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只有莫老板、肖卫海、刘大妈的老公韦钱有面包车,要快点赶去县医院,必须找他们借车。肖卫海住在果园,现在去求他来不及了,我也不敢去找他。刘大妈对老公管得很严,半夜里她不会允许老公开车去县城的,所以我就马上跑去莫老板家,问他能不能马上送刘琴到县医院。
我转身跑开时,脑子一片空白,早把今晚的事忘光了。事后,我才想起来,如果欧阳新趁我离开时,把刘琴杀了,那该怎么办?因为刘琴肯定看到了令她震惊的事,从她在电话里的语气里就能知道。虽然杀人灭口这种事情听起来离我们很遥远,但刘琴摔伤昏迷了,的确是一个下手的好时机——而且欧阳新懂得一点刑侦知识,诸如火尸的问题就是他告诉我的。
当晚,我去拍莫老板家门时,他二话不说,叫我把人背来,马上就去县城。莫老板是个生意人,对村民都挺客气的,因为少不了找村民帮忙,每次有人找他借车,他几乎都会答应。我得到了莫老板的许可,立刻跑回小学,和欧阳新一起把刘琴背到车上。把人放好了,快要开车时,我怕没人知会张校长,这种事必须当面讲清楚,于是就劝欧阳新先留在村子里,换武陵春去解释,我怕她添油加醋乱讲一通。而且,我和刘琴都是女人,到时候在医院里有什么事,也容易照顾她。
“那好,有事再给我打电话。”欧阳新没有上车,表情复杂地看着我。
“那我们先走了!”我说罢就关上车门,叫莫老板快开车。
在车上,除了莫老板,就只有我们两个女教师了。之前,我拍莫家的大门时,见了莫老板的新老婆林书香一面,她本想跟去,可怕没人照顾莫老板的儿子莫超,她只好叫莫老板开车慢一点,安全第一。我本担心林书香不是个简单的角色,会泼辣地叫我找别人去,当听到她热心地把老公叫醒,着实让我的心温暖了一把。在我印象里,二老婆往往都很难对付,从没有那么温柔体贴的。
从马场村开去融水县城,一共花了近两个小时,并不是路远,而是路况崎岖,必须慢慢地开。开到县城时,已经快凌晨5点了,医院的人把刘琴送进手术室后,他们就叫我去办理住院手续。我手头紧,钱不够,莫老板就帮垫了一部分,还说这是林书香提醒他的,要不然也不会带这么多现金进县城。
手续办理完了,我便对莫老板说:“真是谢谢你了!等我回去,我就把你的钱还上。”
“这点钱是小事,不着急。”莫老板从医院走廊里的椅子上站起来,答道,“我出去给小林打个电话报平安,你守在这里,有什么事就给我打手机。”
直到此刻,我才想起晚上在肖卫海家里看见林老虎了,因为刘琴滚下楼梯昏迷了,报警的事我和欧阳新都忘了。实际上,我们现在报警也没用,只会打草惊蛇,而林老虎也不知道我们发现了他的行踪。等刘琴醒后,我再去思考报警的事,只希望林老虎没有离开肖家,仍继续躲在那里。要不然,警察大老远地跑到村里,找不到林老虎的踪迹,到时候又要责骂我假报警,说不定下次就要把我关起来了。
我坐在椅子上,不时地朝手术室望去,没有医生可以告诉我刘琴怎么样了,是不是有生命危险。我正焦急难耐时,欧阳新就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过来,问我刘琴的伤势情况。我怕手机接电话对医学仪器有影响,于是就走到大门外,接通电话后说现在还不清楚,要等医生做完手术才能确定是否有生命危险。对于刘琴的伤势,我一点儿也不乐观,因为开车到县城时,她一直处于昏迷状态,一个人如果伤得不严重的话,不会昏迷这么长的时间。
末了,欧阳新在电话里嘱咐我:“你先陪着刘琴,我帮你和张校长请假了,你们的课由我来代。那个盒子的事情你也不用操心,我会帮你想办法的。”
我哦了一声,百感交集地挂断了电话,心想欧阳新真的是出于同事的好意才帮忙吗?夜里,他听我提到刘琴躲在教学楼里,为什么会这么紧张?我实在太担心刘琴了,这些事都不再去想,只一个人坐在医院走廊里,等着手术做完。期间,莫老板买了包子给我当早饭,可我没胃口,道了谢后就把包子塞到口袋里,继续等刘琴做手术。我怕耽误莫老板的时间,想了想就叫他先回村子里去,我自己会想办法回去的。
天已经亮了,莫老板困得直打哈欠,他听我那么说,便道:“这怎么行?我们那村子鸟不拉屎的,你怎么找车进去?我先回车里睡一觉,下午再来找你,反正现在我开车回去也没精神。你好好想一想,下午是不是要回村子里去,回的话就搭我的车吧。”
莫老板这话说得很对,马场村没有客车通行,只能搭顺风车。我别无他法,又对莫老板说了声谢谢,等他走了才坐回椅子上。这时候,手术室的门终于被推开了,可只走出来一个男医生,刘琴还没被推出来。这一幕我在电影里看过很多次,一般医生严肃地独自走出来,会告诉你伤者死了,叫你别难过,顺便催你去付医药费。
好在,男医生走出来后,只对我说:“你跟我到办公室去一趟。”
我听了这句话,算定刘琴还活着,顿时就松了口气。当走进一间不大不小的办公室里了,男医生就坐在桌子后面,问我:“你同事怎么摔伤的?是不是有人推了她?”
