沏茶,我们说完话便走,姑娘莫要如此。”

无言以对,于是她决定淡定转身,淡定地去沏茶,管贺元帅让不让,到时候沏出来他们总不可能不喝:“秋水,我们一块儿去吧。”

“嗯,好。”

走出屋外,寒风吹面,贺千里回望着门内忽觉得有些不安,捏了捏拳才和贺秋水往一侧走:“秋水,我有不太好的预感。”

在她惆怅满怀的时候,贺秋水却看她一眼极干脆地说:“我觉得你的预感是错的。”

没好气地瞪贺秋水一眼,贺千里说道:“怎么见得我是错的。”

“要是他们白天来你才应该有不好的预感,晚上来就说明很多事,只是你还不太懂这里头的门门道道,所以…我觉得你还是一直不知道为好,你就靠你那点儿直觉和感觉活着就挺好,不用知道这些弯来绕去的东西,没劲儿!”贺秋水说完又赶紧打岔:“里里,泡什么茶?”

进到茶水间里,各式各样的东西全是贺千里让备下的,也有她和贺秋水从碣石一路带过来习惯吃用又好携带的东西:“天儿这么冷,我想着他们可能还要说一会儿话,煮姜茶吧,我们俩喝完睡觉,有什么到时候听哥说就行了。不过这样是不是很不负责任,扔哥一个人面对那些人和事,不好吧。”

对于她这个问题呢,贺秋水的答案非常光棍:“反正没我什么事儿,一来我不适合听,二来他们大概也不希望我听。不过你就不一样啦,按话儿说你这叫嫡长女,要是咱爹没散去贺家,他们得称你一声大小姐。不过呢做为姑娘家,你可以选择听还是不听,也就是你们贺家别家的姑娘都不能上族谱的。”

“唉,先煮茶,煮完再说吧,什么事儿啊这叫!我宁可爹娘就是山间普通夫妇,没身世没背景没故事。”叹气,原本觉得穿成个寄人篱下的小糊涂娃非常悲催,现在才知道有身家背景更加悲催。

“你不是一直说人生乏味,日子平得跟一潭静水一样么,现在眼看着就要波澜壮阔喽!”贺秋水打趣般地说道。

“我那只是嚷嚷而已,你没见我成天乐得跟没脾气一样。”

“是啊,里里,为什么我们都会遇上差不多的问题呢!而且还是在差不多的时间里,看来我们真合该是一家人。”

说完姐妹俩相视叹气,然后又忽然笑出声来:“秋水,我们一起把这些都搞定!”

“好啊,不管什么人什么事儿都打不到我们,我们是无敌的!”

“并且彪悍!”

“对,非常彪悍。”

人生就算充满再多的意外,只要身边有人一路陪伴那就没什么可怕的,反而会因为共渡风雨而更加亲密。

37.看情况

姜茶可以非常简单,也可以非常复杂,讲究的可以用上好红茶加上蜂蜜等调成辛温解表、健脾和胃茶汤,简单的只需要生姜两片加盖焖几分钟就成。让贺千里来做,她会选择相对保守又不那么讲究的办法——煮,煮出来再加一点儿红茶,这个时代有红茶,但口感上会比现代的要差一些,而且没有那么多选择。

煮好姜茶后,贺秋水非常干脆地送都没去送,倒是在茶水间里用小灶给她和贺沧海煮了些小米粥,这是贺秋水唯一会煮的东西,这么多年了就会煮碗粥。在厨艺上,她和贺秋水都没有太高的天赋,一直怎么学也学不来,她们都早已经对自己的手艺不抱期待了,所谓树业有专攻,做菜实在不是她们擅长的。

端着茶往贺沧海住的那套间儿去,幸亏当初给贺沧海订的是套间儿,要不然连个会客的地方都没有,感谢当时聆风栈里只有两间。只是她一边走一边感慨雪景清寒的时候,忽然在套间儿门外看到俩尊大大的门神:“两位大哥,你们在外边儿做什么,进去一块儿坐呀,天儿多冷呀”

其中一个朗然一笑,伸手说道:“我帮姑娘端进去。”

