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折腾,闻姜只是希望能让甘甜奶奶看到她舒服点儿。
她没有尚活于世的长辈,不希望为难甘甜的长辈。
她去,本来就够麻烦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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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甜的老家在青河旁的一个小镇。
陆路交通不算便利,闻姜和甘甜绕了近两天,才从n市挪过去。
闻姜甚至觉得这旅途比去趟色达更加不易。
路上闻姜一直在读《宣姜传》的剧本。
礼仪课年后才全组集合开训,春节期间刚好是空档。
从色达回来之后,年前她已经和导演卫厉以及他的团队碰头,交流全剧的立意,提前解读角色。
近几年卫厉凭借两部宫斗戏大火,打磨的剧本剧情饱满值得推敲,产出一部火一部。
卫厉要求严苛,大多数演员拍完他的戏都要掉一层皮,但抢上他戏的人依旧前赴后继。
南珂告诉过闻姜,这次拿下角色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经纪公司追加投资争取来的。
闻姜没怀疑,她试装都在从色达回来之后,那会儿她已经被板上钉钉。
闻姜倒没在意自己出道多年身为前辈还混个“带资进组”的名头。
她即便没这么做,发迹史里也已经被有心人添油加醋发挥想象力编过这么一段。
过去白担这谣传,这会儿坐实也不亏。
接这剧在老中观众群里进一步打开知名度,对她沉淀下有好处。
虽然《宣姜传》某些情节着实狗血了点儿。
比如十五岁的齐国公主,成了意中人卫国公子姬及的后妈。
但细读起来,倒也挺有意思。
闻姜在读剧本,甘甜也跟着读。
路上特别无聊,甘甜同她交流剧本内容,闻姜也都是很有耐心地回应。
甘甜问:“闻姐,春秋战国那会儿女人们为什么都叫庄姜,宣姜,哀姜…”
闻姜给她科普:“简单,叫姜的都是美女。”
甘甜瞅她,闻姜这才正经解释:“不是名字,那会儿的女人们名字外人叫不得。你列的这一堆都是齐国人,姜是齐国的国姓。”
甘甜笑:“闻姐,你懂好多,博学。”
闻姜嗯了声:“一般。我这么低调,以后别逼我承认我很牛逼,脸皮薄。”
甘甜:“…”
***
脸皮薄的闻姜跟着甘甜回家之后,很快把甘甜老家那间小院里的一狗四鸭一人都混熟了。
甘甜的奶奶不怎么看电视,更不用提听流行曲目、看电影,并不认识闻姜。
对于孙女甘甜的工作,老人家也没有清晰的概念,更多的是把闻姜当做甘甜带回来的朋友,拉着闻姜的手夸闻姜好看。
闻姜怡然自得,逗得甘甜奶奶开心,一老一少两人聊得挺好,毫无甘甜所担心地语言障碍。
倒是甘甜有些傻眼。
她没见过像闻姜这样在高冷龟毛和亲和话唠这两种风格间自由切换连个过渡都不需要的女人。
实在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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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那天,闻姜帮甘甜贴春联。
闻姜踩在木凳上,甘甜站在身后不远处替她观察春联摆位是否端正。
闻姜摁在春联上的手指指腹已经染上春联纸上的红色,手臂抬久了,有些僵:“正吗?”
甘甜指挥:“上半部分往左一点。”
闻姜照做。
挪过去之后,甘甜又蹙眉指挥:“下半部分再往右一点。”
闻姜照做。
挪过位置之后,甘甜又提醒:“闻姐,再往上一点。”
闻姜把所有耐心都拿出来,照做。
刚将春联往上挪了一指,甘甜突然又说:“闻姐,你——”
闻姜从木凳上蹦下来,罢工:“去,你上去,让姐也指挥指挥你爽一下。”
甘甜笑得特欢,刚接过闻姜手上的春联,突然家里的土狗汪了几声,一个年轻女人推门进来。
甘甜的笑脸立刻僵了,来人见到她倒是两眼放光,喊了声:“吆,甘甜衣锦还乡回家过年了?”
甘甜没回答,女人径自走向室内,去找甘甜奶奶。
女人进屋之后,甘甜才对闻姜解释:“我奶奶老来得子生的小叔叔的老婆,小叔叔没了,她找了个男朋友,来和奶奶要钱过日子。不是第一回了,可能会吵起来,闻姐,你有个心理准备,我知道你没见过这样儿的,别笑话。”
闻姜从甘甜手上抽过春联,重新站上木凳,自顾自贴了起来。
还没贴好,突然她身前的木门被人从里拉开,刚进去一分多钟的女人现身门内,见闻姜站门口贴春联挡路,本就因毫无所获黑掉的脸更黑了一分。
女人踢了下闻姜所站的那个木凳,显得特别没教养:“边儿站,狗都知道不挡道,没长眼不知道人要过路?!”
谁敢这样当面呛闻姜。
甘甜一听就从身后往前走撸袖子想打,闻姜眼角余光扫向她,立刻从木凳上下来,拽住她的手让她别冲动。
可这女人没完:“还真以为自己傍个明星了不起了?”
她显然认得出闻姜。
后一句还是发泄:“迟早过气。”
甘甜手臂往上抬,闻姜一把拉住她往后拽。
闻姜忍得住,单纯觉得这场面挺逗的,挺不可思议。
女人从门内出来,摔上门,临走又说:“老婆子迟早跟那短命鬼一样抠死干净。”
一向乖巧的甘甜压住的火猛地蹿起:“你再说一句?!”