我忙答:“我不清楚!我发现她时,她就已经摔倒在楼下了!”
“真是这样?”男医生怀疑道,“现在你同事要继续住院观察,不过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我长舒一声,心说刘琴没事就好,刚才真怕她挺不住了。话说回来,医生那么问,我并不意外,因为我也是那么怀疑的。刘琴是个大人了,胆子再小,跑下楼梯的能力还是有的,不至于像豆腐一样地摔下楼,除非有人推了她一把。现在唯一能盼的就是刘琴快点醒过来,告诉我她看见了什么,谁把她推下楼的。
男医生见我无话可说了,便叫我先去外面候着,伤者马上就要推出手术室了。可我忽然注意到男医生的桌子上有份融水县的县报,一个念头就钻入脑海中。医院和学校一样,每期的县报都会送过来,既然学校的县报不见了,那医院的可能还保留着。
我立刻张嘴问:“医生!你有没有3年前的县报?就是2005年3月19日的县报?我能看一看吗?”
男医生先是一愣,然后答:“县报啊?要多少有多少!我都堆在办公室墙角那里,你真想看的话,就去看吧去。”
男医生疑惑地望着我,以为我疯掉了。循着男医生指着的方向,我看到了一叠积尘的报纸,接着两眼就放光了。没想到,县报竟会在这种情况下出现,真是天意!我在男医生的好奇中,把那叠报纸抱到桌子上,翻出了2005年3月的报纸,激动地想找出3月19日那份县报。林老虎逃跑那晚,有人给我用县报写了血字警告,后来又有人偷了回去。我仔细对比过,在教学楼的库房里,只有3月19日的报纸不见了,而那份报纸曾登载了赵喜悦的照片。这些事让我怀疑那一天的县报登载了关键的信息,或许只要找到那份报纸,这一切的谜底就能揭晓了。
终于,我在办公室里看到了2005年3月19日的那份县报,医生在旁边尴尬地笑了笑,问这时候看报纸有什么用?要打发时间的话,现在可不是时候。我没有回答,只是把报纸抽出来,翻了几面,看到了赵喜悦的照片。
这一看,已经有心理准备的我还是失声说道:“这……不会吧!?”
第十二章 脱胎换骨
在药味弥漫的办公室里,我看到了2005年3月19日融水县县报,报纸上刊登的内容超乎我的想象。男医生看见我神色有变,大概想建议我顺便去精神科检查一下,我也知道自己失态了,便问他能不能把这张报纸送我。男医生坦言从不看县报,我想要多少就要多少,同时关心地问我,是不是缺钱花,想拿这些报纸当废品卖。
我尴尬地愣住,想起自己的举动确实够荒唐,于是不好意思笑了笑:“我就要一张。”
男医生见我笑了,他也笑:“我看你们填的住院资料,写的是马场村小学,你们是那里的老师吗?”
我叠起报纸,答道:“是啊。”
“这么巧,我也是马场村的人,不过我现在住在县城里。”男医生从办公桌后站起来,对我说,“我叫王金贵,我爸叫王黑子,以前他在老马场当马夫,所以村里人都叫他马夫王,你应该知道吧?”
马夫王是村里最原始的人,说是原始,那是因为他从不用电,连晚上都用煤油灯。平日里,马夫王最喜欢去山里砍柴,用来烧水做饭,有时村子里停电了,大家就会去找他要柴火,他也乐意送人。我早听说马夫王有个做医生的儿子在县城医院工作,没想到就是眼前这位男医生。以前我可经常在心里骂,马夫王的儿子是王八蛋,居然让做父亲的在山里受苦,怎么不接他出去享福呢?我在马村村待了一年,后来才知道,马夫王的老婆是在家里被电死的,因此他坚持过原始生活,除了怀念军马场的日子,也和他老婆有关。
我想起了这些事,朝王金贵点了点头,接着一面道谢,一面和他一走出办公室。从昨晚开始,我几乎没睡,也没上厕所。后来我又喝了点水,现在尿急了,便问王金贵厕所在哪里。王金贵先是打量了我一番,然后对我说:“我们这里的厕所在太平间旁边,你敢去吗?县里的人都知道,所以他们打吊针尿急了都忍着不去,只有医生才敢去。”
“太平间?”我吓了一跳,当真不敢去。
王金贵看不懂女人心思,还以为我不怕,仍继续吓唬:“马场村不是挖了两具尸体吗,他们都放在我们医院的太平间里。一具是林老虎家里的,还有一具就是吴阿公,可怜啊,被烧成那个样子。”
“放在医院?”我奇道,“不是应该放在公安局里的解剖室吗?”
