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想说什么?”乔正崇几乎吼了起来。
董珊心里酸啾啾的,“正崇,我们不是一路人,就像你永远都不会明白,乔家为什么没有可以画画的地方一样,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你的心那么硬,二十年的时间,捂块石头也该暖了。”
“你需要什么?需要什么地方?”
“那不是一个地方。那是心,是平静,是活下去的力量。”
“???”
话筒里一点声音都没有。
董珊可以想象出乔正崇现在的表情。
他不会懂。永远不会懂她。
可是……她不在乎了。
“就这样吧。”董珊叹息一声,“最近你也忙,我就不来打扰你了。等你有空,我们去民政局把婚离了吧。这样,你我都解脱。”
“离婚,你说你要给我离婚?”
乔正崇几乎失控般吼叫起来,震得董珊耳朵发麻。
池月坐得那么边,都能听到他的咆哮。
“董珊,你再给我说一遍。说清楚!”
董珊吸口气,淡淡说:“是的,乔正崇,我要跟你离婚。”
“你疯了?”
“我很清醒。我知道我要什么。正崇,我什么都没有……我的人生过得一塌糊涂。我现在想要找回自己,请你尊重我的选择,好不好?我不想伤害谁,不想伤害你,不想伤害东子,我……只是活得了无生趣,想换个活法。”
“……董珊?究竟为什么?”
“你能明白那种永远看不到希望的心情吗?深深的黑暗,没有止境,就好像天永远不会亮……”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不用再找借口了。你们女人除了一哭二闹三上吊,就没有别的招儿可以威胁男人了是吧?行,如你所愿,离婚就离婚。下周一,民政局门口见……”
董珊胸口的郁气一松,整个人瘫软在沙发上。
“好。”
“……?你真离?”
“下周一见。”董珊挂了电话。
呆呆地看着手机许久,她心脏还在狂跳。
好一会才平复下来,她转过头,看着池月微笑。
“月月,让你见笑了。”
池月弯起唇角,真诚地向她展露笑颜,“董阿姨,现在的你,好美!”
……
小房子久未住人,没有食材,池月知道董珊不肯出门,自己撸袖子拿个购物袋就冲入了最近的超市,然后像个汉子似的提着满满几口袋东西,左手一个,右手一个,杀了回来——
在董珊家小区的楼下,她看到了乔东阳。
手抄在兜里,人落在斜阳里,正脸色复杂的看着她。
“……”
两人对视,池月抿了抿嘴,“怎么来也不打个电话?”
乔东阳眉头皱了皱,走过来帮她拎东西,“怎么买这么多?”
池月乐得有人帮自己负重,把全部东西都递到他的手上,甩了甩手,“董阿姨要潜心作画,不方便出门,我就帮她多准备一些喽。”
乔东阳抬头看她一眼,目光有些深沉,“你和她走得太近了。”
“?”池月微怔,“怎么了?”
乔东阳喉头一梗,咽回了即将出口的话,“没什么,上去吧。”
池月心下一喜,“你也要上去?”
“不然呢?”
“噢,走吧。”
池月姑且认为乔东阳是来探望董珊的,愉快地把他带回去,准备给董珊一个惊喜。
结果,把董珊吓了一跳。
“东,东子,你怎么来了?”董珊对乔正崇或许还能摆个冷脸,但面对乔东阳是怎么都做不出来的。她习惯了乔东阳对她的冷漠,也习惯了用一种自己理解的母亲的样子去关心他,到后面,莫名就有点怕他了。
乔东阳嗯了声,没有下文。
这家伙绝壁是话题终结者。池月看看他,又看看董珊,在中间打着圆场,跑前跑后的泡了水,切了水果,将乔东阳按坐在沙发上,然后收拾食材进了厨房。
好半晌,没有听到外面有声音,她从厨房里探了头,发现乔东阳和董珊僵坐在沙发上,两个人都很尴尬。
她心里叹息一声,笑着喊:“乔东阳,你进来帮我一下。”
董珊神经反应很快,迅速站起来,“月月,你出来陪东子聊天,我来做。”
“不用不用。乔东阳来帮我一下就好了。董姨,你身体还没好,你休息。”池月说完,又喊了乔东阳一嗓子。
乔东阳慢慢起身,看了董珊一眼,“你坐。”
董珊正准备去厨房,被乔东阳目光一扫,悻悻坐下,“好的。你小心点啊,不要拿刀,要是不会就叫我来……”
“……”
把他当小孩子了?
乔东阳黑着脸去了厨房。
……厨房里食材摆摊似的散了一地,他站在中间,看着池月,发现自己真的不会。
“做什么?”
池月看他讷讷的样子,抬抬眉,做起了总指挥,“去,帮我把菜洗一下。”
乔东阳瞥她一眼,默了两秒,“就这么简单?”
“你能做更难的吗?”
