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母心里非常纠结,她挣扎着说了一声:“就算是我同意你和鸣儿在一起,鸣儿已经有睿睿了。你父母不会催着你成亲生子吗?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啊。”
石归庭垂下眼帘:“先父先母早已仙去,不会再催逼我了。至于后人,石家已经有了。我会将睿睿视为己出的。”
符母手扶着额头:“这点我倒是从不怀疑。”她有些绝望了,本来儿子的态度已经够坚决了,她想对石归庭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让石归庭主动退出,未料他竟也铁了心要和符鸣在一起。
这时符鸣在门外喊:“娘,您到底说完了没有啊?睿睿哭着要您。”
符母一听,果然是符睿在哭着要祖母,连忙站起身要出去,看见石归庭还恭敬地坐着,摆了一下手:“随你们去吧,我已经老了,管不了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们好自为之吧。”
石归庭长吁了一口气:“谢谢伯母成全。”
符鸣拉开门,三两步跑过去,将符睿从符鸣手中抱过来安抚。符鸣走到门口,迎上正慢慢走出来的石归庭,看他一脸苍白,心疼地说:“怎么了,石头?我娘没难为你吧?”
石归庭虚弱地笑一笑:“没有。”
符母站在他们身后,冷冷地说:“这事你们自己知道就好了,也别太张扬。你们自己常年不在家,倒没什么闲话听,我和睿睿还要在村子里待呢。”
符鸣偷偷地对着石归庭吐了一下舌头,大声地跟母亲说:“知道了,娘,我们一定不张扬。”
石归庭心说,这事恐怕也瞒不得长久的,白膺和劳成都知道了,以后马帮的弟兄恐怕也会逐渐知道,难保大家都不跟家人说。时间一长,估计全村的人都能知道,这事还能低调吗?看着符母和睿睿,不由得有些惶然。
符鸣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拍拍他的背说:“不要紧,这事我们不说,人家难道看不出来吗?倒不如坦荡荡的,反而不会私下议论。”
石归庭想一想,也是这个理,事情都这样了,要是怕流言蜚语,当初就不该和符鸣在一起的。只是想着符睿还那么小,以后恐怕要被别人说闲话,便有些堵得难受。不过先还是瞒着吧,能瞒多久是多久,最好等睿睿再大一点,能够懂事了,由自己告诉他,这样肯定比从别人口中传出来更好。
第58章 合卺(修)
这一天几个大人都相处得有些尴尬,唯有睿睿不谙世事,一个人玩得不亦乐乎。石归庭陪着他,听着他天真稚气的童言童语,略略开怀一些。有时候想到自己和符鸣终于得到认可了,不由得又暗自高兴一回。
符鸣的心情显然是雀跃的,他没有石归庭那么敏感忧愁,照他自己的活法,就是天塌下来当被窝盖,没什么大不了的,要懂得及时行乐,他不止一次跟石归庭这样说。到了晚上要睡觉的时候,符鸣拿出两件簇新的衣服出来:“石头,来换上这个。”
石归庭看了一眼:“都要睡了,明天再试吧。”
符鸣笑起来:“不是试衣服,穿上。我也要换的。”
石归庭看着他:“要做什么?神秘兮兮的。”
符鸣只好自己动手,将石归庭的外衣脱去,给他换上新的,又拿出一双簇新的鞋子,给石归庭穿上。接着自己也穿戴一新。
石归庭看看自己的新衣服新鞋子,又看着符鸣的,突然间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符鸣在地上放了两个蒲团,拉过石归庭,看着他说:“石头,咱们两个大男人,也没有什么仪式。今天我娘同意我们在一起,就算是礼成了。但是我还是想请老天和你仙去的爹娘以及我爹作个见证,我们给他们磕个头,就算是堂堂正正地在一起了。”说完拉着石归庭跪在蒲团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磕完头,符鸣将放在桌子上的酒壶和酒杯拿下来,斟满了酒杯,举起酒杯。“请你爹娘和我爹爹喝杯喜酒。从今天起,石头就和我在一起了,从今往后我们生死相随,我一定不会负他,请爹娘们作证。保佑我们平平安安,白头到老!”