王金贵和我走到医院走廊里,小声道:“你电影看多了吧?中国哪有这么多解剖室,很多县城的尸检都是在医院里完成的,有的由医师操作,有的靠法医操作,有的还是在露天做尸检呢。像我们这种小县城,更加不可能有解剖室了。就算在美国,也有这类模式,不是每个地方都有解剖室的,那要花许多钱。”
我第一次听说这种事,还以为国家先进到每一个地方都有法医,法医都有自己的解剖室。这也难怪,每次破案的效率那么慢,原来尸检报告要这么久才能出来。我记得,那些侦探小说里都很先进,几乎马上就能得出尸检报告,效率高得不得了。王金贵不知怎么地,对我说了一大堆,还说医院里的一位老医师负责做尸检,然后再把报告交给公安局,有时他也去帮忙。
说到这里,王金贵以为我怕了,其实我反而来了兴趣。想了想,我就问:“那你做了尸检没?被烧的人真是吴阿公吗?就是帮学校做木工、电工的吴阿公?林老虎挖的尸体查出身份了吗?”
面对我的一连串问题,本想对年轻女人卖弄的王金贵终于起了疑心,并问:“你问这些干嘛?”
“我只是……好奇。”我慌忙掩饰,“我住在村子里嘛,当然怕了,万一不是意外死亡或病死的……”
王金贵对我坦言,医院有规定,这种事不能泄露,只能把报告交给公安局,然后在太平间里留有报告底单。对于这种事,王金贵不能明着告诉我,在我的央求下,他才告诉我第一具死尸是男性,他是被人勒死的,因为舌骨断裂了。我问会不会是在搬运的时候弄断的,毕竟舌骨不粗,再加上埋了那么久,很容易碰坏。王金贵忙摇了摇头,如果是搬运时候弄断的,横截面就会颜色较浅,可尸体的舌骨与骨骼外表的颜色一样,这说明死者遇害时就断了。
王金贵很忙,对我说了这么多后,他就要去手术室了。临走前,王金贵问我要了手机号码,表面上解释说以后可能会因刘琴的伤势要联系我,实则是有点小心思。走了几步,王金贵又折回,嘱咐我别把尸检的事说出去,否则会害他丢掉饭碗的。我立刻点头保证,因为把这种事情说出去,对我一点儿好处都没有,尤其村里人都以为我是骗子。
“那你小心一点儿,晚上别出门,听说林老虎还没抓到呢。”王金贵说完就向走廊尽头的手术室,关上了白色的门。
我忍着尿意,看了看走廊外的天色,现在太阳很大,于是就壮起胆子按着医院的路标走去厕所。医院的厕所在住院楼后面,说是住院楼,其实只有三层,比起城市里的大医院差得远了。医院的面积也特别小,随便走走就走完了,连墙上的石灰都剥落了许多,露出了红色的方砖。
我找到厕所时,看到厕所隔壁有一幢办公楼,楼道里写了每层楼的办公室分类,有一栏用红色的油漆写了太平间,在负一楼。我看得心慌意乱,连进厕所时都觉得阴森森的,冷得异常,仿佛每个隔间里都有一个穿着大红裙子的吊死鬼。等我跑出来了,回到了医院前厅,晒了晒温热的太阳,这才平复心情。
这时候,医院墙上的时钟已经走到中午12点了,我坐回走廊里的椅子上,想着王金贵说过的话。如果在林老虎家里挖出的死者是被勒死的,那么他死了多久?发现柑子树下埋了尸体的那晚,村长老婆提过,大家都以为林老虎的老娘离家出走了,他们一看到尸体,都猜测是林老虎的母亲。现在我得知死者是男性,那就说明他们都猜错了,可死者会是谁呢,村子里似乎没有其他人失踪了。
王金贵对我说得很清楚了,医院没什么技术,公安局也一样,要靠DNA来鉴定死者身份,恐怕要花很长时间。在电影里,美国还能靠牙齿来鉴定,可大部分中国人都不去看牙医,马场村的人更不可能去,所以不会在牙医那里留下档案。
我叹了一声,也许这案子会变成无头公案了,但愿会出现奇迹吧。比如说,我原本对县报的事完全不抱希望了,在刘琴出意外的时候,我绝望痛苦,现在却峰回路转。我一边想,一边拿出2005年3月19日的县报,认真地再看了一遍。
在登载了赵喜悦照片的那面,我终于看见了她登报的原因,只不过她在照片下的文字注解里不叫赵喜悦,而是叫田影花。至于登报的原因,也不是因为她被拐卖了,而是她杀了人,被公安机关通缉了。通缉文上面写得很清楚,2005年2月田影花在广西北海杀了一个人,后来跑掉了,于是在各个县报里发了通缉文。
这件事让我很惊讶,赵喜悦楚楚可怜,怎么可能杀人?此前,赵喜悦苦苦哀求,告诉我她是被拐卖而来,而且家里穷苦,父亲脾气暴躁,所以不想再回去了。可我现在一想,也许她是怕我报警,因为一报警,她被通缉的事情可能就暴露了,这也是她和林老虎没有去民政部分登记的一个原因。