这叫答非所问吧满头雾水地进门里去,甫一进门就见十数双眼睛齐刷刷地看过来,喋血的军人与和平时代的军人当真有大大的不同,这一望来整个厅里满是凛冽肃然之气,她差点儿就想夺门而出:“茶已经沏好了,先喝点儿茶,天光还早着,雪也愈发大起来,看来夜里是不好回的。”

“姑娘也坐着吧,别为我们忙里忙外。”贺元帅说话倒是极和气,这时看着也让人觉得是个极温和持重的人。

其实她是打算送完东西就走的…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来,她实在没胆气儿把“我要去睡美容觉”之类的话说出来,坐下来后她看了眼贺沧海,贺沧海遂回了一个“没什么事”的眼神儿。她乖乖在贺沧海身边坐着,横竖是不打算多说多做多看,更不要多想。

贺千里绝对想不到的是,她一坐下来,前边儿的话题反倒是没继续了,继续的话题却绝对是和她有关的:“姑娘今年十三了吧。”

“八月生,过了十二便算十三吧。”她可不知道这时代怎么算年龄,虚岁周岁之类的在现代她也没弄明白过。

“可曾订下人家?”

…果然,她就知道会有类似的问题被提出来,她都不知道是该为自己的先见之明喝彩,还是为自己的未来感到悲哀,十三四岁成婚,十五六岁做娘,这在现代会被班主任和爹妈轮番教育。

“千里年纪尚小,且我们家的姑娘都没这么早出阁,这件事需得缓一缓,总得找个合适的人家,不能委屈了妹妹。”贺沧海赶紧打圆场。

“十三也不小,寻常人家正是落定的年纪,便是不出阁也需得先有个人选,总需得有个着落。自然,这事终是看姑娘的意愿,咱们家的姑娘自是做得主张,姑娘意下如何便按姑娘的心思办,只是这事儿该到想的时候了。”

“是,我会考虑的。”贺千里这厢赶紧应下,生怕再说下去反而多生枝节。

幸好来的这些人也没再纠缠在这个话题上,反而说起了一些从前贺家的事儿,当年的贺家可真是当世之大族,最后贺千里就剩下一个念头——当年贺家怎么就没称帝呢,完全有时有机、有人有势。综合下来,她只有一个结论——老贺家尽出些闲云野鹤,爱钱的爱钱、爱文的爱文、爱山水的爱山水、爱江湖的爱江湖,反正人就是不爱江山、不爱称帝,这是一群于人间富贵压根不看在眼里的人。

这要放在中国有记载的历史上可以叫作魏晋风骨,那是一家子有爱好、有追求,又不愿受世事羁绊的,当真是富贵于我如闲云呀

谈话直到天亮才结束,最终人也没逼贺沧海做任何选择,甚至也各自约定不在通过任何手段在任何渠道为贺沧海铺路,他们的到来只是为了告诉贺沧海,如果有需要帮忙的时候尽可以去找他们。而且还殷殷叮嘱,不要自轻身份,但是兄妹俩完全没把这听进去。

对贺千里来说这是故事,别人的故事,对贺沧海来说一切都过去了,而他又对世间富贵没有执念。

“哥,就这样,不会再横生枝节了吧?”她实在对这感觉到有些不真实,这些人就这样放开了,这么轻易而简单

“嗯,要不然你以为还有什么,千里,父亲待他们虽有惊世之恩泽,但父亲已经去了。如果今天是父亲坐在他们面前,他们肯定长跪不起,劝谏父亲一定要重整旗鼓。不过他们当年没法说服父亲,今天他们则是没法再说服自己。”贺沧海这话说得意味深长,这几天里他像是忽然成长了一般,只是几天的时间便从男孩儿长成男人。

没法说服自己?贺千里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这半句话,然后摇摇头没有说什么,只是长长地出一口气完全放松下来。

“千里,今天是京里的新雪节,你和秋水上街玩去,我去王爷那儿看看。我们俩的事是听着大,其实好解决,秋水的事反倒听着不算是大事,实际上不好办,秋水的脾气全被你教得拗了。”贺沧海叹口气,囫囵地吃了些东西就出门去。

贺千里则收拾收拾就领着贺秋水出门,外边儿的雪景实在是很诱人,这时候没工业污染、没过多的生活垃圾,绿化率绝对是现代的几倍,这时候的雪景非常有看头。在碣石镇生活着,就没见过雪长什么样儿

“里里,你穿成这样儿就出门?”