石归庭的喉咙有些堵,他有些想哭,在地上缓缓洒上三杯酒。
符鸣敬完酒,将石归庭拉起来,又给两个杯子斟满:“石头,咱们喝杯合卺酒。”说完挽着石归庭的手,将酒一饮而尽。
石归庭红着耳朵,也将酒喝了。
符鸣将两个杯子都放下,将石归庭圈在怀里,贴着他的脸蹭了蹭:“好了,石头从现在起就进了我符家的门,是我们符家的人了。”
石归庭咕哝说:“阿鸣以后也是我石家的人了。”
符鸣笑起来:“对,我们是彼此的人了。好了,洞房吧。春宵苦短,我盼这天盼了好久了。”
石归庭:“…”这人怎么这么能破坏气氛啊,刚刚多温馨啊。
符鸣拉着石归庭坐到床边,亲手给他脱衣服。石归庭压住他的手:“我自己来。”
符鸣促狭地笑了一下:“原来石头喜欢主动,那就自己来吧。”
石归庭怒目而视:“我不是女人!”
“我知道啊,但是你手不方便嘛。”符鸣无辜地眨眼。
石归庭倾过身子,“呼”地一声将灯吹灭了,省得看见他耍宝。符鸣在黑暗中抚掌,笑:“石头果然聪明,知道熄了灯好办事。”
石归庭:“…”突然有种想踹他的冲动。
他磨磨蹭蹭地脱着衣服,符鸣等得不耐烦,扑过来伸手一捞,便准确无误地将石归庭捞进怀里:“好石头,别磨蹭了,春宵苦短啊。我帮你。”说着便动手,又快又轻地将石归庭的衣服除去,迅速将他塞进被窝里。
石归庭心里有些忐忑,符鸣说洞房说了好久了,今天终于名正言顺了,肯定有些什么要发生的,他有些紧张,又隐隐有些期待。
很快,符鸣自己也脱了衣服进来。他将石归庭搂进怀里,然后伸进他的衣内,上上下下前前后后都摸了一遍,摸得石归庭浑身颤栗,他兀自啧啧称赞:“嗯,不错,长了不少肉。这阵子的饭没白吃。”
石归庭按住他的手:“阿鸣,今天你怎么跟你娘说的?”
符鸣停了手,自己躺平,左手搂着他,右手放在他的颈脖处,感受着脉搏的跳动:“说了很多。她后来跟你说什么了?”
“她想让我跟你分开,说别人会戳我们的脊梁骨。”石归庭闷闷地说。
符鸣叹息着说:“唉!我娘啊,总是替儿孙考量太多。她其实是担心我会过得不好。睿睿她娘,是我娘一个姐妹的女儿,当初是我娘竭力促成了我们的亲事。没想到后来竟是这样的结果,她心里十分难受。所以这两年她很少跟我提娶亲的事,可能是想让我缓缓,没想到我居然跟她说要跟你一起过。虽然你样样都好,但是个正儿八经的儿郎啊,难怪她心里难受。”
石归庭听着,点头:“我能理解她。”
“谢谢你,石头。你也别太放在心上,我娘其实早就接受你了,她就是心里有些转不过弯来。你看吧,她嘴上虽那么说,该怎么对你好一样也不会落下的,明天你肯定还是有你喝的大骨汤。”符鸣轻抚着石归庭的手臂。
石归庭闭了下眼睛:“你娘是个好人,我觉得有些对不起她。”
符鸣轻笑:“你没什么对不起她的,要说对不起的也只有我。我们要好好的,别让她觉得同意我们在一起是个错误的决定。”
“睿睿怎么办呢?”石归庭又问。
“什么怎么办?”
石归庭有些担忧:“他还那么小,会不会因为我们受人歧视?”
符鸣摸了一下下巴:“所以我说要教会他打架,谁说他就揍回去。”
石归庭用手肘捣了一下符鸣:“众口悠悠,靠武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符鸣哎哟了一声,笑道:“不用担心,我人品这么好,你又是这么好的人,大家多半都会比较同情睿睿,怎么会说闲话?再说了,众口悠悠,若有那么些爱说闲话的人,你怎么做都是有话讲的,我们是没有办法堵住他们的嘴的。所以只能做自己,让别人说去。”
石归庭听着这句“做自己,让别人说去”,觉得非常在理,心里的负担也便轻了些。窝在符鸣怀里,渐渐便有了睡意。
符鸣摸摸他的脸,轻声问:“石头,困了吗?”