“喜悦姐真杀了人吗?”我难以置信,心说,“她那天告诉我,她发现了一个秘密。如果她是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说,她到底发现了什么?我们认识的这一年里,她经常跟我借书看,还传些纸条,这哪像一个杀人犯。我不相信!毕竟报纸上写的名字是田影花,又不是赵喜悦……可逃犯肯定要脱胎换骨,隐姓埋名,谁会用真名呢?即使是被拐卖的人也一样!我居然到现在才想起来。”
然而,这并不是我最惊讶的地方,如果就因为这则通缉文,有人把血字报纸偷回去,似乎太牵强了。我认真地看了以后,这才发现在喜悦姐旁边的一则通缉文里,也有一个女人的照片,而照片里的人同样来自马场村。
第十三章 证据
另一个人是林书香,就是莫老板的老婆,这一点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在报纸上,林书香和赵喜悦一样,名字虽不同,但照片上却是同一个人。赵喜悦在通缉文里叫田影花,而林书香则叫王玫。据通缉文上说,王玫是人贩子,拐卖了数百个儿童,是人贩子的首领人物。我看得大气不喘一口,这照片决计错不了,没想到马场村居然窝藏了两个犯罪分子。
话说回来,一切诡异的开端似乎始于莫老板的婚宴,在那天傍晚,赵喜悦告诉我她知道了一个秘密,想托我报警。之后,赵喜悦就失踪了,可实际上她还躲在林老虎家里。当晚,林老虎在柑子树下挖出了死尸,我收到一系列的古怪玩意,包括血字报纸、床下的假骷髅头、被偷走的铝盒,以及限我七天后交回盒子的短信……这些事都是在林书香来到马场村后才发生的!
我激动地收起报纸,从医院走廊的椅子上站起来,琢磨着要不要去找莫老板问一问,或者直接冲到县城的公安局报警。自从林书香嫁到马场村,没有人问过她的来历,也不知道她是哪里人。因为老师们尽量说普通话,所以大家平时也这么回答我们,我根本听不出林书香的口音。村民的口音带有浓浓的广西桂柳话味道,而林书香的普通话比较正,基本听不出地方口音。
这时候,时至下午,莫老板在面包车里休息够,并回到医院问我:“唐老师,你要不要跟我回村子?你不可能天天守在这里,张校长还等你回去呢。”
“好,我回去。”我急忙答应。
本来,我也决定今晚回村一趟,一来刘琴今天醒不来,我继续留下来于事无补;二来我要回去跟欧阳新商量一下,要不要把林老虎躲在赵卫海家里的事通知村长或县里的公安局。如果刘琴在医院里醒了,医生王金贵应诺会马上打电话告诉我,到时候我再赶回县城医院。但愿刘琴能快点康复,害她躺进医院里,我非常内疚,恨不得替她去躺到病床上。
下午时,我和莫老板一起坐上面包车,趁着太阳没落山,猛地往马场村里赶。我身上藏了那张县报,仿佛报纸烧了起来,将我的身子烘得热浪扑腾。我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不时地偷望莫老板,很想问他怎么认识林书香,并娶了人家。可这种事难以启齿,我磨蹭了一个小时都没问出口。后来,我旁敲侧击地问了林书香是哪里人,莫老板的神色就慌张起来,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我肯定莫老板可能知道实情。而我的问题,莫老板也没回答,只是敷衍地说林书香是生意伙伴介绍来的。
我昏沉沉地坐在车里,不再去挖心思地盘问,只一个劲地想,林书香如果是罪魁祸首,那她是暗地里整赵喜悦的人吗?林书香初来乍道,她怎么知道林老虎家里埋了死尸,而且她是通缉犯,闹出这么大的事,不怕被警察认出来吗?不过这些县报都是三年前的了,警察再厉害,三年前的照片也不一定能记得住,认不出来不足为奇。
会不会,田影花与王玫以前有过仇怨,即便大家退隐山林也要斗个你死我活?
我摇头想,这不可能,不管赵喜悦是田影花,还是田影草,她都不可能干那种事。哪个犯罪分子愿意嫁给林老虎,天天被打,那还不如去坐牢呢,何况赵喜悦已经怀孕了!我越想越乱,林老虎居然还躲在肖卫海家里,难道他不知道肖卫海打伤了他老婆吗?现在已经过了一天,林老虎还在不在肖卫海家里?我现在报警,警察来了,能不能逮到他?