“是啊,怎么了,有什么不好的”贺千里往镜子里一看,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脱了,换衣服。”说着贺秋水就翻开衣柜替她挑衣服,挑好后又盯着她换好,再给她梳好头别上合适的珠花,这样一番打扮下来才肯收手。

等到贺秋水满意了,贺千里往镜子里一看,喃喃着说:“我还是觉得刚才更舒服暖和,这样脖子露出一截儿多冷呀,你又不是不知道,天要是太冷我的脖子一见风吹就容易头疼。”

“我知道我知道,给你个皮毛围脖,别喊了。”

好不容易折腾着出了门,一出门她就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吹得客栈院儿里一株梅树瑟瑟抖落满枝桠的雪花儿。

出得门去,街上虽是白雪漫天、寒气袭人,行人却依旧来来往往不曾输了半分热闹。正街上只扫去中间御道的雪,余下的雪并未扫却,路边叫卖的小摊小贩们还像平时一样热情而周到。

鹿皮软靴踩在有些湿的雪地上,发出一片“咯吱咯吱”的声响,回头望去就能看到一串串脚印,有大有小、有深有浅。贺千里拎着白色绣织银地子的八宝裙,上边儿裹着厚厚的朱红色绣白山茶披风,行走在路上偶尔低头一看,就见朱红色的披风在雪地上扫着,让人很自然地容易想起白雪红梅相映成趣。

“里里,你看…是王爷。咦,身边还有个姑娘家,难道王爷落定了哪家的姑娘”贺秋水不觉间胸中的八卦火焰又开始熊熊燃烧。

“人万一正谈得火热,你这是要去当那一大捆一起燃烧的蜡烛吗?别去打扰人谈人生说理想,这是不道德的…”

她这还在打算说服贺秋水呢,那边晏东楼就像她们微微点头,然后领着身边的姑娘上前来,再然后就做介绍:“千里姑娘、秋水…”

一番介绍下来,贺千里和贺秋水才知道晏东楼身边姑娘的身份,王家大姑娘,确实是某位的未来之选,但也只是选择的其中之一,而且还是巧遇哟最值得而且的是,晏东楼明显是想借她和秋水来摆脱这位王大小姐,贺千里不觉得自己有成全他的义务,所以淡定地选择无视。

倒是贺秋水说道:“王爷,我哥不是去找你了吗,你怎么在街市上,你在这儿那不是说我哥得等,可是事儿不是很急吗?”

“嗯,是啊,秋水不说我且是忘得一干二净,王姑娘我得先走了。”说完晏东楼跑得比野马还快,让贺千里和贺秋水忍不住就想当着那王家大小姐的面儿笑。

那王家大小姐一跺脚,看都不看贺千里和贺秋水一眼就直接走人,贺千里也乐得轻松,她可不想陪这位“大小姐”逛集市。

“不对,里里,如果哥真的是去找王爷的,那王爷就不会出门,也不会被王大小姐偶遇着儿。哥难道不是去找王爷,也不能啊,哥从不对我们说虚话,他也不是会说谎的人。”贺秋水忽然明白过来这点。

“不会…不会是去找张元帅去了吧,贺家的人刚出客栈没多久应该不会去找,看来只有这个可能了。那个…秋水,要不然我们去看看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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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右路元帅府

(好吧,上一章其实应该是38章,但是数学没学好滴某人又间歇性抽风了)

(呃,本文因为写得不是太顺利,所以会尽早完结,也就是说这个月底大家就能看到大结局,而且只有一更。写完本文或许今年就不再开新坑了。是真的累了,也倦怠了,这样的状态实在不适合写东西,这样很不负责任。

其实本来不想上架的,实在觉得这本文有点儿愧对大家,但是编辑还是给安排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我只能尽快安排情节,把该交待的一一交待到,不辜负大家一路相伴。)