石归庭从鼻子中“呣”了一声,算作回答。符鸣笑一笑,亲了一下他的额头:“困了就睡吧。”洞房,这也算是了吧,等大夫精神再好点。自从安多回来,大夫的精神明显不如从前,符鸣怀揣着不安,那次被雪埋,对大夫的身体肯定有影响。他自己是大夫,嘴上是说没事,要真没事就好,万一有点什么,岂不让自己后悔死去?一定要找个有经验的大夫给他好好看看才行。
符母虽然嘴上说不乐意他们在一起,但是以前如何对待石归庭,现在照旧,甚至更体贴细心了些。石归庭自己也感觉得到,所以总是回以感激的笑容。
符鸣这两天不知道在捣鼓什么,问他也不明说,只是让他等着,等着就等着吧。石归庭闲来无事,只好教孩子、逗小狗,小石头已经能跑得很欢实了,身子也粗壮了一圈。石归庭觉得它的脾气太憨了,总是任由符睿在它身上搓来揉去的,半点不耐烦都没有,石归庭担心它被他们这么养着,到时候一点獒的霸气都没有。
有一天劳成带着劳勇来跟石归庭学读书,小劳勇看着小石头,也欢喜得很,想过来抱一抱。结果小石头牙一呲,小眼睛在黑漆漆的毛发后面露出戒备的神色,喉咙里呜呜地响,愣是不让劳勇近身。石归庭终于松了口气,还是有脾气的嘛。原来小家伙认主,认定了自家的主人后,随便你怎么捣鼓它,它都温顺得很。符鸣捏着小石头脖子上的皮毛,将它拎到半空中,任它四肢划动,直说这种狗傻。石归庭将它夺回来,不乐意地说,你懂什么呀,这叫做忠诚。符鸣笑着连连点头称是。
一天早上,天才蒙蒙亮,符鸣将石归庭从暖和的被窝里挖出来:“起床了,石头。”
石归庭迷迷糊糊睁开眼:“这么早,有事吗?”
“嗯,今天出远门。”符鸣麻利地给他套衣服。
“去哪?”石归庭打个呵欠。
“去了就知道了。”
“哦。”
出了房门,石归庭发现符母都没起来,符鸣自己去厨房弄了早饭,端上桌:“石头,去漱口洗脸,来吃饭了。”
“伯母还没起来,她知道我们要出去吗?”石归庭一边舀水一边问。
“嗯,知道,我昨晚跟她说了。”
“到底要去哪里呢?”
“丽江。”
石归庭倏地睁大了眼睛:“去丽江?去丽江干嘛啊?”
“不干嘛,去玩儿呗。”符鸣将饭菜全都端上了桌,“快点,石头,一会儿饭都凉了。先吃饭,一会儿路上有的是时间问。”
两人吃了点早饭,收拾好,开门出来,空气清新得很,有些微冷,晨曦微露,还有薄薄的朝雾,看样子是个大晴天。符鸣怎么想到要去丽江玩呢?石归庭心里还狐疑着。
从鹤庆去丽江,赶马一般需要两天时间。马车的话,一天多就足够了。符鸣挽了马车,马车是符鸣自家的,石归庭倒是在杂物间看到过。符鸣已经将车收拾干净了,车厢里铺得暖烘烘的,上次从安多带回来的狼皮都处理好了,分了两张给他们,现在正好拿来垫车厢。
“上去吧,去车厢里坐着。”符鸣掀开帘子,扶着石归庭上去。
拉车的是三妞和一头叫小枣的枣红色母骡子,在骡马当中,母马和母骡比公的要耐劳很多,脾气一般也温顺些,比公的好管理。
符鸣自己赶马。石归庭想到一路上都是迎着北风走,符鸣在外头吹着风,肯定会很冷。“阿鸣,过会儿我替你赶一会儿,你一个人赶马太冷了。”
符鸣扬着马鞭,在空中甩了一下,发出啪的一声清响,三妞听到响声,就开始迈蹄子走路。“没事,等上了官道,我就进来陪你,三妞自己会拉着走的。”
原来老马还有这等好处啊。
第59章 丽江
出了村口,上了官道,符鸣钻进车厢里,陪石归庭一起坐车。“石头,冷不冷?”
“不冷,这狼皮挺暖和的。”石归庭摸摸垫在身下的狼皮,“怎么想起来去丽江,是要去访买卖吗?”