车子开回村里的时候,我一直在想这些问题,直到车子进村了,人才从沉思里清醒过来。我们到达马场村时,天已经灰蒙蒙的了,夕阳在西天映出一片橘红色,就像山的尽头起了大火。我下车后谢过莫老板,马上就大步走回马场村小学,不敢和林书香正面相接。
当我回到小学宿舍,武陵春就先走出来,问我刘琴为什么会摔伤,而不是问刘琴伤势如何了。我一下子答不上来,好在欧阳新听到动静,出来帮我解围。根据我们窜通好的,欧阳新一直跟大家说刘琴是不小心摔下楼的,事实上我们也不知道具体的经过。武陵春见问不出什么,索性不再纠缠,关上门后就没了声响。
欧阳新等我打开宿舍门,跟进去了就立刻把门关上,并问我:“刘琴还没醒吗?”
“我走的时候,医生说她情况很不好,恐怕还要好几天呢。”我忧心地答。
“肖卫海今早回家了,我上课前看见他了……”欧阳新对我说,“可惜不能进他家去搜,不知道林老虎还在不在。”
“先别管这些了,我在县城医院找到2005年的那份县报了,你过来看看。”我把窗帘放下,并把灯打亮,急切地将新发现铺到桌子上。
如我所料,欧阳新很惊讶,可照片上的人太像了,除非是双胞胎,否则不可能是两个人。事态发展到今天这个局面,早已超过我的预想,报警依旧是我的第一个念头。可报警的话,林书香也许真的会被抓去,那赵喜悦也会落得同样的下场。那晚,赵喜悦被肖卫海打伤了,流了那么多血,现在一个人流落山野,我必须快点找到她,问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关于报警的事,欧阳新劝我别急,还告诉我今早张校长找他谈过了,叫他少给村子惹麻烦了,否则张校长就扛不住了。我知道张校长替我们这几个年轻老师顶了许多压力,现在警察不相信我们,村子里的人也七嘴八舌地议论,认为我们品行不端,必定教不好孩子,甚至会掀起退学潮。我们如果没有确切证据,报警这条路真的不能再走了。尽管我找到了县报,发现林书香是通缉犯,但现在让她被抓去,那我们在村里肯定会混不下去。要知道,村里人都以莫老板的话为真理,有钱人即是上帝,你得罪了他,村里人不会放过你的。在中国的某些地方,法律不是穷人的武器,只是有钱人的工具罢了。
我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欧阳新跟我一样彷徨,想了很久,我才下定决心地说:“一定要报警。没什么好怕的!你如果怕得罪人,那让我一个干!”
“你疯了!”欧阳新怔怔地望着我。
“我没疯!现在我找到县报了,就算丢了,通缉文这种东西,公安系统肯定有留存的。警察不会以为我说谎的!你怕我不怕,抓了林书香,说不定能救回许多被拐卖的孩子!”我辩解。
“你不能报警!”欧阳新急了,“你先冷静……”
我看到欧阳新的反应很奇怪,哪有帮着外人说话,而且不考虑几百个失去孩子的家庭。我一气之下,马上就说自己不舒服,硬把欧阳新赶出宿舍。欧阳新在外面拍门了一会儿,没听到我答应,便无趣地走掉了。我知道欧阳新好心帮我,几次陷入危险,可拐卖孩子的事一直在我脑海里回荡,每次想起那些家庭天天以泪洗脸,我就觉得浑身颤抖。
刚跟欧阳新闹了一次,我顿时被火气冲晕了头脑,真的拨了当地的报警电话,并一股脑儿地把林书香的通缉文如实说了。这时,我的确是昏了头,把赵喜悦的事都忘了,这通电话过去,赵喜悦就算被活着找回来,很可能也要去蹲监狱了。奇怪的是,我把事情说完了,报警电话那边一阵沉默,说要找同事核实一下,并挂断了电话。
有些报警电话的接转点并不在公安局里,如果要核实这种事情,自然要等一段时间。我想接线员可能联系县城公安局,去系统里查通缉记录了。等了半天,一个号码打了过来,我还没说话那么,他们居然答:“你是不是马场村的唐九月?又报假案?你说的王玫在去年在抓捕中就出事故死了,三年前的通缉文早作废了!再瞎报警,小心真的拘留你。”
“我……”我还没说完话,对方就挂断了电话。
这是真的吗?我收起手机,在房间里徘徊,人贩子王玫在去年就死了?三年前的通缉文作废了?那林书香到底是谁?只是长得一样?天下间哪有这种事!千不该万不该,我真不该不听欧阳新的话,任我再聪明,也没想到报警后会发生这种事!警察居然在电话里就认得出我了,想必我报假警的名声已经传到县城里去了。若今后再遇到什么危险,我该怎么办?我明明真的看见“狼来了”,却没人相信我!