右路元帅府位于京城平王巷,平王巷往内多是京城里数得上号儿的各路官员,其中武将居多,除却武将便是礼部、吏部、兵部的官员。这样一来平王巷的治安自然好得没话儿说,宽敞可供四辆马车并排行走的大路其实早已经和巷这个字无干,宽敞干净的街道两边种满了各色树木。

虽然此时是冬天,但夹街两岸的花木如同春天一般,腊梅花一路开放,路边压墙角的是水仙花,正凌霜傲雪地开着,浑是与雪一体却又点着那抹嫩黄色娇俏无比。平王巷里也如同正街上一般并不扫雪,车马的痕迹在雪面儿上如同图画般纵横交错,到底是人少,只见痕迹不见雪融。

站在平王巷口上,贺秋水愣愣出神,见贺秋水这样儿,贺千里便站在后边儿推了她一把说道:“怎么不走了?”

“里里,这里好眼熟,好像有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浮现在眼前,那边留着豁口的石狮子好像是我和几个小玩伴砸出来的。还有那儿,那儿应该是御林军统领叶遇城的府邸,我还记得双儿…里里,我竟然开始想起人来了。我还记得双儿小时候的模样,双儿的眉心有一颗美人痣,除了双儿还有晋平、与升,还有好多人”贺秋水就这么站在那个留有豁口的石狮子旁边,一点儿一滴地说着被她记起来的一切。

这时风雪像是停了一般,姐妹俩人站在石狮子前,一个说着一个听着,雪光映照在两人稚嫩的脸上,肌肤洁白中带着一分澄明透亮之感。花一般的年纪、花一般的模样儿,一着杏黄一着朱红,便如腊梅与朱砂梅一般盛放着。

不远处晏东楼与另一人打马行来,行至道中晏东楼忽地喝停了马,身边的人自然也跟着停了下来:“皇叔,你怎么停下来…咦,皇叔是在看那边的两位姑娘吗?”

“承安,那就是当年差点儿和你订下婚约的小丫头片子。”晏东楼不冷不热地说出这么句话来。

他身边那被称作“承安”的十六、七岁少年听罢差点儿一头从马上栽下来,一双如此时天光般清亮的眼睛看着晏东楼惊讶不已地说道:“张元帅的女儿?不是说早年失踪了么,一直没找到,难道终于还是找回来了?嘿,那我得打马上前去看看,我和这位张姑娘缘份可是不浅呀”

“承安,看过别后悔才好。”晏东楼也是马鞭轻轻一抽,便策马与那叫作承安的少年一道上前去。

“有什么好后悔的,便是天上有世间无的仙女,我自也心有所属怎会轻易更改,更别谈后悔这两个字。”称晏东楼为“皇叔”,那便自然是皇子,这晏承安便是当今皇后的幼子。晏承安也是奇怪,跟谁都保持着一些距离,却偏偏是跟他这位小叔叔亲近无比。

在晏东楼和晏承安打马行来的时候,贺秋水忽然一声低低地呜咽,转身便趴在贺千里肩头抹泪儿,嘴中更是轻声说道:“里里,我现在才知道自己一直没有忘记,只是不愿意记起。当年我离家出走,是因为怨恨爹,我不喜欢碣石镇那么偏僻的地方,也不习惯那里的饭菜。我从小长在京城,熟悉的一切都在京城,最喜欢的人、最喜欢的吃食都在京城。那时候年纪小不能理解,军中又全是大老爷们,爹娘都忙…”

絮絮叨叨地说着,贺千里就默默地听着,不时伸手拍一拍贺秋水的背,却是一句话不说。她怕自己一说话也会跟着掉泪,她也会想家,她也会想念家里人的呀

“里里,爹娘会不会怪我,我是不是很不孝顺…”贺秋水这会儿哭得声音更大了,倒让原本快要行近的两个大男人不再近前。

“皇叔说得没错儿,真是个漂亮的人儿,这模样端是梨花带雨楚楚生怜,怎么市井里颠沛下来还像当年一样是个娇娇女,一点儿经风雨的磨砺之气都没有,还是不像将门出身的姑娘。”当年晏承安和张雪沉没成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小小年纪的晏承安不喜欢柔弱的姑娘家,晏承安见多了娇弱温软、顺从淑雅的闺秀,他不喜欢这样的。太过千篇一律,简直和他的那些姐姐妹妹没有任何区别。