符鸣将他的手放在手心里捂着:“嗯,也是为了去寻访一下年后的买卖。主要是陪你去丽江玩,反正在家闲着也是闲着,要是赶马过来,时间恐怕没这么充裕。”
石归庭笑起来:“不能玩就不能吧,哪还用专门跑过来呢。”
“要的。”符鸣一脸认真,“大夫你本来出来就是为了云游的,进了我们符家帮,虽然走过的地方不少,但是真正去游玩的时间却很少,真是辛苦你了。”
石归庭有些感动地说:“也不算很辛苦啊,大家不都是这么过的嘛?”
符鸣摩挲着石归庭的手:“辛不辛苦我自己知道。你是因为跟着我,所以觉得再苦再累也不算什么,但是我心疼啊。你看你,本来多逍遥自在的一个人,被我抓进了马帮来当差。风餐露宿,接二连三地受伤,差点连命都搭上,我想想就觉得堵得慌。对不起,石头。”
说到后来,符鸣的声音都有些变了调。石归庭听着也很动容:“阿鸣,你别这么想,我跟你在一起,哪怕是睡雪地、盖星空,都是满足的。我才走了这么几个月,已经觉得所吃的苦是常人不能忍受的了,可是你们呢,数年数十年如一日地过这种生活,赚的又只是仨瓜俩枣的,那才是真苦呢。”
符鸣捏着石归庭的手:“这个问题我也想过,我们这么赶马实在是太辛苦了,朝不保夕不说,赚的还只是个温饱,将来如果有机会,一定要改变一下这个现状。让大家,让你,都不再受苦受穷。”顿了一下他又说,“石头,我想问你个事。”
石归庭抬起头来看他:“什么事?”
符鸣想了想,还是开了口:“你自己是大夫,上次那件事,对你的身体会有什么影响?跟我说实话好吗?”
石归庭看着符鸣的眼,那双眼睛里饱含着关切和忧虑,原来这些日子,他一直在担心自己的身体。他笑着安抚他:“没事,阿鸣。我那种情况严格说起来就是假死。你们挖到我的时候,说帐房盖在我身上,所以我并没有完全被闭气,只是空气太少,一时间晕厥过去罢了。因我身体一直都很虚弱,所以才会恢复得很慢。”
符鸣装作不在意地吸了下鼻子,笑了:“没事就好,我想陪着你一起慢慢老,可不想我俩谁有意外离开对方先去了。”
石归庭看着眼前的符鸣,忍不住主动凑过去在他唇上亲了一下。符鸣反应过来,压住他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这个吻充满了温情、爱恋和珍惜。石归庭感觉到符鸣的心意,慢慢回应着。
直到马车突然停下来不走了,符鸣才惊觉地停下来,他喘着气对石归庭说:“你呆着,我出去看看。”
掀开厚厚的帘子出去,发现马车停在一个马店门口。符鸣失笑,三妞以为该打尖或者住店了吧,他看看天色,其实还早呢,去马店买了几个炊饼,给三妞和小枣喂了点豆饼,扬鞭继续出发。
第二天中午,到了丽江,符鸣依旧去四方街找了个相熟的马店住下,然后陪着石归庭去逛丽江。
石归庭说:“阿鸣,你去忙吧,我先在附近随便逛逛好了。等你忙完了,我们再一起去看看。”
符鸣想一想:“也好,你自己随便逛吧,我去几个商行问一下情况。这个你拿着。”说完塞给石归庭一个钱袋。
石归庭看着手里的钱袋:“给我这个干嘛?我自己身上还有。”
“拿着,看中什么就买点。”符鸣不容分说将钱袋塞回他手里,“你就让我体会一次给自家媳妇花钱的滋味呗。”
石归庭看着他的笑脸,也不跟他计较,接过钱袋:“那好吧,我先拿着。”买什么肯定是不需要了,这个节骨眼,正是缺钱的时候,怎么还能乱花钱。
石归庭以前来丽江的时候,就发现这个小城跟他的家乡平城非常相似,街道全都是石砖铺就的,只是这里不是青砖而是清一色的粗糙红色石砖,洒扫得十分干净。小城里到处都是水巷和垂柳,流水潺潺作响,流经每户人家的房前院后,水清可见底,据说都是从雪山上流下来的。水多,桥也就多,石板桥、木板桥,拱桥、平板桥、雕栏桥,形形色色,极有趣致。