这一天,我陷入了无尽的抑郁中,晚饭都没吃就上床睡觉了。之后的三天里,欧阳新和我没有任何交流,两个人见面时,我都故意气呼呼地走开。刘琴在这三天里没有醒来,但王金贵给我打了电话,告诉我刘琴复原的情况很好,这几天内醒来的几率很大。我实在没人可倾诉,王金贵在这段时间又经常给我打电话,我就对着电话唠叨了很久,并转了个弯询问了尸检的事。无奈,王金贵不肯再透露,我只好作罢。
到了第四天,我开始慌张了。自我收到短信起,并算上刘琴出事的那天,实际上已经过去5天了。有人用武陵春丢掉的手机警告我,必须在7天后把铝皮盒子放回老马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那晚赵喜悦被打伤,警察进村处理案子,把我们聚在张校长家,我放在宿舍里的盒子被人偷了。村长的儿子王小龙跟我说是肖卫海偷的,因为那晚他和其他小朋友躲到教学楼里,看到了对面宿舍发生的一切。我这三天一直想找机会去质问肖卫海,但不是没勇气,就是找不到人。
上午下课了,我浑浑噩噩地走下教学楼,满脑子在想去哪里找个铝皮盒子赔给人家。这时候找警察帮忙,人家又要以为我玩弄他们,再说短信是从武陵春丢掉的手机发来的,这哪里能算证据。就在我快要回宿舍门前时,王金贵打了一个电话来,我以为是刘琴醒了,可他却在电话里问:“唐九月,我问你,你这几天老问尸检的事,是不是做了什么事?”
“我啊?”我愣住了,“我没做什么啊……倒是……”
接着,王金贵在电话那头说:“村里的吴阿公不是被火烧死的,是被人害死的,公安局已经找出证据了。我今天交尸检报告过去时,看到证据了。你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什么证据?谁杀了吴阿公?”我急问。
谁料,当我听到了回答,浑身都凉了。
第十四章 铅弹上的指纹
按常理,王金贵只是个医师,没权利透露案情,也看不到案情的进展。今天,王金贵拿着医院出具的尸检报告交去县城公安局,刚好听到警察讲起案子,并看到了一份指纹对比。在医院的尸检初步报告里,吴阿公不是被火烧死的,这很容易分辨,因为尸体内有两颗铅弹。因此,警察们认为有人枪杀了吴阿公,然后才放火烧掉现场。可是,警察在铅弹上采集到了指纹,用技术做了对比后,竟然发现指纹是我的。
我首先想,警察怎么会有我的指纹,我又没犯过事,指纹应该不会被警察采集到呀。接着我就想起来,有一次县城公安局说是有一个十指指纹和DNA采集的任务,我们新来的老师被号召去了,在那里就留下了我的指纹与DNA。警察还说,采集后对我们有好处,万一哪天出事了,人家好确定身份,当时我也没想太多。(实际上这是一个指标任务)
果然,王金贵在电话里告诉我,去年一个民警从贵州黔东南公安局调任到融水县。那个民警叫李舟,人比较胖,就是那晚我带去宿舍找铝皮盒子的警察。结果,盒子没找到,却看见一个卫生所以前用过的假骷髅头,搞得民警以为我是在骗他们。
李舟以前坐阵黔东南州公安局刑侦支队技术科办公室,2002年他和几位民警建立了当地第一个指纹远程工作站,还承担了十指指纹的录入和现场指纹查询比对工作。后来,李舟还去过省厅培训,他可不是一般的角色。2007年调任融水县以后,李舟就着手十指指纹的录入工作,而我那时竟然让他采集了。我懊悔不已,可惜没有后悔药吃,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应该随便让人采集指纹!
我一时沉默下来,李舟之前对我印象很不好,如今查出我的指纹在铅弹上,哪还了得。王金贵想起我曾几次问他尸检的情况,以为我真的是杀人犯,可他敢告诉我,说明对我还是有信心的。事实上,我真的没杀人,指纹为什么出现在铅弹上,我也想不通。
我接了电话,听到这事,马上就走进宿舍,把门关起来。接下来,王金贵在电话里又一次问我:“你先想想,指纹怎么会在铅弹上?以前村里有人有打猎的习惯,不过后来枪都上缴了,你是不是以前摸过?”
“我……”我忽然想起一件事,然后问,“你确定吴阿公是被枪打死的,不是被火烧死的吗?”
