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喜欢这样的拥抱,邱灵灵下意识挣扎,无奈那手臂太过有力,不起丝毫作用:“你……放手啊!”

傻子也知道,百里英此时是绝对不会松手的,他在她颈间喘息:“只要你听话,好好跟着我,明日我便带你回庄……”

就在此时,门忽然砰的一声被推开。

“大爷——”一个披头散发、身材高大的女人摇摇摆摆走进来,径直冲百里英扑过去。

二人俱愣。

邱灵灵揉眼睛。

百里英满腔欲火顿时变成了满腔怒火,也顾不得许多,带着邱灵灵躲开,厉声呵斥:“不知道规矩,乱闯什么!”

女人惊讶:“不是大爷要小环来陪你的么?”

百里英黑了脸:“你?”

女人笑嘻嘻上来拉扯:“正是,小环今晚好好伏侍大爷。”

严格地讲,这女人长得倒也鼻挺眉扬,但看上去感觉怪怪的,线条太过硬气不说,妆又浓得要命,摇摇脖子,粉就扑扑往下掉,还有那扭捏的动作,做作的妩媚状,故意拖长的声音……百里英哭笑不得,那感觉让他想起了曾经见过的娈童,还不及娈童阴柔妩媚,百里英本就没那爱好,更觉想吐,却又不好当着美人的面动手,慌得拉着邱灵灵闪避,心里咒骂不止,这该死的疯女人!

三个人纠缠作一团。

女人回头看到桌上的酒,急忙端起,撒娇:“大爷既不要小环陪,总该喝小环一杯酒。”

哪来的这活宝!百里英很火,门外那些手下都被遣去楼梯处守着,估计又开了小差,让这疯子跑上来胡闹!待要出去叫人来将这女人哄走,却见美人正呆望着自己,未免坏了兴致,正在为难,酒已喂到了他唇边。

女人带着做作的媚笑,直往他身上蹭。

全身寒毛都竖起来了,百里英决定选择最迅速的解决办法,于是暗中用避毒珠一试,见没毒,便一饮而尽:“好了好了,快些滚吧!”

来不及反应,女人一把扯过邱灵灵腰间的丝巾,捂在他鼻子上:“小环为大爷擦擦……”

百里英恶寒,再也顾不得什么风度,飞快拂开那只手,倒退几步,俯身就吐。

好容易吐完,他直起身正要发怒,眼前却一阵天旋地转,只来得及说出一个“你”字,便倒地失去了知觉。

金还来咬牙冷哼一声,走过去踢了百里英一脚,恢复原来的嗓音,大骂:“混帐东西,本教主什么身份,敬酒是给你天大的脸,还敢吐?”

再踢了两脚,他恨恨地转身,却见邱灵灵直直地望着自己,小模样正如当初在青楼见到时一模一样,艳丽如牡丹,一双大眼睛却清澄似水。

愣了片刻,金还来转过脸,愤怒又苦恼。

妈的有事没事用这种眼神看男人,男人能不上火吗,被人吃豆腐居然毫无察觉,今日幸好本教主在,否则这个笨蛋只怕被欺负了都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小丫头对男人全无半点提防之心,以为“陪陪”就是陪喝酒,我要怎样才能让她知道,男人是个危险的不能碰的东西?

他忍住火,粗声粗气吩咐:“过来,走了!”

邱灵灵回神,指着地上的百里英:“他不会有事吧?”

“不会。”

“那火蟾怎么办?”

金还来扬手丢了个红色的东西给她,没好气:“走了,今后听师父的话!”

想不到一番拉扯纠缠,他竟早已经得了手,邱灵灵瞧瞧那火红的形似蟾蜍的石头,又抬脸仔细看了看他,突然笑起来。

本教主的高大形象啊,都被小丫头给毁了!金还来越发气苦,作凶恶状威胁:“笑什么,今晚的事不许说出去,听到没有!”

邱灵灵眨眼:“哦。”

“过来!”

退身谷的石屋中,金越悠闲地坐在榻上,看着面前的两个徒弟,笑得愉快又慈祥。

“果真是个女人偷的?不会有假?”

“消息很快会出来。”

“东西呢?”