石归庭对丽江了解得越多,就越有一种熟悉感,仿佛回到了自己家中一样。他避过那些人多的热闹街市,专门走桥串巷,在曲曲折折的小巷中穿行。常常看见一些孩子在粗粝的石板街上玩干燥的泥珠子;一些老妇人摇着纺车在院子门口的太阳地里纺纱,纺车吱呀作响,纺锤在快速地转动,慢慢变得丰满;一个孩子和一条狗分坐在庭院的门槛两侧,静静地望着小巷的入口处发呆,不知在等待谁的归来。
石归庭愈走,思乡的情绪就愈浓,这里太像平城了,他常常有种错觉,下一个拐弯,就能看到自家的红漆木门,当然这是不可能的。走得累了,他便在人家墙根处的石墩上坐下,也像在门口守候的那个孩子一样,抱着自己的膝盖,将头枕在膝盖上,看着墙根的一处青苔或者一棵枯掉的小草出神。静静回味当年自己在那些纵横交错的巷子里嬉戏玩耍的场景,长大之后,似乎就再也没有好好留意过自己生活的那个地方了,下次回去了,一定要好好走走看看,去寻一寻当年的踪迹。
头几天符鸣一直在忙,没有时间陪他,每天回到马店,便问他有什么收获。石归庭便告诉他收获很多:“阿鸣,我很喜欢丽江,这里跟我的家乡太像了,我每过一道桥,都有种踩在家乡土地上的感觉。有机会一定要带你去我家走走,过一过石板桥,坐一坐乌篷船。”
符鸣微笑点头称好,心里暗暗留意,将来若是有机会,一定要在丽江置一所宅子,让他时时刻刻都觉得像是在家乡,让他不留任何遗憾。
“你的事办得怎么样了?”石归庭想起正事来。
符鸣笑一下:“都办完了。”
“那你访到明年开春的第一宗买卖了?”石归庭惊喜地问。
符鸣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隐瞒他:“暂时还没有,到开春还有将近两个月呢,好多商行的事都没定,不过他们答应了,如果有适合我们马帮的买卖,会给我们留意的。”
石归庭一听便明白了,这事并没有定下来呢。他将手放在符鸣手背上:“别担心,开了春便一定能找到的。”
“这个我不担心,”符鸣笑起来,将手反转,捏住他的手,“反正已经尽了人事了,剩下的咱们听天意吧。走,我带你去逛黑龙潭去。”
黑龙潭对丽江人来说是一个神圣之所,传说潭中住着当地的龙神,每年二月初二人们都要来此祭祀龙神,以祈保佑风调雨顺、五谷丰登。除此之外,黑龙潭以如诗如画的风景闻名遐迩,但是当地人这样的风景看得多了,并不以为意,只有一些文人墨客爱来此附弄风雅,对着澄如明镜的潭水吟诗作对。符鸣平日里对这些也没什么特别的好感,只是到了一处,总要陪着石归庭去当地的名胜看看走走,以偿他行万里路、看天下景的心愿。
当地人管黑龙潭叫做玉泉,那水如美玉一般通透明澈,远处的玉龙雪山倒影其中,水中既能看山,山中又能载水,十几座雪峰倒影其中,如诗如画一般美丽。石归庭是看惯了水的,但是却从未见过与雪山相映成趣的水,不由得大为惊喜,感叹道:“纵有妙笔丹青,也难绘这自然的精妙。”
符鸣只是安静地陪着他,有时候替他解答一下疑问。石归庭指着潭边的几幢建筑说:“那里是什么?谁在这里建的房子呢?”
符鸣淡淡地说:“哦,是木府在这里建的别院。”
木家是丽江的纳若土司,受天子封赐为木姓,统治着滇西北这一片土地,相当于异姓王侯。石归庭在丽江城内远远见过木府,那是个占地极宽的大宅子,建筑重重叠叠,守卫森严,俨然一座小皇宫。
石归庭隔着潭水看那宅子,冬日里百木凋零,但是木家的别院却是蓊蓊郁郁的,全都是常青的松柏和竹林,与黑瓦白墙的建筑相映,倒影在水中,在冬日里显得极为生动。
符鸣拉着他:“走,我们过去坐坐。”
石归庭迟疑地问:“能过去吗?”
