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姜没多摆出任何情绪,只淡淡地说了一声:“哦。”
程境没被闻姜冷淡的反应打击到:“我本来就不喜欢圈子里有些小公主总想唯我独尊还自诩谦逊的范儿。”
闻姜说:“你喜欢。”
程境被她置身事外无动于衷的反应气笑:“我又不会打她,你还不许我幸灾乐祸吗?”
闻姜转身郑重地看着程境:“你不会总是和我提这些和我没什么关系的人,我会比较喜欢。”
程境:“真不介意?人都想骑到前辈头顶上了。”
闻姜斜他一眼:“你可以考虑和你铁磁断交了,添油加醋不是好的做人的习惯。我从来只介意重要的东西。”
程境闻言敛了调笑的神色:“什么是重要的东西?”
他试探着提到了一个名字:“林溪声吗?”
闻姜即刻冷下神色。
程境自知失言,却没有撤回重来的机会。
闻姜站起身,在程境的惶恐和不安中没有直接离开,而是轻声用只有程境听得到的音量告诉他:“那是过去,我抹不掉。即便不是好聚好散,我也不想拿自己过去的岁月当耻辱。程境,我是不是告诉过你很多次我不是你的良人?换个目标,我找到重要的人了,他在,我就不会有下一个男人。他不在,那他是最后一个。你知道我只说事实。欲擒故纵我从来没想玩,我拒绝,从来是真的没可能。你记得听进去我的话。”
***
离开包厢之后,闻姜没有走到会所外,而是在会所的露天阳台上站着吹风。
人的固有的思维模式很顽固。
夜色深,程境的话让闻姜无端生出几许烦躁。
闻姜目睹过圈内的前辈婚变后在娱记笔下同前任数年被捆绑的经历。
林溪声这个名字近年内和她不会完全脱离关系,这样的境况下,每次她想到陆时寒日后在舆论中所处的境地,她便想咬牙。
身旁的朋友尚且会在她面前提起前度,何况偶尔以艺人私事作为消遣的大众。
***
站了大概一刻钟,露台一侧连通的洗手间内传来异动。
闻姜不确定她是不是幻听,她似乎听到有人尖叫的声音从洗手间所在的方位传来。
闻姜摁了下会所设置在廊道里的呼叫服务生的铃,而后向着洗手间的方向走过去。
还没推门,她又听到里面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下戏晚,为了出来参加这次接风宴,闻姜的装束相当随性简单,倒是为此刻的举动提供了方便。
她踹开门——门后出现在闻姜视野之内的——是被一个身形中等的男人挤到洗手间一侧的衣领些微凌乱的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的背影。
闻姜下意识地眯眼审时度势,同时在破门的一刻看清了女人的脸,竟然是——陈西塘。
闻姜蹙眉,几乎没有多想,抬腿劈向男人后颈的同时对陈西塘喊:“跑。”
背后骤然出现的袭击者瞬间吸引了男人全部的注意力,他忽的松了此前钳制陈西塘的手。
陈西塘见状趁机迅速往外跑,退到闻姜身后。
闻姜站在原地,男人回身看清她面容的瞬间眼前一亮。