金还来将火蟾丢给他。

金越拿起来端详,十分满意:“不错不错!好宝贝!”

金还来问:“满意了?”

金越发笑:“你每次办事,都让为师满意得很。”

金还来立即将邱灵灵按到地上:“磕头。”

“急什么,”金越坐正,探身问,“丫头,老夫交代的东西可拿到了?”

邱灵灵点头:“拿到啦。”

金还来愣。

金越笑:“拿来让老夫看看。”

邱灵灵偷偷扬起眼睛,瞟了金还来一眼,然后缓缓从怀中摸出一块巴掌大小的光华璀璨的牌子,双手捧着,恭恭敬敬呈给金越。

千手令!金还来差点没吐血。

西风深谷夜难眠

不理会金还来的脸色,金越大笑:“好,连千手教教主的令牌都能偷到,老夫将来可要后悔,该让灵灵当教主才对,考较过了,还不快些拜师?”

邱灵灵忙磕了三个头。

金越拉起她,将千手令丢到金还来怀中,不怀好意地笑:“火蟾是老夫想试试你的长进,怕你不好得手,所以顺便叫她帮你,千手令才是老夫考较她的题目,好机灵的丫头,教主今后要看好令牌,莫要再被偷了。”

他转脸,微笑着吩咐邱灵灵:“这是我大徒弟,快些叫师兄。”

邱灵灵迟疑,小声道:“可我喜欢叫他金还来啊。”

金越笑得灿烂:“只要教主没意见,也可以。”

金还来保持沉默,牙咬得咯咯作响。

“什么声音?”金越故作惊讶,将火蟾也丢给他,“东西老夫已见识过了,留着也没用,教主辛苦得来,还是拿回去吧。”

金还来面无表情,将火蟾紧紧攥在手心,转身就朝门外走,口里大吼:“你给我出来!”

出了门,金还来头也不回大步朝前走,直走出很远,才在一块大石头后停下,邱灵灵一声不吭跟在后面,见他停,也跟着停住。

金还来忽然转身:“你过来!”

邱灵灵双手背在身后,站得远远的不肯过去,头略略低着,抿着嘴,拿眼睛小心翼翼地看他,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

金还来气得笑:“过不过来?”

邱灵灵撇撇嘴,也知道自己做错事,磨磨蹭蹭挪到他跟前。

金还来冷哼:“师父只叫你偷令牌,不是火蟾?”

邱灵灵“恩”了声。

确认被耍之后,金还来几乎要昏过去,区区火蟾,本教主随便用点手段也能得手,却偏偏当作她的任务,牺牲形象扮女人!

“你几时偷了我的令牌?”

“你喂那个百里英喝酒的时候,我就悄悄从你身上拿了啊,”邱灵灵一脸无辜,大眼睛却滴溜溜地转个不停,如同一只乖巧的小狐狸,“我往常见过这个牌子,一眼就认出来了。”

最信任的人偷了你的东西,居然还能当着你的面一本正经地描述经过,并露出这么纯洁的表情,金还来气得七窍生烟,恶狠狠地瞪着她,目光几乎要将她钉在石头上,怪不得当时她总扯着衣裳不放,也没有多加防备,想不到我堂堂教主为你做了这么大牺牲,你却在帮那老家伙整我!

“不告诉我?”

“师父不让说啊。”

“你听他的还是听我的!”发火。

“不是你说,该听师父的吗……”

要是别人这么不敬,金大教主早将他暴打一顿毁尸灭迹了,但如今总不能对小朋友下手吧,心中有气不好发作,金还来决定给她一个警告,于是拿出威胁人的常用手段,一掌拍向身旁大石,顿时,一人高的山石飞出去十几米,然后砰砰裂成好几块。

邱灵灵瞪大眼睛,吓呆。

知道怕了吧,金还来阴阴笑,俯身,一脸恶相凑到她面前:“我不在,听他的,有我在,就要听我的,知不知道?”

邱灵灵缓缓回神,将此话完全忽略,抬手摸摸那张俊美邪恶的脸,崇拜:“你真厉害!”