“她现在一身功夫啊,三五个你这样的不在话下,好在这丫头虽颠沛于市井,却是际遇不错,与贺家兄妹在一起日子是清苦,但没受过罪没遭过难。”晏东楼浅笑之间,眼神忽然落到了着一身朱红色披风,如雪里红梅般站在雪地上的贺千里。

一直以来,在晏东楼印象里,这都是个功夫极好,却没什么面目并没什么太深刻印象的小姑娘。但是风满楼里一见,晏东楼却也一样认识到了,这个小姑娘有大趣味儿在,虽然年纪小小说起话来叭叽叭叽一套又一套。不免有些孩子话儿,稚气而又天真,但更多是合道理合情理的。

那一句“选贤与能,讲信修睦”,到现在晏东楼还记得非常清楚。她说过的话倒在其次,更重要的是说这些话时的神态,那样眼神灼然,似是眼里带着明星一般浑身上下闪烁着光芒。

晏东楼的视线着落当然被晏承安看在眼里,晏承安忽地一声坏笑,说道:“只怕穿红衣的小姑娘更漂亮吧,皇叔这眼也不眨的模样若是教京里的闺秀们看见了,怕是要伤却不少芳心的。”

“什么时候学得这般油嘴滑舌。”

对于晏东楼居然没反驳,只是骂油嘴滑舌,晏承安的反应是瞠目结舌:“皇叔,那得是个什么样儿的天仙呀”

“寻常面目,远逊于雪沉,只不过是个有趣味的小丫头片子。如果说雪沉得三五个你加一块儿来对付,她啊…三五十个你应当差不离。”其实贺千里的工夫没这么好,晏东楼这话自然有夸赞的成份在,但绝对也不会离谱到哪儿去。实在是晏承安这位嫡皇子,虽然跟宫里教习学得一身功夫,却多是花拳绣腿不堪一击。

闻言,晏承安也多投去几眼,然后才点头说道:“这样扶着人还能在雪地里站稳,我倒真办不到”

“看腿脚。”

“咦…脚在雪面儿上”要不是晏东楼点明,晏承安还真发现不了,这一下看得真真教晏承安心惊。不过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竟然有这踏雪而行的功底,这说出去得让多少习武的儿郎们脸红呐

“皇叔,我上前去劝劝,姑娘家怎么能老在雪地里待着,万一染了风寒可不好。”晏承安说罢便翻身下马,却终是有些刻意地想行于雪面上,因此却深一脚浅一脚差点儿摔个四脚朝天。

要不是贺秋水看见越过贺千里扶了一把,晏承安今儿还非跟雪来个亲密接触不可:“承安哥哥。”

“没想到你还认得出我来,天寒地冻别站在雪地里…你这是要回帅府吗,来,我送你们一程。”晏承安笑着答应下来,漂亮的人总要占些便宜,贺秋水这么眉眼俏生生地叫着“承安哥哥”时,晏承安便觉得胸腔里涌起几分清曼之感,像是雪花片子落在眉心一般,不觉寒冷只觉得从灵台直沁入心脾。

“不是的,我…我还没和爹娘相认呢,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到底是近亲情怯,贺秋水这时哪里还像平时那样彪悍,纯粹就是个娇软温柔又无依无助的小姑娘。

“诶,我说你们这些姑娘家就是不利落,这还有什么怎么说,上前去相认了,血浓于水天性使然,难道这还要择良辰吉日不成。”晏承安说着手一翻,指引着两人往前走,他慢一步跟在两人身后。

这时的晏承安总忍不住去看贺千里的脚,发现贺千里每一步都几乎没怎么在雪上留下痕迹,比起旁边深深浅浅如画痕交错一般的行迹,贺千里这真叫鸿雁盈盈一落。加之白裙红披风,行在雪上如一束儿梅花般分外娇艳。