闻姜叹口气,甘甜这整法太文明,得让人欺负死。
闻姜把甘甜拽到身后,骂她就算了,她忍,无关痛痒。
咒她的新朋友甘甜奶奶,这个不行。
她腿长,几步追上女人,拍了拍对方的肩。
女人刚回头的那刻,闻姜一个巴掌甩了上去,手劲没收。
女人捂着脸,就差蹦起来恶狠狠地瞪着闻姜。
闻姜只手撑在一旁的墙上,脸上写了几个字:忍不了?那你咬我啊!
**
这一晚家里气氛有些低沉。
闻姜旁观了下甘甜和甘甜奶奶的脸色,没刻意活跃气氛,顺其自然。
虽是除夕,可甘甜奶奶休息地依然早。
甘甜泡了一壶茶端到闻姜所在的房间和闻姜聊天。下午闻姜那一掌扇得她挺动容的。那人骂闻姜时,闻姜没动,她想回击闻姜还拦着她,不想徒增事端。可那人一咒奶奶,闻姜二话没说动了手。
闻姜这人挺好的。
甘甜这么觉得。
“我爷爷之前的职业挺特别的”,甘甜打开话匣告诉闻姜家里的事,“早些年他通过那份工作攒了些钱,小叔叔是病故的,我爸妈是船难没的。”
闻姜不了解细节,南珂只告诉过她,甘甜到n市读书前和奶奶生活。原来的助理阿kay结婚怀孕离职之后,甘甜就开始跟着她,一晃也好几年了。
“青河虽然是运输要道,吞的人命也挺多的”,甘甜给闻姜添茶,“我爷爷活着的时候,是青河上的捞尸人。”
闻姜握茶杯的手一动,略好奇:“尸体的尸?”
甘甜嗯了一声:“对,有些遭遇意外的,还有些想不开的,每一年爷爷得捞几十具遗体。”
闻姜说:“挺特别的职业,一般人做不来,你爷爷有胆识。”
甘甜蹙了下眉:“闻姐,你会不会…”
闻姜替她补充:“你想问是否觉得瘆人之类的?”
甘甜点头。
闻姜摇头:“你爷爷把人捞上来,人才能体面地入土,而不是慢慢变得面目全非。瘆什么人,杀人狂当前我才觉得瘆的慌。”
甘甜微微一笑:“闻姐,你真好。”
闻姜拧眉:“正常说话,别矫情。”
甘甜哈哈一笑,继续:“可我爷爷不是免费劳动啊,有时候把人捞上来,还要跟认领尸体的家属谈价钱,很多人说我爷爷缺德,赚死人钱,还跟人家正处于亲人离世悲痛中的家属谈价格。”
闻姜数着茶杯里零散飘着的几根茶叶:“既然是一种职业,劳有所得,天经地义。谁无私帮人捞尸,可以让你爷爷做不成生意。”
闻姜是真的没作他想。
这世界上的很多事情,不是旁观者一句事不关己的点评能够指点江山的。
捞尸人这样的职业仅是想象,已经让人觉得不易。若非为了谋生,坚持下来不容易。
甘甜还说:“下午来的那个,就是觉得爷爷早些年存了些钱,奶奶又节俭不可能花掉,所以来要一点。奶奶开始的时候给过,毕竟曾经是一家人,觉得她还年轻就变寡妇不容易。不过——”
闻姜一口饮尽茶水,接话:“不过那个时候,你们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些人是不值得同情的。”
**
甘甜来和闻姜倾诉了一会儿离开之后,不过晚九点半钟。
外面不时传来燃放鞭炮、烟火的的声音。
夜还长,听了一会儿这热闹的声音,闻姜还是觉得有些冷清。
闻姜摊开剧本,但是看不进去。
搁置在床畔的手机持续地在震动,闻姜摸过来,发现《旧人》剧组的微信群里积攒了多条消息。
闻姜点开,一串消息在页面上列队,几乎都是形容词。
【“*。”
“好听。”
“这片段很魔性。”
“封导,你小心咱阿娇看到拍死你。”
“配音效果,这段戏很清新,这段不是咱阿娇的原音。”】
闻姜滑到页面最上方,点开《旧人》的副导演封印上传的几则短视频。
都是《旧人》的一系列初剪预告片,内容都很正常,只除了最后一则略微有点儿内涵。
看到大家的评论还没看的时候,闻姜已经大致能猜出视频中有什么内容,无非是《旧人》里的一场雨夜床/戏。
她入行以来从不拍大尺度片段。
那场雨夜戏,也是意识流,效果是后期配音加上之后,才有的。全片台词后期配音都是闻姜自己的原音,这一场戏特殊,用的是专业配音演员,声线和她有些像,但细听略微有些不同。
耗到十二点还早。
闻姜闭眼躺在床上,挺尸了几秒,又摸出手机划开屏幕。
**
程放接到闻姜电话的时候,正要离开陆时寒的公寓。
他家人都在国外,传统节日几乎都是和陆时寒凑在一起意思一下。
陆时寒的公寓太过寂静,程放手机铃声一响,他想无视都难。
陆时寒闻声看向他,程放只得接了起来:“喂?”
闻姜说:“除夕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