“滚出去”,她头微微后侧,对身后的陈西塘说,“整理好你自己的衣服离这里远点儿”。
话落那刻,男人往前靠了一步。
闻姜顺手抄起一旁横躺在地上的木凳,咬了下唇,先是弯腰身体右/倾躲过对方的触碰,而后身体复立手臂前伸将木凳砸向男人的面门。
男人躲的那刻,闻姜极速后撤到洗手间外,“砰”一声阖上卫生间的门,从外将门栓别死。
***
砰砰的拍门声和咒骂声从洗手间内传到外面。
闻姜离开洗手间门外向外走的时候,就见陈西塘和会所里的服务员在交涉。
陈西塘倒是比她想象地冷静一点。
这短时间内,陈西塘已经告知服务生报警,同时服务生也将消息进一步向上级传递,并且通知保全上楼处理后续问题。
见闻姜走过来,陈西塘慢慢地看向她,最终将视线完全地放在闻姜的身上。
适才闻姜突然现身时的画面,和闻姜站在她身前的瘦削的脊背,以及闻姜利落的身手,陈西塘都还记得。
圈里曾有人评价闻姜此人特立独行。
也有人说过闻姜酷。
可陈西塘回顾适才那些片段,可此前每次同闻姜接触时,闻姜的举止和言语,只觉得这个女人…帅。
“谢谢。”走近了,陈西塘的声音有些低弱,但仍旧算清晰地传入闻姜的耳朵。
闻姜:“客气,我碰巧遇到了,就动下手,并没有想太多。硬拼我也不可能打过他,我没戏里的人以一对多还能游刃有余那么浮夸。我只是跑得比你慢了一步。”
闻姜话里说得意思似乎是她刚才的举动完全是无心。
她将自己出手相助说得不值一提。
陈西塘摇头:“不管怎样,总之是你帮了我。”
闻姜蹙眉:“之前拍片学过一点,遇到人而不是需要时周围没有人,是你运气好。”
陈西塘:“我应该早点过来,和大家一起来,这样就不会因为自己一个人行动惹来这样图谋不轨的人。”
透过窗透进来的夜色更为浓郁,风吹动遮脸的发梢,将陈西塘的脸完整地呈现在闻姜眼前。
陈西塘的脸上有一指掐痕。
红痕在此刻白灼的灯光下,在她白皙的肌肤映衬下显得尤为明显。
闻姜动了下唇,只在最后告诉她:“遇到危险时刻记得自保,护好自己最重要,人还是要靠自己。”
闻姜没有再同她多说什么,她转身打算进包厢同大家告辞后回酒店。
可她刚转身迈出一步,突然陈西塘伸手拽住她的长衬衫下摆:“闻…姐。”
闻姜回头,莫名觉得从陈西塘嘴里听到这个称呼有些不可思议。
陈姑娘不久前还特别坦率地告诉她,因为两人的情敌关系,所以她可能会在陆时寒面前说自己的坏话。
怎么突然就“姐”了?
闻姜停下迈动开的脚步回身看着陈西塘。
陈西塘视线低垂,没有直视闻姜的双眸:“我现在有些明白他为什么喜欢你了,你们很像。你知道寒哥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吗?”
闻姜沉默,等陈西塘说下去。
她曾经问过陆时寒,但陆时寒选择了转移话题。
抛出问题,陈西塘这才抬起头来:“我从认识他不久就经常问他,可他从来不说为什么。是我爸爸告诉我的。”
闻姜等待那个答案:“你说。”
陈西塘睫羽一颤,话里带着叹息:“毕业前他们去外拍作业,帮了被打劫的人一个忙,那是纪念品。”
纪念品?
