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他挑了挑眉,无所谓地剜着她:“因为池月认为,你不是坏女人,你和朱青她们有本质的区别。所以,就当我为了她,积德吧。”
“乔东阳——”林盼深吸一口气,压着郁气低吼,“我只是喜欢你,只是喜欢你,你凭什么这么侮辱我?”
侮辱?
不识好啊!
乔东阳冷了下来。
“你怎么想是你的事。林盼,我警告你,不要靠近我,不然,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林盼脸上的臊红,久久不退。
她也是一个被家里捧在掌心里宠大的女孩儿,从小到大,有无数的追求,从来没有听过这么辛辣无情的话——
林盼接受不了。
是,她一直没有死心。
从来没有一天从心底里真正放下过乔东阳。
可能,人都有贱性吧。越是得不到的,越是惦念。
离开《星空行者》节目后,她曾经试图忘记他,也试着和别的男人相处过,希望可以借着一个新坑逃离上一个旧坑带来的伤害。然而,她发现自己做不到,就像是中了一种叫乔东阳的毒。
睁眼闭眼都是他,看到什么都像他。
电视剧男主角是他,小说男主也会变成他……
突然有一天,林盼醒悟过来,她无法再爱上别人了,心丢在了乔东阳身上。
“乔东阳,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池月有什么好?她为什么这样吸引你……”林盼说不下去了。她发现在提到池月的时候,乔东阳的眼睛是柔和而明亮的,那一秒而逝的光芒,也是为了池月。
“她没什么好。”乔东阳望着对面雪白的墙。
答案出乎意外。
但他说得很认真,完全没有敷衍。
“她优点很多,缺点更多。坏起来的时候,恨得我牙根痒痒……但我就是喜欢她。”
“为什么?”林盼锲而不舍。
乔东阳扭过头,怪怪地看她一眼,“大概…她天生克我?”
“……”
林盼张了张嘴,话没出口,就看到乔东阳的眼神突然变得温柔。于是,她顺着乔东阳的目光转头,看到了款步走来的池月。
池月眼神安静,走得很慢,并没有因为看见她和乔东阳单独相处有什么异样的变化。她目光坦然,面容自信,就像已经认定乔东阳的身上贴了她池月的标签一样,半点不担心他会和别的女人……甚至比她更优秀的女人发生什么。
这种笃定的神情,扎着林盼的心。
她羡慕,发狂。
但,她注定是他们二人世界里的外人。
“池月你来了。”林盼尴尬地站起来,“我来看看董姨。”
池月淡淡一笑,“见到了吗?董姨怎么样了?”
林盼没想到她会反问,愣了愣,有点尴尬,“我还没有见到。”
这是一句实话,但是说出来突然就有点变味。既然是来看董珊的,为什么在这里跟乔东阳瞎扯?
林盼向来自信,但是在池月面前,突然有一点言词障碍,“那个……乔叔还在里面,我们进去不太方便,我在等。”
池月笑了笑,不痛不痒地说:“哦。”
……
乔正崇就是这时出来的。
垂头丧气,脸色灰白,难看到了极点。
“乔叔……”林盼第一个走过去,“董姨好些了么?”
乔正崇看她一眼,又看看她背后的乔东阳和池月,突然扯了扯嘴唇,怪怪地笑,“好。她好得很呢!”
众人:“……”
乔正崇没再说话,拖着脚步走了。
没几步,他突然回头,不太放心地看着乔东阳。
“进去看看她吧。别让她干傻事。”
……
病床下那束百合花已经被踩踏过了,狰狞、狼藉。
就好像这里刚才爆发过一场战争,这束花,就是战争的受害者。
董珊色气不太好,看到几个孩子走进来,一脸难为情的笑意,“你们都来了?我这是……一把岁数了还不省心,让你们跟着忙活。实在是……实在是不好意思了。”
她最怕麻烦别人。
哪怕住进医院,她首先想到的,还是不想给人家添麻烦。
据说这是从来没有得到过爱的人最典型的一种外在表现。他们在感情上会不自觉的卑微,发生事情总想牺牲自己去成全别人,哪怕只有一丝丝的好,也会当成全部去回报,去奉献……
池月看着董珊,突然觉得她十分可怜。
乔正崇肯定没有好好疼爱过她,这才养成了她这样的性格。而且,她年纪不小了,没有自己的孩子,感情上空白一片,得不到寄托,没有抵抗痛苦的盔甲,这才会想不开就轻生。
“董姨!你好点了吗?”
池月坐到她的身边,林盼刚准备走过去,见状,尴尬地退了回来。
“是啊,董姨,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以后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就找我们倾诉,千万别再做傻事了……我看乔叔刚走出去的样子,是紧张坏了。”
董珊神色一暗,笑了笑,没有多说。
池月观察着她的表情,抬头看悬吊的液体,岔开话,“这么大一瓶,还得输多久啊?”
“护士说得两小时。”
“需要住院吗?”
“他们说,要观察一下。”
“观察一下是好的。”池月笑着问:“董姨,你饿不饿?”