我知道我很厉害,但你看不出我是在威胁你?难道本教主很喜欢玩表演?警告不成反被轻薄,金还来简直抓狂,很显然,这种针对别人最有效的威胁,在小丫头这里没起到任何作用,小丫头根本不怕他。

邱灵灵眼珠一转,抱住他的手臂,笑眯眯:“对不起啦,你别生气,我听你的。”

小丫头被惯坏了,居然撒娇!金还来气苦,又有些无奈,狠狠甩开她:“你就留下跟师父好好学功夫,不许乱跑。”

“那你常来看我好吗?”

“行行,有空再说。”金还来敷衍,转身就走。

女仆摆上饭菜,二人陪金越吃饭。

金越心情很好:“丫头,老夫也教不了你几年,除了偷东西,我这里功夫有很多,轻功、暗器、易容、使毒,你想学哪种?”

邱灵灵认真想了想:“有救人跑的吗?”

金越点头:“有,学了轻功就跑得快。”

“那我就学轻功,”说完,她转脸问金还来,“你学得最差劲的是什么?”

金还来心情很差,见她这么问更不爽,这不故意揭本教主的短么,于是两眼一翻,没好气:“我?哼哼,本教主什么都厉害!”

金越阴阴笑:“我大徒弟脸厚了些,易容术总也学不好,扮女人或者还不错。”

邱灵灵咬筷子,觉得有趣:“是啊。”

金越道:“你见过?”

金还来脸黑了。

邱灵灵明白过来,赶紧摇头,下了决心:“我要学易容。”

金越奇怪:“为何要学易容?”

邱灵灵歪着脑袋看金还来:“因为他易容差劲,我要学得厉害些,将来好帮他。”

金还来愣了愣,怒:“谁要你帮?”吼出口突然发现这话很幼稚,简直和小朋友赌气差不多,于是尴尬万分,丢下筷子起身就走:“教里还有事,我走了,你留着跟师父学功夫,少给我惹麻烦!”

邱灵灵想要起身,却被金越按住,只好大声恳求:“记得来看我呀!”

金还来不答,径自出门而去。

黑色身影一闪便消失,邱灵灵几乎要哭了。

金越拍拍她的肩膀,望望门外,笑得不怀好意:“好丫头,他肯定会记得看你的,来,先陪师父吃饭……”

寂寞不算最可怕,习惯不寂寞的日子,再回归这种寂寞,才是最可怕的。

夜又来临,没有月亮,金园漆黑一片,只能听到风吹树木的飒飒声,带回了那种许久不见的令人难以忍受的寂寞,而这段日子里,金还来几乎已遗忘了它的感觉,怀中柔软温暖曾令他备受折磨的身体,耳畔令他心烦的声音……如今所有的一切通通不见,身旁空荡荡的,他突然很不习惯,感觉有些冷。

还是出去过一夜吧,金还来想。

说也奇怪,有段日子没去某个地方,连生理需求也忘了?他突然想到一个可怕的问题,别是天天忍着,整出毛病了吧!了不得,本教主要去证实证实!金还来吓得翻身坐起,妈的坐怀不乱,柳老先生当初抱的一定是个丑女人!

那紧贴着自己的美妙曲线,那温暖的充满弹性的肌肤,还有光滑柔软的小手……

刚刚想到这里,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很正常。

金还来简直想抽自己耳光,天下女人多得是,找过的姑娘哪个不标志不温柔,居然意淫起小丫头,恶心不恶心啊你!

于是,他开始努力回忆那些姑娘的美丽容貌与身体,可惜,什么也想不起来。

白白浪费精神,先去解决问题要紧!金还来越发烦躁,飞快跳下床,扯过披风就开门走了出去。

冷冷风中,一只黑色大蝙蝠借着夜色的掩护,悄然掠出金园,朝山下飞去,全无半点声息,连金园四周的暗卫也没有发现。

四周漆黑不见五指,但对于千手教的人来说,这根本不是问题。

然而金还来刚刚行至山脚,就想起了另外一件重要事情。

小丫头怕黑!