“……”
“你肯定不是为了这点小事叫我的吧?”
“怕你在外面尴尬啊。”池月解释完,又虎着脸,“再说了,让你做做家务怎么了?简单的事配不上你智商是不是?”
“是!”
好讨打啊!
池月哼哼一声,“乔东阳,咱们现在训练的是你的情商。”
“……”
“你看看你,怎么这么笨呢?乔大人,洗菜不是洗碗也不是捏菜搓菜……哦天,你把菜都搓熟了,怎么吃啊?轻点轻点,我知道你大力士是个狠人……”
乔东阳白她一眼,不吭声。
在乔家他一直备受宠爱,什么时候轮得着他亲自下厨?
“池小姐,这颗菜要是能说话,不定得多荣幸呢,本人平生洗的第一颗菜……”
“噗!”
他笨手笨脚的样子,终于让池月扳回一局,有了嘲笑他的梗。
“别嘴硬了。不行就是不行嘛。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会呢,看来,天才也会有短板。”
“君子远庖厨!”乔东阳淡淡一叹,“人世无常啊。没想到我乔东阳有一天会沦落到为媳妇做饭的地步。”
“什么叫为媳妇儿做饭,这是为你妈做饭!”
池月冲口而出的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乔东阳的脸,果然沉了下来,不过,他瞥她一眼,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低垂着眼眸,专心为她打下手,洗葱、剥蒜,一言不发。
“喂!”池月走近,肘了肘他的胳膊,“生气啦?我道歉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乔东阳眼皮一沉,突然撩起眉,眼睛亮晶晶望她,“但是你可以亲我一下弥补。”
“……”
------题外话------
这两章写得有点生活,为了对乔东阳背景的一些交代,接下去会继续走男女主事业线……嗯,当然也有么么哒感情线~~
323 这个季节,经历了很多
池月的吻像一阵急急的风,来得快去得快,在乔东阳脸上蜻蜓点水轻轻掠过,她又站回原来的位置,唇角提起隐隐带笑,好像从来没有亲过他一样。
这风卷起的香气残留在乔东阳脸上,他冷硬的目光瞬间柔和下去。
“池月,你不是我。有些情绪,你无法感同身受。”
池月抿了抿嘴,顿了顿,“我知道。对不起。”
听她这么慎重的道歉,乔东阳瞄他一眼,哪里还会有气?他耐着性子解释,“我不是凶你。我只是……池月,你不了解我的家庭。站在你的角度,你可能会同情董珊。但是我永远不会接受她,你懂吗?”
永远!
池月愣愣看着他。
懂吗?
她很想顺着他,说她懂。
可是,池月认真想了片刻,如是回答。
“我不懂。”
她看着乔东阳揪紧的眉头,“她不是你的亲妈,你可能对她没有什么感情。但是,我认为这并不影响一个正常人该有的同情心。她都这样了,哪怕是对陌生人,大概也会不忍心的吧?何况,她是真心为你好的。”
乔东阳眉峰再起蹙起。
池月看他沉默,声音沉了沉。
“她原本可以保守着那个秘密,安安稳稳过她的小日子,不让任何人有攻击她的机会,也不会影响她和你父亲的感情……可她勇敢地站出来,说出了当年的真相。乔东阳,你可能不知道,对一个本就脆弱的女性来说,这需要多大的勇气。但我佩服她。”
乔东阳抿唇不语。
池月一叹,“你想过没有?是什么给她的勇气,让她不管不顾地站出来作证的?”
乔东阳眯起眼,冷冷看她。
池月突然伸手夺过他手上的大蒜,在空中抛接一下,重重剜他一眼。
“是母爱。”
……
乔东阳站在那里许久没动。
“我知道你怎么想。”池月把蒜洗好放在菜板上,开始切片,“你认为是董阿姨的介入,破坏了你父母的情感,导致他们离婚,导致你母亲过世,导致了你的人生悲剧。”
“难道不是吗?”乔东阳语气阴沉,“所以,你凭什么让我原谅?”
“我没有让你原谅。”池月抬起头来,盯住他的眼睛,“我只是认为你应该公平点。这两天我和董阿姨聊天,听她说起,她认识你父亲的时候,你父亲已经是离异状态……难道这错在她吗?就因为她爱上了一个离过婚的男人?”
乔东阳哑口无言。
池月看他表情有所松动,笑了笑,“或者说,你像你奶奶一样,认为她是贪图乔家的钱?”
提到乔奶奶,乔东阳肯定是不高兴的,也不会愿意承认跟她一样思考。
池月料得很准,只可惜,乔东阳太懂她。
“池小姐。这样的小聪明,不合适用到亲密的人身上。”
他淡淡瞥她一眼,从她手上拿过刀,“让开!”
池月接触他冰冷的眼神,撇了撇嘴,飞快地举起手,“英雄,饶命!”