闻姜喉咙有些梗。
她突然有些想念陆时寒。
他的心从来比他的话热。
她早就知道了啊。
她一早打算走,陈西塘这话说完,闻姜却罕见地开口补充:“我帮你,是因为今天是他碰到这件事的话,不会袖手旁观。你是刷了他的人情卡,你记得谢谢他。”
她愿意把更多的善意带进陆时寒的生命。
闻姜话落转身就走,这次陈西塘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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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视城的风吹得肆虐,鲖城的风却似有似无。
陆时寒在众人的期盼下宣布收工,引来几声叫好。
北方的月总让人觉得离地平线更遥远一些,天幕苍茫,月也不满,像这个世界上大多数的东西和事情一样,缺了一块,不会完美。
陆时寒上车前,才发现车身一侧有些许红光明灭。
红光彻底消失的那刻,程放从晦暗处走出来。
程放看到陆时寒那刻,有些被抓包的懊恼,极为底气不足的喊了一声:“寒哥。”
陆时寒看着动作僵立在当下的程放,只嘱咐他:“上车。”
同行的人员已经装点好将租借来的车辆一辆辆开出去,到了最后,只剩下程放和陆时寒置身其内的这一辆还停留在原地。
“你跟我几年了?”在只有树叶轻微翻动声的静寂中,陆时寒突然问。
程放:“三年多了。”
陆时寒侧身看他:“除了雇佣关系,以这几年的私交,我以为你还算信任我。”
程放即刻澄清:“哥,我信你。”
陆时寒点头:“既然这样,说说遇到什么事儿了。”
程放即刻否认:“没有。”
陆时寒也没逼他,只说:“除了听之外,我也会参考我的眼睛看到的事实。你不说我不会强迫你,但男人有担当,并不等同于有事一力肩扛。”
程放脸色白了下去,动了几次唇,终于开口说了部分:“我没告诉过你,我有家人。”
陆时寒嗯了声。
他知道,只是程放以为他不知道,他便也没提过。
东北的靖远程家,据他了解也非无名之辈。
“我妹妹病了”,程放捏紧拳头,“移植手术的捐献者弃捐,但是她可能等不到下一个”。
陆时寒盯着他。
程放在最后的时候动唇想要说什么,却没有发出声音。
他有所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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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时寒将情况告知一起合开“ten”的合作伙伴之一韩非鱼,请他帮忙查证后,是在夜里凌晨一点接到韩非鱼反馈消息的电话。
韩非鱼的声音极度冷静:“十六,不是好消息。”
陆时寒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我有准备,你说。”
韩非鱼叹了口气:“他告诉你的部分,都是事实。事情棘手在,弃捐的人和你还有老傅有点关系。”
陆时寒紧抿唇,脑海里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韩非鱼继续说:“大成石化的成之栋,你们应该不陌生。”
怎么会陌生?
《灰色国度》上线后,他和傅砚笙已经遭遇过一次来自成之栋雇佣的地痞的围追堵截。
短片上线后,成氏的工厂之一违规排污被曝光,多年来造成工厂所在地四周农作物大面积死亡,农户投诉无门,甚至因水质污染导致许多当地人患上一系列慢性病,造成了极为恶劣的社会影响。
成氏股价大跌,市值极速蒸发,子公司工厂被相关部门给予停产整顿的处罚。
成之栋眼里,他和傅砚笙,恐怕是肉中刺。
陆时寒问:“弃捐的捐献者,是成家人?”
韩非鱼给了他肯定的答案:“是,是成之栋二哥的幼女。他们一早没有发现这其中的关系,成家的这个小姑娘早就是志愿者,所以是真的要捐,不是做戏。这件事情,大概就是传言里那种该死的巧合。”
那这是更为恶劣的一种结果。
因为他们所谓的为环保发声…而连累一个无辜的生命可能因此丧失生机。
陆时寒挺直脊背,开窗让凌晨的风灌进酒店的这间客房:“还有呢?”
韩非鱼:“靖远程家不是无名小卒,但是和成氏毫无牵扯,本家离得又远,程家找人牵线,成家仍旧无动于衷。成之栋应该联系过你的人,至于提出什么样的要求,我就不得而知。但是也不难猜,无非是整你,害你,杀你…这样的。十六,你身边这个小子碰到这事儿是很虐心,但是你最近也小心他一点——”
陆时寒打断他:“这次是我连累他。”
韩非鱼:“他毕竟年幼,定力没那么足。站在你的立场选择相信他我能理解,但是成之栋不是善茬,你小心点儿。你不能不忌惮为了拯救妹妹的命而可能会做出任何事的人。我知道你知道了会干什么,还是告诉你,以后老傅知道,不知道会不会虐杀我。我把成之栋的所有联络方式都给你。我知道你下一句话就是问这个。”
陆时寒:“谢谢。”
韩非鱼继续叹气:“木已成舟,成之栋找了替罪羊承担子公司的责任免于刑罚,但是他的损失是实打实的,恶气不出,他不会罢手,你记得什么都能交换,命不行。”
陆时寒应下:“我知道,还没带你见你弟妹。我会宝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