董珊摇头,又笑道:“其实我没什么需要照顾的地方,你们都有事要忙,都回去吧,不用管我了。”
池月还没有说话,林盼就抢了过来,“那可不行,乔叔临走时特地交代了,要我们好好照顾你呢。董姨,乔叔他特别不放心你……”
董珊额头的神经突了突,“是吗?”
这不冷不热的反问,终于让林盼察觉了气氛的不对……进而想到董珊为什么自杀。
“董姨……”她自觉失恋,想挽回,“董姨,我们都特别担心你。”
董珊目光微暗,叹息道:“盼盼,谢谢你能来看我。我想安静一下,你先回去吧。”
病房里安静一片。
抽完烟回来的郑西元尬在门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林盼双颊发烫,知道再留下来也是徒惹难堪,硬着头皮向董珊告辞,在郑西元不理解的目光中,强行挽回尊严,“我刚想起来,今天还有件很重要的事,我先走了。”
“?”郑西元看着她匆匆奔出病房的背景,咦了声,“你不是说要休息一个月,放空自我吗?”
林盼没有回答。
病房里,寂静无声。
郑西元走了进来,“这,这都是怎么啦?”
没有人回答。
池月不知道怎么说。
而乔东阳,从头到尾都只像个旁观者。
别人发生什么,说了什么,都跟他没关系。
静谧中,董珊突然看着乔东阳,慢慢一笑,“你的选择是对的。如果一个人连关心人都不肯上心,那怎么会懂得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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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妹子在评论区问,为什么大乔哥出来了,都没有和池月热络热络,感觉缺少了什么……
尬!!!这个,这个,现在不允许亲热啊:)捂脸,我们都是不开车的好孩子……
322 闹离婚
董珊在医院住了三天,就坚持出院。
她没有再回到她与乔正崇那个家,而是拖着病本去了她的那个小房子。
池月在医院陪了她两天,出院时,又陪她回了家。
在“亚洲五A级美人区”那个群里,小伙伴们都笑着调侃池月,说她聪慧,早早把未来婆婆搞掂,将来嫁入乔家,可以少吃亏。
池月笑着看她们欢乐,不反驳,心里清楚地知道,她对董珊的关心和照顾,只是出于本意,看到董珊今天困钝的处境,从某种意义上,她像看到了池雁,在照顾董珊的时候,有一部分情感,也是与池雁类似的。
她们都是乔瑞安事件的受害者,池月有同理心。
而且,董珊有什么需要讨好的呢?
乔正崇那天离开走后,再没有来过医院,乔东阳也一样。
在乔家,董珊现在是一个尴尬的存在。
池月内心同情,但脸上并不会表现出来,她有照顾池雁的经验,非常清楚她们需要发自内心的尊重。而尊重的本质就是不要把她们当成受害者,不要去同情和围观她们的伤口——
池月在董珊这个婚前的小房子居住过一段时间,熟悉这里的环境,回来有种故地重游的感觉,很温暖。她把董珊扶坐在沙发上,自己就去翻冰箱,“董姨,咱们今天吃点什么呢?你有没有特别想吃的?没医生管你,我帮你做。”
她回头,朝董珊眨了个眼。
在医院洗过胃,董珊休息了三天,但还需要养胃。
出院时,她被严格医嘱过。
没料到池月会这么说,董珊愣了下,突然笑了起来。
“月月,你如果是我女儿就好了。”
池月牵了牵唇角,笑得像朵盛开的向日葵,“那你就把我当成你的女儿啊?”
董珊温柔地看着她,眼角都笑出来了皱纹,“不用折腾了。我没什么胃口,你想吃点什么,就弄点什么吧。你是年轻人,生活就该恣意一点,不用照顾我这个老年人的情绪。”
“董姨你开什么玩笑?你哪里老了?”池月瞪大眼睛,像听了个笑话似的,笑吟吟道:“我就没见过像你这个年纪还保养得这么好的阿姨。不要说丧气话,咱漂亮着呢,不许说老。”
池月认真哄人的时候,也是可以俏皮可爱的。
董珊被她逗得乐不可支,继而又严肃起来,眉头皱起,“你晚上不用陪东子吗?”
“他?”池月笑了笑,摇头,“他忙得很,不需要我陪。”
“瞎说。”董珊嗔怪地瞪她一眼。
她知道自己在乔东阳那里是不受欢迎的人,不愿意池月因为过来陪她而影响和乔东阳的感情,苦口婆心地说:“月月,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但是董姨真的已经没事了。我可以照顾好自己,不用你陪……听话!回去陪东子吧,男人有时候心眼小得很,你给他做点好吃的,陪他说说话。这孩子面冷心热,好哄得很。”
池月抿住嘴儿,“哪儿好哄了?”
董珊笑着,目色沉沉,“东子是个孤独的孩子,你在他心里分量很重。这个节骨眼上,他比我这把老骨头,更需要人陪。”
“乔东阳皮厚着呢……”
话未说完,董珊的电话响起。
池月适时闭嘴,董珊笑着看她一眼,把茶几上的手机拿起来。
她低头看一眼,皱起眉头,笑颜一秒散去,满眼阴霾“喂!”