“警察只是根据尸体里的铅弹做判断,医院的初步报告是这样写的,那时才发现尸体,还没有做进一步化检。现在我交上去的那份报告不是这么写的。”王金贵跟我说,“因为他的舌骨断了。火烧以后,断开的截面有烟火痕迹,被烧焦的舌肌也包裹着那里,所以死前就是这样了。而且肯定有人故意把尸体翻转烧掉,不让人看出尸体身上没有枪伤。其实尸体躺在地上被烧掉的话,贴地的那面是烧不掉的。再说了,我发现尸体上有汽油。要不是这样,我都不敢跟你私通案情。这些事情我都跟李舟他们讲过了,他们也认同,不过你的指纹为什么会出现在铅弹上,你最好明天能来一趟,作一个是说明。”
我沉默下来,看来欧阳新说得没错,火烧掉尸体的话,贴地的那面当真是烧不掉的。可我的指纹出现在尸体里,那并不是什么神秘事件。那晚我从老马场带回了一个铝盒,盒子被撬开后,里面有许多百元人民币,还有一枚古老的两面神银币、五发铅弹、一张照片。我摸过那些铅弹,那时就留下了指纹,偷走盒子的人把铅弹丢在吴阿公的尸体里,目的就是陷害我。
我想到这点,全身冰冷,难道现在大家都以为我在说谎,也是偷盒子的人在暗中使坏?那个人这么做,就是为了让大家不相信我?的确。别说村民了,就算警察都不信我了,再去报警,他们已经明说要拘捕我了,那个人故意要堵死这些求助的路子。幸亏我认识了王金贵,他还算有点本事,查到了吴阿公不是被枪打死的,否则我长了一千根舌头都解释不清楚。
“对了,王医生,刘琴怎么样了?”我想着想着,故意转开话题,怕王金贵要问下去。其实,有个人知道这些秘密是挺轻松的,问题是这些事情越变越复杂,连欧阳新都和我闹开了,刘琴也昏迷了,还是自己承受好了。
王金贵顺着我的思路,答道:“她今天有点意识了,我看见她的手指动了,你明天去公安局找李舟,完事了顺便来看看她吧。”
“好的。谢谢你。”
挂了电话,我就一个人坐在宿舍里,静静地发呆。本来我还想去吃午饭,当听到指纹的事,我就没胃口了。这时候,有个人敲了门,我仗着现在是中午,大胆地打开门。站在门外的人是韦大宝,他是我班上的学生,也是刘大妈的儿子。这个小男孩很调皮,再加上刘大妈不好惹,又溺爱孩子,我一般懒得和韦大宝说话。
“我妈叫你过去。”韦大宝不客气地打量我。
“找老师有什么事吗?”我沉住气地问。
“我怎么知道。”韦大宝没好气地答,然后转身跑掉了。
我惶惶地关上门,慢慢地走去刘大妈家里,心想不会又要责怪我在课堂上没表扬她的孩子吧?结果,我刚走了一半的路,刘大妈的老公韦钱就从对面走来,叫我快些去商量吴阿公的丧事。我一听就愣住了,商量丧事干嘛找我,我又不是吴阿公的亲人。不过转念一想,吴阿公好像没什么亲人了,他这些年给学校做电工、木工,也算是老师们的同事。于是,我就大胆地问韦钱,为什么找我去,有什么要帮忙的。
韦钱很怕老婆,做不了主,只叫我跟他去家里,他老婆和村长等人正在集体商量呢。我一进刘大妈家里,立刻问到浓浓的酒味,熏得双脚发软。大家一口酒,一句话,讨论如何把吴阿公的尸体拿回来安葬。当地有个风俗,死者必须七天内入葬,否则不吉利,会害整个村子都倒大霉。现在离吴阿公出事快满七天了,而案子还没侦破,大家就推选老师去县城里说法。
我一听他们想选我,马上就拒绝:“我不行的。”
“怎么不行?你让我们这些老婆母去,都不知道讲些什么。”刘大妈站起来,大声地用蹩脚的普通话说。老婆母即是桂柳话里中年妇女的意思。
“是啊。你们是文化人,又年轻漂亮,警察不会为难你们的。”村长对我说。
“王村长,吴阿公的尸体不在公安局,在县城医院里。”我无力地解释。
“不是在公安局的吗?”刘大妈好奇地问。
我懒得解释县城没有解剖室,尸检在医院完成的原因,大家都以为这些东西全摆在公安局。想了想,我只答:“风俗和法律相抵,我也没办法。”
“你怕他们动粗,那我陪你去。”忽然,角落里站起一个人,我定睛一看,那不是肖卫海吗?
我吓了一跳,脑子乱了,居然答道:“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看吧,我说唐九月老师人不错吧。”刘大妈得意地看向人堆里,原来林书香也来了。
我看着这一屋子人,觉得被人设计了一样,想要反悔已经不可能了。反正我明天要去县城公安局和县城医院,不如去问一问要回尸体的事。吴阿公以前经常帮年轻老师做木工、修水电,能为他做一点事是应该的,谁都不愿意一直躺在靠近厕所的太平间里。现在屋子里的人都算村子的大人物,别看这里是小地方,要是以后有点什么毛病,这些人就是唯一能依靠的了。
不过,这些人根本不知道林书香的真实身份,也不知道林老虎就在肖卫海的家里。有那么一瞬间,我很想大声宣布真相,可警察都说林书香(即王玫)已经死了,现在说出来肯定又惹一身骚。而自从我和欧阳新在肖卫海家里看见林老虎,已经事隔数日,不知道林老虎还在不在。
我压住了冲口而出的欲望,悻悻地离去,这一次我转身时,发现林书香在观察我,不像是普通人的眼神。同时,我也更确定林书香就是王玫,至于她为什么在公安局里的记录里显示死亡了,我一定会找到证据,证明自己是对的!