晏安承倒是在这看着,晏东楼也没半点儿不自在的在后头牵马徐行,贺千里自个儿其实什么都不知道。其实她的轻身功夫一直很好,不是轻功不能飞檐走壁,但走起路来灵巧些那是完全不成问题的。

“再下晏承安,还未请教姑娘姓名。”

瞥晏承安一眼,贺千里就惯性地在心里给人贴标签儿,而晏承安的标签就是——王孙公子、少年傲气。虽然态度不可谓不温和亲近,但那自然而然天成的贵气劲在那儿,且举止间还有些没有被磨平的傲然之气:“贺千里。”

“好名字。”晏承安这话倒出自真心,听得多是柔软温雅,或漂亮动人的姑娘家名字,这千里两个字大气利落,却又有几分余味。

在晏承安余味着的时候,贺秋水忽然停下来,仰面看着台阶上高高悬于门楣之上的牌匾如梦呓一般说道:“到了…”

贺千里随之侧身望去,只见“御赐右路元帅府”几个大字金光闪闪地挂在门楣上,金光映雪色调明丽,但贺千里的心却忽地沉下来,脸色自然就不如刚才好看了.

40.可愿共饮

几片雪花夹着寒意落在贺千里身上,她这时自也顾不上伸手拂落雪花,只静静然地看着元帅府的门楣发呆。在风雪之中,她却忽闻得身边有个声音贴近说道:“千里姑娘,这高门府第也不似你想的那般可怖,且先进去。”

这会儿的贺千里却不怎么领情,她有些恼怒,虽然她也知道这恼怒是没有道理的,她怪晏东楼,如果不是晏东楼,或许贺秋水不用遭逢这些事,而她也不用像现在这样心生纠葛:“如何不可怖,不管是晏承安还是你都一样,看起来那样灿烂无遮掩,唯你多些温淡而他多些天真爽朗之气,但是你们的心底里都一样不快乐。在世人眼里你们什么都拥有,但你们还是一样不快乐,为什么呢?我想只有四个字——身不由己”

她这般说晏东楼的心里确实在一瞬间被触动了,但依旧还是脸上带着能融化风雪一般的笑,如绿染春山无处不温暖妥帖:“总是对别人的事看得那么清楚,却并不了解自己的心,千里姑娘也让我想起四个字——当局者迷。”

“你…对不起”贺千里每每认错极快,她惯于省视自身。

一道歉就像小姑娘了,还是个闹别扭的小姑娘,晏东楼摇摇头,却不知为何转身看了眼身后的晏承安。这番话对他的触动仅仅是一瞬间,毕竟他是在沙场上历练过来的,而且所经世事已多,但晏承安不同。晏承安一直在京中生活,因是皇后嫡出,一直被养作天之骄子,虽知人心险恶但终是被周全得太妥当。

“承安。”

“皇叔,不碍事,我们先进去。在门口看了这么一会儿,不知道的肯定得以为元帅出了什么事儿呐。”说着晏承安爽朗一笑,步上台阶。

此时,张驰已至门口迎接,他先是看到晏承安遂施一礼,接着看到的自然是晏东楼又施一礼。这俩人一道来他不奇怪,奇怪的是为什么带着两个小姑娘。但张驰也不是迂腐之人,眼前这俩都在适婚之龄,身边跟着姑娘家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事儿。

“王爷和殿下来得正巧,倒像是闻着酒香来的,路过逢城恰得了几坛上好老酒,今日逢降大雪便开了泥卦正煮着,刚刚煮得二位就来了。”要是晏东楼一个人来,张驰必定不冷不热,但带了晏承安来却态度不同。其实说起来,张驰内心里还是拿晏东楼当自己人,而晏承安就只是皇子,在皇子面前应当保持应有的礼仪与体面。

在张驰招呼着晏东楼叔侄二人时,贺千里默立一旁无言无语,而贺秋水则愣愣地看着张驰出神…

看到这巷子,看到这门楣和牌匾其实他并不能算太熟,她离开的时候张驰还只是一名中军将领,如今身为元帅府邸已几经扩建翻修,是为匹配得上张驰的身份地位。如今门口是两尊大大的铜鎏金狮子,还备有下马石,屋宇建制也比从前要高上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