“董珊——”乔正崇声音很大,大嗓门很夸张,池月坐在旁边也能听见,“你怎么出院也不告诉我?”
董珊眉头又沉了沉,“你不是忙嘛?”
乔正崇哼了声,语气不好,似乎很不高兴,“我忙也不能忙得这点时间都没有吧?你哪儿去了?现在在哪儿?”
他习惯了站在自己的角度说话,也习惯了对她使用祈使句,从来没有审视过自己的语气是否不够尊重。但是董珊是个人,是能体表温度的人类,在乔正崇咄咄逼人的质问里,她表情愈发难看。
“我在家里。”
“家?哪个家?”乔正崇语气很冲,显然已经知道她不在他们那个家了。
“我自己的家里。”董珊说得很慢,吐字清楚,说到“自己”的时候,语气犹为沉重。
乔正崇好一会没说话。
哪怕是再迟钝的人,这时也能听出她的意思了。
乔正崇对董珊的做法有些意外,但他习惯了董珊单方面地付出与讨好,当一切变得理所当然,他情感上的意识早已麻木,很难再去重新认识自己,审视彼此的定位。
他的骄傲没有得到满足,既无面子又觉气恨,声音愈发拔高。
“你是什么意思?”
董珊沉默。
乔正崇的声音像低声炮似的,沉重,骇人,她有刹那的紧绷,条件反射地害怕他,不敢反驳——
好一会,在近乎凝固的时间里,她叹息。
“正崇,我有点累了。我想休息。”
“我在问你,回去住是个什么意思?”
他语气很凶,是那种典型的“夫为天”的大家长式沟通方式,把妻子当成自己领地的一个下属,而非处于平等位置的伴侣。董珊跟他生活了将近二十年,当然知道他是个什么脾气,也知道再继续说下去,那边会发出怎样的雷霆震怒。
但是,死过一次,她把很多东西都看淡了。
死都不怕,还怕什么呢?
董珊幽幽一笑,捂着话筒,不好意思地瞥了池月一眼,小声说:“我没什么意思,正崇,我就想一个人待着。”
“一个人待着?哼,听你这口气,是嫌弃我了?”
“不是。我只是……只是想找回我自己,做一回真正的我自己……”
“真正的自己?”乔正崇冷笑,“董珊,敢情你嫁入乔家这些年,都不是真正的自己?是我亏待了你,还是你嫁给我委屈你了?”
“……”
一句比一句问得狠。
董珊心口突突跳。
这许多年,她从无与乔正崇面对面硬钢的勇气。
“没有。”董珊迟疑,声音很软,但坚持,“我不委屈,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怪不得任何人,我也不怪任何人。”
“这么说,是我对你不好了?”
“……”董珊哑口无言。
严格意义上来说,乔正崇没有对她特别不好。正如他所说,给吃给穿给钱花,物质上从没亏待,可是她要的不是这些。人的情感奇妙而复杂,不会因为一件大事突然心死,而是在攒够了一次次的失望后,累积成了无可挽回的伤。
“正崇,你很好,是我……没有福气。我不怪,不怨,但我是个人,我有对自己婚姻的看法。请你不要再逼问我了,好吗?”
乔正崇从来没有听过董珊用这种语气给他讲话,这么强硬的态度。
他在电话那头快要气疯了,声音一句比一句大,“董珊,我不想听你说这些。我曾经警告过你,我不喜欢矫情的女人。这么多年,你做得也很好。现在咱俩有什么说什么,你不用作给我看。如果我有什么不对的,你说出来……”
“你没什么不对。”董珊耳朵边嗡嗡作响,神情已是不耐。
要不是有池月在身边,她必须给乔正崇留些面子,她早就挂断了。
她崇拜了乔正崇将近二十年,听他的教训也听了近二十年,已经够了。
够够的了!
“正崇,以前的那个董珊死了。服药死的。”董珊平静的诉说着这个改变,然后诚心地向他道歉。
“对不起,我没有做到我曾经向你承诺的,没有照顾好东子,在这样关键的时候,我也不应该给你们父子俩添堵。可是,我的力量太小了,我不是东子的妈妈,我把心掏给他,他也未必肯多看一眼。我对眼前发生的一切也无能为力,我现在能做的,就是平平静静的在自己的空间里生活,不给你们添麻烦。就这样到老,到死,去寻找一些被命运耽误的人生……”
“被命运耽误的人生?”乔正崇反问,冷笑,“董珊,我是最受不了你这些文艺说词的。你就告诉我,你究竟被耽误什么了?我帮你找回来。”
董珊的眼睛里浮上一层雾气。
他是学工科的,她是学美术的。
婚前他说他喜欢她身上那种文艺的,温柔的气质,会让人感觉踏实温暖,有她待在身边,突然就像又有了一个家。现在,他说这是他最受不了的。
董珊喉头哽咽一下,慢慢说:“我想画画。”
“哈!”乔正崇似乎被她的说法逗笑了,“想画画?这就是你离开家的理由?乔家是没地方给你画画了吗?”
董珊眼圈红着,眼泪已经有点包不住,她揉了揉眼眶,忍住没有哭出来,但是声音有哭腔,“是的。乔家没有可以画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