我出门后,在回宿舍的路上,村长的儿子王小龙追上来,叫道:“唐老师,等一下。”
“小龙,有什么事?”我紧张地问,以为那些人又叫我回去商量别的事。
“你没跟肖叔叔要回那个盒子吗?”王小龙歪着头问我。
“这个……”我愣道,当时王小龙告诉我他躲在教学楼里,看见肖卫海进宿舍偷走了盒子。可是,那晚肖卫海明明打伤了赵喜悦,被警察拉着盘问,众目睽睽之下,他怎么能跑到我宿舍里偷盒子?不过,我那时不在场,也许肖卫海找机会溜开了一会儿,马场村不算太大,跑来跑去花不了多长时间。
王小龙看我在发呆,又问:“老师?你怕肖叔叔啊?”
我回过神来,暗骂自己太胆小怕事,居然连10岁大的孩子都看出来了。接着,我正色道:“老师不怕。盒子已经要回来了。没什么事的话,你快回家吧,下午还要体育课呢。”
王小龙点了点头,转身就跑向远处,和其他小孩走掉了。我只身一人回到小学,身心疲惫地想躺下休息,这时武陵春就从她宿舍里走出来,问我是不是拿了她的东西。我正心烦,懒得理会,摇了摇头就进屋里去了。武陵春嘀咕着“奇怪了”,随即回屋继续翻找,不知道搞什么名堂。
我关上门后,正准备躺下,电话就响起来了。一看号码,那是刘琴打来的,之前她住院时,手机之类的东西寄放在医院里,想必她已经醒了。我激动地接通电话,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说,刘琴就在电话那头讲:“唐九月,你听我说,我那晚在教学楼里看见了……”
“咚、咚、咚……”
不巧,现在有人敲门,我只好一手那电话,一手去开门。本以为是刘大妈那群麻烦精,没想到竟是欧阳新,他一副想和好的样子,问我现在忙吗。我正想说刘琴醒了,她跟我打电话,却听刘琴紧张地在电话那头喊起来:“你别理欧阳新了!那晚我没看见有人进你房里偷东西,我是看见有人从欧阳新的宿舍里开门出来!而那晚你和欧阳新一起……”
“去了肖卫海家里。”我心里接道,同时惊愕地望向站在门外的欧阳新。
第十五章 丢掉的照片
刘琴出事的那晚,我以为她看见谁溜进我的宿舍里,没想到她看到的是欧阳新房里有人走出来。记得,我们爬进肖卫海家里时,我没把刘琴躲去教学楼的事说出来。当肖家亮起灯,我刚好接了刘琴的电话,但不知为什么她摔下了楼,通话就中断了。后来我们跑回去,欧阳新一知道刘琴躲在教学楼里监视宿舍,他的反应非常激动。
“喂!唐九月……你还在听吗?”刘琴听到我沉默,便在电话里喊了一句。
欧阳新怀疑地看着我,问道:“刘琴醒了?”
“是我妈打来的。”我慌张地掩饰,假说自己很忙就把门关上,然后问刘琴,“你到底看见了什么?是谁从他房里走出来?你怎么摔下楼的?”
“我是被人推下楼的!当时我在打电话,没注意楼上有人,那个人肯定在我去之前就已经躲好了。可惜我光顾着给你打电话,根本没看到身后的人是谁。”刘琴懊恼道,“还有,那时有人从欧阳新房里走出来,那么黑又那么远,我看不清楚,路灯不太亮。你说,会不会是赵喜悦?”
我想了想,在电话里说这不可能,赵喜悦和欧阳新毫无交情,要躲也是躲到我的房里。至于盒子的事,刘琴则问我有没有找到,再过两天就要拿去老马场还给人家了。我担心刘琴重伤初愈,不宜想太多,便叫她快点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这通电话挂了以后,我更是不在状态,吃饭、上课、乃至睡觉都心神不宁,总觉得会有大事发生。
下午放学时,欧阳新和我几次碰面,他想跟我说话,我给他机会了,他又说不出来。想必,欧阳新已经猜出刘琴醒了,并说出了那晚的经过。我看欧阳新不打算解释,于是什么都不说,一个人默默地回到宿舍去备课。
傍晚一过,武陵春来敲我的门,门一开她就问:“唐九月,你真的没拿我东西吗?”
“我拿你的东西做什么?”我迷糊道。
“你……”武陵春气冲冲地走进来,把门关上,“你还想骗我?那天你和张校长把门撞开,看到了我拍的那些照片,我都够丢脸了!你居然还偷了我的一张照片!”
我瞠目结舌地看着气急败坏的武陵春,心想原来她是在找那些照片,怪不得她今天支支吾吾的。前些天,武陵春夜里外出未归,张校长怕她病倒在房里,敲门无人应答,他才叫欧阳新去撞门。我那时也在场,没想到武陵春居然拿手机偷拍了欧阳新,洗了许多照片贴在墙上、床头上。这几天我和欧阳新走得近,武陵春以为我要横刀夺爱,殊不知我现在害怕欧阳新还来不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