“——”乔东阳一秒破功,笑了起来,“你就知道怎么来对付我。”
“知道怎么对付你,不就够了嘛。反正你会帮着我去对付世界!”
“嘴甜!”乔东阳笨拙地切着菜,哼声,“好习惯要继续保持下去。”
“遵命,乔大人!”
……
有惊无险的渡过了这尴尬的一顿晚餐,池月很满意,吃饭的时候,乔东阳没有怎么说话,但人的情绪是可以清楚地感觉到的,虽然他对董珊依旧冷漠,但不知不觉中少了敌意。
回到家已经很晚,池月洗完头,随便吹了两下就把自己塞入被窝。
“困死我了。”她打着呵欠就要去找周公。
可是,乔先生眼明手快,一把将她揪了出来。
“吹干再睡!”
“我困。”池月身子起了一半,又倒下去,“我不行了。晚安,乔东阳。”
“……”乔东阳看她这般,咬了咬牙,索性将她抱了出来,由着她懒洋洋地靠在他身上,拿了吹风帮她,“池月,你最近变懒了!”
“哪有……没有……”
“哼!”乔东阳撩起她的发,“你证明给我看。”
“怎么证明嘛?”池月在他身上拱了拱,像个小懒猪。
乔东阳眉目间都带了笑,他很享受与她相濡以沫的生活小细节,语气不由轻快,“那咱们晚上碰个头……”
“嗯?”池月眯起眼,不解地抬头看他。
在接触到他唇边的笑时,突然明白过来,拼命捶他。
“你个不要脸的!”
“哈哈!”
……
那天之后,池月又去了一次董珊的小房子。与她想象的颓废生活不同,董珊竟然过得很好。她似乎恢复过来了,屋子打扫得窗明几净,小雏菊,康乃馨,金钱草,黑法师……开花的,赏叶的,点缀着房子,清爽、简单,阳光照进来,满屋芳香,温馨舒适。
董珊支了个画架在阳台上,她坐在画架前,满面温柔,望着池月笑。
那一刻,池月发现自己的到来可能会打扰到董珊的清净。
池月没有吃饭就离开了。离开前,从董珊嘴里得知,董珊在与乔正崇约好的周一去民政局,但是董珊没有等到乔正崇赴约。董珊打电话询问,乔正崇只说是忙,让她不用心急。于是,董珊就不再催促。
“对我来说,这张纸的意义不大。”
“董姨,你能想开就好。”
“你居然不劝我?月月,你是我身边唯一一个不劝我的人。”
他们闹离婚,在双方的亲戚中间又掀起了一轮的风波。
大多数人认为董珊不知感恩,典型的白狼眼。当初她嫁给乔正崇,在众人眼中,是直接从麻雀变凤凰的华丽转身。一个刚刚走出校门的小姑娘,什么都不懂,如果不是靠着那张厚脸皮,凭什么高攀到乔正崇,又怎么会有机会嫁到乔家?现在看乔正崇倒霉了就闹离婚,还能分得一笔财产,后半生怎么都有着落了。
说什么的都有。
逼得无奈,董珊发了个“只要离婚,愿意净身出户”的消息给乔正崇,表示自己不要乔家一分钱。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大家换了个方式诟病她,说她是找好下家了,这才迫不及待离开乔正崇,要不然,不拿一分钱她怎么生活?一个完全没有生存能力的废物,没有男人,怎么有胆子净身出户?
池月在申城待的这些日子,亲眼见证了董珊从自杀到离婚再到被污言缠身的全过程,甚至她跟着乔东阳去公司,也能从一切无关人士的嘴里听到对董珊的鄙夷,那些剥皮抽筋的话阴损又恶毒,听得人毛孔里都能渗出不寒而栗的恐惧来。
来自普通人的恶意,堪比刽子手。
好在董珊学会了沉默。
她把自己关在那个小房子里,每天画画,不肯见人。
池月大抵知晓她心思,不再去打扰她。
这些日子,她是乔东阳的全职助理。在学校时没有学习过相关专业,但社会大学是很好的老师,真正上手做一项工作,只要肯用心去学习,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摸索着上路。
短短半个月,池月跟着乔东阳经历了很多。
从多家企业试图趁火打劫低价收购东阳科技,到东阳科技向银行贷款遭拒,她亲眼见证了乔东阳这一步步的艰难。
折腾了半个月,在郑西元的一再催促下,乔东阳组局,邀请他那几个哥们儿吃饭。
地点订在乔东阳以前请客常去的福满楼大饭店,以前乔氏有什么宴请都在这里,乔东阳出于习惯订了个包间,结果去的时候,大堂经理说包间没了。
“要吃的话,只能坐大堂,要不然,只能明天请早了。”
乔东阳看着这经理没有说话。
几个客人都在路上,临时换地方肯定不方便,显得不够真诚,可是……坐大堂更是对人家的不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