符鸣笑笑:“没事,木家在那边修了一座寺院,是可以随便进出的。”
“那好,我们去看看。”
寺院叫做龙泉寺,不大,但是修得精致,殿宇、廊柱、金佛都保养得非常好,想是木家每年都花了大量银子去修缮的。因为当地人口本来就不多,所以这寺院的香火也不十分旺盛。石归庭虽然不信佛,但是遇见神佛是一定要祭拜的,这是一种敬畏,也许下意识里还是信的。不是常说尽人事听天命么,那几分天命,就掌握在冥冥之中不知谁的手里,需要的时候,还是希望它能够偏袒自己一些。
符鸣信一切的神佛,就连遇见土地庙,也一定要去拜祭的。不是他太迷信,而是做他们这一行的,不确定因素实在是太多了,他们将除了将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还要寄托在一路所有的神灵身上。出发时要祭拜路神,过河时要祭拜河神,只要是能遇上的神,就一定都要祭拜的,祈求保佑人畜平安。石归庭平时也是见惯的,所以对符鸣的虔诚已经司空见惯了。
第60章 毛遂自荐
上完香,两人找了个当阳的地方坐下来吃干粮。还在吃着,便看见有两个家丁打扮的人急匆匆地从外面跑了进来,一面跑,还一面喊:“方丈大师,方丈大师,快,快,救命!”
佛堂前从来都是肃穆的,进寺院的人都是轻手轻脚的,生怕冲撞了神佛。这两人神色匆忙,动作迅捷,还大叫大嚷,想必是真碰到什么急事了。不多时,一个穿着浅青色僧袍的长须老和尚跟着那两个人出来了,因为匆忙,连脚上僧鞋的后跟都没拉上。石归庭和符鸣对视了一眼,何事慌张成这样呢,连老和尚都失了仪态。
不多时,佛堂里的几个小和尚聚到一起,望着三人的背影,站在佛堂前小声地议论什么,说的是当地方言,石归庭常听符鸣他们说方言,也约略能听懂大部分。好像是说后面木家别院里的谁又发病了,此次的病好像更猛一些。
石归庭是个大夫,天生就对病人敏感,他轻撞了符鸣一下:“阿鸣,他们说谁病了呢?”
符鸣也一直蹙着眉听着:“好像是木家的一位小姐,具体是谁我就不知道了。要不我去问问?”
石归庭想自己是不是有些多事了,正想开口拒绝。符鸣已经站了起来,向那几个和尚打听情况去了。石归庭笑眯了眼,还是他比较了解自己。
过了一会儿符鸣回来:“据说是木家的三小姐,从小便身体不好,一直在这别院里静养。智空方丈颇通医术,时常照料着这木三小姐。”
石归庭点点头:“走吧,阿鸣,咱们回去吧。”
符鸣有些惊异地看看他:“我们不去看看吗?”
石归庭笑起来:“她既是从小就有的病症,能拖到现在,应该不会有很大的问题。再说我倒是想现在就去看看,但人家是大家闺秀,定然不会随便得见,我们这么贸然过去,多半还是会被赶出来的。”
符鸣笑起来:“石头,这个你就错了,你没看他们刚才急成那样子,肯定是病犯得厉害了。有一句话叫做病急乱投医,我们现在去,不仅不会被赶出去,说不定还会得到礼遇呢。走,我带你去试试。”
符鸣拖着石归庭走了几步,回过头来问他:“石头,我忘记问你有没有把握治病了。”
石归庭笑着摇了摇头:“我又没见过病人,怎么敢随便定论。”
符鸣笑起来:“也对,咱们是正儿八经的大夫,不是蒙古大夫,得望闻问切才行。”
石归庭笑起来,因为自己是个大夫,符鸣连望闻问切都知道了,真是不错,有进步。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木府的别院前,一个大红漆木门,门楣上面挂着一个黑底漆金的匾额,上书“玉泉山庄”,那字体颇为飘逸,真是好字。符鸣在石归庭抬头看匾额的当儿,便去敲了门环,很快便有一个童儿前来应门,开了一条缝隙探视两人,符鸣说明来意,那小童答应一声,将大门复又闭上。
石归庭笑起来:“我说会吃闭门羹吧。”
符鸣摇头:“不是,那童儿去里头报告大人去了,大概里面住的是女眷,所以比较谨慎一些。”
石归庭想想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