对于金越终身未娶的事,金还来偶尔也会奇怪,不过他没那些八卦心思,懒得去了解,退身谷虽然没有女主人,女仆还是有几个,小丫头应该很容易找到人陪。

明知道这想法不太现实,金还来仍决定相信,可再往前掠出十丈之后,他还是停了下来,郁闷。

大约是一路风吹的缘故,先前燃起的火居然莫名其妙褪了下去,金还来气苦,本教主上辈子是做了什么缺德事啊。

既然火灭了,再去某个地方似乎已没太大的必要。

金还来叹气,转身重新朝山上掠去。

幸亏这是晚上,黑乎乎的没人看见,否则多半会以为他脑子有问题,或者撞了鬼,刚出来又往回跑。

檐下灯笼摇曳,退身谷就那么几座石屋,金还来很容易就找到了小丫头的房间,因为他听到轻轻的、时断时续的啜泣声,从角落里那间光线最差的屋子里传出来。

虽然从没对金越抱过希望,金还来还是很不满,老家伙行啊,小丫头哭成这样,他倒安安心心睡大觉,够变态!

待见到门上的锁时,他更火,一把拧下来,推门走进去。

抽泣声突然停止。

房间里光线很暗,金还来微眯了眼,四下扫视。

床上没人,倒是墙角缩着个小小的身影,大约是害怕的缘故,她一声也不敢出,只是捂着脸发抖,拼命将身体蜷起来。

金还来默默看了片刻,咳嗽,冷着声音呵斥:“哭什么哭,起来!”

不出所料,小丫头很快就认出了眼前的人,飞快扑到他身上,大哭:“我害怕,金还来你陪我,我怕!”

“好了好了!”金还来头疼,一边说,一边想要推开她,这到底是个少女还是个小孩儿啊?

邱灵灵抱着他不肯放:“你不要走。”

金还来郁闷,突然迅速推开她,转身向门:“你老人家想省灯油钱?”

“老夫这大小徒弟真是和睦得很。”灯光亮起,金越果然笑呵呵地站在门口,旁边一个仆人提着灯笼。

“她有些怕黑。”

金越点头:“知道,所以老夫把她锁起来。”

金还来无奈,叹气:“你好歹是师父。”

“是师父,所以不能教出胆小的徒弟,你该最清楚老夫的法子,”金越打断他,毫不在意,“过两天老夫还打算把她丢水里去,怎么,不行?”

金还来沉默许久,道:“她不是我,她还小。”

“不小,可以嫁人了,”金越挑眉,目中尽是恶意的笑,“千手教的人怕黑,那就是笑话了,老夫的徒弟绝不允许出这种笑话,你若心疼,就不该送她来,带回去养一辈子吧。”

金还来不说话。

听出二人的意思,邱灵灵越发抓紧他的手,生怕他跑了。

金越哼了声表示不屑,挥挥手,带着仆人离开,丢下句话:“要带走就快些,老夫这地方也不是任你们闹着玩的。”

房间光线再度暗下去,二人俱沉默。

邱灵灵突然放开他:“你走吧,我不怕。”

金还来没有回答。

邱灵灵轻轻推他:“再不走,师父会生气,等我学好功夫就回来找你。”说完又开始抹眼睛,可怜巴巴地补一句:“记得来看我啊。”

金还来看看她,抬脚就走。

邱灵灵到底还是慌了,声音发颤:“金还来……”

金还来停下,叹气:“睡吧,我不走。”

“真的?”邱灵灵放心,“那你今晚还陪我睡好吗,我明天就不怕了。”

陪你,还真当我是姓柳的,叫老家伙知道了看笑话呢!金还来没好气:“我不困,在外头坐坐,快睡快睡!”

邱灵灵果然乖乖回到床上躺下,金还来走出去,顺手带上门。

“……你在吗?”

“在。”门外。

“金还来?”

“在的。”头顶。

顶着呼呼的寒风,金大教主郁闷地坐在屋顶上乘凉,原以为送走小丫头就可以过快活日子,这下好,大半夜的还要跑这鬼地方来守着她睡觉,简直是历史上混得最窝囊的一个教主了。望望苍天,金还来几乎热泪盈框,也就除了你,谁有那么大面子,敢使唤我这样的下人啊!

相顾戏憔悴